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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發表於 2025-10-17 14:45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你被惡心的合租人分屍了。
善於偽裝的合租人似乎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偉大的雕刻家,他輕而易舉制住你虛弱的身體,鈍口生鏽的刀一片一片切下你的肉,痛覺神經敏感的你不受控制露出惡心恐懼的表情。
惡心的合租人神情愉悅地看著你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他舉著刀,黏膩惡心的視線直勾勾盯著你倉促顫抖地爬向門口,直到你的手顫抖地觸碰上門把手,腳踝處傳來一陣拉力,你眼睜睜看著自己與希望失之交臂。
指甲刺過門板、地磚,你過於用力,泛白的指甲蓋開始破裂,食指、中指和無名指的指甲蓋翹起,露出血肉模糊的紅肉。
十指鑽心的痛楚終於令你忍不住尖叫出聲,你開始痛哭謾罵求饒詛咒。
……合租人繼續他惡心垃圾絲毫沒有美感的雕刻了。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痛痛痛好痛痛痛痛好痛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該死的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該死該死該死啊啊啊啊啊啊
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你去死你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死死死死死你怎麼不去死啊啊啊啊死的為什麼不是你垃圾垃圾垃圾賤人垃圾賤人賤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放過我放過我放過我放過我放過我放過我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求求求求求求
我什麼都會做的不要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賤人賤人賤人去死去死去死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去死你去死啊啊啊啊啊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去死去死賤人賤人賤人賤人垃圾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去死啊啊啊
你的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了,求饒謾罵詛咒反抗你都試過,但這個該死的腦子有病的惡心的垃圾合租人就是不放過你。
承受著慢刀磨肉的痛苦,你清晰感知著體內血液在緩緩流失,漫長的折磨中,你並沒有麻木,你的痛覺神經依舊靈敏。
身體的每一塊肉都在顫抖,你感覺你像快豬肉,被無情的屠夫一刀一刀切成五花肉,你憎惡地看著合租人切下你的肉。
有時肉薄如蟬翼,有時肉厚如木塊。
你低頭,森白的骨頭從厚實的血肉裡露出,你神經質地咬著牙,血沫和鐵鏽在你嘴裡蔓延,你開始想,你為什麼還活著。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讓你死讓你死讓你死讓你死吧啊啊啊啊求求求求求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啊啊啊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遭遇這一切!!!
你開始恨合租人,恨自己病弱無力的身體,恨今天自己和他打招呼,恨早上的太陽,恨晚上的燈光,恨這個世界,但你最恨的還是合租人。
神呢神呢?!!
如果這個世界有神明,那麼該死的為什麼不來阻止他的惡行!!!
人呢人呢?!!
附近的人是都死光了嗎?你叫的那麼凄慘為什麼沒一個人聽到你的求救信號!!!
鬼呢鬼呢?!!
他身上的孽障業障多的都快和他身上肮髒惡心惡臭的虱子一樣多了,為什麼還不帶他下地獄!!!
疼痛放大了你的惡念,你用盡世間最毒的詛咒,你詛咒合租人詛咒世界詛咒你自己。
最後,你絕望又崩潰地想,快讓你從這無盡的痛苦中解脫吧。
無論誰都好,求求了。
……
你死了。
無人聽到你的求救聲,你死在陰暗發霉的地下室裡,漆黑的眼珠無法被合上,你死不瞑目地看著合租人。
他該跟你一起去死的。
生前死後你都在想:
他怎麼能活著呢?他怎麼配活著呢?
他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這就是你的願望嗎?」
虛無的黑暗裡,你聽到有誰在說話。
為什麼你還有意識,你明明死了。
你死了。你沒死?你死了。
「你死了」
「但介於你內心過於強烈的祈求,■■聆聽到了你的欲望」
「■■給你一次生的機會,你可以對■■許三個願望」
該死的,■■為什麼來的這麼慢,你都死了死了!!!
賤人賤人賤人!!!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
「你的願望是什麼」
■■沒有理會你的謾罵,冷冰冰的口吻絲毫不近人情,祂像人機一樣繼續詢問你。
你繼續罵。
你罵天罵地罵合租人罵你自己罵世界罵遲來的■■,當然,你罵的最多的,還是合租人。
■■聽著你神經質的謾罵,祂等了好久才找到間隙插話。
「合租人」
三個字一出,你詭異地安靜下來。
「■■會讓他得到可怖的懲罰,無論生前死後」
虛無的黑暗忽然散去一角,你的眼前憑空出現一個畫面,你死死盯著畫面裡的那個人。
他化成灰你都認得出來,是合租人。
「生前,他名利散盡,眾叛親離,死相凄慘」
祂一邊說,畫面裡的合租人同步遭遇祂言語裡的結局,並且不知祂使了什麼手法讓合租人知道了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
你看著合租人開始罵你詛咒你求你向你道歉,你的內心湧起詭異的滿足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後,他的靈魂不得解脫,除非你願意原諒他」
做夢做夢做夢做夢做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是嗎,這就是你的答案」
「那麼,他的靈魂永不得解脫」
你看著合租人生前死後凄慘的模樣,你神經質地咬著手指,眼裡閃爍著詭譎的愉悅感,你痴痴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現在,能告訴■■你的願望了嗎」
你再也不要感受這種惡心遭遇的疼痛,你要你絕對的健康和美貌,你要數不盡的金錢珠寶。
「貪心的人類」
祂似乎笑了下。
「算了,■■同意了」
「■■給你無法感知到痛覺的身體,■■賜你絕對的健康,■■贈你無上的美貌」
「至於金錢,多余的贈品會以另一種形式達到你的身邊」
祂的聲音開始飄選。
「■■祝福你在新世界裡獲得溫暖」
第2章
狗屎狗屎狗屎狗屎狗屎狗屎
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什麼垃圾的祝福語,根本就是惡心的詛咒。
你恨恨看著四面發白的牆,被換上寬松的實驗服,你使勁拉扯著手腕腳腕上的鎖鏈。你開始焦躁,指甲被你咬得破破爛爛,凹凸不平的爛指甲把你光潔滑膩的肌膚劃得血肉模糊,但鎖鏈依舊好好待在原地。
該死的,這東西為什麼還在,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去死去死去死——
「01また言うこと聞かない(01又不聽話了)。」
尖銳的爆鳴聲刺的你頭暈惡心,像燒開的開水壺發出聲的刺耳尖叫,又像銳利的指甲劃過黑板的鬼叫聲,你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你想把你的大腦破開,就像你曾經用刀狠狠捅進薄脆的西瓜裡,「噗滋」,腦花和血沫痛快流出,連帶著大腦產生的惡心眩暈感一同消失。
咚咚咚
……
砰砰砰
……
噗噗噗
紅色刺痛了你的眼睛,有什麼東西滲進了干淨白潔的地板。你摸著暈乎乎的大腦,有人把你搬運起來,你像條缺水的死魚,身體不聽使喚,只有眼珠還屬於你。
你直勾勾盯著地板。
終於,你反應過來了,那是你的血啊。
「くそっ、彼女は自分を傷つけた(該死,她把自己弄受傷了)。」
模糊的視線裡,白色怪物在你身邊穿來穿去,他們拿著可怕惡心的污染物,企圖把你也同化成怪物。
黏糊糊的液體裝進細長透明的容器,白色怪物嘴裡嘰裡呱啦說著你聽不懂的話,刺耳的聲音像在鋸木頭,你恨不得掏出怪物們黏膩惡心的喉管,然後竭盡全力碾碎他們所有。
「何を恐れているのか、どうせ次の日には元に戻るだろう
(怕什麼,反正第二天又會恢復原狀了)。」
這是你被抓走的第三天,閉上眼睛,這三天裡,你終於懂得了■■賜予你的是什麼扭曲的東西。
「これは素晴らしい実験體に違いありません。神よ、あの人たちはいったいどこからこんなに完璧な造形物を探してきたのでしょうか(這絕對是一個絕佳的實驗體,上帝啊,那群人究竟是從哪兒找來的這麼完美的造物)。」
降臨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因為蠱惑人心的美貌,你被抓走了。
絕對的健康代表著無論今天你受到了何種傷害,第二天你會再次恢復健康,那些傷痕痛苦都不復存在。
你如願以償失去了感知痛苦的能力,但你的心還沒有。你的□□得到解脫,可你的心髒依舊會痛苦。那是來自深淵裡的壓抑精神,你被束縛在完美的□□裡,可你的精神卻像一朵腐爛糜艷枯萎的花,它一天天的發爛發臭。
好吃好喝養了你三天的研究人員摸清了你的身體狀況,他們皺眉看著不聽話的你,研究人員對視一眼。
「體の持ち主も自分のことを気にしていない以上、私たちも余計なことをする必要はありません(既然身體的主人也不在意自己,那我們也沒必要再做些多余的事了 )。」
「新しい実験が始まる(新的實驗可以開始了)。」
你聽著白色怪物嘰裡呱啦,你還是聽不懂他們的話,躺在床上,你看著從床板探出的牛皮彈帶禁錮住你的四肢,強烈的不安籠罩著你。
「該死的,你們要干什麼?!!你們這是非法拘禁!!警察呢,為什麼沒有警察!!」
「該死該死該死,你們到底是誰?混蛋一群混蛋都是混蛋,放開我!!」
「殺了你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啊啊啊啊!」
高村聽你不間斷地說話,他好奇道:「彼女は何を言っているのですか(她在說什麼)?」
「わからないけど、感情を発散しているのでしょう。知ってるでしょ?ここに來る人は最初は協力的じゃないんだ(不知道,宣泄情緒吧,你知道的,來我們這裡的人,一開始都很不配合)。」
深井沒什麼感情地回答,准備好簡單實驗要用的東西,他戴好橡膠手套,視線在你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沉默著,他移開了視線。
「彼女の美しさは本當に驚くべきですね。もうしょうがないほどに心を動かされる哈哈哈(她的美貌還真是驚人,我都不忍心了哈哈哈)。」
吉川嘻嘻笑著,小刀拍了拍你漂亮的臉蛋,見你朝他吐了口水,他也不在意,反而變態地伸出舌頭舔了舔,「美味しいですね(真是美味)。」
「くそったれ、目つきの興奮を抑えてくれ(見鬼吧你,先把你眼裡的興奮收一收)。」
高村羨慕地看你朝吉川吐口水,他想,怎麼這種殊榮不是他享受呢。
「んふふふふ、失禮、あまりに興奮してた。咳、まずは耐痛力テスト(嗯哼哼哼哼,抱歉,我太激動了。咳咳,首先,耐痛力測試)。」
吉川壓抑著興奮,他變態地盯著你。
實驗開始。
「ナイフテスト、うん、反応なしね。電気ショックテスト……正常な反応が出てる……彼女の體は本當に健康だね。切り傷テスト……神経が痙攣して、額に汗がでているけど、まだ話せる力がある……痛みを感じない可能性……テストを続ける(刀片測試,唔,沒反應啊,電擊測試……身體出現正常反應,嗯,她的身體確實很健康。切割測試……神經在抽搐,額頭有冒汗,但是還有力氣說話……疑似沒有痛覺……繼續測試)。」
吉川一邊做著實驗,一邊復述實驗結果,高村在旁邊認真記載數據,深井輔助。
「01は痛みを感じない、ちょっと面倒だ(01沒有痛覺,有點麻煩)。」
「他の感覚を試してみよう、脫水テスト……骨抜き……窒息……テスト結果、他の身體症狀は普通(試試其他感官吧,脫水測試……脫骨……窒息……測試結果,其他身體症狀如常)。」
研究人員瘋狂擺弄著你的身體,你感覺自己身在地獄。
失去痛覺,你麻木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切割被電擊,你在顫抖,身體瘋狂向你預警,但你卻無法接收到信號。
視覺造成的衝擊並不比痛覺來的少,你又想起了惡心垃圾永生永世不得解脫的合租人。
你沒什麼感覺地看著白色怪物切開你的皮膚,鮮紅的血流了出來,白色怪物絲毫不在意,一層一層的血肉在你眼前綻開,森白的骨頭隱隱顯現在其中,你的內心泛上一股驚慌作嘔感。
腦袋開始發暈,你始終不願閉上眼睛,強制自己瞪大眼睛,充血的眼珠透著詭譎血腥的美感,你死死盯著怪物們的動作,你看著他們在你身上注射穿插切割,你終於明白他們在做什麼。
這幫怪物,他們不是單純地在折磨你,而是在你身上做實驗!!!
「你們居然做人體實驗!!該死該死去死去死去死!!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啊殺了你啊——」
「用量を増やす(加大劑量)。」
你昏過去了。
這場漫無止境的折磨持續了整整一天,第二天,醒來後的你看著自己恢復如新的健康身體,你攥緊拳頭,嘴裡發出古怪的笑聲,你瘋笑著詛咒他們詛咒世界詛咒你自己詛咒幫你帶來新世界的■■。
不會放過他們,你絕對不會放過那群白色怪物!!
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加害者,你死也要帶著他們下地獄——
第3章
第二天,你的身體恢復全新。
你從床上爬起來,密不透風的空白房間內並沒有人守著。
他們絕對是看你沒有攻擊性,他們在看輕你!哈哈哈哈看輕你,你要謝謝他們看輕你,去死去死去死——你要讓白色怪物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轉動僵硬的眼珠,你看到了他們放在屋內的一些器材,鎖鏈限制了你的行動,恰好讓你無法觸碰到桌上的刀。
刀,你要拿到刀!!你要拿到刀——!!
像條瀕臨渴死的魚,你瘋狂又固執地朝著刀的方向移動。手腕和鎖鏈不停拉扯,堅硬的金屬瘋狂摩擦著你脆弱的皮膚,你感知不到痛覺,一心撲在刀身上的你自然也沒有看到你逐漸變得血肉模糊的手腕。
沒有溫度的金屬鏈條死死糾纏著你,胳膊和身體的連接處傳來一陣一陣的脆響聲,你聽到了聲音。
胳膊,你的胳膊要斷了。
你扭頭恨恨盯著那條拴狗一樣的惡心鏈條,你試過用牙咬,可直到口腔內傳來難吃的鐵鏽味,牙齒都碎落在嘴巴裡,你也沒能破壞掉這條鎖鏈。
你也硬生生掰斷過手腕,但剛解脫出來,屋內就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你被換上了一條新鎖鏈。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你神經質地咬著指甲,嘴裡發出瘋瘋癲癲不明意味的囈語,忽然,你看到白色地磚上的倒影,蒼白的手指覆上自己的臉,你的眼裡流露出亮到嚇人的光彩。
——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進入你屋子的研究人員來來往往,你像個陰暗發霉的蘑菇蹲在角落裡一聲不吭,任由他們包扎你的傷口,你看到白色怪物臉上的疼惜、不忍和興奮。
你聽不懂他們的話,但從語調裡,你大概也能猜出他們在心疼你的傷口。
不,或許還有激動。
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忍耐著內心瘋狂的躁動和想要殺人的欲望,你仔細挑選。
太惡心的不要,太醜的不要,太興奮的不要……
最終,你把目光敲定在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實研究人員身上。你無所謂他是否真的老實,你准備先拿他試試水。
你第一次情緒平穩地開口。
被你叫到的時候,高村遲疑地指了指自己,確認你真的是叫他後,注意到你漸漸不耐煩的表情,迎著其他研究人員羨慕嫉妒恨的表情,高村克制不住內心的欣喜跑上前。
「何か必要なものはありますか。こんなに穏やかな
気持ちになったのは初めてですね、あ、もう少しで忘れるところだった、あなたは私の言うことが分からないはずです(你有什麼需要嗎?這還是你第一次情緒如此平穩呢,啊,差點忘了,你應該聽不懂我說的話。)。」
老實怪物蹲下身嘰裡呱啦說了一堆,他眼裡的痴迷充溢地快要滿出來,像黏膩濕厚的肥蟲,企圖用爆漿的惡心膿汁污染你裸露在外的每一塊皮膚。
惡心惡心惡心好惡心好惡心!該死的不要用那麼惡心的眼珠子對著我!!!
扣掉你要扣掉把眼珠戳爆去死去死去死——
你瘋了一樣伸手去戳他的眼珠,尖銳的指甲狠狠劃破他的眼角,干淨的指甲縫裡瞬間流動著怪物肮髒的鮮血。
該死的臭蟲!陰溝裡見不得光的死老鼠!下水道裡發爛發臭的惡心臭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該死該死,一想到你要為了這種怪物壓抑自己卑躬屈膝俯首求饒,你就恨不得世界毀滅。
「01は異常に興奮している、鎮靜剤を、01を落ち著かせるために(01情緒異常激動,鎮定劑,給01鎮定)。」
你控制不住地搶奪他們手上的針筒刀刃,你歇斯底裡:「給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去死去死去死!!」
「ああ、なんて素晴らしい光景だ、彼女は本當に美しい(哦,我的老天,這真是一副美妙的情景,她可真漂亮)。」
研究人員痴迷地看你像惡鬼一樣瘋狂掙扎,尤其是你被注射了鎮定藥劑後,你神情溫和地軟癱在床上,濃密的發絲凌亂又柔順地撲散在床上,像密密麻麻的蛛網,牢牢纏住他們的視線。
多日來的實驗並沒有讓你枯萎,相反,你愈發美麗了。
研究人員深深凝視著你的黑發,眼底痴迷更甚,他想,他大約在注視命運的深淵。
你掀起眼皮,灰藍色的眼眸無機質看向他們,注射過鎮定劑後,你的大腦霧蒙蒙一片。僵硬地轉動眼珠,你感知著你無力的四肢,一只只手觸摸上你,然後又刺開你的皮肉,你感覺你要瘋了。
研究人員一邊實驗一邊清洗你的雙手。
真該死,怎麼裡面流下的血液不是他們的。高村這家伙可真是幸運。想到高村,有研究人員禮節性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高村、大丈夫かい(高村,你還好嗎)?」
高村彎腰顫抖著,他一下一下摸著你賜予他的傷口,呼吸急促,剛剛那一瞬,他甚至在想,你真該扣下他的眼珠,然後吃下去赫赫哈,這樣他就永遠和你在一起了哼赫赫赫赫哼哈哈哈。
努力平復著心底的激動,高村病態地摸著自己眼角的裂痕,他語氣平靜沒有絲毫波瀾,但眼裡的光卻亮的嚇人,「平気だ、ただ殘念ながら01の爪に血がついてるけど、それは私の血だ(我沒事,只可惜01指甲裡的血要清洗了,真遺憾,那可是我的血)。」
「01が次に私を呼んでくれればいいのに、彼女はさっきあなたと穏やかに話してたわ、ちっ、どうして私じゃいられないの(希望01下一次能叫我,她剛剛居然溫和地和你對話了,嘖,怎麼不能是我呢)?」
研究人員不爽又嫉妒,沒有控制手下的力道,他滿足地看你止不住的顫抖,研究人員痴迷地伸出厚重濕潤的舌頭,舔了舔干澀的嘴巴,他拿起長長的針筒。不怕痛沒有關系,他們可是研究人員啊哈哈哈哈哈。
你是上天賜予他們的最佳實驗體啊,他們怎麼忍心徹底弄壞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一切都是為了科學!!為了科學!!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義的哈哈哈哈哈哈!!!我們創造了歷史!!!!
深井沉默看著這一切,他安靜注視著你,手上不斷遞著工具,深井憐憫地感嘆,「……彼女はここにいるべきではない(……她不該待在這兒)。」
研究人員嘲笑似掃了眼虛偽的深井,「馬鹿を言ってんじゃない、彼女がそうしているのは私たちのものだ(別傻了,她這樣才是屬於我們的)。」
深井再次沉默,半晌,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早く01がいい子になることを願っていますが、そう言えば、あちらの実験もそろそろ始まるでしょう(還是希望01能盡快乖些,說起來,那邊的實驗也快開始了吧)。」
研究人員A:「選別の後、生き殘った子供は數人だけで、その中には特に従順な子がいて、私は彼に期待しています(篩選過後,只有幾個小孩存活了下來,有一個倒是異常的乖巧呢,我比較看好他)。」
研究人員B:「このグループで成功する子が一人でもいればいいな、さもなくばまた最初から始め直すことになるし、面倒くさい(希望這一批能有一個成功的吧,不然又要重頭開始,麻煩)。」
研究人員A:「しょうがない、その目玉は強力すぎて、異物反応があるのは當然だ(沒辦法,那顆眼珠太強大了,有排異反應很正常)。」
白色怪物在你耳邊說著話,這一次,你沒有昏迷,不知道他們使了什麼方法,你的大腦皮層異常活躍,灰藍色的眼睛掃過每一個人的臉,你安靜了好久好久,直到日常的實驗完成,你終於舍得眨一眨干澀的眼睛。
白色怪物一個一個走出了這裡,布滿血絲的眼球裡倒映著最後一個人的身影,你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他。
你需要武器。
刀也好槍也好,你必須搞到武器。
你要他們下地獄!
你抓住了他的手,指甲掐進他的掌心,有血滲了出來,你完全不在意。
「讓我出去。」
深井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你的舉動。
你又要發瘋了,深井想,但是你發瘋的樣子也很美,他喜歡。
不過這一次他猜錯了,深井看著你跌跌撞撞跑向他,灰藍色的湖泊裡完全倒映著他的身影,就好像他是你的全世界,心髒不受控制地跳動,深井看到你牽住了他的手。
他才是你第一個願意主動接觸的人,深井感到了一股奇異的滿足感,就著滑膩的血液,他牽住了你,深井異常溫柔,「これは私に好意を示しているのですか(你這是在對我表達喜愛嗎?)?」
忍受著怪物惡心黏膩的目光和肢體接觸,你拉著他來到那扇禁錮的門,你直截了當表明自己的想法,難以掩飾的厭惡透出一絲,你的指甲嵌的越發得深,「我要出去。」
疼痛與甜蜜並行,深井領會了你的意思。來到這裡的人總是天真地以為自己還能重現光明……真是可憐啊,他近乎悲憫地詠嘆。
不過,如果你想的話,他可以帶著你出去看看。
深井打開了門,他看你像自由的蝴蝶撲向外邊,深井嘴角笑意加深。
總該讓籠子裡的鳥知道她無法離開籠子。
—
你絕不會就這樣簡單離開這裡,走之前,你絕對要把這裡所有的一切通通毀滅掉,無論是惡心的怪物還是該死的實驗!!
頭頂燈火通明,轉角都是監控設備,惡心的怪物跟在你身後,你煩躁地咬著指甲,你恨你這具縮水的身體,你恨把你丟到這裡的賤人,什麼神明,就是賤人賤人賤人,該死該死該死都該死,他們都該死!
忽然,你看到前方推著一堆儀器的白色怪物,通過他們謹慎小心的姿勢,你知道他們在保護那些儀器,你當機立斷朝他們衝了過去。
「くそ、気をつけ(該死,小心!)!」
「あああ倒れた倒れた、どいつもこで関係ない人間を放ち出したの!!(啊啊啊倒了倒了,哪個蠢貨把無關人員放出來了!!)」
「終わった終わった、彼は私たちを殺すに決まってる!深井、君が引き起こした問題は自分で解決しろ!!(完蛋了完蛋了,他一定會殺了我們的!深井,你惹出來的事你自己解決!!)」
你不要命地跑上前,外邊來往的研究人員並不多,沉醉在你蠱惑人心的美貌裡,一時之間竟沒人反應過來,直到你撞到了那些重要的工具儀器——
尖叫恐慌謾罵響徹整個空間,你壓抑著快要從喉嚨□□出來的瘋癲笑聲,眼疾手快超起尖銳的刀,你瘋了一樣把地上的瓶瓶罐罐砸向怪物們。
流血了,哈哈哈哈哈,怪物終於也像你一樣流血了哈哈哈哈哈哈。
再也壓抑不住,你瘋笑得停不下來,有怪物想要來抓你,你持刀狠狠砍向他們。你一點也不在意你自己,在你大力的動作下,身體的縫合線開始崩開,血流了一地,大量噴射的血液染紅了你的白色實驗服,你絲毫感受不到痛楚,你感覺你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
研究人員尖叫怒吼憤怒驚恐慌亂,每一個人都被你刺傷。
去去去去去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都去死死死死死死死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說了殺了你殺了殺了你殺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會放過你們不會不會不會都去死死死死
看著流了一地的污血和紅肉,你的心裡升起一股詭異的滿足感,你的大腦開始眩暈,你看著倒了一地研究人員,你咯咯咯咯咯咯咯笑著,拿著刀,你踩在血沫裡,紅色的腳印像踩不掉的泥濘,你一步一步踩在潔白的地磚,你的意識開始模糊,憑借強大的意志力,你推開了一扇門。
意識消彌的最後,你好像落入了誰的懷抱。
第4章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實驗地盤來了位特殊的新人,那群自詡為正義的研究人員從那一天起開始有了微弱的變化。
研究人員來來往往,沉默聽著研究人員日益對你的痴迷囈語,六道骸單調地眨著眼睛,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直到,他聽到了門外那群研究人員的慘叫聲。紅到刺眼的血液從門縫外滲出,六道骸臉上的表情終於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實驗屋的大門有時為了研究人員更加方便進出,並不會鎖上。況且,即便門大開,沒有自保能力的實驗體也不敢隨意逃出。
——那絕對是慘烈的後果。
盡管經歷著慘絕人寰的實驗,活下來的幸運兒依舊不想死。活著,是人類最本能的欲望,比起死,他們更想活,仇恨痛苦充斥著他們的心靈,尤其絕大多數孩子都是被家族主動送上實驗台。
信任與愛意崩塌,而後化為最純粹濃烈的恨意。
誰都該死,只有活下來的他們不該死。
六道骸從床上跳了下來,懷著莫名的心思,他打開了那扇門。
——他接住你了。
……你沒死。
哈哈哈哈該死的你還活著,你清醒又瘋狂,生澀的眼球前透著詭譎的紅,你沒有管你殘破怪異的身體,眼球轉動,你發現這裡和你最開始呆的地方不是同一個。頭頂刺眼的白光像鋪在地上的腦漿,你想起了你昏迷前做的事情,坐在病床,你忍不住痴痴笑出聲。
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
……
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
……
……
你痛苦地尖叫,心底的恨意像是宇宙裡吞噬萬物的黑洞,無法被填滿無法被消除,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活著活著他們還活著還活著——
你聞到了他們惡心作嘔的呼吸,濃重的呼吸聲像臭水溝裡最下賤的嘔吐物,只要接觸到,你上輩子吃的飯都能被yue得吐出來。
你又開始神經質地咬著指甲,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你忽然低頭,看著自己干淨整潔的手指,你懷疑剛剛經歷的那一切只是你瘋掉的幻想。
「お元気ですか?(你還好嗎)」
該死的,屍體又在說話了。
你恨恨扭頭看過去,同時在心裡極盡一切惡毒的話語詛咒他。
……你看到了一個小孩子。
詛咒錯了,腦子裡簡單閃過這個想法,你毫無負罪感地繼續換個人詛咒。
你盯著他身上白色的實驗服,你意識到這也是和你一樣倒霉的孩子,他在對你笑,玻璃般的眼珠像是雜糅了無數醜陋惡心的黑水,暗淡得失去光澤。明明自己還在深淵瘋狂掙扎沉淪,可在看到和他一樣的實驗體後,他還是表達了他微弱的善意。
——因為你看到了,團團濃重黑霧籠罩下,他心底最後一絲的灰白色。
醜死了醜死了醜死了醜死了醜死了醜死了笑得醜死了醜死了醜死了
你伸手用力扯著他的嘴巴,像揉面團一樣反復揉捏,看到對方失去笑容後,你的心情莫名好了些,你終於提起心情打量陌生的環境。
這裡還有幾個和他一樣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恨意不斷在他們小小的身體裡發芽生長,你的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濃重的悲哀。
你來自一個平和安穩的國家,生活在健全秩序下,你見過最劣性的事件也不過是自己被分屍,而人體實驗這種喪心病狂的行為是絕對被禁止的反人類實驗……
越是接觸,越是了解,你越是恨。
你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爬起來,實驗服快要變成黑色,你掀開衣服,裡面掉出來的腸子器官不知道被誰塞了回去,裂開的傷口還在不斷流血。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你要遭遇這一切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你絕對要殺了他們該死的該死的該死他們都該死
不會放過他們你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就像你不會原諒當初的合租人,現在你也不會原諒他們——
「傷を縫合する道具はここにはありません?(這裡沒有縫合傷口的道具)」六道骸原諒了你的無禮行為,他望著你昳麗非人的容貌,六道骸忽然明白了這段時間研究人員的異常,「あなたの名前は何ですか。(你叫什麼名字)」
小鳳梨頭嘰裡呱啦跟你說著一堆話,你聽不懂也不想聽,心中莫名的緊迫感催促著你快做些什麼,你不知道那些白色怪物什麼時候會來把你抓走,你得有鋒利的武器,無論什麼都好。
哪怕刺傷一個,你也爽了。
但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唯一的武器還是你剛剛藏起來的刀。你一直不理人,小鳳梨也不說話了,他靜靜看著你動作,臨走前,你揪了把他的鳳梨葉子。
六道骸:……
你打開了大家都不敢踏出的那扇門,外面躺地的研究人員都不見了,你踩著滿地的血色,你搖搖晃晃走出了門。
除了實驗體的門,其他的門都需要指紋解鎖,你沒有辦法開門獲得你想要的東西。忽然,拐彎口處出現了一個白色怪物。
你應該學會忍耐,你神經質地咬著手指,鋒利的牙齒刺穿脆弱的皮肉,你啃到了骨頭,你要忍耐,你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這個人的服裝和其他白色怪物的都不一樣,你嘗試思考,努力克制自己時不時想要發瘋的大腦,你錯漏百出地跌倒在地。
手指深深抓著光滑的地面,你藏不住眼底的森森惡意,你朝他露出一個扭曲陰暗的笑容。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他過來了
哈哈哈哈他過來了他過來了他過來了——
「この美しい女の子、私の助けが必要だと思います。(這位美麗的女孩,我想你需要我的幫助)」
溫和有禮的表面像是抹了層劣質老鼠油的假皮,腥臭潰爛的氣息從他口腔裡源源不斷的漫出,你快要窒息在他黏膩惡意的視線裡,你顫抖得更厲害了。
「 こんにちは、大丈夫です、私は悪い人ではありません。(乖女孩,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他抓住了你的手,你清楚看到,他嘴角的弧度在不斷擴大,像恐怖片裡狂熱追求血腥和殺戮的小醜,衣冠楚楚地披上人皮,就真以為自己是個人了。
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
殺了你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該死的
死死死死死該死的是你是你你你你
他把你克制殺人欲望的顫抖看成是害怕,盯著你的漂亮臉蛋看了會,花村認出了你。
「ああ、わかりました。あなたが01さんだと。確かに、あなたは特別ですね。(哦,我明白了,原來你就是01啊,果然,你很特別)」
花村憐惜地抱起你,語氣依舊溫和,「あのばかたち、どうしてこんなことになっちゃったの?君の魅力が何なのか全然わからない。(那群蠢貨,居然能把事情搞成這樣,真是不理解你有什麼魅力。)」
你聽不懂他的話,你發現這樣不行,你需要盡快學會他們的語言,你猜測這個怪物的等級要比那些白色怪物高一些,你克制著扭曲的顫抖,神經質地咬著指甲,你無意識摸上自己的臉。
你應該做些什麼,你抑制不住內心的破壞欲和殺人欲望,嘴角病態地裂開,你神經質地笑了起來,你絕對能做些什麼。
花村沒有理會你古怪的狀態,「ふん、もともと君を探しに行くつもりだったんだけど、君が勝手にやって來てくれた。()」
怪物總喜歡自言自語,你聽著他的話,記下路線,你看到他打開了指紋的門。
「君を壊すのは不可能だ、とにかくこれからは私についてこい。大事な道具を失って、実験の進捗が大きく遅れるところだったけど、今度は君がその遅れを埋め合わせる番だ。(嘖,本來還想去找你的,沒想到你居然送上門。毀掉你是不可能的,總之,之後你就跟著我吧。失去了重要工具,實驗進度本來要落後一大截,現在就由你來彌補上進度吧)」
花村笑了下,他動作輕緩地把你放在床上,「自分に幸運を祈れ、可哀相な女の子。(為自己祈禱好運吧,可憐的女孩)」
漂亮的大眼睛盯著他,你也笑了。
——為你自己祈福吧,該死的賤人!
第5章
來往的白色怪物換了一批,你被束縛在病床,四面白色的牆體像空洞幽冷的棺材,你僵硬轉動脖子,黏膩惡心的液體注入你的身體,你喪失了身體的控制權。
該死該死該死,你現在和一具屍體有什麼區別?!
「 さあ、可愛いお嬢さん、始めますよ。(好了,可愛的小姑娘,我們要開始了。)」
花村完全沒有藏起你眼睛的想法,他饒有興趣地抬起你的下巴,你漂亮的灰藍色眸子迸發出濃烈驚人的恨意,花村忽然就明白了那群人為什麼唯獨對你另眼相待。
多麼美妙的視線啊,再更多、更多地注視我吧。
你試圖掙扎,惡心的白色怪物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你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肌肉,你只能像塊待宰的的肥肉,被迫留在肮髒的刀砧板。
「該死的垃圾,賤人,臭蟲!」你的身體動不了,但你的嘴巴還能說話,惡毒的視線像是淬了毒,你陰暗瘋狂輸出,「殺了你殺了你,我絕對要殺了你——」
花村從你的蠱惑人心的美貌中回神,他挑眉,「 しゃべる気力もある、頑固な生命力です。痛覚がないのは殘念ですね。(還有精力說話,生命力真是頑固。真可惜你沒有痛覺啊。)」
花村不無遺憾地想,如果你能感知到疼痛,他都不敢想像那該會是一副多麼美妙動人的畫面。
那雙會罵人的、帶著濃烈恨意的眼裡,痛苦與絕望崩潰交織,身體被改造成他們喜歡想要的樣子,除了你蒼白的生命,你的所有都是屬於他們的。
裹著特殊手套的冰涼手指輕輕劃過你完美的面容,花村漫不經心笑道:「 もっと私にあなたの憎しみを示してくれ。(再多想向我展示一點,你的恨意。)」
白色怪物又開始實驗了,你要怎麼做,你要怎麼做才能毀了他們。討好屈膝卑躬?不不不,你做不到,該死該死該死,只要一想到你要因為這群怪物委屈自己,你就恨不得世界現在爆炸。
憑什麼,你要委曲求全,憑什麼,死掉實驗的不是他們,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怪物根本就不配,那群賤人賤人賤人!!
……你好恨。
眼珠一動不動,你被放置在新的液體容器裡,對著半透明的容器壁,你看到了自己清晰的臉。
黑色如同海藻般濃密幽黑的長發幾乎鋪滿整個容器,灰藍色的眼睛泛著無機質的幽光,恨意扭曲著你精致蒼白的面容,柔軟的唇覆上艷麗詭譎的紅,宛若鮮紅的血暈染開,驚心動魄又讓人無法自控地、從心底升出無數扭曲晦暗的欲望。
你緩慢眨了眨眼睛。
絕對的美貌超越了人類文明世界的最高概念,■■的意志扭曲了你的所有,包括祂的祝福,你安靜看著你的倒影,你終於有力氣動了。
蒼白的指尖輕輕覆上玻璃,你看到玻璃外覆上一雙又一雙醜陋的手掌,你痴痴看著怪物們的手填滿玻璃外壁,漆黑的玻璃壁,你看到那個怪物露出了扭曲誇張的笑容,你學著她,笑得瘋狂病態。
是了,該被討好的,是你才對。
第6章
你不需要做什麼,你待在那,就是最大的污染源。盡管你並不知道這一點,但從白色怪物日益痴迷詭異的笑容,你大約也知道怪物們的病態。
你清晰感知到白色怪物對你不正常的迷戀。
——真是令人作嘔的垃圾情緒。
「今日の調子はいかがですか?(今天的狀態還好嗎)」花村照例和你問好,你情緒平緩地坐在床上,你抬頭,怪物臉上掛著黏膩惡心的笑容,你的心情一下變得惡劣。
「今日は新しいことをしてみようね。あなたの體にすごく興味があるんだ。(今天來搞點新的東西,我可是對你的身體很感興趣啊)」花村在桌面上擺放好一只大型時鐘,目光落在上面的秒數上,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安心して、わざと時間を計算して、本當に死ぬことなんてさせないから。(放心,我特意掐好了時間,不會讓你真的死掉)」
房間內不知何時擺好了一面鏡子,知道你不會聽話,花村干脆利落拖拽著你手腕上的鎖鏈強迫讓你停在鏡子前,看你被拽的一個踉蹌,花村痴迷地看你無力跌落在地,濃密的長發如凌亂黏密的蛛絲散在你身上,他的眼裡流露出幾分愉悅。
「あなたが死んだら、私にはとても困るわ。畢竟、あなたはもう上級研究員よりも優先度が高くなっているのだから。(你要是死了,我可是會很難辦啊,畢竟,你現在的優先級都快高於高級研究人員了呢)」
花村很喜歡你旺盛的生命力,即便你的身體注射了肌肉松弛劑,但你依舊沒有放棄反抗和仇恨,像永遠不會被馴服的海蛇,陰暗地呆在深不見底的海底,永遠伺機而動,你總在找尋著將你身上劇毒的毒素刺入對你心懷叵測的人體內的機會。
他也許也會在某一天被你毒殺,但花村並不在意,死在你的手上,那絕對是比升天堂更加美妙的事情。
「歪んだ健康、それは不思議な奇跡だ。私はもうあなたに戀に落ちそうだ、完璧な01。(扭曲的健康,真是不可思議的奇跡,我想,我快要愛上你了,完美的01)」
賤人賤人賤人都是賤人
你恨恨咬著指甲,空洞沒有裝飾物的房間,你坐在病床上,你控制不住地顫抖,冰冷沒有溫度的指尖顫抖地碰上光潔如新的脖頸,你不受控制地抓撓脖子。
瘋子瘋子瘋子他就是個瘋子!!
該死的瘋子為了測試你的健康恢復程度,他竟然喪心病狂對你割喉!!你的大腦絕對不會忘掉怪物對你的所作所為,你無法抑制地回想刀子劃破你脖子的觸感。
他甚至還拿了面鏡子放在你面前,清晰的鏡面倒影著你弱小無用的模樣,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你的血肉被割開,刀具貼著你溫熱的紅色喉管,滾燙腥甜的鮮血爭先恐後湧出。
難受難受難受好難受,你呼吸困難,喉嚨口好似被什麼堵住,你瘋狂抓撓著你斷裂的喉管,窒息感和腥甜感同時湧入,氣管好癢好癢,頭也好重,你被迫倒地,你想要大叫怒罵詛咒,但你的喉嚨被血液堵住,你連呼吸都困難,何談說話。
和恐懼不甘痛苦一起湧上來的,是深入骨髓的恨意,你恨這個世界,恨怪物的語言,恨自己弱軟無法反抗的瘦弱身軀。
你掙扎抬頭,鏡面裡,脆弱的喉管裡源源不斷湧上鮮血,灰藍色的眼裡充斥著極端的恨意和痛苦不甘,怪物卡著時間,凌晨十二點,你的身體煥然一新。
你清晰看到你身體的變化,血液停止流轉,裂痕縫合,像失去魔法的灰姑娘,你失去了死亡的能力。
你變成了一個怪物,你從未如此深刻意識到自己的扭曲。
你沉默抬頭,白色怪物興奮提筆記錄。眼珠僵硬地轉動,你遲鈍站起,不經意碰倒鏡子,嘩啦啦的碎片零零碎碎落在地面,切割不均勻的鏡片倒影著你每一瓣蒼白的臉,你看到碎片裡的人咧開嘴角,大大的笑容幾乎要劃傷嘴巴,你無聲大笑著。
踉蹌著,你撿起一片最大最不規則的碎鏡,你搖搖晃晃走到白色怪物的身後,他發現你了。
白色怪物轉身看你,黏膩惡心的視線盯在你臉上,他大概不覺得你有能力傷害他,白色怪物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兒,冰冷沒有溫度的視線像蛇信子,怪物拿出一把槍,他漫不經心對你開了一槍,子彈正中眉心,你死了。
……
你沒有死,你還活著。
回過神,你茫然發現自己跌倒在地,碎鏡跌落地面,清脆的聲音喚醒了你的神智,你試圖去拿碎鏡,艱難地伸出手,你忽然發現自己使不上力。你瞬間意識到是剛剛那枚子彈的作用。
你趴在地上艱難蠕動著,你撿到了那片鏡子,可白色怪物還不放過你,擦得锃亮的皮鞋踩上你的手背,他在碾壓你。你看到了,你的手因為外界壓力扭曲,骨頭發出清脆的嘎吱嘎吱響聲,你用力握緊鏡片,鋒利的碎鏡割傷你的手掌,鮮紅的血慢慢沾濕地面,濕漉漉的掌心刺得你心裡的恨意愈發濃郁。
「本當に弱そうです。(真是弱小啊)」白色怪物慢條斯理開口,悲憫的目光落到你身上,像被針扎,你的胃裡湧上一股反胃感。
作嘔惡心的賤人!!!
「殺了你,我遲早會殺了你!!」
完好的手捏住他的衣角,你用力拉扯他俯身,手背青筋暴露,指尖泛白,你看到白色怪物饒有興趣地彎下腰,你咬字極輕,但每一個字節都帶著深入骨髓的力道。
「咬碎你的骨頭,我要把你扔到大海喂鯊魚,我要剁碎你每一塊惡心的肥肉喂老鼠。。」
「你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你知道白色怪物聽不懂你的話,但沒關系,很快,他就會知道了。
這裡的人總是這樣,自以為是,高高在上,樂於操控人的命運。以為你喪失了反抗力道,就會乖乖屈服嗎?做夢!
你看到白色怪物傲慢地低下頭顱,你盯著他眼裡極力克制的痴迷和瘋狂,完好的手抓住落在你身邊的碎片,你朝他笑著,左手毫不留情刺入他的胸膛。
怪物,就該有怪物的死樣。
疼痛激得花村瞬間松手,他面露痛苦地捂住胸口,花村看向你,你站起身,灰藍色的眼裡是止不住地笑意,你的手裡還拿著他的槍。
你拿到了他的槍。
你神經質地笑著,第一次碰槍的你做得很好,槍口抵著花村的嘴巴,你按下扳機,子彈擊中他,這一次,換怪物倒下了。
他可不是你,喪失了力氣,白色怪物真的能做到像你一樣不斷掙扎反抗嗎?
像真正的稚童,你的眼裡流露出純碎的好奇和惡意。
顯然,它做不到。
你眨了眨眼,扔掉手上礙事的碎玻璃,你蹲下身看著不斷痛苦掙扎的怪物,他眼裡的痴迷不曾消減,相反,看到你走近他,讓你作嘔的目光越來越不加以掩飾。
惡心惡心惡心好惡心惡心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扣爆扣爆扣爆戳爆戳爆你要扣爆戳爆他!!
……
蒼白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你精神極度亢奮地看著指尖沾染的鮮血,你恨恨捏爆手上惡心黏膩的眼珠,清脆的爆破聲令你無法自控地笑出聲,你神經質地大笑著,你暢快地挖入他的胸膛。
哈哈哈哈哈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該死的賤人哈哈哈哈
什麼啊,原來怪物也會流血的嗎?哈哈哈怪物居然也像你一樣有心的嗎?他的身體結構居然也和你一樣,什麼啊,你還以為他們脫離了和你一樣的物種身份呢,不然為什麼每次切割你注射你實驗你,他們痴笑大喊瘋狂,卻唯獨不會手下留情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哈哈哈哈原來大家都是人啊,你神經質地破壞著,你又哭又笑,流淚和歡笑模糊了你的情緒,你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了。
你看向桌面上的時間,你呆愣愣看著一身污垢的自己,你後知後覺感到了惡心,理智痛苦地回歸,你恢復了清醒和神智,胃裡瘋狂發酸,你開始反胃想吐,生理性的厭惡與痛苦齊齊湧上,你開始折磨自己。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是我啊
你不解又痛苦,報復過後的快感消失,迷茫湧上心頭,你非哭非笑地看著鏡片中沾染血污的自己,從小到大的教育和道德感在你心裡拉扯折磨,你瘋狂用碎玻璃折磨自己,好像這樣就可以把自己解救。
……
恨意沒法消減,痛苦無法祓除,感知不到疼痛的你麻木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你僵硬地轉動眼珠,拿起讓人失去反抗力道地槍,你跌跌撞撞踩碎地上的殘物,你打開門,瞬間,無數白色怪物齊齊扭頭看你。
惡意痴迷冰冷的目光紛紛落在你身上,你看著自己孱弱的身軀和無力的四肢,你又想起你這些日子不斷被人體實驗的日子,你又想起合租人瘋狂虐殺你的笑容……
忽然,你神經質地扯起嘴角。
沒有錯沒有錯沒有錯沒有錯沒有錯沒有錯你沒有錯
有錯的不是你,你沒有錯啊……
一直該死的,至始至終都是他們……
你突然就想通了,憑什麼呢,憑什麼把你變成這副摸樣,對你施加多番痛苦,到頭來,你還要在心裡譴責自己。
因為你感知不到痛苦?所以看到別人痛苦,你的手指莫名感到顫栗?
哈哈哈哈不會的,你不會原諒他們,怪物就該墮落痛苦的深淵。
你舉起槍,伴著清脆的響聲,白色怪物一個接著一個倒地,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光影分割出的陰影落在你臉上,眼底恨意與快意並行,你知道,你徹底壞掉了。
第7章
槍裡子彈有限,但最終站在地面的,只有你。
克制不住自己欲望的低等劣質怪物,不過是看到你痴痴盯著倒在血泊裡的怪物笑出聲,一瞬間,像是壓抑許久,怪物們醜陋的面容終於暴露出來,嘶咬怒吼瘋笑著,他們互相殘殺,只為得到你的注視。
你失血過多,大腦也暈乎乎的,你低頭看自己扭曲的指關節,掌心血痕見骨,完好的手握著槍,明明在此之前你什麼都不懂,但握上槍的一瞬間,你的靈魂莫名戰栗。
等你再次把目光投向這群肮髒下賤的垃圾,大片大片艷麗詭譎的紅映入你蒼白的眼簾。
糜爛猩紅的顏色和氣息侵占著你所有感官,你看著瘋狂混亂肮髒的一幕,血腥刺激著你的神經,你渾身顫抖,再也壓抑不住,你神經質地大笑出聲,幸存的怪物看到你眼尾染上的艷紅,他們也痴痴跟著你歪頭大笑。
「寶物、私たちの寶物。(珍寶,我們的珍寶。)」
「私を見て、私をじっと見つめ、私を愛して。(看著我,注視我,憐愛我。)」
「くすくすくすくす、一緒に眠ろう、死んでもあなたと離れはしない。(嘻嘻嘻嘻讓我們一起沉眠吧,死也不會和你分開。)」
「邪魔なやつを解決した、次は、あなただ。(解決了礙事的家伙,下一個,就是你了。)」
沾滿紅色污漬的手興奮顫抖地伸向你,白色怪物妄圖將你拽入地獄的深淵,你歪著頭,笑容咧到耳根,嘴角撕裂,口腔內全是黏膩腥甜,像是察覺不到自己的異樣,你無法抑制地大笑。
槍口抵著瘋掉的怪物,你也瘋掉了,不然你怎麼會從心底感到無法言喻的滿足和愉悅呢。細微的痛楚扔在暗無天日的心髒一角,你愉悅眯起眼睛,你知道這些自相殘殺的怪物們都活不久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就說你會殺了他們
……
不會原諒,人渣垃圾該下地獄的混蛋,都給你去地獄懺悔吧!!
走廊又被你搞得亂七八糟,你近乎愉悅地勾著唇,精神極度亢奮,身體深處卻隱隱傳來讓你無法抵御的疲憊。
大笑過後,你沉默倚靠著紅牆,灰藍色的眸子一片死寂,好半晌,依舊沒有怪物來收拾殘局,你慢吞吞舉起手,大腦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遲鈍,你固執想要把歪曲的手指捋直。
隨手扔掉沒用的槍支,砸中某人後發出的清脆響聲並沒有吸引你半分的注意,你還在和你扭曲的手指做抗爭。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為什麼掰不直為什麼掰不直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你執拗地掰著你扭曲的指關節,手指接觸到紅肉下的白骨,你愈發沒輕沒重,「哢嚓」一聲脆響,你徹底掰斷了你脆弱扭曲的指關節。
……
作對!!全都該死的和你作對!!連你的身體都不聽你的話!!!
你神經質地啃著白骨,你用力掰扯,全都敲碎敲碎敲碎!!!垃圾垃圾垃圾該死全都該死!!!
「もう十分です。(已經夠了)」
溫熱的手指輕輕搭在你血肉模糊的手腕,來人沒怎麼用力,卻讓你無法再傷害自己。你惡狠狠抬頭,失血過多,你的視力開始模糊,你看不清又是哪個該死的賤人阻止你。
你掙扎著瞪大眼睛,你企圖用眼神瞪死怪物。模糊的光影下,你艱難抬起頭,你沒看到白色怪物,你的眼前只有一顆晃動的鳳梨。
鳳梨在和你說話。
「鳳…梨?」
「おや、私を認めましたか?(哦呀,認出我了嗎?)」
不是人,是鳳梨妖怪嗎?你暈乎乎地想,意識到對方聽不懂你的語言,遲鈍滯澀的大腦艱難回憶,你終於想起鳳梨的英文單詞。
「pineapple……」
說完這句英文單詞後,你水靈靈地暈了過去,你也就沒有看到抱住你的人身體一僵。
六道骸意味不明看了你一眼,冷淡掃了眼地上的殘肢紅血,他面色如常穿過血淋淋的走廊,六道骸帶著你回到他的實驗室。
……他本來沒打算冒著危險來找你。
目光在你破敗模糊的身體轉了一圈,和第一次撿到你一樣,六道骸拿起沾了水的布條坐在你面前,從臉到手指,他細致地替你擦干淨你不喜歡的血污。
等到你露出干淨的面容時,白布條再次變成了粉紅色。靜靜盯著你的臉看了一會,六道骸抬手用布條遮住你的眼睛。
「勇敢な子供がここでは賞賛されない。(勇敢的孩子在這裡可不會得到嘉賞。)」
六道骸安靜注視著你,他所在的實驗室裡,只剩下他了。
漂亮的靛青色眼眸盛載著你的身影,六道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去找你。可能是外面的廝殺聲過於盛大,直覺告訴他,你在外面。
果不其然,打開門,他就看到你瘋笑著站立。在你面前,研究人員倒了一片,是自相殘殺還是什麼,六道骸完全不在乎。黑手黨的死亡而已,換做是他,只會做得更殘忍。
他的視線唯獨被你吸引。
撕裂的嘴角,充斥著恨意的眼神,失血過多卻還不願倒下……灼灼光輝耀眼得像是能刺傷人,六道骸感覺自己隱隱接觸到了你靈魂的本質。
你和他都是一樣的人。
六道骸很確定,自己並不是被你扭曲的皮囊所吸引,那是來自靈魂的戰栗感,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將你看在眼裡。
等待著你轉醒,六道骸輕輕觸摸上你裂開的嘴角,「私と一緒に逃げよう。(和我一起逃出去吧)」
他救你可不是出於好心,六道骸很清醒,只是因為你的利用價值最大而已。
再度清醒過來,你異常平靜。茫然地看著似曾相識的屋子,你扭過頭,昏迷前看到的小鳳梨正水靈靈坐在床邊看你。
「 ろくどう むくろ。(六道骸。)」小鳳梨張著嘴,他指了指自己,「 私の名前は六道骸です。(我的名字是六道骸。)」
小鳳梨緩慢念了兩遍:「Rokudō Mukuro。」
你完全不想搭理會說人話的鳳梨,甚至你都沒想起來你們曾有過一面之緣,極致的痛苦與壓抑淡化了你過去的很多記憶。坐起身,你低頭看向自己露出白骨的指節,今天還沒過去,你的傷痕依舊存在。
聽著小鳳梨的伴奏,你愣愣扭頭,屋子裡只有小鳳梨一個人,亮到晃眼的白牆刺得你險些落淚,你看著微笑的鳳梨頭,你忽然有點想吃螺螄粉了。
如果你還活著,這個時候你應該剛剛泡完舒適的熱水澡,塗好香噴噴的潤膚乳,你的平板會播放最近大熱的搞笑綜藝。掃地機器人勤勤懇懇地干著活,你窩在自己的小窩,日月交替,星光在窗外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蟲鳴的白噪音恰到好處……
你本該幸福地活著……
但是,一切都毀了。
或許你該慶幸那天你沒有領養雨季遇到的那只小貓。
坐在冰冷的病床,你怔怔看著自己的白骨,你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你已經死了。沒有人會為你傷心難過,也沒有人會為你哀悼,親緣淺薄的你甚至都不會有一場安穩的葬禮。
「啪嗒」
溫熱的淚珠落下,又被六道骸接在掌心,你抬起頭,模糊的淚眼裡,你只能看到一顆俏生生的鳳梨頭。
淚水模糊了你的視線,你看不清鳳梨頭的表情,你只看到他緩緩湊上前,溫熱的指腹輕緩擦過你的眼角,這一次,鳳梨頭什麼話都沒再說。
「Mu-ku-ro……」
那是誰在說話?
是你在說話。
內心的煩躁痛苦抑郁悲傷無法得到抒解,你連哭泣都不想,灰藍色的眼眸浸染了一層剔透晶瑩的水光,你閉上眼抱住湊到你身邊的六道骸。
「Mukuro… Mukuro… Mukuro……」
你一遍又一遍念著他的名字,你壓抑著哭腔。愈是如此,你愈是恨。恨這個世界,恨弱小的自己,恨該死的神明,恨合租人。
六道骸不厭其煩地回應你,實驗室裡,兩個小小的陌生孩子短暫依偎在一起,仿佛這樣就能溫暖彼此。
第8章
你很快從短暫的崩潰中清醒過來,好歹是新的身體新的生命,你絕對不甘心就此放棄或死亡,更何況,真正該死的從來都不是你,作嘔的白色怪物和實驗室還存在,你又憑什麼崩潰死亡?
你最應該活下去,你偏要好好活下去。
你低頭看著自己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你舉起手,照著燈光,你耐心細致地擺正自己扭曲的骨骼。
你欣賞著排列整齊的指骨,腦海裡忽而映照出一片糜爛的血色,你神經質地笑出聲。
看吶,白色怪物也沒你想像的那麼強大,他們也無法拒絕死亡的擁抱,甚至,都不用你動手,怪物們自己就爭相下地獄去了。
「我要毀了這裡,然後逃出去。」你神經質地自言自語,「不,不對。」
「我要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該逃跑的,是他們才對。
余光裡,小鳳梨還乖乖坐在你旁邊,你扭過頭,鳳梨頭正安靜注視你,靛青色的眼睛像寧靜的海洋,見你看過來,他朝你笑了下。
「やっと私の存在に気づきましたか?前回よりだいぶ進歩しましたね。(終於意識到我的存在了嗎?比上次進步很多呢。)」
小鳳梨嘴裡一陣嘰裡呱啦,他說著和白色怪物相同的語言,你壓下內心的不爽和暴躁,忍耐了會,你惡狠狠地揪了把他的鳳梨腦袋。
「あ、すみません、あなたが理解できないことを忘れました。(啊,抱歉,忘記你聽不懂了。)」
說完這句話,六道骸繼續安靜看著你。他很少有這麼真正安靜的時候,實驗裡,他總是保持著溫和的假面,那群人最喜歡他這幅樣子,連受到的折磨都會輕一些。
六道骸溫和笑著,精致的假面下,作嘔感始終縈繞在心髒。他每天都在想,這樣無趣糟糕的世界究竟有什麼意義。
——他要毀掉這個世界,毀掉黑手黨。
不過現在,他倒是找了件有趣的東西。
靛青色的眼眸倒影著你蒼白凌亂的身影,六道骸難得感受到了幾分安寧。看著你眼中不滅的仇恨光芒,六道骸清楚,他找到了同類,
你們會是一體的。
這樣想著,六道骸的頭皮忽然傳來一陣揪痛感。六道骸抬眼望去,你的手不知何時又一揪住了他可憐的頭發。
……
你們互相對視,你的手還抓著他的頭發,等待了一會也沒見你松開,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地抓上你的骨爪子。
手指虛虛搭在你的手腕,六道骸都擔心自己稍一用力,耳邊就會響起清脆的骨折聲。
「これ以上手を放さないと、
私はあなたに容赦しませんよ。(再不放手的話,我可不會對你留情呢。)」知道你聽不懂他的話,六道骸刻意壓低嗓音,擺出威脅的語氣,他目光幽幽地盯著你。
你看懂了他眼裡的威脅,定定看了六道骸一眼,你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思考片刻,你看向不開心的小鳳梨,你緩慢開口:「mu-ku-ro……」
六道骸一頓,「こんな時に私の名前を呼んだら役に立つと思ってはいけない。(別以為這種時候叫我名字就會有用。)」
你聽不懂他的話,不過看到小鳳梨緩和的表情,你再次慢悠悠開口:「mu-ku-ro。」
六道骸:……
可能是因為小鳳梨接住你兩次,又或許是他剛剛沉默安靜的擁抱,你難得看鳳梨頭順眼起來。摸著偏硬的鳳梨腦袋,你稍微對小鳳梨提起了些耐心。
於是,你繼續拖長音:「mu--ku--ro」
這大概是他的名字,你猜測道,畢竟肉眼可見的,鳳梨頭嘆了口氣。
「最後に。(最後一次)」
你的精神狀態有點好轉。
沒有討厭惡心的白色怪物,沒有作嘔垃圾的實驗儀器,沒有刺目晃眼的白色燈光……你和小鳳梨安安靜靜靠在一起,你久違感到了安心。
心髒寧靜得像是被陽光曬過的稻草填滿,金燦燦的稻草干澀又溫暖,清淺的呼吸穿過稻草間的空隙,你漫無目的揪著小鳳梨的頭發。
手指穿梭在他發間,柔順的發絲滑落你的白骨,古怪的酥麻感密密麻麻席卷上你煩躁的心窩,你感到了詭異的滿足。
六道骸任你作弄他的頭發,他聽著門外窸窸窣窣的動靜,難以捉摸的目光忽而投向你,六道骸緩慢伸手摸上自己的眼睛。
他的實驗也要開始了。
突兀的,六道骸伸手抱住你。有點扎人的鳳梨腦袋刺在你的頸窩,你也突兀地感到了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
真奇怪,你怎麼會感到疼痛?
「いやだなあ。(真是討厭。)」難得的,六道骸第一次孩子氣地直白表達了他的厭惡。但很快,六道骸又收斂了情緒。
「もし……(如果……)」停頓幾秒,六道骸虛虛抱著你,他的聲音極輕極慢,隱約帶著別樣的蠱惑感,「今度會って、私が生きていたら……(下次見面,我還活著的話……)」
「一緒に破壊して行こう。(一起毀掉他們離開吧)」
六道骸很快松開了這個懷抱,他也看著難得安靜正常的你,門被打開的一瞬間,他忽然張了張嘴。
「もう一度私の名前を呼んで。(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吧)」
半晌,想到你又聽不懂他的話,六道骸露出無奈的表情。
「もういい……(算了……)」
「mu-ku-ro……」
被白色怪物帶走前,你忽然轉身看向微笑著坐在床上的小鳳梨,你明顯看到他睜大了眼睛,於是,你壓抑著看到白色怪物的想殺人的欲望,你僵硬地彎了彎嘴角。
「mu-ku-ro。活下去吧。」
你當然看到了房間裡只剩小鳳梨一個人。白色怪物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存在,如果你沒有■■賤人的祝福,你恐怕也早死了。
早死掉倒也好,可你沒能簡單死去,既然如此,你選擇活下去。
你不知道未來如何,起碼此刻,你沒有一刻想去死。
——每時每刻,你只想他們去死。
六道骸微笑著看你離開,感受著投在他身上刺痛般的嫉妒惡意的目光,六道骸笑得愈發溫和。
瘋狂和恨意隱在正常乖巧的表面下,六道骸的嘴角始終掛著不見眼底的笑。
祈禱他死去吧……
……
第9章
你被嚴加看管起來了。
他們竟然沒有選擇殺死你,白色怪物們面色嚴肅,有幾只甚至還面露恐懼。手臂粗的鎖鏈束縛住你的手腳,你毫無反抗之力,但白色怪物們卻好似把你當成了洪水猛獸。
目睹怪物們荒誕可笑的表情,你詭異感到了愉悅。
但很快,隨著時間的推移,怪物們那點恐懼驚慌逐漸被痴迷病態喜愛覆蓋。研究人員愛你的皮囊,更愛你作為實驗體時完美的樣本。盡管你的身體無法在第二天殘留任何痕跡,但一天的搜集量足足抵得上絕大多數不夠完美的實驗體。
更何況,你還有著和人類最本質的區別。
——你是一個怪物。
「彼女は怖いと思った。(我以為她很可怕)」
新來的研究人員一邊在你身上切割注射,一邊和旁邊存活的舊研究人員搭話,他以贊美的目光注視你,新研究人員心情愉悅地欣賞你。唯一遺憾的是,你那張漂亮精致的臉蛋上沒有流露出絲毫恐懼驚慌,但濃烈得快要將他殺死的仇恨也足以令他回味許久。
「終わり最初に來た時、お前たちはここで大虐殺を経験したようです。(畢竟最開始來的時候,你們這裡簡直像經歷了一場大屠殺)」新研究人員嗤笑,「誰がアストラネオ家族の重い防御を突破できる?(有誰能突破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重重防御呢)」
舊研究人員淡淡瞥了蠢貨一眼,他警告道:「あなたの口を管に住む。そして、彼女を見くびるな。(管住你的嘴。還有,不要小看她)」
「彼女は簡単に恐ろしいと言える存在ではない。(她可不是簡單用可怕就能形容的存在)」
舊研究人員目睹過當時慘烈的場景,不,或者用詭譎艷麗更准確些。那雙浸染了仇恨的眼睛第一次被其他顏色覆蓋,絢爛奪目的笑意幾乎迷醉他的心神,要不是殘存一絲對生命的敬畏,舊研究人員也會是衝上去的一具屍體。
……
可是,真美啊啊啊
舊研究人員死死盯著你的無機質的灰藍瞳,他無法控制地回想你當時的表情。
——真想再看一次啊,你那樣的神態。
只要只要再有人死就可以吧吧吧吧吧吧吧哈哈哈有人死死死死死死他是不是是不是就能看你美到窒息的表情
你早就注意到了白色怪物不正常的表情,他異常沉默地盯著你,逐漸痴狂病態的眼神和當時怪物們互相廝殺的表情一模一樣。你歪了下腦袋,不經意的目光落在他旁邊的白色怪物身上,你忽而彎起唇角。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他還能保持多久的清醒呢
噗呲
大片大片的紅浸染你的虹膜,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其中一個研究人員突然暴動。
他死死盯著你的反應,揮舞的血跡逐漸染紅蒼白冰冷的白牆,刺目的燈光落下大片陰影,你盯著選擇瘋掉的怪物,余光落在自己扎滿針管的身體,失力躺在實驗床的你忽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尖叫嘶吼怒罵……人類面對死亡的恐懼和夾雜在其中的瘋狂刺得你笑出聲,有人恐懼有人癲狂,你聽著滿屋瘋癲,你的精神詭異的亢奮,靈魂開始顫抖,你僵硬轉動眼珠。
無機質的灰藍瞳倒影著他們瘋笑病態的醜狀,四濺的血落在你身上,惡臭黏膩得像下水道裡腐爛的鼠臭味,你盯著他們,你感覺你也要瘋掉了。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脆弱不堪的白色怪物選擇自我毀滅,他們殺死了他們,卻又在臨死前,將驚恐憤怒病態痴迷的目光投向你。
——
午夜十二點,燈光昏暗,像灰姑娘的魔法時間失靈,你遲鈍地從床上起身,赤腳踩在肮髒的血污之中,你忍耐著惡心黏膩冰涼的觸感,冷漠掠過青白血紅的殘肢,忽而,你低下頭顱。
灰藍色的眸沒有感情地盯著怪物們癲狂的表情,軀體冷漠僵直,可你的精神卻異常亢奮,手指無法自抑地顫抖,你極度厭惡地盯著他們瞪大得快要破出眼眶的眼珠,渾濁不堪的眼珠裡滿是肮髒黏膩的情感,你不受控制想起他們對你的所作所為。
……
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哈哈哈哈哈都是賤人賤人賤人賤人死死死死去死死死死去死去死
……
冷漠和亢奮將你分割成兩個個體,大腦極度興奮激動,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你跌跌撞撞來到讓你眼花繚亂的藥劑前。誠然,你確實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你每次都會認真觀察藥劑在你身上發揮的作用。
你精挑細選著你想要的東西,將特殊的藥劑混合在一起,你面無表情地把它們澆灌在怪物們身上,你又彎腰撿起怪物們打鬥過程中遺落在地上的門卡。
完好健康的身體總算讓你精神好了些,拿起特殊槍支,你來到門口。新實驗門的開關很特殊,你拖著斷手按下指紋。
第一次,你親手打開了禁錮你的大門。
利用完後,你立刻扔掉肮髒惡心的斷手。站在門口,你穿著寬大的實驗服,空洞洞洞的風陰冷地從領口穿過,你渾身顫栗。
駐守在門外的白色怪物覆上一層面具,他們紛紛對你舉起了槍。
「01、実験室を出ないでください。(01,請不要離開實驗室)」
「に警告,01、実験室を出ないでください。(警告,01,請不要離開實驗室)」
「バカ、彼女は私たちの話を理解していない。(白痴,她聽不懂我們的話)」左側的白色怪物低聲怒罵了句,你看到他警惕地盯著手無縛雞之力的你,你生疏地舉起槍,你對准白色怪物。
「阻攔我。」
「該死該死該死——」
賤人賤人賤人都是賤人該死該死全都該死哈哈哈哈都該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古怪的笑聲低低回響在空曠寂靜的走廊,白牆,白燈,白色實驗服和白色怪物,冷寂陰郁的白像死人臉上蒼白詭異的厚粉,莫名令人感到可怖。
白色怪物心驚後退一步,耳邊似有人在蠱惑,你神經質的笑聲像不可名狀的囈語,你盯著他們痛苦跪地,你朝他們開了兩槍。
你也不知道這次的子彈有什麼效果,但看他們喪失反抗力的模樣,你慢吞吞走向他們。費力把兩個怪物扔進背後的實驗室,你面無表情盯著低上的白色怪物,半晌,你舉起槍,對准地上的藥劑堆,你指尖顫抖地扣下扳機。
詭異的特殊火焰瞬間將這一切燃燒,你從火光中走過,亡者的哭泣被你拋在身後。
拿著門卡,你顫抖著打開了無數扇門,藥劑和子彈共同赴入仇恨的烈火,你看到白色怪物拼命救火。
……怪物的生路被烈火纏繞,你的生路又在哪裡?
「kufufufu……」
古怪的笑聲透著陰冷怪異,最後一扇門打開,你看到熟悉的鳳梨頭,他站在光的盡頭,小鳳梨手持三叉戟,猩紅詭譎的右眼盯著你,你看到倒了一地的屍體。
「私は地獄の輪廻から帰ってきた。(我從地獄的輪回裡回來了)」
六道骸一步一步緩慢靠近你,純良漂亮的臉蛋上,笑意不達眼底,六道骸在你面前站定,你抬起頭,發現小鳳梨失去了一只剔透清澈的靛青色寶石。陌生的右眼裡,刻著冷漠蒼白的數字六。
小鳳梨好像變了。
蒼白冰冷的手指輕輕抬起你的下巴,六道骸意味不明地盯著你。他一直看著你不說話,好半晌,他才緩慢抬起三叉戟。
尖銳冰冷的三叉戟輕輕淺淺在你臉上留下一道紅痕,大拇指擦拭干淨你的血液,安靜看了你半天,六道骸愉悅地眯起眼睛。
「今、あなたは完全に私のものだ。(現在,你完全屬於我了)」
你看著小鳳梨的迷惑行為,你完全沒發現自己受傷,你只注意到眼前的光亮。莫名的預感催促著你前行,你知道,前方就是自由。你拍開小鳳梨的手,異常興奮的大腦識別不了小鳳梨古怪的情緒,你只覺得他擋了你離開的道路,你大步跨向大門。
一路上,你沒有發現活著的白色怪物。
正式踏出實驗室的最後一步,你回過頭,實驗室被大火淹沒,你的痛苦崩潰瘋狂如這場永不熄滅的大火,永永遠遠埋葬在了這裡。
直到站在真正的陽光下,你還有些恍惚。
——你真的出來了。
「行こう。(走吧)」
有人在說話,你扭頭,是鳳梨頭。他竟然還跟在你身後。沒有聽懂鳳梨語,你繼續抬頭看天。漂亮刺眼的陽光鮮活地照在你身上,你恍惚發覺,自己竟然已經很久沒有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了。
你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曬過太陽了,冰冷的溫度下,太陽依舊存在幾分溫暖,這點微弱的溫度足以讓你的心髒得到片刻回暖。
——你自由了。
回憶起你計算著白色怪物瘋掉的時間,你努力摸清他們實驗的規律,艱難記下你需要的特殊藥劑……你不眠不休了十幾個晝夜,才終於抓住你活動的間隙,你也確實成功了。
現在,你享受著自由的果實,卻又陷入深深的迷茫。
伸出手,你失神地看著自己蒼白脆弱的手指,你又低下頭,沾滿血污和塵土的腳正赤裸裸踩在你陌生的世界,冷冰冰的溫度從腳底蔓延,心髒像破敗缺棉的、被扔入垃圾桶的廢棄小熊,你怔怔看著不屬於你的世界。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好討厭討厭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空氣陌生的太陽陌生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讓你難以適從,你像是黑白漫畫裡被強行塞入的異世炮灰路人甲,你所擁有的不幸好似神明隨意書寫的一筆。
說什麼給你新的生命新的世界,都是說垃圾話的賤人!!賤人!!
「 行かないの?(不走嗎?)」
失神間,小鳳梨又來到了你面前,他抬眼望向你看到的世界,六道骸伸手虛虛圈住你的手腕,紅色的眼睛透著涼意,沒看幾秒,他就偏頭看向你,手指虛虛點上你的嘴角,六道骸緩慢開口,「mu-ku-ro。」
你單調地眨了下眼,你機械式地重復他的話,「mu-ku-ro。」
低頭看著自己被禁錮的手腕,你伸手扒拉開。視線跟隨落葉的軌跡移動,你邁向風吹來的東方。
……
你沒有走成。
你被迫停下步伐,有人拽住了你的手,你扭頭看去,還是小鳳梨。收斂心神,你疑惑看他,你以為之後你們會分道揚鑣。
但是,小鳳梨似乎不這麼想。
「你想去哪?」六道骸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你想單飛的心思,他自然牽起你,「哦呀,是想走這個方向嗎。」
「骸大人,這家伙也是和我們一起的嗎?」
突兀的聲音讓你沒有留意六道骸的動靜,你偏過頭,你這才發現原來小鳳梨的旁邊還有兩個人。
——兩個個性異常鮮明的人,一個像金毛狗,一個像機器人。但不約而同,他們看上去都可憐兮兮的。
滯澀酸脹的大腦僵硬轉動著,你一個一個看過去。
金毛小狗有些潦草,他和你一樣穿著實驗服,橙金色的眼瞳透著警惕,他認真看了你好幾眼,半晌,反射弧最長的金毛犬恍然大悟,「這家伙不就是那群混蛋常掛在嘴邊的存在嗎?!」
柿本千種淡淡瞥了眼笨蛋犬,中指托了托滑落的眼鏡,柿本千種不經意掃了你幾眼,「骸大人,她也是我們的同伴嗎?」
「kufufufu…她對我可是很有利用價值的呢。」
柿本千種默默看了你一眼,心間隱隱閃過什麼,他安靜跟在六道骸身後。
「那不就跟我們一樣嘛。」城島犬沒多想,畢竟以他的腦容量,城島犬也想不了多深。
從骸大人口中確認你是他們同伴後,城島犬極其自然地選擇接納你。更何況,你們都是實驗的受害者。
——那群該死的黑手黨。
活著的每一天,城島犬都在痛恨。
「笨蛋犬。」柿本千種語氣平淡地回應,他看向六道骸牽起你的手,不管從哪方面看,你和他們都不可能一樣。
不過,如果這是骸大人的想法,他也會選擇接納你。
六道骸沒有再理會身後的動靜,他牽著你邁向你想去的方向,留意著周邊環境,六道骸始終很有目的地往前走。
你有些煩躁。
亢奮過後,你長期失眠的精神感到疲憊。聽著鳳梨他們不間斷的說話聲,你死死盯著鳳梨頭桎梏著你的手,你不理解地望著他的後腦勺,鳳梨葉子一晃一晃,你更加煩躁了。
想要離開…想要一個人…想要……
你的大腦一片亂碼,你驚恐發現,你已經看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了,那些美好的日常生活漸漸被你遺忘在記憶深處,任你如何努力回想,你始終只能記起一片空白。
……你正在淡忘你前世的記憶,那些僅存在你腦海中美好溫馨的畫面,像指間留不住的細沙,在你終於自由後,你唯一的生存念想被殘忍剝奪得一干二淨。
你想要活著……
可是,你已經不知道該怎樣正常活著了。
你低頭盯著地上裸露的石子,你赤腳踩在尖銳的石子上,鋒利的石頭劃破你脆弱的肌膚,新鮮的血覆蓋住近烏黑的血跡,如果不是你始終注意著腳下,你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枚不起眼的石子。
……無法感知疼痛,逐漸扭曲的美貌,過分詭異的健康,除了最後一個你還不清楚的金錢,你異常清楚■■的祝福究竟是怎樣扭曲的存在。
不能被發現,不能被注意……
活著之後,等待你的,又會是什麼?
「砰!」
沉悶的碰撞聲響起,你茫然地停下腳步,抬起頭,你才發現自己撞上了小鳳梨的背。
看吧,就連撞到人,你都後知後覺。
小鳳梨轉過身,六道骸靜靜看了你一眼,下一秒,幽深的目光定格在你腳上,他蹲下身,溫熱的指節覆上你冰冷的腳踝,六道骸輕輕摩挲著你的腳踝:「受傷了。」
左手攬過你的膝關節,右手抱著你的腰肢,稍一用力,六道骸便公主抱抱起了你。
「她明明都看到自己受傷了吧,為什麼不說?!」城島犬不理解地看你,受傷要治療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給她治療過。」
柿本千種冷靜理智地分析,過一夜就會恢復正常的身體,那群人不可能浪費力氣再去救你。
……你不是他們這種不治療就會一次性廢掉的殘次品。
「該死的混蛋黑手黨!!」城島犬恨恨地咬牙切齒。
聽不懂人說話的你自然也就不清楚他們在討論你,你怔愣地看著六道骸公主抱起你。鳳梨頭小小的身板,力氣倒是出乎意料的大。
後知後覺,你意識到鳳梨頭不會放你離開,你有點憤怒。
「放我下來。」
你揪著他的鳳梨腦袋,見他只是偏頭就輕易躲過你的襲擊,你沉默盯了他半天,忽然,趁其不備,你低頭恨恨咬了他一大口。
「討厭的鳳梨妖怪!!!」
「該死的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身體變小,珍貴的記憶逐漸消失,你整個人處在異常暴躁的狀態。
耳朵一痛,六道骸輕微「嘶」了一聲,單從你的語氣,六道骸也能猜測到你此刻的神情。
偏過腦袋,你的嘴巴還叼著他的耳朵,明明也就和你接觸了三次,六道骸卻一點也不意外你的表現,甚至,他的內心只剩下淡淡的無奈,連心底濃郁的負面情緒都在不知不覺消散不少。
你惡狠狠用牙齒磨著小鳳梨的耳朵,你使勁回想,半晌,你總算從回憶裡扒拉出罵人的話。
離開了作嘔惡心垃圾肮髒的實驗室,你的精神還是好上一點的。起碼對待怪物的語言,你能夠更加清醒的判斷。
實驗室裡,你最常聽到的是日語和意語。意語你聽不懂不會說,日語你一知半解,會說的也只有日漫裡常用的一些詞彙。
你半點沒有收斂力道,小鳳梨的耳朵被你咬出血,你超級大聲地怒罵:「八嘎呀路——!!!」
帶著十足的發泄,你又氣狠狠用頭撞擊鳳梨頭的下巴。
該死該死該死的為什麼全都要和你作對!!!
緊繃壓抑的神經像是有病,你又不可抑制地焦躁起來,你像頭困獸,自顧自地圈地為牢把你自己困了進去。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
你神經質地咬著手指,灰藍色的眼裡裹挾著深深淺淺的痛楚。
叢林中安逸棲息的鳥雀被你驚得飛起,撲騰撲騰的翅膀凌亂響徹在林間,城島犬也被嚇得豎起耳朵。
受傷最大的六道骸情緒穩定地把你放在小溪邊的大石頭上,知道你沒有痛覺神經,也知道你下手沒輕沒重,六道骸嘆了口氣,沒有管自己隱隱作痛的下巴和耳朵。六道骸彎下腰,溫熱的手托著你的腳踝,他耐心細致地擦拭你腳上的血污。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也靠了過來。
擦去腳上泛黑的血污後,你腳上被鋒利石塊割傷的血痕清晰可見,有幾道甚至深到見骨。
城島犬不自覺捂住眼睛,耳朵警覺地豎起,透過指縫中的空隙,他盯著你可怖的傷口。
「會感染。」柿本千種遲疑道,但如果是你的話,似乎並不一定。
六道骸眸色幽深,他從口袋裡拿出藏著的繃帶和藥水。藥水細致塗上你入骨的傷痕,你看到小鳳梨認真替你上藥、纏繃帶,他的手法異常嫻熟。
「傷得還真是嚴重呢。」包扎完傷口,六道骸眸光幽幽地盯著他纏好的繃帶,指尖輕輕摩挲著你的傷痕,稚嫩純良的臉上,你無法再像第一次那樣看清他眼底的情緒。
「這都是那群混蛋的錯!!」城島犬情緒激動,他現在無法對自己遭遇的一切徹底冷靜理智下來。一拳狠狠敲擊在石塊,石塊瞬間碎裂,城島犬暴躁地在原地轉圈圈,耳朵始終保持警惕豎起,你看到他張開嘴時,唇齒間若隱若現的鋒利尖牙。
「犬,冷靜點。」柿本千種單手按住暴躁的城島犬,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現在我們已經逃出來了。」
「我們逃出來了,犬。」柿本千種又重復了一遍。那種噩夢般的生活,他們再也不會度過了。
爭吵聲勉強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你抬起頭,恰好看到金毛小狗在說了一大筐話後,在原地暴躁地轉圈圈。小金毛的頭發亂糟糟的,像只可憐兮兮的流浪犬。
你一直想養條狗,所以下意識地,你朝他伸出手。
三個人都看到了你的動作,瞬間,他們都不說話了。柿本千種下意識抬了抬眼鏡,他偏頭看向城島犬,後者不知為何瞬間漲紅了臉。
「她她她她她這是什麼意思啊?!!!」
「招狗的動作。」柿本千種面無表情地回答,「犬,被當狗了呢。」
六道骸微妙贊同。
「!!!!!」城島犬紅著耳根,他不敢直視你的眼睛,城島犬聰明地朝柿本千種生氣來轉移注意力,「白痴小柿才是狗啊!!!」
柿本千種:「犬,你不會以為你的這種做法很聰明吧?」
「你怎麼看出來的???!!!」
柿本千種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隱約還透著一股淡淡的嘲諷,「因為,犬是笨蛋。」
「混蛋小柿!!」
余光發現你還伸著手,城島犬心慌地不敢看你。你目光異常專注,城島犬完全承受不住你的視線,像餓了好幾頓後突然看到眼前盛滿美食,城島犬猶猶豫豫不敢上前。
……
思緒回籠,你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眼前的是人,大腦還在僵直,你遲鈍地收回手,下一秒,掌心貼上溫熱,你抬頭看去,小金毛正眼神躲閃地蹲在你面前,下巴像是牢牢釘在你掌心一般,他避開你的視線,城島犬有些自暴自棄道,他凶巴巴地開口:「這樣就可以了吧。」
只是因為你是骸大人需要利用的重要存在,他才會勉為其難滿足你的要求而已。才不是因為看到你失落地收回了視線!!
旁邊的柿本千種語氣幽幽:「包括做狗嗎?」
城島犬瞬間炸毛。
六道骸靜靜看著他們打鬧,捉摸不透的目光落在你身上,看到你舒展的眉頭,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哦呀,原來是喜歡狗嗎?」
你聽不懂他們的歡笑打鬧,自顧自縮在自己安逸的小角落,你順從心意往後倒去。
六道骸又一次接住了你。
明媚的藍天飛過幾只鳥雀,潺潺的溪流聲蹦跳著幾只鮮活的野生小魚,你聽著林間窸窸窣窣的蟲鳴聲,莫名的睡意襲來,你掙扎著閉上眼睛。
幾息之間,你熟睡過去。
「她睡著了。」柿本千種停下了和城島犬打鬧的動靜,兩個人不約而同放輕動作,他們小心翼翼走到你身邊。
「骸大人,她是睡著了嗎?」
「差不多吧。」六道骸懶洋洋抱著你,手指輕輕勾著你垂落的發絲,他輕哼一聲。
能自主休息,說明情況還沒有差到那種地步。
「她的情況比較特殊。」你徹底熟睡後,六道骸這才俯身抱起你,他動作幅度不大,陷入香甜睡眠的你完全沒有被驚醒。六道骸緩緩走在前面,「以後,不要讓她一個人單獨行動。」
永遠不要低估人性之惡。
「是,骸大人。」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異口同聲。既然是骸大人的命令,他們會好好貫徹到底。
再次醒來,你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你條件反射檢查自己的身體。
——手腳沒有鎖鏈,身體沒有被切割,手臂上也沒有奇怪的注射孔,房間也不是死白死白的監獄房……
你自由地躺在溫馨小窩,窗外星光閃閃,微涼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灑入房間,你依稀能辨清房間的布局。緩慢起身,你摸索著打開燈。
床邊擺放著干淨整潔的衣服,你神色莫名地盯著它。在房間裡摸索了番,你又找到了浴室。遲疑片刻,你拿起新衣服。
來到異世的不知道多少天,你第一次舒服安心地泡了個澡。
你換好干淨的衣服,踩著毛茸茸的拖鞋,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背後,你懶得打理,站在窗前,你愜意地眯起眼睛,夜風涼涼地吹拂著你,你忽然有了股自己真切活在這個世上的感覺。
「醒了?」
門被打開,柿本千種靠著門,指骨曲起,他輕輕敲了兩下門框,你看過去,他的眼鏡在光下反著光,一時之間,你竟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骸大人做好了晚飯。」
注意到你臉上茫然的表情,柿本千種停頓一秒,他看到了你潮濕的頭發。指尖微頓,柿本千種走進房間。
「沒有找到吹風機嗎?」
「……抱歉,忘記你聽不懂了。」
你靜靜看了柿本千種幾秒。
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你撇了撇嘴,你繼續趴在窗台吹冷風。
柿本千種顯然比你更熟悉這個房間的布局,拿著吹風機走到你身後,他按下開關,呼呼熱風和喧囂吵鬧的聲音瞬間引起你的注意,你警覺地回頭。
看到你的反應,柿本千種不明顯地笑了下,溫熱的指尖撩入你的發間,他語調平緩,「頭發不吹干,小心著涼。」
你感覺自己的頭發正不斷被人撩起,他手法生疏地替你吹發,呼呼熱水暖得你昏昏欲睡,頭抵著冰涼的牆,下一秒,有人托住了你的腦袋,你扭過頭,柿本千種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見你看過來,藍黑色的眼眸微動,他垂眸,無機質的眼瞳倒影著你紅撲撲的臉蛋,柿本千種緩慢眨了下眼。
……
過了好久,柿本千種終於放下吹風機,他拿起一旁的梳子耐心替你梳理頭發,確認你的每一根發絲都滑順後,柿本千種這才收起手。
「好了,去吃飯吧。」
柿本千種干脆牽起你的手,他帶著你穿過破舊的走廊。你默默觀察著周邊環境,你意外發現,除了你的房間,這裡的其他地方都是破破爛爛的布局。
忽然,柿本千種停下腳步。
「到了。」
城島犬和六道骸等在桌前,看到你們,城島犬不滿地大聲叫嚷,「來的太慢了啊——!!」
你沒有理會小金毛的大叫,你的注意力完全被濃郁的飯香吸引。無意識咽了咽口水,你下意識看向小鳳梨,後者抬頭望你,嘴角笑意溫和。
你好像明白了什麼。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城島犬:「我還是第一次吃這種菜色誒。」
柿本千種:「因為這不是我們國家的家常菜。」
「kufufu…答對了呢。」六道骸漫不經心回答著他們的話,「是新的菜系,味道還不錯。」
……
你很清楚,這是你國家的菜系。沉寂的心髒好像破開一道裂縫,世界的屏障也在這一刻碎開一角,你隱約窺探到了真實。
「mu-ku-ro。」你輕聲念著他的名字,嘴角僵硬扯起一抹笑容,你很開心。自穿越以來,你第一次真情實意地露出笑容,「mu-ku-ro——」
尾調上揚,你猛撲到小鳳梨的懷裡,腦袋使勁蹭著他,你力道重得差點讓六道骸連人帶椅子掀翻。
你一遍又一遍念著小鳳梨的名字,六道骸也一遍又一遍回應著你。
你決定今天原諒這個垃圾世界。
六道骸低頭看你。你灰藍色的眼睛充盈著歡快,彌漫在你眉眼間的恨意與痛苦消失,你像一個真真正正的小孩,燦爛向上。六道骸忽然發現,比起被恨意填滿的你,他還是覺得這幅模樣的你更順眼些。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在旁邊看著你們。
「快來吃飯啦。」
「飯要涼了。」
六道骸一下一下摸著你的腦袋,見你情緒逐漸平緩,他松開了手。
「吃飯吧。」
菜的味道和真正的味道相差很遠,你緩慢又珍惜地咀嚼著,熟悉的菜品讓你濕了眼眶,你忽然想家了,想那個被你遺忘的、也再也回不去的家。
「她很喜歡這個菜嗎?」城島犬小聲不敢打擾你,他吃著菜,城島犬自信開口,「我也可以學著做啊。」
「犬,東施效顰。」
「東施效顰?那是什麼意思?你什麼時候學到成語部分了?!!」
「是犬太笨。」
「我才不笨!!我已經會說一兩句簡單的日用單詞了!!」
……
「六道骸。」
在你陷入更深層的絕望之中,小鳳梨喚醒了你,你遲鈍地抬頭,濕潤的灰藍眼眸泛著陰郁幽冷的潮濕,濃密的黑色長發散亂鋪在你肩膀,淺淡的紅唇泛著蠱惑的光澤,你像蛛絲一樣牢牢黏住他的視線。
你直直望著他,在你全然的注視下,六道骸險些忘記他想要和你說什麼。
「六道骸,我的名字。」
聽小鳳梨說到一半,你忽然意識到不對,「你說的是中文?!!」
六道骸歪了歪腦袋,他一字一句緩慢念道:「你…的…名字?」
「……今春也。」你同樣一字一頓緩慢念道:「六道骸?」
六道骸點了點頭,他學著你,你聽到六道骸叫了你的名字,「今…春…也……」
六道骸他們也是意大利人,逃出來後,他們更喜歡說意語。優雅浪漫的意語像是情人間動人的呢喃,你很喜歡六道骸輕慢隨意地說著意語。不過和你對話的時候,他們會自然切換成你一知半解的日語和你熟悉的中文。
「春也春也春也——」
一知道你的名字,城島犬就特別喜歡大氣不帶喘地連續叫你名字,「看本大爺又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第二天一早,精神旺盛的城島犬興奮地拉著柿本千種探索城市去了,柿本千種稱之為是犬的原始標記,瞬間,兩個人再次打作一團。昨晚沒睡好的你沒有興趣參與男孩子們之間幼稚的戰鬥,你慢吞吞抱著犬帶回來的零食,然後悄悄躲進自己陰暗的房間裡裝蘑菇。
「是最新出行的游戲機嗷嗷!!」城島犬興奮地想要拉起偽裝陰暗蘑菇的你,他每天的精神都很旺盛,你忽然又不想養狗了。
興奮的城島犬坐在地毯上,「我們來一起玩吧。」
「不想。」你任由城島犬拉著你的手,拉高被子,你整個人縮在被窩裡。逃出來後,你飽滿的精神像是泄氣的皮球,軟塌塌的你拒絕外界的一切。
——不過還活著的時候你就特別喜歡窩在被窩裡。
「今天也不想玩啊。」城島犬有些失望,隨手把自己期待了許久的游戲機丟在一旁,他趴在你床邊,拉著你的手,城島犬無意識捏著你的指關節,「笨蛋春也,你最近很奇怪啊。」
城島犬一直在你耳邊嘰嘰喳喳,你煩悶地躲在被窩裡。城島犬沒怎麼用力地抓著你的手,所以你很輕易就能從他掌心抽離。煩躁地用力拍打他一下,你不想理會精力旺盛的犬。
最近你一直處於失眠狀態,身體不見疲態,但你的精神卻日漸煩躁。內心的毀壞欲和謾罵欲與日俱增,你一直在忍耐。
城島犬盯著被你打過的地方,他的臉詭異紅了起來。身體被改造過,城島犬的五感異常敏銳,尤其是嗅覺。
敏銳的鼻子嗅著你揮過來時帶動的香氣,蠱惑的味道勾得他磨著尖牙,城島犬立馬炸毛地站了起來。想要伸出的手猶豫停在半空,內心糾結了半天,最終,他還是沒有選擇打擾你。
小心翼翼把你的手塞入被窩,城島犬靜靜注視了你半天,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慢起身。
「那我先走了啊。」離開前,城島犬把你房間的垃圾帶了出去。
躲在被窩裡,你聽到關門的聲音,等待一會,確認城島犬離開後,你慢吞吞探出腦袋。空蕩蕩的房間一個人也沒有,你安靜躺在床上,單調地眨著眼睛,你不知道在想什麼。
……
你的精神狀態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越來越差了。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最近也很忙,你難得見到他們三個人的身影。
緩慢從被窩裡爬出,你感覺自己的軀體愈發僵硬遲緩,慢吞吞走到洗手間,你緩慢抬起頭。鏡子裡,七八歲的小女孩面無表情盯著你,精致蒼白的面容好似櫥窗裡的娃娃,眼珠僵硬地轉動,你感覺自己好像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
整宿整宿地被噩夢侵擾,你又開始不睡覺了。仗著絕對健康讓你的身體第二天自動清除負面狀態,你愈發地不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只可惜身體不需要,但你的精神似乎不能就這樣敷衍對待。
——長期不睡覺,你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了。
拖著沉重的軀殼,你重新躺回床上,睜著眼睛,你整個人蜷縮在被窩裡,你嘗試入睡。很快,沉緩的呼吸在房間內響起,睡夢中,惹人心煩的噩夢再次驚擾你。
……
白色怪物,血污,殘肢,瘋掉的你,組成一個又一個詭怖惡心的噩夢。
肮髒扭曲的白色怪物化作死屍,冰冷布滿血污的屍體又從熊熊地獄業火中爬出找你,你被無數死亡包裹。所有罪孽之人都試圖把你拉入墮落的深淵。
……
你站在殘肢頂端,手持冷冰冰的槍支,你獵殺怪物,於是,怪物們化作真實醜陋的、和你擁有同樣生命重量的人……
——你殺死了人。
你根本不怕不些,至始至終,真正對你的有陰影的,一直都是你親自動手的瞬間,生命在你掌心消散。
你以為你忘記了,但強烈的道德感總會在不知名的角落裡拉扯著你,明明不是你的錯,偏你道德感最高,於是,所有的罪惡一蜂窩地湧上你。
疼痛無法讓你從煩躁中得到片刻消減,因為你根本再也不會感到疼痛。血肉的折磨也無法讓你得到絲毫慰藉,你根本不知道你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得到解脫。
耳邊一直有模糊不清的囈語在蠱惑你。
——沉淪吧墮落吧下墜吧,不要抵抗不要掙扎不要拒絕,讓一切都徹底扭曲吧
你盯著肮髒惡心的殘肢,夢中的人臉扭曲模糊,他們瘋狂朝你伸出罪惡血污的手,企圖把你墜入無邊的地獄。你冷漠精致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灰藍色的眼裡閃著無機質的光,濃郁的惡意覆滿你的心髒,你閉上眼睛,你終於知道,伴隨著■■一起的,是■■對你的扭曲。
■■讓人對你扭曲,又讓你因■■而扭曲。
……
那個該死的、自稱神明的、灑水機都掃不干淨祂身上惡意的賤人!!
可你無法掙脫痛苦,你被迫沉淪。你崩潰扭曲嘶吼,無人聽到你的求救,就像昏暗無光的地下室,你冷冰冰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
……沒有人會來救你。
「哦呀哦呀,就是這群東西嗎?」
忽然,你扭曲的噩夢中出現一道扭曲的光圈,你掙扎著抬頭,小小的鳳梨頭從光圈中走了出來,他步調優雅散漫,六道骸瞬移到你面前,他抬手抱起你,紅色的眼珠將你完全籠罩。
「找到你了。」
第10章
六道骸踏著光朝你走來。
他從背後擁住你,溫涼的手指覆上你冰冷的手背,你看到小鳳梨拉著你的手握上他的三叉戟,微不可聞的輕笑像盤旋在你心髒的毒蛇。握住你的手用力,三叉戟調轉方向,你們一起把尖端對准瘋狂叫囂著想把你拽入地獄的惡靈。
「春也。」六道骸一字一頓念著你的名字,流暢優美的意語緩慢吐在你耳邊,像蠱惑又像鼓勵,六道骸輕緩開口:「不要怕,碾碎他們。」
你詭異聽懂了他的話。
哈,一群脆弱垃圾的臭蟲,你根本不可能害怕這種低端惡心肮髒的存在。你直勾勾盯著恍若從地獄竄上來的熊熊業火,幽暗可怖的火焰倒影著怪物們扭曲的面容,你不由握緊三叉戟。
怪物們凄厲扭曲的愛語只會讓你惡心!!
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
死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啊——
耀眼的火柱衝破你的噩夢,絢爛的橙光綻放在你眼眸,轉瞬,無數死屍惡靈灰飛煙滅。你靜靜盯著你殘缺破漏的夢境,荒蕪的夢境裡,只剩下辨不清真實還是虛幻的火柱。
忽而,身後的人動了。
漂亮尖銳的三叉戟在空虛的噩夢裡輕輕一點,下一秒,停滯的空氣暈開一圈圈波紋,極致的綠和極致的藍上下浮沉,最終定格為世界的雛形。
「這裡是夢。」六道骸虛虛環抱住你,他的聲音輕佻又散漫,「你該掌控它,春也。」
腦袋一重,你下意識仰頭,恰好此時,六道骸也在低頭看你,他的下巴擱在你的腦袋上,你直直對上了他的視線。
「小鳳梨?」
「kufufu…是mu-ku-ro。」六道骸認真糾正你,他捏起你沒什麼肉的臉蛋,六道骸眯起眼睛,三叉戟消失在手上,他完全握住了你的手。
「mu-ku-ro……?」夢境平穩安寧後,你的精神也隨之穩定不少,感受到臉上傳來的真實提拉感,後知後覺的疑惑湧上心頭,「你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你轉過身,手指捏上六道骸軟乎乎的臉蛋,他的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嬰兒肥,你逐漸用力。
……是真實的。
「kufufufu…我無處不在。」
臉越來越疼,六道骸伸手阻止了你還想繼續用力下去的手。幽紅的眼珠一動不動盯著你蒼白的精致面容,只有他剛剛捏過的地方流露出一絲淺淡的紅暈。
「睡吧。」
忽然出現的煙霧漸漸籠罩住六道骸,他的身影隱在煙霧之中,虛虛幻幻,讓你看不真切。
「今天晚上是菠蘿排骨。」
你的心裡突然有了股實感。伸手抓住六道骸藏於虛幻中的手,他輕輕打了個響指,六道骸消失在你夢裡。
……
你醒了。
茫然地睜開眼睛,腦子裡還想著鳳梨,你扭過頭,昏暗的房屋裡,你的眼前出現恰好一顆新鮮的鳳梨頭。
「哦呀,居然醒了嗎?」准備離開的六道骸看到你睜開眼睛,他有些訝異,按照他的預想,你應該會陷入沉睡。
「睡不著。」你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慢吞吞拖長尾調,你看向一直陪伴著你的小鳳梨,「不想一個人。」
「kufufu……」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漂亮的異瞳靜靜盯著你蒼白的臉色,六道骸坐在你床沿沒有離開。
「我一直在這裡。」
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
半張臉埋在被窩裡,空乏的內心一直叫囂著想要被什麼填滿,你緊緊盯著面前的鳳梨頭,你又想起噩夢中那幾道刺目耀眼的光柱。
忽而,你伸手拽住他垂下來的一縷發絲,你誠實遵從內心的欲望,「陪我。」
六道骸順著你的力道躺下,細微的掙扎被你溫暖的被窩蓋住,你慢吞吞窩入他的懷抱。小鳳梨的體溫比你高出好多,嗅著他懷裡淡淡的血腥味,你皺起眉頭。
你討厭血腥味。
……
「這就是你把我推下床的理由?」六道骸皮笑肉不笑,讓他上床的是你,嫌棄他的又是你。
kufufu…你可真是越來越大膽了,要不是你還有利用價值……
掀開被子一角,你探出腦袋,沒有理會鳳梨頭的抱怨,你後知後覺察覺到不對勁,「為什麼你可以出現在我夢裡?」
「這很難嗎?」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你嘗試動用你那顆快要生鏽的大腦,你終於意識到那些特殊子彈的不科學性。
這個世界有問題。
你該不會是穿越到魔法世界了吧……
猶豫了一會,你看向坐在地上的小鳳梨,你遞出一只手,你准備把他重新拽上床。
「破例一次。」
「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六道骸抓住你的手,他眯起眼睛,手指攥著你的手腕,他拉過你。
毫無防備,你被六道骸的力道帶了下去,後者穩穩接住你,你撲倒在他懷裡。抬起頭,對方嘴角還掛著一抹惡趣味的弧度。
「邪惡鳳梨頭。」
六道骸捏住你的嘴,他冷笑一聲,阻止口吐惡言的你再開口。
進過你的夢後,六道骸更輕易地理解了你的意思,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狀態,盡管語言不通,但你們的交流越來越容易了。
不過六道骸寧願自己沒這麼理解你。
哼哼,看來是他對你太縱容了,六道骸眸色幽深。
你被迫噤聲,不滿地戳了戳六道骸的鳳梨腦袋,你掙脫開他對你可憐嘴巴的桎梏,目光不經意落在他的右眼,你微妙愣神幾秒,忽而,你抬手觸碰上他刻有數字6的猩紅眼珠。
「你的眼睛變了。」
昏暗的光線下,長長的劉海垂落,遮擋住他右半張臉。六道骸垂眸,烏黑的睫羽又長又密,落下的陰影掩藏住他眼底的真實情緒。
六道骸古怪笑道:「kufufu…害怕嗎?」
「我怕什麼?」你一眼猜到是實驗室的手筆,恨意像焚燒過後的秸稈堆,風一吹,死灰復燃。
「就算你是變異鳳梨罐,我也不會害怕。」
六道骸詭異沉默,「下次你還是別說話了。」
「還會疼嗎?」
「……不會。」抱住你的手收緊,六道骸說得漫不經心,「我可是從六道輪回中重新回來了啊。」
「我喜歡你漂亮的藍眼睛。」你仰著腦袋,「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的眼睛顏色很相近。」
「kufufu…是你太遲鈍了。」六道骸望入你蠱惑的眼眸,手指輕輕點上你的眼角,他彎起嘴角。
所以他才說,你們是一體的啊。
「真好,我們都逃出來了。」你緊緊抱住六道骸,像受傷後互相舔舐的小獸,你不可抑制地笑出聲。
「以後,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直到你快睡過去,你才聽到六道骸在你耳邊低低應了聲。
「嗯。」
第11章
再次醒來,模糊的藍色光影在你眼前晃動,你瞬間警覺,但很快,對方懷裡熟悉的氣息讓你無意識放松下來。
——是小鳳梨。
你伸手摸上鳳梨腦袋,翹起的鳳梨不輕不重扎著你的手,隱約間,你嗅到了你沐浴露的味道。干澀生冷的氣息帶著淺淡的鳳梨香,你湊近嗅了嗅,沒有再聞到他身上的血腥。
手指輕飄飄勾著他的鳳梨腦袋,靛青色發絲襯得你的手愈發蒼白。你窩在六道骸懷裡,垂落的靛青色發絲像松散的蛛網,似有若無垂在你頸窩,細密纏綿的癢意讓你撩開六道骸惱人的頭發,你聽到對方毫無變化的呼吸聲。
六道骸還沒有醒,你也不想起。
抬手打了個哈欠,你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睡個好覺了,睡飽後精神上的饜足讓你泛著懶意,你喜歡溫暖的被窩。
又咪了一會,再次睜眼,你發現六道骸還沒有醒。
你靜靜盯著閉眼的六道骸好久好久,你有點不相信這家伙居然這麼沒有警惕心。抬手捏住他的鼻子,下一秒,一雙漂亮的異瞳睜開,剔透的眼珠子裡不見絲毫困意,看得出,鳳梨頭早就醒了。六道骸抬手抓住你的爪子,瞥見你清醒過頭的模樣,眼珠微動,視線落在你難得有了絲紅暈的臉上,六道骸捏了捏你。
「醒了?」
「我一直在等你起床。」
聽見你倒打一靶,六道骸只是挑了下眉,他從床上起身。剛從實驗室裡逃出,六道骸只先找了個住所,身上的衣服也還是從實驗室裡逃出時所穿的那件。
簡約的白T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寬松的短褲下,纖瘦白淨的大腿顯在你眼前,六道骸扭頭,發現你還蜷縮在被窩裡,他伸手拉起你。
「犬和千種已經在外面等著了,今天我們一起出去。」
「要帶我一起嗎?」你眨了下眼,要知道,之前這三個人一起出門可從來沒帶過你。
「當然。」六道骸緩慢勾起唇,眼底笑意晦暗,他定定盯著你不放,「以後你會和我們一起行動。」
不管是正常活動還是帶著恨意的報復,你都不會被排除在外。你會接納認清他們的全部,無論是陰暗晦澀的心思,還是殘忍冷漠的手段,你們就該毫不保留地容納彼此……更何況,犬和千種,也不會放任你一人。
如果你想離開……
較高於你體溫的手指撫上你的耳畔,六道骸將垂落在你眼前的發絲勾到你耳根後,他不輕不重捏著你的耳垂,瞬間,刺目惑人的紅染上你蒼白的耳垂,眸色幽深,六道骸忽而露出一個純良至極的笑。
霧,無處不在。
「好慢啊。」終於見到你和骸大人的身影,城島犬眼睛一亮,不存在的大尾巴在身後瘋狂搖晃,他歡快湊到你身邊,城島犬大聲抱怨,「我和小柿都等了你們好久。」
柿本千種:「准確地說,是十二分鐘。」
「是骸一直賴床。」
你伸手拍上城島犬,推拒著他還想再湊過來的臉,你扭過頭不去看他,「下次你們可以提前叫醒骸。」
城島犬離你太近了,你甚至都可以數清城島犬有幾根睫毛,灼熱的呼吸傾灑在你臉上,你不適地後退,恰好退到柿本千種懷裡。
柿本千種本能接住了你。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你腰間和肩膀,雖然有些營養不良,但柿本千種還是比你高上一些。
「犬,收斂點。」柿本千種面無表情地抬頭,觸及城島犬興奮的眼神,他淡淡警告道。
「知道了啊。」城島犬不情願地離你遠了些。犬牙碾磨著,瞳孔興奮收縮,城島犬強忍著內心詭異的亢奮。
——沒辦法,你看起來實在是太可口了啊。
肢體微妙呈現出的抗拒感,潮濕氤氳的灰藍眼瞳,觸碰到自己臉時軟軟的觸感……你跟個小貓崽子似的,城島犬不受控制地被你吸引。
……
餓
好餓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胃液瘋狂翻湧,詭異的餓感席卷他整個心髒,城島犬難耐地磨牙。
想要更加親近,想要更加親密,想要你的眼裡更多出現他的身影……想要把你吞入腹中永永遠遠融為一體……
這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嗎?
等等——城島犬忽然意識到什麼,還沉浸你摸他臉的大腦敏銳捕捉到關鍵詞,城島犬扭頭看你,「你昨晚是和骸大人一起睡的?」
「嗯。」昨晚是你睡得最舒服的一個覺,雖然有點不適應另一個人的心跳呼吸,但活人無可避免擁有這些外在特征。如果是白色怪物,你恐怕難以抑制地想要捏碎它們煩人惡心的心跳聲,但對方是小鳳梨,你可以容忍。
聽到你肯定的回答,轉動眼珠,柿本千種看向你,手指托了托眼鏡,喉結輕微滾動,柿本千種合理推測,「是做噩夢了嗎?」
留心你的表情,柿本千種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和小柿也在啊。」城島犬直白道:「下一次,我們也可以陪你。」
骸大人可以,他們也可以。你們是一體的。
「噩夢什麼的,咬碎就好。」讓你不渝的東西,城島犬全都會撕碎。
六道骸走在前面,余光瞥到一左一右跟著你的犬和千種,晦澀不明的視線落在你身上,六道骸收斂心緒,他神色正常地往前走。
你輕松走出門,燦爛的陽光垂愛你,金燦燦的耀眼光輝盡數傾灑在你身上,濃密的烏發披散在你肩膀,極致的黑吞噬著所有光線,你冷淡漠然的灰藍眼瞳隨意掃向人群,瞥見他們死死盯在你身上的視線,你厭惡地別過臉。
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你扭過頭,透明的玻璃櫥窗扭曲模糊著人們臉上的表情,無數意味不明的視線一股腦地灌溉到你身上,沐浴在溫暖燦爛的陽光下,你只覺得渾身冰涼。
「不用在意。」
忽然,你手上一暖,你重新抬頭,六道骸正對你微笑,他牽著你的手,壓迫性的目光一一掃過不斷看向你的路人,直到把他們逼得全都後退,六道骸這才低頭看你。
「我們都在這。」
城島犬齜著牙,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把路人嚇得收回視線後,他依舊沒有放下威脅的姿態,「再看的話,本大爺就把你們的眼珠子全都挖出來!」
「犬,干得不錯。」柿本千種冷冰冰望著他們,察覺到他們眼裡黏膩惡心的欲望,柿本千種不動聲色調整位置,他替你遮擋掉那些不友善的視線。
「真想把他們全都破壞掉。」
沒有人試圖遮擋住你的容貌,你大大方方站在陽光下,有錯的是那些生出陰暗晦澀心思的垃圾們。
如果只是痴迷欣賞倒也沒什麼,但透過他們意志不堅定的表層,惡意與破壞欲共同湧上渾濁污垢的眼睛,就像…當初在實驗室裡的白色怪物。
你們的威脅只在開始有效,膽怯的路人緩慢回避後,惡意粘稠的眼神愈發不加掩飾,甚至,在城島犬一聲聲的威脅下,氣氛愈發詭異,像膨脹到極點的氣球,只稍加施壓,和諧的表面瞬間會炸裂崩掉。
你又開始煩躁了,神經質地咬著手指,你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群低劣的屍體。
醜陋的、泛著惡臭的、下水道裡腐爛發霉的黏膩霉菌!!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六道骸抬手阻止你繼續傷害自己的手指,還未等他說話,一道激動病態的聲音插了進來。
「你的形像很適合演藝公司啊!!美女美女,考慮一下簽我們的公司吧,我會把你包裝成……不,不,都不需要包裝,你只要站在那裡,你就可以紅!!!」
在氣氛即將爆炸前,有人打破了僵局。
陌生的中年男人上來就想拽住你的手,柿本千種及時阻攔,眼鏡下,藍黑色的眼睛泛著無機質的光,他抓住中年男人的手,力道加重,薄削的嘴唇緩緩吐出冰冷沒有溫度的話。
「是你自己滾。還是我幫你。」
「干脆殺掉好了。」沒有善惡觀的城島犬露出鋒利的尖牙,言語之間完全是對生命的漠視,「這個世界,隨隨便便消失個人,也沒人會發現,不是嗎?」
就像他們一樣。
「粗魯!!」中年男人的眼睛完全被你的身影填滿,他目露痴迷,糟糕的情態下,暴怒和嫉妒讓他喪失理智,「你們這群小屁孩懂什麼?!!我明白了,以為跟在她身後就會得到垂憐嗎?哈哈哈哈做夢你們做夢!!!」
「是我的!她是我的!!!跟我走跟我走跟我有跟我走!!我帶你紅我會帶你紅的我會好好養你的啊——」
六道骸的手指還代替著你的手指被你啃咬,他並不在意這點疼痛,目光幽暗地看向這個不知死活的人,紅色的眼睛裡,數字緩慢變化著。
「惡心。」你幾乎要被男人滑稽惡臭的模樣笑出聲,你語氣惡劣,「你是指拿我紅的錢養我自己嗎?滾遠點。」
殺了他?
不不不不可以
余光注意到圍繞在這的人群越來越多,你煩躁繃直嘴角,不能在這裡殺人。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不可以殺人可以殺人不可以殺人
……
長期處於實驗室裡,你腦海裡的道德和生命觀念也開始淡漠,但僅有的底線還在死命拉扯著你。
你已經實施了報復行為,如果惡意濫殺,那麼你和怪物又有什麼區別?
你不要變成怪物。
第12章
中年男人的暴動好似某種信號,一瞬間,所有濕冷陰郁的目光不甘心地從你身上移開,惡念妒意像不斷充氣膨脹的氣球,有人走了上去。
濃烈的負面情充斥他們大腦,有了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接踵而至。
……
該死該死該死
那種男人怎麼配接近你
他真該去地獄懺悔他的罪行
……
有人朝你走近,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混雜著中年男人不甘心的嘶吼,有誰的腳後跟碾上了他惡臭的嘴巴,中年男人被迫發出凄慘痛苦的嗚咽聲,你毫無波瀾地盯著面前鳳梨頭靛青色的腦袋,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你恍惚回神。
「小朋友,不用害怕,我們已經報警了。」西裝革履的青年面帶微笑,他稍稍低頭,上挑的眉眼看上去分外涼薄。西裝男人隱晦的視線掃過你全身,你不爽地瞪過去,卻只得來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
六道骸把你擋在身後,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個男人。
「報警這種事我們自己也會做!!」
城島犬警惕地盯著那個男人,他惡狠狠地齜牙,看在男人眼裡,就像一只毛都沒長齊的小獸,弱小可憐,卻又自以為強大地能護住不屬於他的珍寶。
西裝男人也沒想到,他會在這種地方發現寶物。
柿本千種冷靜抓住你的手,渾身肌肉緊繃,柿本千種不動聲色地觀察西裝男人,這家伙身上有一股他很不喜歡的氣息。
心高氣傲的西裝男人並沒有把除你以外的人放在眼裡,嘴角勾起淡漠的弧度,極度冷靜的目光像陰冷的毒蛇,西裝男人不動聲色盯住你,偏他表現出來又異常正常。
你盯著眼前似乎態度很和善的男人,你只覺得荒誕詭譎。
——中年男人的慘烈哀嚎混雜著雜亂的毆打聲,而西裝男人笑容不變,陰濕惡心的視線如影隨形,你快要惡心吐了。
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反應,西裝男人也不生氣,手機鈴聲響起,他意味不明地瞥了你一眼,而後不緊不慢走到旁邊接起電話。
西裝男人的視線始終落在你身上。
「哦呀哦呀,感覺有些不妙呢。」
在西裝男人打電話的間隙,六道骸望向周圍情緒異常亢奮的人,他微皺起眉。
「看來我們需要換個地方了。」
「先遠離這群人。」柿本千種推了推眼鏡,他一臉平靜地訴說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那個男人,很討厭。」
他不是黑手黨,但身上卻有股讓人厭惡的味道。
「該死,本大爺遲早要把他撕碎!」
你沒有聽懂意語,但你能讀懂情緒。西裝男人像看玩物一樣的目光始終沒有移開,你惡心地不想給他半分視線,西裝男人給你一種白色怪物的肮髒感覺。你直白地把厭惡煩躁擺在臉上,牙齒下意識用力,你叼著唇齒間的軟肉緩慢磨著,忽然,輕微的吸氣聲讓你從自我情緒中回神。
你煩躁地掀起眼皮,正對上一雙幽暗的異瞳。
「很快就好了。」優雅浪漫的意語緩慢從六道骸口中吐出,他不輕不重摸了下你尖尖的虎牙。看到你受驚瞪圓眼睛後,六道骸愉悅眯起眼睛。
「沒有人能妨礙我們。」
天賦異稟的六道骸輕而易舉就掌握了詭譎莫測的幻術,他本來不想使用幻術的,但現在看來,果然還是不行呢。
施展幻術,模糊篡改周圍人的認知和五感,六道骸帶著你們離開了這裡。路過西裝男人,尖銳冰冷的三叉戟劃過他的皮膚,六道骸眯起眼睛。
這下,最後一個不穩定因素也消失了。
這是六道骸第二次施展幻術,比起上次,他又進步了些。有了幻術加持,這一路上,你們暢通無阻。
「那家伙身上有黑手黨的氣味。」城島犬撇了撇嘴,「雖然很淡就是了,他肯定和黑手黨有關聯。」
「我會搞清楚的。」六道骸垂下眼眸,他定定看向你們牽著的手。
kufufu…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黑手黨……
漫不經心走在路上,忽然,像是發現什麼,六道骸站定在玻璃櫥窗前。
城島犬警惕湊上前,「又有什麼動靜了嗎?」
六道骸笑容純良,他指著透明櫥窗內深綠色制服,「我們去看看這個。」
「要買衣服啊,那進去吧。」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沒有異議,本來他們今天會出來就是為了給你添置新衣服,至於他們自己其實都無所謂,骸大人買什麼,他們就買什麼。
你看向掛在衣帽架上的帽子,你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小鳳梨還抓著你的手,你被拉著跨入童裝店。
「小朋友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一進門,店員就注意到了你們,你和六道骸落在後邊,城島犬和柿本千種走在前面,他們兩個恰好遮住了你,店員一時之間沒有發現你。
店員放下手中事務,她看向你們空空如也的背後,「小朋友,你們的爸爸媽媽沒有跟你們來嗎?」
「是我們自己來的。」六道骸露出純良的笑,長長的劉海遮住他的右眼,省略掉父母的內容,六道骸笑容溫柔,「我們帶了錢呢。」
「費那麼多話干什麼,快把那件衣服給本大爺拿下來。」城島犬語氣惡劣,指著骸大人剛剛看中的那件衣服,城島犬不耐煩地開口。經歷過剛才的事件,他很難對外面的人產生好感。
裡面的人不是好東西,外面的人也沒差。雖然他本身也沒對這群家伙產生過好感。
店員保持微笑,「好的,我這就給你們取下來。」
這個時期的意大利並不安定,槍支暴亂血腥,還有隨處可見的黑手黨,岌岌可危的日常讓所有人明哲保身,就算城島犬看上去像一只還在成長期的幼犬,店員也不敢掉以輕心。
「犬,要有禮貌。」柿本千種不是會牽連無辜群眾的人,他面無表情掃了眼店內環境,柿本千種不輕不重提醒了城島犬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城島犬繼續不耐煩。
城島犬的反應有點可愛,你歪頭看向他,雖然不耐煩,但還是聽話了呢。
「犬是乖狗狗。」你戳了戳他鼓鼓的臉蛋,城島犬似乎還在生氣,你敏銳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他在為你生氣。
「哈?本大爺才不是什麼乖狗狗!!」城島犬立馬炸毛,「咬死你啊!!」
「嗯嗯,不是。」你敷衍點頭,你又想養狗了。
「你這家伙,根本就是在敷衍我嘛!!」
柿本千種緩慢眨了下眼,平平無奇的語氣莫名帶著一股詭異的嘲諷,「犬,變聰明了。」
「混蛋小柿,又想打架嗎?」
「不要,我討厭流汗。」
你們的爭吵引起了店員的注意,她看到你了。
六道骸牽著你的手,抬起頭,靛青色的眼瞳倒映著僵在原地不動的店員,六道骸眯起眼睛,他冷淡提醒:「衣服。」
你從六道骸背後冒出腦袋,店員一眼就看到了你。
如蛛絲般死死纏住人眼球的濃密烏發,搭配著你蒼白如雪的面容,顯得你那雙灰藍眼瞳更加攫人眼球,幽深的眸色宛若藏著無限引力的星球,店員不受控制地被你蠱惑。
好美好美好美好美好美好美
看我一眼看我一眼拜托看我一眼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啊啊啊啊啊啊啊看我一眼吧求你求你求求求求求你憐憫我
……
「喂,你這家伙是死了嗎?!」
城島犬暴躁的聲音勉強讓思維掉線的店員回神,她一低頭就看到六道骸涼入骨髓的藍眼珠,後背一涼的店員終於艱難想起自己的職責。
「啊,是衣服,對,是這件衣服嗎?」打工人的專業素養讓店員艱難清醒,店員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她不敢再看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請留下吧請留下來吧。衣服拿給你,我已經拿給你了,請試穿吧。」店員大腦一片空白,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店員死死盯著能倒影出你面容的玻璃鏡,她越是努力想要綻放動人的笑容,店員所表現出來的動作越是僵硬。
「小朋友今天的消費可以免單哦,只要以後常來就好。」
「只要你以後常來,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店員收斂著自己過分的視線,極力克制下,店員僵硬的笑容顯出幾分扭曲,你望過去,店員正瘋狂又痛苦地回避你的視線,店員機械式地重復員工培訓語錄:
「有什麼需要請告訴我,我會幫助你的。」
「有什麼需要請告訴我,我會幫助你的。」
「有什麼需要請告訴我,我會幫助你的。」
陰冷的白光下,店員扭曲僵硬的臉愈發可怖,像極力融入人類的偽人,又像是商場裡最劣質的塑料假人,嘴角笑容弧度莫名透出森森鬼氣。
「換家店吧。」你拽了拽六道骸的手,你不喜歡這裡的氛圍。
捕捉到關鍵詞,店員動作一頓,陰郁中隱隱透著瘋狂的眼睛變態般盯著你,她死命想要上前,卻又在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殺氣四溢視線下膽怯止住步伐。
三個少年牢牢護在你身前,店員稍有動靜,金發小男孩便如同應激一般凶狠盯著店員,像條警惕的瘋犬,城島犬的喉嚨裡還發出警告的嗚聲。
一旁的柿本千種不動聲色攥緊你的手,冷靜沒有情緒波動的眼珠一眨不眨盯著店員,似有若無的殺氣刺入店員脆弱的皮囊,店員打了個冷顫。
六道骸是表現最正常的一個,漂亮剔透的藍寶石映照著店員害怕又渴望的病態神情,不經意露出的紅色眼珠讓店員驚恐後退。店員好似看到了什麼,臉上血色消失,變得慘白一片。
店員沒敢再接近你,她艱難又快速地移開視線。分不清內心是恐懼還是愛戀,她只能眼睜睜目送你們離開。
……
你好美
你好美好美好美好美好美好美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好想要
你的臉你的髒腑你的血肉你的心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哼哼哼哼忘不掉哈哈哈哈哈哈
……
殺了你
不不不不不想要占有你想要你活著
漂亮?不,你不是一般的漂亮,語言形容你實在過於蒼白。店員壓抑內心的震顫和一絲道不明的破壞欲,那是不該存在於彼世的美貌,即便你現在還年幼,但店員完全能窺探出你未來更加糜艷動人的長相。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擁有你啊——
……
記住她記住她記住她記住她記住她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怎麼才能讓你記住她呢哼哼哈哈哈哈哈哈記住她啊
……
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
店員跳樓了。
第13章
渺小不起眼的死亡像掉入人海裡一粒沙,雖然不起眼,但落入腳底板,又硌得人異常痛苦。
……
明亮的視線蒙上一層陰影,六道骸伸手遮你的眼睛。驟然喪失視野,你不適地想要躲開,下一秒,六道骸上前一步抱住你,他抬手摁住你不安分的腦袋。
你先是嗅到了一股鳳梨香,而後你的臉埋入鳳梨溫暖的小胸膛。
城島犬沒什麼情緒地瞥了眼猩紅的地面,煩躁地略過,他抬頭看你,確認你沒有發現這邊的動靜後,城島犬隨意編了個借口,「又有人不注意,重物掉下來了。」
柿本千種看了眼店員眼底最後的瘋狂與興奮,他無法理解地收回視線。
不珍惜自己,也不在意自己和他人的性命……柿本千種不喜歡怠慢生命的人。
「重物?」你眨了下眼,你在心底疑惑,重物是這種聲音嗎?為什麼,你感覺是有人呢?
「是重物。」柿本千種肯定了城島犬的回答,現在人不多,暫時沒有人發現這具屍體,柿本千種慢吞吞走在你旁邊,六道骸不動聲色把你帶離現場。
「一個莫名其妙的重物,大概是工人不小心。」
「我們換一家店。」六道骸望了眼周圍的服裝店鋪,他需要找到一個高意志的店員。低頭看你,視線落在你蒼白的嘴唇,六道骸摸了下你毛茸茸的腦袋,「走吧。」
看來對幻術的練習還需要加強,六道骸可不希望以後出門,又讓你遇上這樣的事情。
你們離開了這裡。
你跟著城島犬、柿本千種和六道骸離開了這個糟糕的地方。你的口腔裡還殘留著六道骸指尖的溫度,抓起他的手,你在上面發現了你幾乎深入見骨的牙印。
沒有痛覺,你對自己的身體愈發隨意,實驗模糊了你對力道的感知,你全然憑自己心意用力。
「嘶,好疼!」輕微的呼痛聲吸引了你的注意,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你看到了不小心被台階絆倒的普通人。
刺目的傷口讓你無意識駐足,你看她害怕不敢觸碰自己傷口的模樣,她的嘴裡還時不時發出疼痛的吸氣聲,你恍惚想到了過去的自己。
……
現在,你的身體再不會為你發出警報,盡管有著上一世正常人生活時的模糊經驗,但更多時候,你已經分辨不清該如何成為一個正常人。
「怎麼了?」六道骸順著你的目光看過去,注意到那個女孩,他眸光微動。
你很快移開視線,對上六道骸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搖了搖頭,「沒什麼。」
你只是稍微有點懷念從前的自己,你無法說失去痛覺是一件幻覺,如果帶著痛覺進行實驗,你絕對會徹底瘋在前期。你從來不是
忍耐性很好的人,而合租人加深了你對忍耐的厭惡。
你不喜歡忍耐與疼痛。
你看著表面祥和安穩的意大利,你握緊六道骸的手,「我要讓所有人都忍耐我。」
你要讓這個該死的世界為你讓步!
第14章
這算是六道骸第一次真真正正直面你的影響。用幻術模糊了你們四個人的存在,六道骸搜索了一圈,最終,他將目光定格在一位身價不菲的年輕人身上。
六道骸最擅察言觀色,確認了年輕人和他們目的一樣後。牽著你的手,六道骸掃過人群漸漸變多的街道,沒怎麼猶豫,六道骸選擇跟上年輕人。
幻術模糊著年輕人的感官,六道骸帶著你們自然走入那間一看就很高端的奢侈服裝店。這一次,在幻術的作用下,你沒有再看到那些惡心黏膩的垃圾目光。
「有喜歡的嗎?」
漂亮的藍眼睛望向你,你聽到六道骸的問話,抬眼看向這裡的服裝,你反應平平地移開目光。你難以提起興致,那聲古怪的重響總會時不時出現在你腦海裡。
重物……嗎?
你不想再思考。
店員注意到了你們的動靜,發現你反應平淡後,店員態度自然地上前,「需要看一下本店新品嗎?」
大家都在等待你的回答,你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店員短暫離開片刻後又很快出現,她向你們展示了這件裙子。
黑色制服樣式的襯裙搭配著小領帶,腰間垂垂掛著一條白色皮帶,絲滑的布料泛著光澤,摸上去異常舒適。是很親膚的布料。
店內衣服不得隨意試穿,除非消費累計到一定數額。但不知為何,店員看到你就心生喜愛,注意到你表現出了一絲對襯裙的在意,店員忍不住想,怎麼會有人忍心拒絕你呢。
店員略帶熱切地將裙子遞到你面前,「喜歡的話,可以試穿一下。」
你思考了會,你也確實需要換一件新衣服,你拿過了店員手中的裙子,走進衣帽間,拒絕了店員想要幫忙的請求,你直接鎖上了衣櫃門。
你略有些生疏地拿起裙子,一一解開裙前的扣子,你很快穿好了裙子。小領帶繞在胸前,你試著打了幾個結,但始終沒能滿意,內心愈發的煩躁,你干脆扯開被你打得亂七八糟的小領帶,你轉而拿起一旁的金屬飾品。
風格迥異的金屬項鏈搭配著乖巧的制服,莫名給人一股異於世俗的感覺。最後戴好白色皮帶,你打開衣櫃門走了出去。
「春也,很好看。」清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柿本千種面無表情地誇贊你。
城島犬的反應則比柿本千種熱烈多了,臉上詭異紅起一大片,城島犬先是移開視線,沒一秒,他又惡狠狠地盯著你,城島犬言不由衷, 「也就一般般吧。」
「犬,好沒有眼光。」柿本千種才不管城島犬究竟怎麼想的,聽到城島犬的發言,柿本千種繼續誇贊你,「喜歡。」
六道骸幽深著目光,只是穿了件勉強入眼的衣服,你的存在便叫人更加移不開眼。
「喜歡嗎?」六道骸詢問著你的意見,上前一步隔開店員想要幫你的動作,六道骸伸手替你整理好凌亂的衣領,熟練地替你打好領帶,六道骸語氣淡淡,「喜歡的話,就買下來。」
你點了點頭,沒有想要繼續試衣服的想法。
六道骸他們選衣服也很快,這三個人完全是拿了和你同款的三件套裝,六道骸爽快付完錢就帶著你們離開了這。
你也不知道剛從實驗室裡出現,六道骸哪來的錢,你也不在意,你的腦海裡還回響著那道聲音,等你再次回神,你發現你和六道骸他們分開了。
第15章
你被注意很久了。
異常美貌的、獨自一人走在毫無保護設施街道的漂亮女孩,隔著似假非真的幻術,你的存在像潮濕黏稠的海帶絲,絲絲縷縷纏繞著人的欲望。
疲憊的社畜、熱情的學生、狡詐的商人、掌權的政客……無數幽暗窺視的目光傾注在你身上,愛意渴望嫉妒占有……無數負面情緒交織成人們內心最原始的欲望。
——想要被你發現,想要被你注視,想要被你記住。
那些肮髒的、下作的、惡心的視線,如被無數人共同嚼過的口香糖,拔絲般狠狠黏在你身上。他們等待著你發現,他們期待著你發現。
惡心…….
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
你如前世般守紀律地走在街道旁,漸漸的,來往的車輛不知從何時停下聲響,你的腳步開始加快,幻術的作用緩慢消減,你卻一無所知,你只是忍耐著、忍耐著想要殺人的欲望,你企圖躲過人群。
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
全都給你滾遠點啊!!
賤人賤人賤人!!!全都是一群賤人!!!
肮髒的臭老鼠,過期的發霉面包,壞掉的爛西瓜,惡臭腐爛的氣息如細小的塵埃黏著在呼吸間的空氣裡,無時無刻不在刺激你敏感的神經。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都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死死死死死啊啊啊啊啊——
……
你神經質咬著手指,額頭青筋不斷跳動著,刺目艷紅的血珠一滴一滴從指尖滴落,詭譎的紅在你嘴角蔓延出一道旖麗的紋路,風緊咬著你烏黑濃稠的發絲,遠遠看去,好似一團扭曲的不可名狀。
你無法忽視人們的視線。
低劣的、惡心的、肮髒的醜陋欲望,他們怎麼敢、怎麼敢用那種目光看你?!!
渾濁不堪的眼珠浸透著你最惡心的情緒,你厭惡地移開視線。
「小妹妹是一個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嗎?」
「真可憐呢,叔叔來帶你回家。」
「哥哥們可不是什麼壞人啊。」
……
「讓我來幫助你吧。」
「讓我來幫助你吧。」
「讓我來幫助你吧!」
「讓我來來來幫幫幫助你你你你你吧吧吧吧吧!!」
「嘻嘻嘻嘻嘻嘻讓我來幫助你啊,讓我來幫幫幫助可憐的柔弱的美好的惡劣的你吧哈哈哈哈哈」
……
你抬頭,混合著咚咚咚響地重物掉落聲,一張張扭曲的人臉掛著弧度相同的假笑,他們整齊劃一地看向你,僵硬的脖子在扭動間發出「嘎達嘎噠」的可怖聲響,空洞的眼睛如鬼魅死死纏住你。
怪物。你咒罵道。
神經質地瘋笑,好半晌你才自我克制了噴湧般的惡念和破壞欲,你情緒糟糕地拍開他們試圖上前的手,冰冷的薄唇毫無留情地吐出惡劣的字眼。
「滾開,臭蟲們!」
意大利語難學,但你很有語言天賦,學會的第一句長句就是用意大利語罵人。
……
討厭被注視,討厭被搭話,討厭被圍觀……你討厭一切活著的生物聚集在你身邊,加重的呼吸、惡心的喘氣、煩人的心跳……你恨恨地踹倒不斷阻止你前進的臭蟲垃圾們。
你憑什麼要為這群臭蟲的死亡感到自責?這就是個該死的、欠死的世界,欠死的臭蟲,欠死的■■
!
敏感的神經在崩潰邊緣,有人穿過人群直直抓住了你的手,等你反應過來,你已經被人帶著一口氣竄出二裡地了。
「好險,差點以為會失敗呢。」來人說著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確認附近沒有多余雜亂的人,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的金發男孩終於出聲。
你微微喘著氣,他的手還拉著你,溫熱的指腹貼著你的脈搏,過快的心跳吵得你的鼓膜也開始隱隱作響。
稍微平復了下過快的心跳,你順著細白修長的手指看過去。劇烈跑動過後,男孩的金發凌亂地翹起,左邊劉海的小卷卷格外明顯,注意到你的視線,金發男孩立馬收回手。
「啊,不好意思。」
如果忽略金發男孩臉頰處小小的紅暈,從頭至尾,金發男孩的情緒都很穩定。
你辨別意大利語還是有些吃力,金發男孩注意到你一直沒有說話,他上前一步湊近你觀察,「嚇到了嗎?」
但很快,透過你迷茫的眼神和特別的容貌,金發男孩立刻明白了什麼,「聽不懂意大利語啊,那英語或者日語呢?」
金發男孩流暢地切換自己的語言系統,目前他所會的語言暫時也就這三種。察覺到你對英日語的反應,金發男孩選擇英日混合。
你被金發男孩突然貼近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你沒有注意腳邊的障礙。眼見你踩上障礙即將摔倒,金發男孩反應迅速地拉住你。但他低估了自己的身體力量,金發男孩被迫和你一起倒下。
「嘶,有點痛。」嘴裡發出弱弱的吸氣聲,伸手護住你腦袋的金發男孩低頭看了眼安然無恙的你,他表情溫和,「還好你沒事。」
你有點懵。
從剛剛金發男孩帶你跑走,又到他現在抱著你一起摔倒,事情發生得太快了,你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等到你回神,金發男孩已經自然用日語和英文交替著和你對話了。
「差點忘了還沒自我介紹。」金發男孩拉著你起身,他姿態隨意地靠著牆,目光落在手上的擦傷,金發男孩一邊從寬大的工裝服口袋裡拿出超大創口貼,一邊向你介紹著他的名字,「我是斯帕納。」
簡單用碘酒消了毒,斯帕納疼得閉起一只眼睛,干脆貼上最後的創口貼,斯帕納終於抬頭看向你。
斯帕納說話的語速並不快,照顧著你語言不通,他刻意放緩了自己說話的語速。
大腦努力處理這段文字信息,你後知後覺意識到斯帕納是在等待你的回答。
猶豫了下,你緩慢開口,「今春也。」
「春也。」斯帕納輕聲念了一遍,終於知道你的名字,小小的紅暈又一次悄悄爬上他的臉頰,斯帕納的眼睛亮亮的,「很好聽的名字。」
斯帕納早就注意到你了。
沒有人能忽略你的存在。模糊的幻影、朦朧的香氣,便是有幻術替你偽裝,■■的祝福也會讓人無意識注視你。更何況,幻術並不能永遠遮蓋住你真實的美貌。
斯帕納比任何人都先發現你。
很平淡的一天,他和往常一樣去常光顧的店內買些新的機械設備,慢悠悠走在路上,斯帕納的嘴裡還叼著一個棒棒糖,腳步一拐,正准備跨入另一條街道口時,斯帕納忽然止住步伐。
敏感的鼻子嗅到一陣特別的氣味,斯帕納下意識尋找氣味來源,偏過頭,你恰好和他擦肩而過。濃密烏黑的發絲掠過他的眼睛,斯帕納本能地閉眼,你尾梢的發絲似有若無蹭過他,再度睜眼,斯帕納發現你已經走遠。
你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佇足原地,斯帕納咬著糖,呆萌的表情顯出幾分專注,他短暫思考了會,斯帕納選擇跟在你身後。
自小就對精細的機器人感興趣,斯帕納有著超脫常人的敏銳、分析能力和動態視力,他輕而易舉就覺察到路人對你過分的在意。起初,斯帕納並沒有在意路人對你的態度,直到第一個人打破你們之間詭異的氛圍,而後,一個兩個路人接二連三地將你包圍。
斯帕納輕微皺眉,他扭頭看向周圍,斯帕納試圖找些有用的工具,空空如也的環境讓他束手無策,斯帕納再次望向你,恰好看到你生氣的一幕。
你蓬勃爆炸的情緒瞬間吸引了斯帕納全部的注意力,斯帕納失神片刻,你罵人踹人的模樣簡直太酷了,他喜歡你飽滿爆炸的情緒。回過神的斯帕納眼睛亮晶晶的,臉頰暈染著小小的紅暈,斯帕納觀察了下你的包圍圈。
像一只正大光明偷油的小老鼠,斯帕納嗖的一下鑽入包圍圈的薄弱點,抓住你手腕的一瞬間,斯帕納發現你比他想像的還要瘦弱。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斯帕納小老鼠帶著自己的小寶藏跑遠了。
現在,斯帕納正式站在你面前,你的眼裡終於留下了他的痕跡,斯帕納莫名有些開心。
交換了姓名,你們就是朋友了。
你盯著斯帕納,他的反應看上去很正常。盡管對方表情很淡,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很好地把他的心情傳遞給了你。
此刻,斯帕納站在你面前,對著光,陽光親吻著他燦爛的金發,略微下垂的眼尾給人一種天然無辜的感覺,斯帕納抬眼看你,你莫名幻視一只向你撒嬌的小狗。
腦內煩人的悶響間歇性地吵你,你厭煩地掀起眼皮,想要離開的步伐再次被攔住,你忽然生了厭倦。
無機質的目光落在斯帕納身上,你慢吞吞朝著斯帕納邁步。抬腳踹向他身後的牆,你語氣惡劣,「再不走,我連你一塊揍。」
你快要沒辦法冷靜理智地思考,惡劣的心情像腐爛生蛆的蘋果,你想要把所有人都變成壞蘋果,然後碾碎戳爆。
斯帕納並不在意你忽然惡劣的情緒,他不自然地偏過腦袋,耀眼的金發散發著太陽的溫暖氣息,斯帕納咬碎嘴裡的糖果冷靜一下過載的大腦,他認真提醒道:「春也的裙子,注意一下。」
你低頭,柔韌性太好,你踹得過高,散開的白色裙擺像海邊的白色浪花,一圈一圈蕩漾著風的蹤跡。收起威脅的動作,對待帶你跑出臭蟲們包圍圈的小狗,你忽然眨了下眼。
惡劣地湊近他,你捏過他的下巴,強迫斯帕納扭頭看你,你詭異專注地盯著他,「現在,看著我。」
命令式的口吻讓無辜小狗露出茫然的眼神,直視你,斯帕納的大腦又開始過載了。嘴裡下意識想要咬些什麼,但很快,斯帕納意識到,他的糖剛剛咬碎,口腔裡還殘留著微弱的甜意,斯帕納緩慢眨了下眼。
「你在想什麼?」
鬼魅般的氣息迷惑著斯帕納的理智,大腦在向他瘋狂發出警報,斯帕納罕見地沒有離開。他對你很好奇。
「我想帶你去一家店。」斯帕納誠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是一家我常去的機器人店鋪,裡面有各種各樣的機械設施。」
「機器人?」你突兀地想起,過去你總在期待星際裡的家政全能保姆型機器人出現,你看向眼前比你高上一些的斯帕納,你忽然開口,「你很喜歡機器人嗎?」
「不止,我對機械類的存在都很感興趣。」
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你。
「未來,我絕對會創造一個讓大家震驚的機器人!」
斯帕納一直都很相信自己,他望向你,斯帕納彎了下嘴角,「要和我一起嗎?」
你分不清他說的是想讓你和他一起去那家店,還是想要你見證他的未來,如果斯帕納創造的不是你想要的機器人,你才不想在意他的想法。
古怪的悶響聲似乎遠離了你,心情稍微轉好,你看著斯帕納期待的目光,你點了點頭。正好,你也可以觀察一下異世界的生活水平和科技發展。
斯帕納帶你來到他常去的店內。
「是斯帕納啊,上次你想要的小零件我都給你補貨了。」店員是一個穿著工裝褲的胖大叔,看到熟客,店員朝斯帕納打著招呼,視線落在斯帕納藏在身後的女孩,只看到幾縷發絲的店員露出然於心的笑容,「斯帕納也知道交朋友了啊。」
「嗯。」斯帕納情緒平穩地應聲,但從他眼裡的亮光可以看出,斯帕納很認可你們之間的朋友關系。
你抬頭就望進了斯帕納的眼睛,小小的瞳仁只有紅豆大小,搭配著下垂的大眼睛,看上去無辜又可愛,更別提他那頭跑動間、異常凌亂的發絲。翹起的發尾一卷一卷,斯帕納的可愛度持續上升。
你暴躁的心情在斯帕納的可愛度爆棚下,緩解不少。腦內一直死死纏繞著你不放的悶響聲也不知何時消失,你總算擁有了一片清淨。
更何況,斯帕納是除六道骸、城島犬、柿本千種以外,對待你最正常的人。
你打量了下不算整潔的店鋪,除了你們兩個,店內再沒有其他人,盡管如此,店員依舊很忙,你注意到店員只在最開始和斯帕納打了個招呼,剩下的時間他全埋頭沉浸在機械面板的搭建上。
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店員完全忽略了你的存在。沒有煩人的視線,你久違感到了一絲放松。
斯帕納顯然對這裡很熟悉,不放心地拉著你的手,斯帕納很快就找到自己最需要的東西,你還沒等多久,斯帕納就已經結賬走人了。
「這就好了嗎?」
「嗯。」斯帕納寶貝地拎起袋子看了眼,聽到你的話,他扭頭看你。自然帶你避開人多的地方,斯帕納聲線平穩,「主要大件都在家裡,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帶你看看我以往制作的小機器人。」
「當然,如果你對機器人的制作步驟感興趣,我也可以做給你看。」
斯帕納很樂意給你分享他的愛好。
「如果還能再次遇到……」你松開斯帕納的手,趁著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你准備離開這裡,忽然,你轉身,漂亮的白色裙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對著還呆萌愣在原地的斯帕納笑了下,你心情愉悅地朝他揮了揮手,「那麼,帶我去看看你親手制作的機器人吧。」
「我也很期待,未來的那個能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的機器人。」
斯帕納怔怔站在原地,他下意識往前跑了兩步,隨即覺察到什麼,他又止住腳步。
「咚、咚、咚。」
今天的風好吵,吵得斯帕納都快要聽不清自己的心跳聲,捏緊手裡的袋裡,斯帕納忽然希望現在就能有一個時光機帶他去往未來。
他好想知道,未來的你,也會像現在這樣笑著站在他身邊嗎?
和斯帕納分別後,你拿出在機械店內發現的口罩戴上。沒有刻意去走人多的地方,你慢悠悠走在城市的一角。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你第一個認認真真觀察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異世界的意大利黑手黨盛行。一些店鋪還正常販賣著前世在你世界禁止的物品和武器,你簡單觀察了下,這些武器都很正常,和實驗室裡的特殊武器完全不一樣。
兩個世界相似又不同,你並不清楚這是什麼時代,但異世界的科技顯然還沒發展起來,樸素的環境恍惚讓你以為這是某個世紀的古早歐洲。
和你想像的不同,異世界的治安並沒有差勁到人人自危的地步,起碼你沒有在大街上看到為非作歹的黑手黨。想起黑手黨,你厭惡地斂下眸子。家鄉的掃黑除惡橫幅還張貼在你看得到的地方,但轉瞬,像是來到了鏡面反轉世界,你只覺得荒謬。
黑手黨的下限遠遠超乎你的認知。生活在和平年代,你見過最可怕最血腥最慘烈的事情也不過是殺豬,但黑手黨不一樣,他們不光會殺豬,還會殺人。
逃出實驗室後,六道骸他們就和你坦誠,他們也曾是黑手黨家族的一員,不過為了私欲,卑劣的黑手黨們連自己家族的孩子都不曾放過。
而現在,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已經徹底湮滅在時間的長河裡了。
——除了殘活的幼童,所有涉事成年人全都被他們殺了個干淨。
你和他們不一樣,不,應該說,你和這裡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你既不是黑手黨家族的孩子,也不是被拐賣來的可憐稚童。
你單純只是一個幸運值為負的倒霉蛋。
——瓶蓋總是謝謝惠顧、中獎永遠都是安慰獎、就連抽卡你也都是保底的命,最後合租人更是給了你倒霉生活最後一刀。
……
你無法解釋你是怎麼來到異世界的,不過六道骸他們似乎自動補全了你的身世。
清淺的呼吸落在口罩裡,你走在陌生的街道,來來往往的人穿著他們國家習以為常的搭配,你無法從異世之人的身上找到你熟悉的影子。
陌生的語言灌入耳朵,明明是你前段時間剛學習的句子,你卻沒有絲毫熟悉的感覺。你只覺得眼前的一切如此荒誕又陌生。
穿越成為既定事實,你忽然覺得好笑,如果現代社會知道了你的實際,那麼無數數學和物理理論都將推翻。
——哈,這下大家又有新的東西可以學習了。
從不著邊際的思緒中抽離,你重新看向姿態閑適的路人。
——等等,這裡面是不是混入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小嬰兒?
在你移開目光後,敏銳的視線落在你身上,停頓三秒,那道目光又不動聲色地挪開。
等你再想看清小嬰兒的真實面目時,人潮早已抹消他的蹤跡,你也不執著,隨意移開目光,你繼續自己的觀察。
正常的人類輕松自在地走在路上,你的記憶裡模模糊糊也有過這樣的場景,
——熱氣騰騰的煎餅果子,七分甜的芋泥啵啵,你手捧新鮮出爐的糖炒栗子,穿著睡衣的你舒適隨意地走在街頭,內心滿滿的幸福感。而現在,你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強大的迷惘和陌生衝擊著你,你再不復當初輕松自在的心境。陰郁迷茫充斥著你的大腦,你已經變得連你自己都不認識了。
可怖扭曲的陌生感填滿了你的身軀,你割裂地凝視這個世界,你不可自控地懷疑其真實性。
包括你自己的。
擁有動漫文學裡才會有的魔性美貌,像完美程序裡意外出現的bug,你處於虛假與真實之間。
——
天要黑了。
涼意浸染你的骨頭,昏暗的光線下,枯朽的大樹像陰森可怖的鬼爪,森森動搖人脆弱的意志。收斂煩雜的心緒,你定定盯著扭曲晃動的樹影,冷風灌過領口,你凍得不想說話。
下意識想要踏入明亮溫暖的店內,轉瞬你又止住步伐,遲鈍的腦子僵硬運轉,你後知後覺意識到最關鍵的一點,
——你沒有身份。
■■讓你降臨異世,卻沒有給你對應的身份信息,換言之,你在異世還是一個黑戶。
之前,有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六道骸陪著你,你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回過神後,你發現連給自己辦理一張身份證的錢都沒有。
你不清楚異世的身份證明是怎麼獲得的,但你明白,你肯定無法從正規渠道獲得你想要的東西。先不提你的外貌,光是你的來歷,你就無法向陌生人言明。你也無法信任他們。
慢吞吞走在路上,你決定先找個橋洞應付一下今天的倉促。
雖然一個人存活的概率不高,但你也沒有尋找六道骸他們的想法。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你始終無法對這個世界產生真實感。腦海裡恍惚想到某只小鳳梨,你頓了頓,猶豫了一下,你勉強承認,六道骸還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只可惜這點不同並不足以支撐你永遠留下來,現在,你只能接納你自己。
你想要重新創造一個只屬於你自己的家。一個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家。
第16章
你的計劃不幸夭折在半路。
「你這家伙,不要隨便放開我們的手啊笨蛋!!」
城島犬第一個找到了你。
凶巴巴的聲音在你耳畔響起,你懨懨地抬頭。
城島犬不知何時找到了這邊,頭發沾染汗水,凌亂地貼在臉上。看到你後,喘著氣,城島犬露出可怕的尖牙,「終於找到你了。」
城島犬氣勢洶洶地走近你,犬耳尖敏地豎起,看到你孤寂地獨坐在河岸邊,城島犬又咽回自己所有的抱怨和擔憂。
你沒有在意城島犬的情緒,你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耳朵和尾巴看。
城島犬提過他的技能,你的腦海裡一直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直到今天,你才真正見到他使用技能的模樣。
……有點可愛。
像一只半獸化的幼犬,城島犬湊到你身邊不停嗅嗅嗅。
「人多,味道太雜,我嗅了好久才終於定位到你的位置。」
城島犬不喜歡你身上有其他人的雜味,尤其是狗化後,他的嗅覺異常敏感,嗅到你身上雜亂紛擾的氣息,城島犬不爽地嗚聲。
有一道氣味殘留得格外久,它既不屬於千種,也不屬於骸大人,更不屬於他自己。城島犬盯著你細白的脖子,他突兀地想對你下口,但最終,城島犬還是遏制了自己這股莫名其妙的欲望。
「骸大人和千種很快就會趕過來。」
城島犬拉你起身,獸化後的眼瞳流露出純粹的野性,視線難耐地從你脖子上收回,城島犬看向陰森黝黑的河流,他皺眉說:「迷路了就好好待在原地啊笨蛋,我和千種、骸大人都會回來找你的。」
「我才不想待在原地。」你撇開城島犬的手,聽到他的話,你重新坐在干燥的地面,盯著一潭死水的河流,你提不起興致地蜷縮成一團。
「我要一個人呆著。」
你有點困倦,但又不想睡覺,你只想一個人睜著眼睛,從天黑待到天明,再從天明等到天黑。
「你又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城島犬不是很能理解,他站在原地等待了一會,確認你完全沒有想要起身的欲望,城島犬也沒有強硬地拉起你,他自然坐在你身邊,城島犬使勁動用他的大腦思考。
「因為我們沒有及時找到你,生氣了嗎?」
「不是。」
「你不喜歡出門?」
「不是。」
「你……」
沒等城島犬再說話,你打斷了他,「尾巴。」
「什麼?」城島犬一時之間沒有聯想到自己身上,他還在疑惑。
「……你的尾巴,一直纏著我。」
城島犬低頭,他的尾巴不聽話地纏上你的手指,一圈又一圈,大大的、蓬松的尾巴調皮地鑽入你的掌心,又在你即將抓住它時「咻」的一下溜走,活像一只勾人的狡猾狐狸。
「!!!」
城島犬立馬驚地跳起,他反應很大地扯起自己不聽話的尾巴,沒輕沒重的手指還扯斷了幾根毛發,你清晰看到,斷裂的毛發在半空艱難飄了幾秒,而後又因自身的重量被迫墜落在這片土地。
城島犬異常的反應讓你側目,你眨了下眼,「你還沒馴服自己的尾巴嗎?」
「根本就不是馴服和被馴服的關系啦!!這只是…只是一種狗的本能反應而已。」城島犬磕磕巴巴地解釋,狗本來就是這種會突然興奮的古怪物種啊,奇怪的是狗,又不是他城島犬。
「變成狗後,我也會擁有它的能力,比如說超強的嗅覺和運動能力。」
「這種本能反應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迷茫地聽著城島犬暴風輸出了一連串,夾雜著生硬的中文和意大利語,你艱難理解了城島犬的意思。
目光落在城島犬身後瘋狂對你搖晃的尾巴,你忽然有點想摸摸狗尾巴。
你沒養過狗,出租屋通常不會允許飼養寵物,加上你很擔心自己不能好好飼養一只寵物,所以你的飼養欲望一直擱置。
你總以為,你還年輕,你未來的時間也還很漫長。
「要摸摸嗎?」
你的眼睛牢牢粘在他的尾巴上,城島犬抓著自己的尾巴,注意到你的表情,他稍稍松開手,尾巴尖往左搖,你的眼珠輕微往左轉動,尾巴尖往右搖,你的眼珠輕微往右轉動。
城島犬沒有思考,完全出於本能,他朝你遞上自己脆弱的大尾巴。
掌心結結實實接觸到一片柔軟,蓬松柔軟的毛發填滿你的掌心,你陰郁的內心像突然接觸到陽光,剎那被軟乎乎熱烘烘的大尾巴掃了下,你微微睜大眼睛。
「只有這一次!要摸就快點摸啦!!」薄弱點捏在別人的手裡,城島犬不自在地抖了抖耳朵,他又重新坐回你旁邊,你看過去,城島犬連坐姿都跟狗一樣。
你一下一下摸著城島犬的尾巴,無師自通擼狗手法,你又盯上了他不斷抖動的耳朵。
捏著城島犬的尾巴根防止他突然竄走,你緩緩湊近他。冰涼的指尖不動聲色摸上他的耳朵,你垂眸觀察著城島犬的反應,和你想像中的一樣,城島犬炸毛了。
掌心的尾巴像觸電般炸開,想要逃走的身體僵在你指尖,你順著自己心意揉上城島犬的耳朵。從耳根開始,紅暈伴著熱意,城島犬像只受驚的兔子,驚乍得瞳孔都擴大。
你惡劣地貼近,「城島犬的名字也有一個犬字呢。」
城島犬強撐著與你對視,他極力忽視耳朵和尾巴傳來的酥麻感,犬牙發癢,城島犬死死盯著你,想要咬人的欲望愈發強烈。
「那又怎樣,我又不是狗。」細微的磨牙聲伴著城島犬的咬牙切齒,他凶巴巴地回答你。
你低頭看著在你手下毫無反抗之力的城島犬,你詭異產生一股奇特的滿足感。
暫且跳過話題,你疑惑地直視城島犬干淨的眼睛,「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你再說什麼屁話啊。」城島犬理所當然地說,「當初不是約定好的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誰都不可以背離約定。」
「我可沒有答應。」
城島犬沉默,他抬頭定定盯著你,單手撐著地面,城島犬用空余的手攥住你的手腕,「我們是家人。」
城島犬執著又堅定,這幅表現,完全就跟認死理的倔強狗子一模一樣。
「不想離開春也,春也也不可以離開我們。」
「無論去哪裡,我都會找到你。」鼻尖聳動,城島犬的眼睛亮得嚇人,「春也的味道很特別,我絕對可以一次比一次更快找到你。」
逃出實驗室後,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他們不想再失去什麼,也不會讓人再從他們手中奪走什麼。
城島犬的發言直白得可怕,你罕見地沒有升起想要殺人的欲望,大概是因為他不斷向你搖晃的尾巴,你很難對城島犬產生惡感。
「雖然不知道春也為什麼會這麼說。」
城島犬頓了一秒,他專注又認真地看著你的眼睛。城島犬當然知道你的古怪和詭異,可他完全不會在意這些,叼在懷裡的,那就是他的,城島犬的認知非常清醒。
「但是,春也是家人。不管是我,小柿還是骸大人,都認同春也。」
「我們會永遠接納你。」
憑著直覺,城島犬說出了自己以往絕對不會說出口的話。
「我們是春也的。」
第17章
……是你的。
城島犬、柿本千種、六道骸都是屬於你的。
心髒像潮濕成結的海藻團,咻的一下,扭曲繁雜的結忽然松動,眼裡逐漸泛起亮光,你看著你掌心下的城島犬,亂糟糟的毛發裡,城島犬看你的目光格外明亮,你的內心升起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手指無意識插入城島犬的發根,一手揪著他毛茸茸的犬耳,你捏起城島犬紅到滴血的耳根,你獎勵式揉揉狗頭,「乖狗狗。」
生澀優雅的意語緩緩從你口中吐出,城島犬的尾巴一下僵住,隨即,像風路過後拼命旋轉的風車,毛茸茸的大尾巴打在你的手上,甩出幾道紅印。
城島犬面上一片鎮定,只可惜泛紅的耳根完全出賣了他的心情,城島犬聲厲內荏:「都說了我不是狗啊!!」
把耳朵和尾巴都從你手上移走,城島犬摘下他的動物齒模卡匣,在你面前,他又恢復了正常人的模樣。
尾巴和耳朵都消失了,你有些失落,摸上城島犬金燦燦的腦袋,微炸毛發的手感始終比不上蓬松的耳朵和尾巴。
「小柿和骸大人來了。」城島犬收力起身,手指虛虛搭在你的腰上,以防你因為他突然的起身動作傾倒,瞥了眼不遠處,城島犬提著你一起站起,他別過臉,凶巴巴地說:「想摸的話,回家再讓你摸啦。」
六道骸和柿本千種走到你面前。六道骸自然脫下他的外套披到你身上,他們沒有提自己究竟找了你多久,看到你安然無恙,六道骸不動聲色觀察著你,確認你沒有受傷,他輕笑著上前圈住你的手腕。
「回家吧。」
「已經這麼晚了啊。」城島犬姿態隨意地走在後邊,抬頭看著漆黑的夜,點點星光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咕嚕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城島犬捂住自己不斷作響的肚子,「我們干脆吃完飯再回去吧。」
柿本千種:「我沒意見。」
六道骸偏頭看你,說:「春也餓了嗎?」
你摸了摸自己無知無覺的肚子,你腦子裡並沒有明確的概念,你根本不會產生餓肚子後會的胃部灼痛感,所以你也無法判斷自己此刻是飽腹狀態還是餓過頭後的假飽狀態。
「我還好。」
你說得隨意,距離十二點也快了,等刷新,你的身體內又是全新的內髒和骨頭,就算你天天不吃飯,你也不會餓死。
進食成為可有可無的選項,你總會忘記自己的身體狀態。但六道骸、城島犬、柿本千種可不會忘記,他們還殘留著正常人的本能。
六道骸估算了下時間,從你用餐到現在,你未曾進食過,腹中食物估計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掃了眼街道,依舊還有幾家餐廳營業中。
「那就去那間餐廳吧。」六道骸指向河畔的那間建築,餐廳門前掛了盞小燈,澄亮溫和的小燈像引領迷途路人的光,幽幽等待在那。
順著六道骸手指的方向,你看過去,恰好將夜晚的意大利望入眼眸。
意大利的夜晚燈火璀璨,明暗恰當的燈光溫和不刺眼,河畔倒影著一盞盞頗具設計色彩的路燈,水面輕輕淺淺地晃動,晃悠著路燈的光影倒影成一圈圈浪漫的水波紋。
——就好像,梵高畫裡的世界真實映入你的眼簾。
建築古老的美麗讓你震撼,幽藍晦暗的天空襯得這片天地愈發深邃,你靜靜欣賞著陌生的世界,美是共通的,你難以厭惡油畫般的歐洲夜晚。
「有喜歡的嗎?」六道骸帶著你走入餐廳,坐在幽靜的綠植附近,六道骸將菜單遞到你面前,誘人的食物圖片展現在你面前,你不自覺看入神了。
摸了摸軟軟的小肚子,你翻閱著菜單。
「不喜歡就換一家。」柿本千種推了推眼鏡,不同國家的人對待食物的喜好也不同,雖然不說,但柿本千種還是很擔憂你會不習慣意大利的食物和水土。
「感覺還可以。」手指了指堆疊成一座小山的意大利面,你認真點菜,「圖片都很誘人。」
西西裡茄子燉、特色意面、冰淇淋、提拉米蘇、那不勒斯披薩……不知不覺,你點了一大堆。六道骸任你點餐,看你遞回菜單,六道骸側頭看你,「已經夠了嗎?」
你數了數自己點下的食物,你肯定地點頭,「夠了。」
見狀,男孩子們挑著自己想吃的食物快速點了遍,菜單遞給服務員,沒等多久,菜品緩慢開始上桌。
餐廳並沒有提供筷子,你又用不慣叉子,六道骸拍了下你的手,「先不急著吃。」
還在和叉子作鬥爭的你茫然抬頭,你只看到六道骸起身離開的背影。他走向服務員,嘴角揚起溫和笑意,他在和服務員交流。離得遠,你聽不清六道骸在說什麼,只看到沒過多久,他就跟著服務員走向櫃台。幾秒過後,六道骸揣著一個小袋子走向你。
「用這個。」六道骸坐回你身旁,他從袋子裡拿出幾雙干淨的筷子,遞給你一只,他拿走你面前礙事不好用的刀叉,等做好這一切,六道骸又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兩個人,「犬,千種,你們需要嗎?」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對視一眼,視線落在你吃得歡快的臉上,他們自然接過六道骸手上的筷子。
「需要。」
小孩子的學習能力很強,雖然一開始有些不習慣,但用慣了筷子後,城島犬他們也懶得再換回來。和你一樣,會讓城島犬的內心升起隱秘的歡喜,他喜歡這種,你的身上纏上他的氣息,他的動作染上你的習慣,這會讓他有種你們親密無間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你們本該親密無間。
因為,你們是家人啊。
家人,合該親密。
這頓飯你吃得很滿足,剛出爐的披薩散著暖意,咬下去一口爆汁,濃郁的番茄湯汁撲滿你的鼻腔口舌,羅勒葉的清香中和了芝士的油膩,但鮮美的湯汁又不會讓餅皮變硬,披薩餅很有嚼勁,邊緣的餅皮烤得有些焦,脆脆的很好吃。
胃裡飽飽的,你滿足地眯起眼睛,拿起最後的冰淇淋,你慢悠悠享受著冰冷的甜意。
「嗷,好撐啊。」城島犬毫無形像地往後一仰,手摸了下圓滾滾的肚子,他打了個嗝,「這絕對是本大爺吃得最飽的一次。」
「你上一次也這麼說。」柿本千種面無表情地戳穿城島犬,「犬要適可而止。」
「什麼適可而止啊。」城島犬反駁,「喜歡的東西就要一直吃,吃到飽就會滿足了啊。吃到半飽,胃裡根本就不會填滿。春也,你說是不是?」
說到一半,城島犬還來詢問你的意見,你點頭贊同,畢竟你今天也吃得很撐了。
「春也,不要慣著犬。」柿本千種抬眼看向你,幽深的藍眸注視著你,他語氣平淡,「吃太撐,會難受。春也剛剛也吃了很多。」
你咬下最後的冰淇淋皮,你理所當然,「我才不會難受。」
……你被打臉了。
吃得時候沒感覺,等到回家後,你躺在床上開始哼哼唧唧,凌晨十二點早就過了,你完全不能指望身體自動恢復。胃裡不斷傳來飽脹反胃的感覺,你痛苦地擰眉。
就算沒有痛覺,身體也可以在其他方面折磨你。
在床上不斷翻來覆去打滾,胃部的飽脹讓你無法入睡,你猛地掀開被窩,直挺挺從床上起身,你低頭盯著自己的肚子,你的眼神逐漸危險。
把它破開來,討厭的堆積食物就會從裡面流出,你也就不會再有煩人的飽脹感了。
環視一圈屋子,你失望地發現,你的屋內並沒有危險物品,你的手上除了從實驗室帶出的特殊子彈,你並沒有尖銳的危險品。
你完全沒有意識自己的想法有問題,你從床上起身,赤腳走在地板,你不死心地試圖搜尋。
沒有沒有沒有!
哪裡都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你煩躁地捂著肚子,忽然,你想起了廚房。廚房裡會有各種各樣的刀具,眼睛一亮,你勉強忍耐住討厭的飽脹感,打開房門,確認路線,你直直闖入廚房。
城島犬他們都睡著了,路過他們的房間時,你完全沒有聽到裡面傳出動靜,想想也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基本都是沾枕即睡,你撇過頭直直朝著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在你離開後,房門打開,三個小腦袋從門後冒出,六道骸盯著你煩躁地背影,他微眯起眼睛。
「春也又餓了嗎?」城島犬小聲開口,「她不是剛吃了那麼多嗎?消化也沒這麼快吧。」
柿本千種莫名有股不好的預感,他微微皺眉,「犬好笨。春也肯定是撐著了。」
難受的話,為什麼不和他們說呢,柿本千種看到了你捂肚子的動作,「肚子撐,為什麼要去廚房?」
六道骸冷淡地說:「去看看。」
你並不知道有三個人正小心翼翼地跟在你身後,你順利走到廚房,掛在白牆上的菜刀鋒利又亮锃锃的,你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這是你第一次進廚房,你拿起菜刀,簡單比劃了下,你不喜歡菜刀笨重的手感,視線下移,你看到了小巧的壽司刀。
輕便小巧的壽司刀沒有菜刀那麼鋒利,你拿起壽司刀,比起鋒利程度,你還是更喜歡輕便的東西。
手倚著灶台,舉起刀,反光的刀面映照出你面無表情的臉,灰藍色的眼瞳如深海深深吸引著你,你不自覺被自己蠱惑。
「哦呀,這是在做什麼。」
還沒等你有動作,六道骸已經來到你面前,清瘦的手抓著你拿刀的手腕,散亂的劉海下,幽黑的紅瞳深深凝視著你此刻的動作。
「你這家伙瘋了嗎?!!」城島犬快速拍掉你手上的壽司刀,冰冷的刀具碰撞上地板,沉悶的聲響敲打在每個人心裡,城島犬肉眼可見地暴躁起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柿本千種抬了抬眼鏡,他沒有說話,反光的鏡片倒映著你茫然的表情,顯然,你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行為的問題。
「為什麼拿刀?」
柿本千種心裡隱隱有股猜測,由於過於離譜,他始終難以相信。
你不理解大家都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大,你垂目看了眼安靜睡在地上的壽司刀,下一秒,六道骸抬手捏起你的下巴,「看著我。」
六道骸盯著你安靜的模樣,想起實驗室裡你的瘋舉,六道骸終於明白自己心中隱隱的不對勁究竟是什麼了。
「太撐了。」你坦誠。
「太撐了為什麼要拿刀?」城島犬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他迷惑又不解。
「太撐了,想用刀取出食物。」
這不是很正常嗎?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你感覺你實踐得很好。
更何況……
「我不會痛。」
柿本千種:「這不是痛不痛的問題。」
城島犬擰眉,「難受的話,來找我們啊,你是笨蛋嗎?不要總想著自己一個人解決問題!!」
「犬說得沒錯。」六道骸臉上第一次喪失了笑意,面無表情盯著你的時候,那雙異瞳的存在感異常強烈。
「春也現在有我們。」
「這樣最方便。」
你的手還被六道骸圈著,你想要縮回手,但你沒想到六道骸小小的身板,力道竟然異常大,一時之間,你竟無法從他手裡抽回手。
「還有更好的方法。」柿本千種淡淡反駁你,他看上去完全沒有生氣的跡像,唯有繃直的嘴角才能體現出他的壞心情。
「什麼方法?」
六道骸不動聲色攥緊你的手,「我們來教你。」
第18章
你們的臨時住所並不是特別大的房子,房子內唯一一間大臥室給了你,三個男孩子共同住在一間房。
你被帶著來到男孩子們的房間。剛從實驗室裡出來,大家的性別觀念都很淡薄。連生存都得不到保障,哪還有閑心考慮這些。
所有人都表現得很自然。
你正式踏入他們的領域。
和你布置溫馨的房間不同,六道骸他們的房間清冷沒什麼人煙氣,除了簡單能睡的大床和一個小小的沙發,他們的房間內什麼都沒有。
你被拉著坐在沙發上,柿本千種貼心地拿了個腰枕靠在你身後,城島犬從你背後冒出腦袋,他趴在沙發上,腦袋擱在你的肩膀,城島犬低頭看向單膝蹲在你面前的六道骸。
「先不要躺下。」
六道骸伸手探上你的肚子,隔著衣服,他生澀揉動著,抬眼觀察著你的表情,六道骸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力道。
「太撐的話,先緩一緩,等會再躺下。」
你靠在沙發上,六道骸的手法輕柔舒適,你不自覺眯起眼睛,身體逐漸放松,你歪著腦袋慢慢靠上柿本千種,城島犬站在你身後,手指一圈一圈撩著你的長發,你沒有理會城島犬的小動作。
「感覺怎麼樣?」六道骸輕笑,指腹和手掌用力,他不輕不重揉著你鼓鼓脹脹的肚子,「下次可不能這麼不節制了呢。」
「我也沒吃多少啊。」你不滿地嘟囔。
六道骸挑眉,他站起身,六道骸似笑非笑地望著你,「要我給你重復一遍菜名嗎?」
六道骸一開始沒產生想要阻止你的想法,平時他、犬、千種做飯的分量都控制得很好,這是六道骸第一次帶你們外出覓食,他看你吃得那麼香,再加上對你食量又沒有准確認知,六道骸還以為你真的能吃下那麼多食物。
結果沒想到讓你盡情吃的下場會是這樣……
眸色幽深,六道骸不動聲色地看向你。
他果然還是得時刻看住你,如果放任你的後果就是讓你受傷,那不如由他來接管你的全部。
「現在可以躺下了。」
六道骸淡淡斂去自己外露的情緒,目光轉了一圈,他從床上拿下厚實的毯子。
你倚靠在柿本千種的懷裡,這家伙看上去冰冰冷冷,身體的溫度卻意外的炙熱。
「快點快點。」你才不管六道骸去干嘛了,你出聲催促著,六道骸不在,還有柿本千種,柿本千種不在,還有城島犬,「柿本千種快點呀。」
六道骸的方法果然不錯,起碼現在你的肚子被按摩得暖洋洋的,連帶著擾人的飽脹感都退去了不少。
聽到你叫他的名字,柿本千種愣了下,扶住你的動作一頓,柿本千種一眨不眨盯著你。
六道骸去拿毯子,城島犬還在沙發後玩你的發絲,猶豫了下,還沒等柿本千種說話,城島犬眼睛一亮。
單手撐上沙發,利落一跳,城島犬直接跳到了沙發上。避開你脆弱的身體部位,城島犬穩穩落在你面前,雙手撐在你身側,城島犬興奮地看你。
「讓我來試試!!」
柿本千種扶在你腰側的手一頓,眼鏡反射出明亮的燈光,柿本千種的眼睛藏在眼鏡下,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實情緒。
彈性不錯的沙發猛然下陷,要不是柿本千種的手壓著你,你險些被城島犬沒輕沒重的做法彈起。
「犬,你動靜太大了。」柿本千種淡淡復述城島犬的行為,「春也差點都摔了。」
雖然歲數小,但柿本千種的體型依舊比你大些,你小小一團窩在柿本千種的懷裡,他的手還搭在你溫熱柔軟的肚子上,你嗅著柿本千種身上幽冷的氣息,你莫名感到安心。
「小柿不也在嘛。」
城島犬絲毫不在意柿本千種的話,反正柿本千種絕對會護住春也的。要不是小柿也在你身邊,城島犬才不會這麼莽撞。
「怎麼了?」六道骸抱著大毛毯走過來,他才剛離開沒一會,柿本千種和城島犬又吵起來了。
「犬太笨了,直接從沙發後跳了進來。」柿本千種語氣平平地陳述城島犬剛剛蠢笨的表現,他低頭輕輕按摩著你的腦袋,盯著你細微起伏的肚子,柿本千種不受控制地想起剛剛在廚房的一幕。
……以後,得禁止你進入廚房。
不,應該讓你遠離一切危險品。
想起自己還有一半話沒說完,柿本千種淡淡又補充了一句,「春也都被犬的動作驚得跳起。」
「犬。」
六道骸淡淡叫了聲城島犬的名字。
「嗨嗨嗨,我知道了啦。」城島犬撇嘴不滿,但還是乖乖應聲。
六道骸:「犬本來是想做什麼。」
城島犬非常誠實:「春也想讓人再幫她消食,我來幫忙按肚子。」
彎腰替你蓋好毛毯,六道骸整理了下邊緣快要垂落在地面的毛毯,聽到城島犬的話,他倒也沒意外。不過……
「犬似乎來晚了一步呢。」
城島犬低頭,他和柿本千種對上了視線。後者自然扶了下眼鏡。
你困倦地眯起眼睛,疲憊的大腦自動過濾掉城島犬的爭吵聲,你的全副心神都在柿本千種替你按摩的那只手上。
和六道骸相比,柿本千種的表現並不遜色,清瘦的手指不輕不重按壓揉捏著你的小肚子,肚子上的軟肉在他手下聽話地做起舒展運動,你愜意地徹底癱在柿本千種的懷裡。
「千種最好了。」
窩在毛毯裡,你舒服得快要睡過去,迷迷糊糊間,你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六道骸捻住毛毯的動作一頓,他抬眼盯向你,漂亮的異瞳閃爍著意味不明的情緒。
「除了千種,還有呢!!!」
城島犬不滿地扒拉你,「我和骸大人對你不好嗎?!!本大爺也可以給你按摩啊。」
「可惡,混蛋四眼田雞剛剛不還在猶豫著不想按給春也摩嗎?!」
「我沒有不想。」
「還有,我討厭你這個稱呼,犬。」
柿本千種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狠的話,「笨蛋犬,再有下次,我會生氣。」
城島犬鬧騰的你困意退散,你勉強抬起眼皮,「你在什麼啊?」
「你剛剛叫小柿千種了!!!」
你疑惑,「不可以嗎?」
柿本千種反應快速:「當然可以。」
他本來還以為要過很久才會讓你改口呢,沒想到今天居然會有這種意外之喜。
柿本千種的反應過於迅速,導致你想要改口的想法頓時止住。艱難地抬起眼睛,你無意識蹭了蹭身後的柿本千種,厚實的毛毯蓋在你身上,伴著柿本千種源源不斷遞出的熱量,你整個人都暖烘烘的。
好像過冬,你迷迷糊糊地想。
緊封的窗戶隔絕屋外凄厲的寒風,你恍若烤著暖烘烘的暖爐,熱意包裹著你每一塊肌膚,連骨頭都烤得酥軟,你汲取著熱源,眼瞳裡倒映著橙紅的火光,如果再有一份脆甜可口的西瓜就更舒適了。
「春也不要厚…厚…厚薄此彼啊。」城島犬絞盡腦汁,艱難吐出一個成語。
你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暫停工作的大腦緩慢開始工作,你支起身子往後仰躺,腦袋貼著柿本千種的頸窩,你看向固執蹲在你身前的城島犬,你漫不經心糾正城島犬錯誤的成語。
「是厚此薄彼。」
和柿本千種說的一樣呢,你懶洋洋拖長音,「犬,是個笨蛋呢。」
「春也不要學小柿那個混蛋啊!!」城島犬一下就聽出了你在學誰,他超大聲反駁,「本大爺才不是笨蛋!!」
「犬是笨蛋。」柿本千種平淡地重復你的話,城島犬更生氣了。
「混蛋小柿!!!」城島犬惡狠狠撲了上去,無辜的你慘遭惡犬波及。
「笨蛋犬!!」悶聲悶氣的聲音從城島犬的身下傳出,你艱難扒拉開城島犬對你而言重到過分的身體,腦袋努力一點點探出,你終於汲取到新鮮干燥的空氣,瞬間,你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你壓到我了啊,笨蛋!!」
你狠狠錘了下城島犬的肩膀,你完全沒有收力。柿本千種伸手護著你,伴著城島犬壓下來的重量,柿本千種的手結實地觸碰到你的衣服,指間陷入輕薄的襯裙,捂著你脆弱的小肚子,柿本千種冷淡抬眼看向城島犬。
「犬,好莽撞。」
城島犬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不對,他罕見地沒有和柿本千種爭吵,視線下移,城島犬看到了你。
你濃密如蛛絲的發絲凌亂地鋪散在柿本千種的身上,因為剛剛的悶氣,你的臉頰冒出幾顆汗珠。
幾縷發絲黏膩地貼在你臉頰,極致的黑映襯著你的臉愈發蒼白,微微濕潤的灰藍瞳浸染著無盡的怒火。
城島犬看到你惡狠狠盯著行事不加收斂的他自己,那雙烏藍幽深的眼眸裡滿滿都是他的身影,城島犬盯著這樣的你,內心湧上異常詭異的滿足感。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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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你的眼睛裡全是他的影子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
「想要……」城島犬無意識捧著你的臉,他小心翼翼地低頭,橙金色的眼瞳誠實地倒影出你的身影,「想要你叫我的名字。」
想要,一起成為家人。
知道你討厭那些惡心黏膩的目光,城島犬竭力控制自己想要外露的情緒。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讓你知道!
……
不想要被你討厭,不可以被你討厭,一想到那雙漂亮勾人的灰藍眼瞳裡塞滿了以往你對垃圾們常見的厭惡和不喜,一想到那些厭惡不喜可能會對著他,城島犬就想要瘋狂撕碎眼前的一切。
只有這個,絕對絕對絕對不可以!!
「犬。」
你靜靜看著你身前的城島犬,你沒有思考,一個眨眼的功夫,你自然說出他的名字。
「犬。」
過近的距離下,你甚至可以數清城島犬眼睛上的睫毛。城島犬的眼睛很大,裡面黑色的瞳仁也很大,當他直勾勾盯著你的時候,暖金色的色彩退去,只余下純粹野性的凶狠目光,像緊緊鎖住獵物的野獸,你的一舉一動完完全全被他捕捉在眼裡。
你處在城島犬凶狠可怕的視線下,你完全沒有產生絲毫的驚慌害怕,相反,當他眼裡滿滿倒映著你的身影時,你不期然又想起城島犬今天和你說的話。
『我們屬於春也。』
城島犬、柿本千種、六道骸屬於你。
他們是你的。
盡管你不承認,但你的內心似乎早在不知不覺中認可了他們。
「春也。」城島犬低頭用力抱緊你,他喜歡你叫他的名字。
春也,我們的春也。
「犬…會永遠屬於我嗎?」
「嗯。」城島犬悶悶的聲音從你頸窩傳來,溫熱的吐息散在你脖頸,城島犬遵從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意志,直覺告訴他,如果不好好回答你的問題,他會被你驅逐在外。城島犬不想被排除在外,他們才永遠都是一體的。
沒有人能夠拆散他們。
「千種呢。」你捏著柿本千種的手,盲摸著柿本千種微微凸起的指關節,你等待著千種的回答,「想要知道千種的回答呢。」
在你身後,柿本千種的呼吸詭異一滯,平復著自己過快的心跳,柿本千種冷靜地說道:「我的答案和犬一樣。」
清淺的吐息灑在你耳畔,柿本千種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手指微微收緊,毛毯內,柿本千種輕輕覆上你的手,他微低下腦袋。
「我永遠屬於春也。」
春也和骸大人是不一樣的存在,柿本千種想,春也的存在很特殊。
春也,是家人。
自己辛苦挑選的手下全被你拐走,六道骸似笑非笑站在那,逆著光,你看不清六道骸臉上的真實表情。你任性又隨意地朝他笑了下,你想,六道骸肯定知道你想說什麼,可他就是不說話,他等待著你的問話。
你故意保持沉默,六道骸也不著急,隱隱對恃著,終於,還是你的困意更甚一籌,你惡劣地昂起腦袋,「那骸呢?」
「哦呀,你的膽子很大嘛。」微不可聞的輕笑落在你耳畔,酥酥麻麻帶著癢,你抬頭,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我的答案可不是那麼好得到的呢。」
你思考了下,你明白了六道骸的意思,「好的,那你被排除在外了。」
接納需要勇氣,但你正向的勇氣很少,抬手握住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手,你第一次真真切切將他們好好看在眼裡。你喜歡正常人,所以,你願意給你、也給大家一個機會。
「犬和千種,是我的。」
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你總以為人生還長,可長途的人生裡,意外往往猝不及防出現在你眼前。所以,喜歡的就要牢牢抓在手裡,想要的就死死纏繞著不放手,就像蜘蛛永遠不會放過手裡的獵物,你既然選擇接納,那麼,你也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是他們先向你邁步的啊。你愉悅笑出聲,反正,你能確保,最後受傷的肯定不會是你。
嗯?等等……
六道骸疑惑抬眼,你怎麼不接著問了?這可不在他的預想範圍之內啊。
第19章
等到你犯困打起哈欠,六道骸也沒有等來你的問話。
……哦呀哦呀,他不會真的被你排除在外了吧。六道骸陷入沉思,要知道,你會留在他們這裡,純粹是因為你對他還有利用價值。
但是,六道骸更喜歡的是你心甘情願被他利用……
只不過,唯一沒料到的是,你的膽子居然這麼大,不光大膽忽視他的意見,還大膽省略他的回話……
思考片刻,六道骸認認真真下了結論,他還得繼續蠱惑你。
「我當然屬於你,春也。」六道骸輕笑著走近你,明亮澄澈的光芒為他鋪灑了層霧蒙蒙的白紗,攜著暖意,他緩慢朝你傾身,「我永遠屬於春也。」
——kufufufu…當然,這只是迷惑你的權宜之計。
你們的關系又變得親近了些。
六道骸他們都沒有問你今天在廚房的行為,正常與否不是他們定義家人關系的原因,既然選擇接納,他們自然是接納全部的你,是好是壞,他們完全有能力承擔。
「不早了。」柿本千種看了眼時間,雖然他很喜歡和你窩在一起,但理智告訴他,你需要睡眠了。
「是啊,馬上都要天亮了。」城島犬下意識接話,「今天我們去哪裡玩?春也有想去的地方嗎?」
「是睡覺。」柿本千種推了推你身上的城島犬,「犬,快起來,春也該睡覺了。」
城島犬這才意識到,他們原來一整晚都沒睡覺了,城島犬立馬從你身上起身,他重新翻過沙發,城島犬完美降落地面。
眼皮沉重地已經無法控制,毛毯太過溫暖,你完全沒有起身的欲望。城島犬一起來,你輕輕松松就該毛毯蓋過頭頂,蜷縮在柿本千種溫暖的懷抱,你舒適地枕在他的胸膛。
「不想起。」你嘟囔著,扯過柿本千種的手臂蓋肚子,你的臉貼在他手上,輕輕蹭著,你慢悠悠拖長音,「就在這睡,不想動——」
柿本千種有些無措地抱住你,嘴角抿直,鼻尖全然縈繞著你的氣息,喉結微滾,柿本千種不自然地偏過腦袋。你的發絲凌亂鋪散在他身上,烏黑濃密,如同黏著的蛛網,絲絲縷縷將他籠罩,柿本千種像是誤入的獵物,他完全被你捕獲。
好半晌,柿本千種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沙發上睡不舒服。」
「可是有千種在啊。」
你好討厭挪窩,尤其是你的被窩冰冰涼,而現在的這個被窩已經異常暖和,裡面還有個人形暖爐。冰冷的天氣裡,也只有溫暖的被窩才能給你一絲暖意。
你的話瞬間讓柿本千種噤聲,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柿本千種默默收緊抱住你的手,碎發遮擋下,紅到滴血的耳根在裡面若隱若現。
「那本大爺把我們的被窩暖好不就行了。」城島犬機警道,「春也來和我們一起睡吧。不光是小柿,我和骸大人也都在。」
「不要犬。」柿本千種平靜揭穿城島犬,「犬不愛洗澡,好髒。」
「哈?本大爺每天都有洗好嗎?!」
「你是指天天跑到河底玩抓魚游戲嗎?」
「那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暖被窩!!」
停頓一秒,柿本千種默默將視線移到僅存的六道骸身上。
六道骸:……
他是絕對不可能給你暖被窩的!
「誒?六道骸要暖被窩嗎?」你終於來了精神,艱難從毛毯裡探出腦袋,你眨著霧蒙蒙的眼睛,捕捉到關鍵詞的你艱難清醒過來,「骸骸要暖被窩嗎?」
六道骸陷入沉默,他盯著你從毛毯內探出的毛茸茸小腦袋,漂亮的眼瞳裡泛著水潤,你眨巴眨巴眼睛,六道骸隱約從裡面看出了渴望。
「……只此一次。」
這只是迷惑你的手段罷了,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看吧,你現在不就被他蠱惑到了。
洗完澡,吹干頭發,穿好干淨的睡衣,小小的六道骸鑽進了你的被窩。劉海凌亂地散著,鼻腔內全是你的氣息,六道骸嗅著你的味道,下意識地,他止住呼吸。
半晌,小鳳梨頭差點把自己憋死,大口大口呼吸著,比之前更加濃郁的氣味瞬間侵入六道骸的鼻腔,他剛剛短暫的躲避完全是無用功。
為了利用你,他可真是費盡心思,六道骸睜著眼,他慢慢等待被窩暖起來。
這邊,六道骸還在兢兢業業地暖被窩,那邊,城島犬正在和可怕的流水作鬥爭。
潔白的浴室內,刺眼的白熾燈將一切照得明亮通透,城島犬站在鏡子前,瘦削的身材上布滿各種各樣的傷痕,城島犬沒什麼情緒地掃了眼自己身上的傷口,拿起自己剛剛脫下的衣服,城島犬努力嗅嗅嗅。
也什麼味道啊。
城島犬認為自己非常干淨,他又抬起胳膊,鼻尖聳動,城島犬繼續嗅嗅嗅。
真的很干淨啊。
城島犬再次肯定。
「犬,認真洗。」柿本千種不用看就知道城島犬腦子裡裝的是什麼,語氣毫無起伏,柿本千種淡淡提醒,「不干淨的話,犬會被討厭。」
自然,髒兮兮、不愛洗澡的城島犬與干淨的被窩也就永久隔離了。
城島犬不滿地大聲說話:「我知道了啊,混蛋小柿!」
隔著浴室,城島犬的聲音有些失真,但你還是聽清了城島犬的話。
「犬不愛洗澡?」
柿本千種安安穩穩抱著你,他語調平緩,「狗都不喜歡洗澡。」
「混蛋小柿,你是不是又在說我壞話!!!」浴室裡傳來一陣嘹亮的聲音,你和柿本千種同時對視一眼,柿本千種的嘴角上揚了一個像素點。
「犬快點洗吧。」你提高嗓音,你超級無情地宣布,「如果等骸骸暖好被窩你還沒有好,犬今天就自己一個人睡吧。」
浴室裡的水龍頭驟然被打開,嘩啦啦的水流聲衝散了城島犬一個人的小聲抱怨,你愜意地窩在柿本千種的懷裡,你才不想讓不洗澡的上床呢。
城島犬正在浴室裡罵罵咧咧,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水流,城島犬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
「明明就很干淨嘛。」城島犬使勁嗅嗅自己,敏銳的鼻子完全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現異味,城島犬不滿,「就是很干淨啊。」
但是,不洗澡的人沒有上床的權利。
可惡,小柿今天都抱你了,城島犬也想要。有句成語怎麼說來著,做人不能厚薄次比。
過程相當一言難盡,總之,城島犬還是艱難洗完了澡。
「骸大人應該已經好了吧。」
摸了摸身上終於能結疤的傷痕,城島犬認認真真穿好了睡衣睡褲。離開水霧彌漫的浴室,城島犬整個人都明媚起來了。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
柿本千種看了眼時間,估摸著六道骸大人暖床的時間,柿本千種認真點頭。
低頭看你,發現你閉上眼睛已經睡過去,柿本千種本想直接叫醒你,但你睡得實在香甜,紅撲撲的臉頰透著暖意,遲疑著,柿本千種緩緩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觸摸上你紅撲撲的臉頰,他悄悄戳了戳,瞬間,柿本千種的手指陷入了你柔軟的臉蛋。
「春也睡著了嗎?」城島犬也不自覺壓低音量,他放輕腳步來到你面前,彎下腰,城島犬觀察著你的表情,伸手在你眼前揮了揮,發現你毫無反應後,城島犬驚訝,「真的睡過去了。」
「太困了吧。」柿本千種分析道:「和我們在一起後,春也很少這麼晚睡過。」
甚至在之前,春也還有些入睡困難。但是你總不愛將這些事情告訴他們,如果不是六道骸大人自己發現了你的這些秘密,想來他們還會被蒙在鼓裡很久很久。
是他們還不足夠讓你信任嗎?柿本千種企圖分析,但依舊是一頭霧水,他完全分析不出你的心理和真實情緒。對待你,柿本千種和城島犬一樣,總是憑借直覺答題。
「那我們把春也抱過去吧。」城島犬提出建議。
柿本千種贊同,但新的問題擺在他們面前。
「萬一吵醒春也怎麼辦?」兩個人異口同聲。
此時,遠在另一個房間的六道骸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怎麼還不來,被窩已經很暖和了。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從來沒這麼猶豫過。他們當然知道叫醒你就可以順利挪窩,但是,看著你安靜的睡顏,根本沒有人忍心吵醒你。
「總之,先試試。」最終,還是柿本千種一口敲定方案,「犬,你來。」
手小心翼翼從你的掌心下移開,忽然,注意到你眉頭皺起,柿本千種立馬不敢動彈,僵硬地保持原狀,他下意識屏住呼吸,等待你眉頭舒展,確認你沒有蘇醒後,柿本千種這才小心翼翼舒了口氣。
城島犬:「春也的睡眠質量好像還不錯。」
「犬動作輕一點。」柿本千種艱難地從你手心抽出自己的手,他輕輕扶著你的腰側,柿本千種抬眼看向遲遲沒有動作的城島犬,「裹著被子一起把春也抱起來,犬,動作小心一點。」
你睡得正香甜,你完全沒有察覺到身邊的動靜,城島犬彎下腰,小心翼翼伸手環住你的腰肢,另一手摟住你的腿彎,城島犬正准備一口氣將你抱起時,忽然,你輕輕哼唧了一聲,瞬間,無論是城島犬還是柿本千種同時僵住。
城島犬連呼吸都放輕,低頭仔仔細細觀察你的表情,確認你還陷入香甜的睡夢時,城島犬極輕極緩地放慢呼吸。
毛毯子完全蓋住你的身體,柿本千種在底下耐心替你捻住毛毯,確認冷風完全不會貫穿毛毯後,柿本千種給了城島犬一個眼神,後者瞬間心領神會,城島犬深呼吸,一鼓作氣,他成功抱起了你。
眼睛一亮,城島犬徹底心安。
城島犬:「那我就先過去了。」
柿本千種點了點頭,「我還要洗個澡,你們先過去。」
此時,遠遠等在房門的六道骸終於等來了動靜。
輕微的開門聲響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六道骸猛然驚醒,冰冷的目光環視一圈,發現自己不在實驗室後,六道骸揉了揉太陽穴,收起三叉戟,六道骸抬手遮住過於刺眼的燈光, 等自己的眼睛適應了燈光,六道骸這才抬眼看向城島犬。
視線下移,六道骸看到了藏在毛毯裡的黑色長發。
「你們好了?」
「春也睡著了。」城島犬輕手輕腳來到床邊,「我們沒有吵醒她。」
「你們現在倒是貼心。」六道骸意味不明地看向你,抬手掀開被子,六道骸看城島犬小心翼翼把你放下來,眸光微動,六道骸的嘴角揚起細微的弧度。
「你洗澡了?」
聽到自己不喜歡的話題,城島犬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春也說,她不喜歡不洗澡就上床的人。」
六道骸簡直沒眼看犬現在的模樣,好在這三個人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就算關系不錯,六道骸也不會產生意見,反正他們對他也就還有點利用價值。
「骸大人,你去哪裡?」剛放下你,城島犬就看到六道骸起身的動作,他疑惑開口。
「kufufu…我可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的習慣呢。」就算之前是和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住在一間房內,他們也沒有三個人睡在一起。
城島犬一放下你,沾染到熟悉的味道,你快速滾出毛毯,利落鑽入暖烘烘的被窩,你無意識伸手摸摸,很快,你摸到了熱源。你剛從毛毯竄出,冷意浸染,你手腳並用,快速鑽入熱源。
准備離開的六道骸瞬間無法動彈,他低頭,恰好看到你手腳並用,你像只八爪魚一樣死死纏住他。六道骸企圖掙扎,剛一動手,你就皺起眉毛,嘴巴裡還在嘟噥著不明囈語,似乎是准備轉醒的模樣,六道骸當即僵住。
擰眉觀察你,六道骸確認你還處於熟睡中時,他再次試圖離開。你繼續皺眉不滿,手腳更加用力地扒住你的暖爐抱枕。
你開始睡得不安穩,夢中你擁有了一只可愛的鳳梨小暖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你的鳳梨小暖爐一直想要遠離你,你不滿地湊近。
可惡,你真的很冷啊,你的鳳梨小暖爐就不能乖乖蹲在原地等你來抱嗎?你生氣地往前一撲,狠狠鎖住鳳梨小暖爐,你手腳並用地扒上他。
你看到了鳳梨小暖爐,那就是你的東西,就算是他自己,你也絕對不允許他離開你的視線範圍。最主要的是,這個鳳梨小暖爐是真的很暖和,從他的鳳梨葉子再到鳳梨身子,都烘得你身體暖洋洋的。
反應在現實裡,就是六道骸被你無情扒拉住,他稍一動彈,你就開始不滿地哼哼唧唧,甚至還一口咬上他的臉蛋。
「骸大人干脆就留下來唄。」城島犬不能理解骸大人為什麼要走,明明之前三個人的時候,六道骸對大家一起住也接受良好啊,「難道骸大人是不喜歡春也嗎?」
六道骸徹底僵住。
推門而入的柿本千種恰好聽到城島犬不經大腦思考的暴言,同時,他也看到了突然僵住的六道骸。
第20章
完全是條件反射,六道骸下意識看向你的反應,確認你處於熟睡中,六道骸詭異松了口氣。你太過不可控,他剛迷惑完你,六道骸可不想自己的努力一朝付諸流水。
柿本千種推開門自然地走了進來。
——犬總是喜歡在挨打的邊緣反復試探,盡管他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六道骸瞥了眼動作輕緩的柿本千種,他扭頭看向問出問題的城島犬,古怪笑了兩聲,六道骸意味不明地盯著城島犬。
「kufufu…犬很想知道我的答案嗎?」
總感覺這個樣子的骸大人有點可怕啊,城島犬悄悄咽了下口水,話音一轉,他咽回了自己想知道的回答,城島犬小聲地說:「也不是很想知道啦。」
「我想知道。」
你冷不丁的出聲嚇得三人同時一僵,六道骸的反應是最明顯的。你窩在他懷裡,親密的接觸下,你清晰感受到六道骸突然僵住的身體。
慢吞吞往上挪了挪,你仰頭看向避開你視線的六道骸。
意識到拷問的不是自己,柿本千種繼續一絲不苟地關窗戶、拉窗簾、開小夜燈,做完所有的睡前工作,柿本千種這才緩慢爬上床。
「春也不是睡著了嗎?」
見你說話,城島犬眼睛一亮,他現在可完全不困。精力異常旺盛的城島犬正大光明鑽入你的被窩,冒出一顆金燦燦的腦袋,洗干淨的城島犬直挺挺躺在床上。
扭過頭,城島犬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你,柿本千種睡在城島犬的旁邊,越過金燦燦毛茸茸的腦袋,柿本千種平靜無波的藍眼睛倒影著你等待六道骸回答的模樣。
鼻尖聳動,你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城島犬身上帶著你沐浴露的味道,不光是他,六道骸和柿本千種的身上也是你的味道。
四個人用著同樣氣味的沐浴露,現在你們躺在一張床上,相同的氣息彼此糾纏相融,無法辨清屬於誰的氣息打在你的鼻腔,恍惚間,你竟有種你們密不可分的錯覺。
輕嗅幾下,你再次看向從剛才就沉默的六道骸,你抬手掰正他的鳳梨腦袋,「骸骸還沒回答我呢。」
六道骸輕微轉動眼珠,漂亮詭譎的異瞳安靜注視著你,面對你的問題,六道骸罕見地感到苦惱。模棱兩可的話語你又聽不懂,至於直白地說不喜歡你……六道骸完全可以料到你的反應,你絕對會再次將他排除在外。
kufufufu…真不知道你哪來那麼大的膽子。他好不容易才讓你敞開心扉,六道骸可不希望事情再次超脫他的掌控範圍。
所有回答幾乎都被他排除,現在擺在六道骸眼前的只剩下最後一個回答。
——喜歡。
眸色幽深,六道骸意味不明地捏起你的臉頰,古怪笑了兩聲,漂亮的異瞳裡閃過讓你捉摸不透的情緒,六道骸眯起眼睛,「哦呀,你真的想知道嗎?」
城島犬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下來,連柿本千種都將目光移到六道骸身上,你仰頭看向古古怪怪的鳳梨頭,你理所當然地點頭。
「既然要我留下來,你們當然得喜歡我。」你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語中的問題,你直白地表現出你對感情的極端想法,更何況,盡管你不喜歡自己的這張臉,但蠱惑般的美貌已然在你心底扎根。
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你?
沒有人會討厭你。
「你討厭我嗎,骸?」
哦呀哦呀,連對他的稱呼都變了呢。六道骸在心底嘆了口氣,你還真是沒有耐心呢。注視著你灰藍色的眼瞳,恍若妥協一般,六道骸低聲湊到你耳邊,溫熱的手掌虛虛觸碰著你的後背,六道骸緩緩抱住你。
「kufufufu…我當然喜歡春也。」
沒有人忍心討厭你。
「還有我還有我。」見六道骸都直白表達了他的想法,城島犬也湊了上去,「我也喜歡春也嗷!」
「我的答案和大家一樣。」柿本千種摘下眼鏡,關掉小夜燈,黑夜裡,視力優秀的柿本千種不動聲色盯了你一眼。
春也,是重要的家人。
得到肯定的答案,你心滿意足地窩在六道骸的懷裡。
洗完澡後的六道骸身上香香的,清爽干淨的氣息讓你聞得異常舒適,城島犬板板正正睡在你身後,閉上眼,沒一會,你就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在你睡著後,六道骸睜開眼,注意到你微皺的眉頭,六道骸不動聲色進入你的精神領域,發現你只是追著一只鳳梨滿大街亂跑後,六道骸挑了下眉。
哦呀,那個鳳梨…看上去有點眼熟呢。
kufufufu…真沒想到,你連夢裡想的都是他呢,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果然,你已經陷入他的陷阱裡了。
不過,為什麼一定要是鳳梨?
六道骸暗中觀察了會,確認這不是噩夢後,他干脆利落離開了這裡。離開之前,三叉戟微動,幻術變幻鳳梨變大,六道骸看著可怕的鳳梨反過來追你,嘴角揚起一抹惡趣味的笑。
就當是你今天問他問題的代價了。
六道骸離開後,夢境還沒有結束,你驚訝看著鳳梨驟然變大,你的心裡完全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恐慌。鳳梨熱情地朝你撲了上來,你重重陷入鳳梨柔軟的懷抱,鼻尖滿是清甜的鳳梨香味,嗷嗚一口,你咬了上去。
「嘶。」
六道骸壓下痛呼,你那一口結結實實咬在了六道骸的脖子上,六道骸偏過腦袋,他試圖從你嘴下逃走,但你咬得實在太重,六道骸一時之間竟拿你沒有辦法。
你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壞毛病,六道骸無奈忍痛。你是狗嗎?
你叼著他的軟肉緩緩磨牙,痛過之後,輕微的癢意細細密密傳來,六道骸睜著眼癱在床上,心底傳來古怪的癢意和異樣的滿足,抱著你,六道骸感知著自己心底傳來的繁雜情緒,他想,他真是瘋了。
偏頭看過去,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都已經睡著了,六道骸重新閉上眼。視覺消失後,身體的其他感官異常敏銳,貼得過近,他甚至可以嗅到你身上最原始的氣息。
幽暗潮濕,又泛著勾人的意味。
六道骸縱容地任你咬著,抬手輕輕摸了摸你順滑的頭發,嗅著你的氣息,六道骸也緩緩入睡。
等他醒來,再來好好改改你的壞習慣。
第21章
再次睜眼,你是被壓醒的。
四肢、身體、腦袋都像不屬於你,沉甸甸的重量壓得你幾乎喘不過氣。你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勉強睜開眼,你想知道到底是誰打擾你的睡眠。
熱氣噴灑在你頸窩,你側躺的姿勢恰好可以讓身後人的腦袋完美嵌入你的頸窩,不知道誰的碎發散亂落在你脖間,惱人的癢意叫你不自覺想要偏過腦袋逃離。
剛想扭動腦袋,你就發現不對勁。可惡,你動不了了。
背後傳來源源不斷的熱量,有人從背後抱住你。余光掃到一縷幽暗的藍,
你意識到,你身後的人是六道骸。
你枕著六道骸的手臂,他的另一只手親密十足地搭著你的肚子,炙熱的手掌緊緊貼著你的小腹,不動聲色的占有欲隱在蜷曲的指關節之下。
你只是動了一下,下一秒,六道骸的指腹無意識用力,指尖陷入你的軟肉,炙熱的掌心源源不斷溫著你的小腹,暖烘烘的肚子恍惚讓你以為自己貼了暖寶寶。
如果僅僅只是六道骸一個人,你倒也不會難以移動。
你艱難低頭,罪魁禍首之一——城島犬不知何時改變了自己規規矩矩的睡姿,像一條黏人的八爪魚,城島犬四腳並用死死扒拉住你。
毛茸茸的金發腦袋緊緊貼在你胸口,過於親密的距離讓你無處可躲。城島犬的體溫比你高上許多,他緊緊貼著你的時候,你感覺自己像是被熱烘烘的暖爐抱住,就連冰涼的手腳都浸染了快要將你窒息的溫暖。
你生無可戀地睜著眼睛,城島犬死死抱住你的腰肢,你全身上下都密不可分的熱源死死包裹,你根本找不到機會逃離,甚至,你險些以為自己要溺死在城島犬可怕又窒息的懷抱裡。
要忍耐……
忍耐個屁啊!!
你抬腳就要踹人,下一秒,你發現自己本該自由的腳也無法動彈。
你使勁想要抽出你的腳,忽然,你動作一僵。
……你的腳,麻了。
酸麻感直衝天靈蓋,你忍不住痛苦面具,為什麼這種級別的受傷不能算痛覺啊。
不知道忍受了多久,等到你再次能夠自由呼吸時,你可憐的小腿終於恢復正常了。
你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很好,破案了。
——虛假的罪魁禍首城島犬,真實的罪魁禍首柿本千種。
你就說你怎麼一直沒有看到柿本千種的身影,原來他不知何時睡到了你的腳邊。
柿本千種枕著你的小腿,你的腳腕處傳來炙熱的溫度,感受著手指的形狀,你瞬間辨別,是柿本千種。
——他的手正牢牢圈著你纖細脆弱的腳腕。
好扭曲的睡姿……
大腦熟練放空,你忽然發現,你就像一張粘噠噠的蛛網,而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則像是被你吸引而來的獵物,可他們又區別於弱小無力的獵物。
六道骸、城島犬、柿本千種反客為主,他們主動自願地被你引誘,三個人死死纏住你這張脆弱如懸絲的蛛網。
你無自知地招惹了獵物,卻又無法讓獵物主動離開你。明明你才該是編織陷阱的一個,到最後卻只能任由獵物將你蠶食殆盡。
……
你無端的聯想實在過於無釐頭,沒多想你就將古怪的聯想拋之腦後。
眨了下眼,你又盯著城島犬金燦燦的頭發看得出神。你小小的腦袋瓜子實在想不出,明明一開始還好好的,你們後來的睡姿怎麼可以扭曲成現在這個樣子?!!
一定是這些家伙的睡姿太糟糕了,你目測了下自己最初躺下的位置,你非常肯定,你本人的位置絕對沒有移動過。
直到現在,你唯一勉強可以活動的,只有你的右手。
無力的右手虛虛搭在城島犬的後背,你試圖扭曲蠕動,換來的卻是六道骸和城島犬不滿的哼聲,兩個人不約而同將你抱得更緊了。
……該死的,你真的要窒息了!!!
內心滿滿的怨念,你死死盯著睡得快要流口水的城島犬,你非常不理解,他們的睡眠質量真的有這麼好?不可能,你非常確定,最開始你們的睡眠質量都很糟糕。
是的,不光是你,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最初睡眠質量的糟糕程度和你不相上下,哪怕只是一點細微的動靜都可以讓他們瞬間清醒。
至於你為什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你偶爾會因為煩躁走出房間,本想一個人出門疏解內心的燥郁,結果隔壁很快也會傳來相同的動靜。
一開始,你只以為是巧合,後來你才發現,是他們睡眠太輕。你的一丁點動靜都可以讓他們驚醒。
……自然,你後面也沒能一個人出門。
但是現在,不管你怎麼在被窩裡陰暗扭曲,三個人像是徹底睡熟一般,怎麼也沒有反應。你抬手揪起城島犬的耳朵,還沒開始用力,你便又困倦地打起哈欠。
被窩過於舒適,盡管四個人的大床有些擁擠,但不可否認,緊密的擁抱漸漸讓你的心底湧上一股奇異的滿足感。
除開最初你討厭的負重感,迷迷糊糊的狀態下,漸漸地,你又在他們不輕不重的呼吸聲中感染了睡意。
密不透風的懷抱伴著清甜好聞的鳳梨香,和飢餓感一齊湧上的,是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指腹輕輕捏著城島犬柔軟的耳垂,你清醒了還沒幾秒,溫暖的被窩便再次拖拽著想要把你拉入夢境。
你困倦地掀起眼皮,房間內沒有鐘表掛牆,你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你艱難扭頭,厚實的窗簾完全遮擋住窗外想要透進的亮光,你的房間依舊昏暗一片,你也無法通過天色明暗來判斷時間。
你本就沒有睡醒,輕微的懶惰思想更是讓你徹底歇了叫醒他們的心思,沒有早八的壓力,你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睡個回籠覺。
但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睡覺實在難受,你努力抻了抻脖子,呼吸到被窩外清新的空氣,你終於舒了口氣,但你還是叫了幾聲六道骸和城島犬的名字。
哼,你都被他們壓醒了,憑什麼他們還能繼續安靜享受睡眠!!
泛著困意的聲音軟綿綿的,你捏著城島犬的耳朵。
「嗯?春也怎麼了?」
城島犬迷迷糊糊回應你,困倦狀態的他倒是和清醒時候完全不一樣。城島犬黏黏糊糊地又貼近了你一點,還未清醒的嗓音帶著幾分啞意和困倦,含糊嘟嚷著,城島犬下意識收緊環抱住你的手。
「又做噩夢了嗎?」
「犬抱得太緊了!」
唯一自由的右手拍了拍城島犬的腦袋,你相當不滿。
昨晚你自然是睡了個好覺,你唯一夢到的也不過是一只變大版的超級加倍巨型鳳梨。
夢境裡的巨型鳳梨任由你揉捏,軟乎乎又熱烘烘,直到醒來你還有些悵然若失。
「嗯…哪有?」城島犬悶悶的聲音帶著些鼻音,聽到你的話,金燦燦的腦袋動了動,鼻尖無意識聳動,輕輕在你身上嗅嗅,聞到熟悉的安心味道,城島犬轉瞬又失去了所有反抗,像全身心眷戀主人的小狗,城島犬黏糊糊地蹭了蹭你。
短小的金色碎發在昏暗的房間內顯得格外暗沉,細細密密的碎發過分地落在你脖頸間,癢意順著脖頸開始蔓延,指尖、喉管、心尖……煩人又古怪的癢意無處不在,你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脖子,六道骸順手將你擁得更緊。
「怎麼了?」
無辜的尾調帶著未睡醒的沙啞,六道骸慢吞吞覆上你的手。
熱的,不涼,看來你不是被凍醒的。
也不知是不是在實驗室落下的毛病,你的手腳無論何時總是冰涼,每靠近你一些,六道骸就對你脆弱的身體又有了一點新的認知。
kufufufu…若是離了他們,你根本就無法獨自活下去呢。
「你們是笨蛋嗎?!」你忍不住提高嗓音,「抱得太緊了啊,我都不能翻身了!!」
可惡,六道骸那家伙不是很聰明嗎?這都看不出來,居然還要你提醒!而且……
「你們不覺得這樣很擁擠嗎?」
你承認你的床不是很大,但也不至於讓三個人全都貼到你身上吧。
「哪裡擁擠啊?」城島犬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他還嫌不夠呢。所謂擁抱,不就是該毫無間隙嗎?不然怎麼能填滿內心猶如黑洞般的欲壑。
城島犬不滿地嘟囔,他到底還是松了力道。你如願翻身,但也不過是從一個桎梏跳到另一個桎梏。
——你和六道骸成了面對面的姿勢。
被你的動靜一搞,六道骸基本清醒。
六道骸的睡眠確實輕,只是察覺到你的氣息,六道骸這才沒起床。
泛著懶意,六道骸懶洋洋掀開眼皮,他垂眸看你,嘴角揚起不明顯的像素點,六道骸輕笑著捏起你的一縷發絲,替你捋至耳後,他幽幽看了眼窗外。
和你不同,即便窗簾遮住光線,六道骸依舊能分辨現在處於早晨還是夜晚。
——六道骸的感知向來敏銳。
「時間還早呢,春也還想再睡會嗎?」
「睡。」
困意還沒消失,暖烘烘的被窩讓你犯懶,六道骸重新抱著你,城島犬也很自覺地貼上你的後背,你再次困在六道骸和城島犬的懷抱裡。好在這一次他們沒有過分擁緊,你便也懶得再開口。
柿本千種被你們的動靜鬧醒,手指還圈著你的腳踝,柿本千種愣了兩秒,手指下意識用了點力道,半晌,清醒過來的柿本千種緩緩松開手。
小心摩挲了下一直被他圈著的腳腕,柿本千種打了哈欠,准備起床。
柿本千種一直都很自律,他慢吞吞爬出被窩,聽到你們都發表了不想起床的言論,柿本千種找到眼鏡戴上,動作干脆地穿好衣服,他和你們吱聲:「我先起床。」
「春也有想吃的東西嗎?」
「小柿給我買個口香糖,本大爺都吃完了。」
城島犬第一個出聲,柿本千種淡淡瞥了眼睡姿糟糕的城島犬,半晌,他低眉一一扣好襯衫上的紐扣。
「要什麼口味?」
城島犬無所謂地應聲:「這種小事隨便啦,小柿看著買就好。」
你隱約聽到了柿本千種的話,意識不清醒間,你把腦袋深深埋入六道骸的碎發間。
「想吃餃子。」
你甕聲甕氣地開口。
早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速凍餃子,搭配可口的辣椒肉醬和香醋,完全是懶人福音。
「骸大人有想吃的嗎?」
「就餃子吧。」雖然不清楚你說的餃子是什麼,但餃子再難吃也不會像實驗裡的那樣,叫人難以下咽。
你們三小只繼續窩在被窩裡,柿本千種最後看了你們一眼,無聲替你們蓋好被子,幽藍的視線在你身上停留幾秒,柿本千種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他選擇一個人出門買食材。
柿本千種走後,你再次昏沉沉睡過去,等到你悠悠轉醒,時間又走過大半。
身上難得沒有討厭的負重感,你睜開眼,六道骸和城島犬不知何時起了床,空蕩蕩的被窩裡還殘留著他們的余溫,你窩在裡面,感受不到半點寒意。
扭過頭,你看到自己干淨的衣服正疊得整整齊齊擺放在床頭,也不知道是誰給你准備的,你觀察了下,確認是你不討厭的穿搭風格,你開始換裝。
簡約的白色襯衫搭配著深綠馬甲,你穿著黑色百褶裙,來到洗漱間的鏡子前,簡單梳理了下凌亂的長發,正准備離開前,忽然,你看到了貼在鏡子前的幾枚亮晶晶的迷你雪花發卡。
想要離開的步伐停住,你拿起迷你銀色小雪花,你看向鏡子裡的人,幽黑濃密的黑發上空蕩蕩的、沒有絲毫裝飾,你陷入思考。
幾分鐘過後,你愉悅地離開洗漱間,你的腦袋上恰別著幾枚亮晶晶的小雪花,就好像冬日的第一輪初雪率先降臨到了你頭上。
你走出房間。
六道骸挑選的臨時住所不算小,但除了必要的房間有所修繕,其余地方粗糙就跟毛坯房一樣,你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找來的房子。索性幾個人對住的地方要求都不高,大家便都隨意住了下來。
你漫不經心掃了眼空蕩蕩的大廳,冰冷的白牆水泥讓你升不起絲毫家的感官,誠然,最開始你和他們想法一樣,但現在不同了。既然你決定留下來,你自然也就不想再住這些沒有煙火氣息的簡陋建築。
要知道,就連當初的出租屋,你也都是精心裝扮了很久才勉強滿意。
在大廳轉悠了一圈,你還是沒有看到三小只的人影,短暫疑惑了一秒,你忽然想起柿本千種好像說要煮餃子來著,手不自覺放在空蕩蕩的肚子上,你眼睛一亮,調轉方向,你歡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還未靠近廚房,你就聽到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你下意識放輕腳步,但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還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你。
經過實驗改造的身體讓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五官更加敏銳,更別說經歷過六道輪回的六道骸,經驗堪稱豐富的年幼幻術師又極具天賦,沒有人能逃脫霧。
況且,你從未經受過任何訓練,你粗糙的掩飾手法看在他們眼裡,就像一盞驟然出現在夜空中的明燈,叫人無法忽視。
——當然,最主要的是,你們的廚房是開放式設計。
「春也!!」
城島犬一眼就看到了你,他反應很大地攔在灶台前,動作和表情都是肉眼可見的驚慌,你疑惑看過去,城島犬他們不知道在干什麼,三個人的臉上都沾了奇怪的白色粉末。
「犬,反應太大了。」還想遮掩一下的柿本千種頓住動作,看到你,柿本千種不自覺用手背推了下眼鏡,目光略有些無措地掃過身後一片狼藉的廚房,柿本千種抿了下唇。
「春也起得好早。」
六道骸在旁邊詭異沉默,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沾滿面粉的手,六道骸不動聲色靠近水池邊緣。
「你們這是在……做餃子?」
你走過去,扭頭看向來到水池邊緣的六道骸,你看到六道骸的臉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白色粉末。小小的廚房一覽無余,你輕而易舉就看到了城島犬企圖用小身板遮掩的面粉袋子。
旁邊沒有現成的餃子或者餃子皮,再看看亂七八糟的現場,你基本能夠推斷出他們想要做什麼。
也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格外訝異,「你們想要自己擀餃子皮嗎?」
柿本千種輕咳一聲,伸手托了托快要下滑的眼鏡,柿本千種語氣平淡地開口解釋:「我沒有買到餃子,但是有面粉和肉沫,我就買回來了。」
「小柿覺得這些東西都可以自己親手做呢。」既然都被你發現了,城島犬又覺得沒什麼好遮掩的了,他大大咧咧地補充柿本千種未盡的話語,「哈哈哈哈,結果照著教程,小柿完成的一團遭哈哈哈哈。」
城島犬直白地嘲笑,捂著肚子,城島犬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後來我和骸大人被小柿敲面團的聲音吵醒,我們看小柿做得那麼困難,就過來幫忙了。」
眼鏡閃過冰冷的白光,托住鼻托的中指一僵,柿本千種扭頭看向還在捧腹大笑的城島犬,他的面上一片平靜,在城島犬快要笑死之前,柿本千種慢吞吞開口:「那犬幫了什麼忙呢。」
城島犬的笑聲戛然而止,柿本千種還在慢悠悠的說話,「挖三分之一的面粉,結果一時失手,犬倒了快半袋面粉。」
「哦,對了,一時失手是犬說的。」
「面粉添水,犬自告奮勇,結果水也倒多了。」柿本千種冷淡抬眼,幽藍的眼瞳裡辨不清情緒,你望進去,你忽然發現,柿本千種眼裡的那片海,總是平靜安寧的,就像無法產生起伏的海面,柿本千種的眼睛裡不會有喧囂的風來引起風暴。
「嗷嗷嗷可惡,混蛋小柿不要再說了啊!!!」城島犬惱羞成怒,他通過大聲說話來掩蓋自己的羞惱,「本大爺只是不了解該怎麼和面粉而已!再說了,骸大人也不擅長啊!剛才骸大人還把面粉弄得滿天飛了。」
一直想找機會洗手的六道骸:……
只是想揭穿真相的柿本千種:……
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城島犬,他面無表情地拿出三叉戟,柿本千種不忍心看到後續畫面,在六道骸之前洗了個手,柿本千種走上前,抬手捂住你的眼睛,你聽到柿本千種平靜的嗓音在你耳畔響起。
「小孩子不要看。」
隱約間,你似乎聽到一聲不甚明顯的笑意,但很快,微不可聞的淺淡笑聲被城島犬的慘叫聲徹底蓋住。
「骸大人不要打了啊!」
「可惡的混蛋小柿!!!」
「我真的沒有想說骸大人一點都不擅長料理的意思啊啊啊啊——」
「犬……」柿本千種似是想說什麼,但最終,所有的言語只化作一聲淺淡的嘆息。
犬這家伙,要不還是別說話了。
你疑惑歪頭,透過柿本千種的指縫,你清晰看到了案發現場的始末。
——六道骸的三叉戟,叉人看上去是真的痛啊。
最後,鳳梨叉人風波平息於城島犬異常誠懇的土下座道歉裡。
「骸大人的三叉戟叉人真的好痛。」
捂著受創的腦袋,城島犬超級小聲地嘟囔,你忽然就明白了三叉戟的正確用法。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顯然,骸大人的三叉戟絕對不止叉人這個功能。」注意到你若有所思的表情,柿本千種本著替骸大人的三叉戟澄清的想法,他解釋了一句。
你假裝相信了柿本千種的話,你看向終於找到機會洗手的六道骸,後者正在用紙巾耐心擦拭干淨手上的水珠,注意到你的視線,六道骸扔掉紙巾後抬眼看你。
「kufufufu…最好把你腦子裡那些奇怪的想法都扔掉呢。」六道骸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狠的話,「不然……春也也不想體驗犬剛剛的經歷吧。」
你才不想被邪惡鳳梨叉腦袋!
移開視線,余光發現城島犬還在揉著他可憐兮兮的腦袋,你蹲下身摸摸金發小狗毛茸茸的腦袋。
「真的很疼嗎?」
城島犬眼都不眨一下,恍若無師自通般,城島犬委委屈屈看著你,橙金色的虹膜在光線下泛著光,看在你眼裡,你莫名幻視一只濕漉漉的落湯小狗。
「當然不疼,本大爺才不怕痛!」
……是光線造成的錯覺,現實裡,城島犬大著嗓門,聽到你的問話,城島犬立馬放下捂住腦袋的手,小男孩的自尊心讓他做不到在你面前示弱。
「那看來骸骸還是手下留情了。」你看著生龍活虎的城島犬,腦海裡突兀的想起你第一次見到城島犬的樣子。
火光如長龍吞噬實驗室裡所有的腌臢和欲望,你恍恍惚惚走在裂出一道干淨通道的路面,余光裡,小小的、恍若被人丟棄的流浪小金毛和另一只目光陰郁冷靜的小狼崽相互依偎,小鳳梨站在他們面前,那個時候,他們的目光一同望向了你。
你以為你不會記得這個插曲,沒想到大腦清晰地記錄下了你們所有的開端和結束。
你很難把現在這個活蹦亂跳的小金毛,和最初那個滿心眼裡都是仇恨痛苦的流浪犬聯系在一起,盡管你知道,他們的本質都是一樣的,但你還是喜歡現在這個生龍活虎的小金毛。
「真的不痛嗎?」
簡直就就跟動漫一樣,城島犬腦袋上的小包在短短一瞬間冒了出來,你悄悄按住城島犬腦袋上的鼓包,你如願看到城島犬齜牙咧嘴著快要蹦起來反應。
「春也!!!」城島犬惡聲惡氣叫著你的名字,你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
「不是犬說的嗎,一·點·都·不·疼。」
柿本千種附和你:「犬,自食惡果。」
城島犬扭過頭,他露出兩個小尖牙,城島犬開始挑釁,「小柿,混蛋四眼田雞!」
柿本千種沉默一會,他推了推眼鏡,明亮的光線下,眼鏡片折射出冰冷的白光,柿本千種的情緒一如既往的平靜,「犬,再這樣叫我,我要生氣了。」
在事態變得更嚴重前,你伸手擺正城島犬的腦袋,你緩緩湊近城島犬,「犬,不要鬧,看我。」
你猝不及防的動作讓城島犬下意識看向你,橙金色的眼瞳直直映滿你的身影,海藻般的黑色發絲如不斷向外散發引力的黑洞,城島犬的視線怎樣都無法從你身上移開。
「什、什麼。」
城島犬無意識咽了咽口水,臉色詭異紅了一大半,連帶著耳根也被暈染成動人的色彩,城島犬莫名有點不敢直視你的眼睛。
但是,無法移開……
他的視線無法從你身上移開。
……
你灰藍的眼瞳完完整整、又異常清晰地倒影著他的全部的身影。
頭發、眼睛、脖子、四肢、身體……城島犬的全部都在你眼裡,像是被你眼眸裡小小的世界禁錮,城島犬無法動彈。
你並沒有在意城島犬的反應,或者說,你願意包容他偶爾露出來的異態,相比那些惡心垃圾們,城島犬的表現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可愛。
你小心摸了摸城島犬腦袋上的小包。
「犬,低頭。」
你無意識的命令口吻讓城島犬條件反射低下頭顱,你俯身湊近,小心翼翼吹了口氣,你輕聲地說:「痛痛痛痛都飛走~」
「應該是這樣說的。」
以前上學的時候,摔倒的小朋友身邊都會有媽媽這樣輕聲細語地安慰,你只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現在記憶模糊,你也不清楚真正的安慰是否應該這樣做。
「有感覺好一點嗎?」
你不確定地問道,模糊的記憶裡,摔倒的小朋友臉上很快都會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後超級大聲地宣布自己真的不痛了。你沒有經歷過,所以也不清楚效果是不是真的這麼厲害。
柿本千種不說話了,六道骸也靜靜盯著你,只有城島犬不受控制地翹起嘴角。
只屬於你的清幽香氣縈繞在他鼻尖,腦袋上傳來一道清涼的風,是你在安撫他。
「噌」的一下,紅暈從城島犬的臉頰一路蔓延到脖頸。
城島犬拼命想要藏住自己不斷冒熱氣的腦袋,但你過於貼近,城島犬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逃。明明大家一起睡的時候他都沒有產生過這樣古怪的心情。
不能理解自己古古怪怪的城島犬只好伸手摸摸自己腦袋上的鼓包,忘記了你的手還在他的腦袋上,城島犬的手極其自然地覆上了你的手。
「……!!」
反應過來不對勁,城島犬連忙慌亂地收回自己的手,抬起頭,意識到你還在等待他的回答,城島犬肯定地回答:「不痛了。」
「真的一點也不痛了。」城島犬的表情異常真摯,示弱……似乎比他想像中的要更好嗷,城島犬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你,「春也好厲害……嗷!!!」
城島犬話音剛落,柿本千種的手便放在了他的腦袋上,手指抵在城島犬的鼓包上,都沒怎麼用力,下一秒,剛剛還表情真摯的城島犬立馬嗷嗷大叫。
「混蛋小柿!!!你在做什麼啊!!!」城島犬抱著隱隱作痛的腦袋,一瞬間,城島犬剛剛心裡出現的所有想法都消失了,他真的要生氣了!!
聽到城島犬的生氣抱怨,柿本千種這才像反應過來,他平靜轉過頭,說話的語氣毫無起伏,「犬說不痛的。」
柿本千種異常無辜:「試驗一下,因為,實踐出真知。」
「可惡的小柿——」
六道骸安靜看著這場鬧劇,他沒有參與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之間的打鬧,目光落在你身上,六道骸若有所思。
受傷了會安慰啊……
鬧過之後,不出所料,大家的肚子更餓了。
「沒有餃子,千種你怎麼沒有買別的吃啊。」
「因為答應過春也。」柿本千種照著視頻學習,他嚴謹地挖面粉、放水、攪合面粉、放雞蛋……
聽到你的問話,認真做飯的柿本千種扭頭看向你,漂亮的藍眼睛幽幽注視著你。
你無意識安靜,每每看到柿本千種的眼睛,你總以為詭譎幽深的深海活了過來,正在深深凝望著你。
「春也想吃餃子,不是嗎?」柿本千種語氣平靜,又理所當然地說道~「我也答應了春也吃餃子,這是約定。」
「是約定,就是履行。」
面團終於窺見成型的痕跡,小小的手更加努力地攪合,直到面團真正成型,柿本千種終於松了口氣。
這一次的面團非常完美。
准備開始揉面團前,柿本千種忽然扭頭看向你,「就像春也接納我們,願意成為我們的家人。」
「約定好了,就永遠不能變。」
「小柿說的沒錯嗷!」
城島犬戴上了猩猩齒模卡匣,面團比他想像中的難揉多了,要想餃子皮做的筋道又好吃,一定要在面團上多費功夫。
雖然身體進行過改造,但小孩子的身體還未徹底發育完全,城島犬才揉了一會就開始手臂發酸。
腦筋一轉,城島犬忽然發現自己還有齒模卡匣,當機立斷,城島犬選擇先換上。
有了猩猩加持,城島犬揉面團揉得更有勁了,耳尖的城島犬聽到了柿本千種的話,他肯定地附和。
雖然選不選擇他們都不會放你離開,但是如果是你自願做的選擇,那真是太好不過了。
自然,選擇了成為他們的家人,便永遠都會是他們的家人。
「kufufu…春也會遵守約定的。」
嗯…嗯……嗯?
話題…拐的是不是過於偏了?你迷惑抬頭,你都還沒說話呢,這三個人怎麼都把你的回答說完了?
雖然你現在的答案和他們也是一樣的,但你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六道骸、城島犬、柿本千種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你和他們接觸了這麼久的時間,你從來沒見過他們因你的容貌而情緒失控過。
一切就好像是你回到了過去自然正常的世界,你的生活真正步入正軌。況且,真心換真心,所以不自覺地,你也漸漸對他們放下了戒備心。
在你自己都沒發覺的時候,你慢慢地開始以對待正常人的態度對待他們,並且日漸把他們看成真真正正的正常人。
……所以,會自然忽略他們不經意露出的不正常,也是一件正常的事啊。
畢竟,家人的相處模式,就應該是這樣的。
「光說我嗎?」
你冷哼一聲,漂亮蠱人的灰藍眼睛一一望過正在努力做餃子的三小只,你昂著腦袋,坐在一旁被柿本千種帶過來的椅子上,你的視線緩慢從下而上掃視著他們。
「約定是雙方的事,要是你們……」
「不會的。」柿本千種第一個打斷你的話,平靜冷淡的語氣透著異常的堅定,「不會背叛家人。」
「不要小看我們啊,春也。」城島犬衝你露出一個笑,小小的尖牙在唇齒間若隱若現,城島犬直白地說:「現在,未來,我們都會一直一直在一起,不分開。」
六道骸倒是覺得你問出了個好笑的問題,深邃幽黑的異瞳漫不經心掃向你,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不要想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kufufu……比起這個,你還不如考慮今天晚上你要吃什麼。」
三個人和你說話的功夫倒一點也沒有耽誤他們干活。在城島犬猩猩能力的加持下,很快,餃子皮的專用面團揉好了。
「總算搞好了。」城島犬長舒一口氣,一口氣揉三個面團,他感覺自己的手都快不屬於自己了。
「犬,好厲害!」學著柿本千種說話,安靜等飯吃的你絲毫不吝嗇誇贊。
「千種和骸骸也好棒!!今天的餃子一定會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餃子!」
六道骸的眼裡漫上不明顯的笑意,他輕哼一聲,「kufufu…你倒是會說話。」
柿本千種默默加快了包餃子的速度,「很快就可以吃了,春也餓的話,可以先吃點犬買回來的零食。」
城島犬認真接下了你的誇贊,不存在的尾巴翹得都快比天高了,「那當然,本大爺做什麼都很厲害!」
「嗷!」
過分得意的城島犬慘遭暗算。
第22章
擀完面團, 剩下的事情就輕松了。
「終於好了。」城島犬炫耀地拎起他辛辛苦苦擀好的餃子皮,小尖牙得意露出,城島犬屁顛屁顛跑到你面前, 「春也, 快看本大爺的餃子皮。」
「本大爺可是第一個擀完所有面團的人!」
一張粗糙不規整的餃子皮赫然映入你眼簾, 你看過去, 城島犬愉悅地翹起不存在的尾巴,顯然, 他對自己的傑作異常滿意。
「之後就是肉餡了。嘶溜, 我已經聞到肉香了嗷!」城島犬興奮地來到肉餡前,舔了下嘴巴, 他快要餓得受不了了。
「犬,不可以偷吃。」
余光注意到城島犬抬手的動作,柿本千種淡淡出聲阻止,「等煮熟,才可以吃。」
准備的餃子餡都是生肉, 人需要吃熟食,這點常識柿本千種還是清楚的。
擀完最後一張餃子皮, 柿本千種側過身, 他向你展現了自己的成果。
一張張剔透圓潤的餃子皮整整齊齊疊在一起,也不知道柿本千種是怎麼做到的,幾乎每張餃子皮的大小厚度都一摸一樣,你起身走過去,認真觀察了下,起碼,你的肉眼無法看出餃子皮和餃子皮之間的差距。
「千種的學習能力好強!」
你覺得這餃子皮和外面賣的也沒什麼區別了。
看著你眼裡的驚嘆,柿本千種習慣性推了推眼鏡, 面上不顯,但輕微翹起的嘴角還是彰顯了他的好心情。
「很快就好了。」
連最麻煩的和面團都搞好了,柿本千種不覺得包餃子會比和面團更難。
你又走過去看六道骸,小小的鳳梨頭進度遠超所有人,你看到他的時候,六道骸已經在包餃子了。
清瘦修長的手指捏著薄薄的餃子皮邊緣,小圓勺挖了一大勺肉餡,六道骸開始捏合餃子皮,不一會兒,一只教科書般標准的餃子擺在了你的面前。
鼻尖幾乎要觸碰到餃子,你下意識後仰,抬起頭,你看到六道骸笑著收回了餃子。
「要試試嗎?」見你一直看著他,六道骸側身給你留了個位置。
你低頭看了眼熟悉的餃子皮,沒怎麼多想,你拿起一張薄薄的餃子皮,學著六道骸剛剛的動作,餃子皮攤在掌心中央,你挖了滿滿一大勺肉餡放在上面,小心翼翼卷著邊緣,你慢慢把平坦光滑的皮捏成一只圓滾滾胖乎乎的小肥餃。
「干得不錯嘛。」
城島犬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你身後,望著你掌心上胖得快要露餡的大圓餃子,城島犬誇贊道:「不愧是春也。」
柿本千種「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你看向最後沒有發表意見的六道骸,後者抬眼望入你的眼眸,六道骸笑了下,「確實不錯呢。」
得到三個人的正面評價,你低頭看向自己手裡的小圓餃子,你滿意地把它放進六道骸制作標准的餃子裡。
你圓滾滾的餃子強行塞入畫風不一的教科書版餃子裡,看上去突兀又自在。
六道骸莫名盯了你的餃子好幾眼,漂亮的藍眼睛不說話,六道骸微不可聞地哼笑了下。
餃子包起來很快,再加上還有你在一旁幫忙,很快,遠超四人份的餃子制作完畢。
六道骸早就煮好了熱水,柿本千種端起餃子緩慢往鍋裡下,用筷子攪拌以防餃子粘鍋的間隙,城島犬將多余的餃子全都封好放入冰箱。
做完一切,城島犬收起猩猩齒模卡匣,下巴擱在你肩膀,城島犬散漫地拖長音:「要什麼時候才能好啊,小柿,我要餓死了啊——」
說話間的熱浪噴灑在你頸窩,你抬手推開城島犬金燦燦的大腦袋,下一秒,城島犬不滿的嗓音在你耳邊響起,「春也干嘛推開我。」
「你的呼吸吵到我了。」
城島犬一時沉默,思考了會,城島犬找到解決方法,「那我下次練習閉氣。」
不過,如果他不會呼吸,豈不是可以二十四小時黏著你?
「好了。」
平靜的嗓音伴著關火的聲響,柿本千種開始替你們舀餃子,見你和犬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獸等候在一旁,幽藍的眼睛柔和了一瞬,柿本千種出聲提醒,「蘸料准備了嗎?」
「啊,忘了。」城島犬順手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香醋和牛肉醬,扭頭看向你,城島犬問道:「春也還需要什麼嗎?」
「辣醬。」
香醋配辣,是你最愛的組合。
不一會兒,餃子熟了。
柿本千種將煮好的食物端上桌,備好筷子,他看向你們,說:「來吃吧。」
你的小椅子上墊了個軟乎乎的小軟墊,坐好後,剛一低頭,你濃密的黑色發絲便如瀑布般傾灑下來。你不作聲地盯著你的頭發,討厭的發絲打擾了你吃飯的進度,你忽然有些煩躁。
還未等你有動作,手指輕柔地穿過你的發絲,有人攏起了你的長發,熟悉的氣息瞬間讓你辨認出他的身份。
——是六道骸。
六道骸站在你身後,他的手指虛虛觸碰著你的頭皮,六道骸認真捋著你的發絲,視線觸及到你腦袋上的雪花小發卡,六道骸低低笑了幾聲。
「果然很適合你呢。」
你沒有聽明白六道骸的話,「什麼?」
「雪花,和你很相襯。」
替你扎好辮子,六道骸不動聲色欣賞了幾秒,毛茸茸的發圈和雪花發卡看上去異常般配,kufufu…他的眼光果然不錯。
見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頭發,六道骸漫不經心坐在你旁邊,他扭頭看你。
「現在可以用餐了呢。」
你隨意甩了甩腦袋,確認頭發不會散掉,你安心低頭。你夾起一只餃子放入蘸料,紅彤彤的餃子混雜著辣醬和醋的香味,上面還有牛肉醬的肉沫,光是看著就覺得很美味。
你的碗裡混雜了三個人的餃子,你看了眼,基本每只餃子你都可以辨認出它們的主人,至於你自己的……
你自己動手包的餃子屈指可數,胖乎乎的大圓餃子全都均勻地散布在他們三個人的碗裡。目光微動,你掃視了眼大家。
城島犬餓得有些狠,他狼吞虎咽地吞下餃子,蘸著你拌的醬料,不太能吃辣的城島犬吐著舌頭,嘴裡不斷發出嘶哈嘶哈的吸氣聲。
柿本千種的吃相要斯文些,他不緊不慢地夾起餃子蘸醬,大概是因為這次的食物從開始到結束都是他們一起制作的,柿本千種吃得格外認真。
三個人對視線都很敏銳,你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的一瞬間,三個人同時抬頭看向你。
六道骸慢條斯理咽下嘴裡的餃子,他偏頭看你,六道骸似笑非笑地說:「怎麼,春也想吃我的?」
聽到這話,視線下移,你看向六道骸碗裡剩下的餃子,鼻子皺起,你嫌棄地撇過臉,「我才不要吃你碗裡剩下的。」
你的嫌棄過於明顯,小鳳梨頭微不可察的一僵,盡管六道骸很快恢復正常,但那雙幽暗的異瞳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你。半晌,他冷哼一聲,「最好是這樣。」
以後你想吃,他都不會給你呢。
你的注意力重新放在自己的餃子上,柿本千種包的餃子小小一只,完全夠你一口吞下,蘸著香噴噴的辣醬,你一口一個。
但很快,你就發現了不對。
——你完全品嘗不出辣味。
你重新打開辣醬罐頭,往碗裡傾倒了大半辣醬,你繼續嘗試。你的動作惹得六道骸他們全都把目光聚集到你身上,剛剛還被你惹生氣的六道骸不自覺又提起對你的關注。
你一口一口吃著蘸了大半辣醬的餃子,你完全吃不出以往熟悉的辣味,心裡空落落的,你忍不住繼續傾倒辣醬。
「已經很辣了,再不停下,你是想干吃一整瓶辣醬嗎?」在你的行為愈發過分前,六道骸伸手阻止了你的動作,知道你對痛覺不敏感,六道骸漫不經心又補充了句。
「辣是痛覺。」
傾倒辣醬的動作被迫止住,你後知後覺意識到,辣是痛覺。
你低頭看了眼自己碗裡滿滿的辣醬,你慢半拍地往嘴裡送入餃子,品嘗不到辣味的你緩慢咀嚼著,你忽然感到惋惜。
——為這碗本該很過癮的辣味餃子。
第23章
吃完大半碗辣醬的後果就是, 你的身體又開始犯懶了。
你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以為是自己睡得還不夠多。慢吞吞走到沙發前,你癱坐在上面, 抬手捏起厚毛毯, 你像倒蔥一樣往後一倒, 毛毯順勢蓋住你的頭腳, 手無意識捂著肚子,你昏昏沉沉地閉上眼。
耳邊是大家收拾碗筷的聲音, 很快, 惱人的聲響止住,有腳步聲朝你靠近, 你把腦袋又往裡縮了縮。
「春也?」柿本千種冷淡的嗓音在你耳側響起,他疑惑地走近你。厚實的毛毯微微拱起,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不對勁。剛剛他忙著收拾桌面,沒有顧上你,等回神, 柿本千種就發現你不知何時又藏進了毛毯裡。
「嗯?春也怎麼了?」聽到柿本千種的聲音,城島犬擦拭干淨手上的水珠走了過來, 看到沙發上拱起的弧度, 城島犬蹲下身湊到你面前,「春也怎麼又躺下了?」
側耳傾聽你的呼吸聲,確認你沒有睡著後,城島犬抬手拉起毛毯一角,瞬間,你濃密烏黑的發絲暴露在空氣中。
腦袋仰起,你煩躁地抬起眼皮,無機質的灰藍眼睛倒映著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影子, 你抬手奪走城島犬手裡的毛毯。
「犬!」
「春也的臉色好差。」城島犬一點也沒有在意你生氣地喊著他的名字,比起這個,他更在意你糟糕的臉色。
幽黑的發絲濕黏地貼在你臉頰,蒼白的面容顯得你愈發脆弱易折,但你那雙幽幽灰藍眸又像潮濕的漩渦,一不留神就會被你吸住。
病症、痛苦,讓你愈發無意識散發著詭譎的魅力。
城島犬不受控制地靠近你,溫熱的手指輕輕觸碰著你的臉,他觸摸到了你發冷的汗珠。瞬間,城島犬清醒過來。他擔憂地看向你,「春也的身體是冷的。」
柿本千種想起了你剛剛不節制吃辣的場景,眼鏡反著幽冷的白光,他站在一旁注視著你,眼裡閃過幽暗的情緒,柿本千種俯身碰了下你的額頭。
「沒有發燒。」
「春也對待自己的身體,總是沒有一個明確的認知呢。」
六道骸的眼裡沒有絲毫笑意,他也來到你面前,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同時側過身,六道骸不緊不慢彎下身,抬手捏住你的下巴,觀察著你的表情,六道骸緩慢出聲:「不舒服為什麼不說?」
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音煩得你無法安然入睡,你虛弱地抬起眼:「我沒覺得不舒服。」
你是真覺得自己狀態還算不錯,除了流汗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了,身體忽然有些使不上力……除此之外,你完全沒覺得自己有其他問題。
「哦呀,是這樣嗎?」六道骸眯起眼睛,抬手擦拭掉你臉頰上的汗珠,手指輕輕按壓你的肚子,發現你的眼裡沒什麼痛苦,但臉色肉眼可見更加蒼白了些後,六道骸彎腰抱起你。
「先去診所。」
聞言,你身體一僵,你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記憶,松開抱住六道骸的手,你死死攥緊你的大毛毯,「我沒事,我才不要去診所!」
你使勁在六道骸懷裡掙扎,你討厭一切和針管藥物有關的東西。
就算六道骸力氣再大,現在的他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你像條陰暗扭曲的大蟒蛇在他懷裡瘋狂翻滾,一時之間,六道骸有些控制不住你。
在你徹底翻肚子掉下去之前,柿本千種和城島犬及時默契地護住你的腦袋和後背。
六道骸苦惱地看你百般不情願,他無奈解釋道:「不要擔心,我會控制住他。」
「反正過一夜又會恢復正常,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必要。」像條擱淺的魚,你不滿地撲騰,隱隱潮濕的黑色發絲凌亂勾纏在六道骸衣服上,六道骸低頭,你無機質的灰藍眼瞳終於充斥了些正常人的情緒。
「只是有點虛弱而已,又不會妨礙我的行動。」
你滿臉抗拒,像不不願去打針的小貓,嘴裡還發出威脅的嗚聲。六道骸無奈:「只是先看一下是什麼症狀,現在距離午夜的時間還很長,難不成你是想直接睡到第二天嗎?」
「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啊。」城島犬盯著你蒼白的面容,「春也現在明明也很不舒服,不是嗎?就算感知不到痛覺,但你的身體還是會誠實地反應你的問題啊。」
「更何況,還有我們在。要是那個家伙敢有歪心思,本大爺第一次咬死他!」
「犬說的沒錯。」柿本千種贊同地點頭,「春也,可以試著相信我們。」
溫水沾濕干淨的手帕,柿本千種耐心地擦拭你臉色的汗珠,你蒼白的唇瓣沒有絲毫顏色,輕柔的手帕輕輕拂過,很快,你的臉上出現一絲不明顯的紅暈。
你把腦袋埋入六道骸的頸窩,身上不斷冒著討人厭的虛汗,你煩悶地牙癢,張嘴就在六道骸的脖子上咬了重重一口,聽到熟悉的悶哼聲,你叼著他的軟肉磨牙,好半天,你才勉強松口。
「我不想他們看到我的臉。」你的聲音悶悶的,溫熱的吐息像蛇一樣陰濕潮冷,六道骸莫名有種飼養陰暗小動物的感覺。
「kufufu…這當然不是問題。」
本來,六道骸就不打算讓人看到你的臉。
你本想自己下來走,但你一走動就直冒冷汗。六道骸彎腰抱起小強貓,他似笑非笑地盯著乖乖在他懷裡躺好的你:「哦呀,這下安靜了?」
你不高興地把頭埋起來,沒有說話。
住進這裡之前,六道骸就已經上上下下探索了一遍周邊環境,所以他很清楚診所在哪。坐車不過幾分鐘,很快,他們來到了目的地。
六道骸他們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去正規的醫院,所以六道骸找到的是立場灰暗的地下診所。抱著你,一路上,六道骸的幻術就沒解除過。
察覺六道骸停下腳步,你勉強睜開眼睛,透過小鳳梨藍色發絲的間隙,你看到了診所附近的環境。
午後的天氣,天空灰暗得像要吃人,反光的柏油路面如同撒了一層粗糲的鹽粒,散發著一股工業劣質的皮革味,你皺眉移開視線。
幻術作用下,路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你,沒有那麼惡心討厭的視線,你的心情總算好上一些。
城島犬的腦子裡完全沒有敲門的概念,他直接推門而入。
「喂喂,人呢?」
這裡的地下診所位置很偏僻,如果不是一般人還真找不到,六道骸也是在混入某黑手黨家族才得到的消息。
雖然診所的醫生是新來的,但據說,他什麼病都能治。
不屬於任何黑手黨的勢力、醫術高超、保密性極高……排除所有選項,最終,六道骸選擇了這裡。
「真是沒禮貌的臭小鬼啊。」臉上拉滿胡渣、不修邊幅的白大褂大叔打著哈欠走了出來,夏馬爾耷拉著腦袋,抬眼就看到三個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夏馬爾嫌棄地擺擺手,他干脆利落,「不救。」
「哈?!你還沒看就不救,春也只是吃辣吃多了而已啊。」 城島犬反應最大,哪有醫生還沒看診就說人沒救啊。
柿本千種沉默,「犬,他的意思應該是,不會救人。」
夏馬爾揚眉看了眼冷靜的柿本千種,他倒是和自己認識的一個家伙性格完全相反,夏馬爾抓了抓頭發准備回到小屋,「這家伙說得沒錯,你們找別人吧,我可不救臭男人。」
「況且你們三個身上哪有傷?」
「不是我們三個受傷。」柿本千種難得皺眉,冷靜地自上而下掃視了眼夏馬爾,柿本千種壓下內心的懷疑,「是春也。」
夏馬爾頓住動作,春也?
第24章
不怪夏馬爾沒有注意到你, 早從一開始,夏馬爾就中了六道骸的幻術。非攻擊性的溫和幻術讓夏馬爾自然忽略了你的身影,直到六道骸把縮在他懷裡的你露出來, 夏馬爾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單手掰開藥丸形狀的膠囊, 迎著男孩們警惕的眼神, 在三叉戟之蚊叮了下自己後, 夏馬爾徹底清醒過來。
果然,他就是喜歡不起來幻術師啊。反應過來的夏馬爾煩悶地嘆了口氣, 要不是看出這幻術不是衝他來的, 夏馬爾才不會這麼好說話。不過,男孩們的這番行為倒是引起了夏馬爾的注意力。
單手插兜, 夏馬爾不動聲色觀察著眼前的三個人。目光落在正中央靛青發色男孩的異瞳上,夏馬爾的眼裡閃過思索,說起來,他可是聽說,最近黑手黨家族頻頻出事, 主使者似乎就是位漂亮的異瞳少年呢。
不過這和他可沒什麼關系。
視線下移,夏馬爾看到了六道骸懷裡的你。
「三叉戟·夏馬爾。」
在夏馬爾拿出三叉戟的蚊子時, 六道骸認出了夏馬爾。
——連黑手黨都畏懼的殺手「三叉戟夏馬爾」。
在此之前, 六道骸只聽說過他的名號,並沒有真正見過夏馬爾,沒想到他會出現小小的地下診所裡。
見六道骸叫出自己的名號,夏馬爾渾身上下透著擺爛的氣息,他可不想卷入麻煩裡。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
見狀,六道骸淡笑不語。
你抬起昏沉沉的腦袋,灰藍眼冷淡掃向拉滿胡渣的白大褂大叔,你觀察了下診所, 並沒有發現什麼專業的醫療工具,你不解地看向夏馬爾。
「你是醫生?」
印像中,你見過的醫生都會規整地系著扣子,儀容儀表都打理得很干淨,很少有像夏馬爾這樣頹廢隨意。還是說,意大利的醫生比較特別?
看清你的臉後,夏馬爾愣住幾秒。六道骸上了雙重幻術,一重蒙蔽路人感知,一重遮掩你的存在,三叉戟之蚊讓夏馬爾破了覆於自己的幻術,但看到你的時候,落在你臉上、另一重似有若無的幻術還是無法讓他徹底看清你。
不過憑借豐富的經驗,夏馬爾光速判斷,你絕對比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孩都要漂亮。不光是如同遮掩在面紗下的臉龐,僅憑你偶爾流露出的吸引力,夏馬爾就知道,你很特殊。
猶豫了下,夏馬爾沒有選擇給自己解開另一重幻術。
聽到你的疑惑,夏馬爾肯定地開口:「當然,我可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優秀醫生。」
病患性別和自己相反,夏馬爾的態度肉眼可見的溫和不少,他熱情地握上你的手,「這位美麗的……」
……夏馬爾沒有握上,不光如此,他原本想說的話也被人打斷。閃身躲過攻擊,夏馬爾低頭看過去,柿本千種拿出溜溜球抵擋住怪大叔的攻勢。
眼鏡反著冷光,柿本千種沒有感情地抬眼:「你想做什麼?」
夏馬爾豎起雙手以示友好,他可不想在今天跟人起衝突。況且這三個……掩下眸中思緒,夏馬爾收斂了自己的動作,成熟的男性率先表達了自己的友善:「要看病的不是你們嗎?我只是先診斷而已。」
六道骸神色不明,他幽幽注視著夏馬爾,城島犬已經想拿出動物齒模卡匣了,你抓住了城島犬的手,城島犬下意識止住動作,他乖乖站在原地沒有再動。你掙扎了幾下,六道骸動作輕緩地放你下來。
見你看過來,夏馬爾朝你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他言語輕佻曖昧,但眼神卻是清明干淨。這大概是意大利男人刻入骨髓的撩妹天賦,你忍不住猜測,異世風情雖然讓你不太習慣,但正常情況下,你都會努力適應。
「稱呼我為夏馬爾就好,這位美麗的小姐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不得不說,夏馬爾的不正經模樣舒緩了你的緊張,你下意識捂住肚子,你不確定地開口:「胃吧。」
「春也是吃多了辣啦。」
見夏馬爾正經起來,又態度友善,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勉強放下戒心,到底是你的身體更重要,聽到夏馬爾的問話,城島犬率先回答。
雖然是小診所,但聽診器之類基礎醫療用品還是有的,夏馬爾稍微撣了下床上的灰。
跟隨夏馬爾的腳步,你簡單掃視了下周圍。診所不大,但異常干淨簡潔,除了櫃子上擺放的一些酒精棉等,這間屋子干淨得簡直不像一個診所,倒像是什麼簡裝修的毛坯房。不過這大大舒緩了你的焦慮。
「先躺下來,我來給你檢查。」
作為醫生,夏馬爾輕易就能感知到患者的一些情緒,察覺到你的焦慮,夏馬爾輕聲安撫了下你。
「辣吃多引起的症狀也不盡相同,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治療起來很簡單。」
你磨磨蹭蹭地來到床邊。
白色的牆皮、白色的床單、白色的醫生……你克制不住地回想起那些惡心的怪物,手指攥緊床單,你坐在上面,你不自覺開始焦慮,指關節隱隱幻痛,你又想啃你的手了。
視線無意識投向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城島犬立刻緊張地來到你面前,「一定要躺下來嗎?坐著不能診嗎?」
夏馬爾挑眉:「你說呢。」
「好了好了,男士先回避,你們在這干擾到我了。」裝上簡陋的簾子,夏馬爾揮手驅趕著礙事的男孩們,不過或許稱之為騎士更為妥當。摸了摸下巴,夏馬爾覺得他們完全沒有自己當年的風範。
被迫聽從醫生的指令,城島犬不爽地蹲坐在簾子外,他選的位置很巧妙,恰好是一聽到你動靜就能立刻衝進去的位置。
雖然小小的簾子根本遮擋不了他們,但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還是不約而同選了最好攻破的位置。
夏馬爾沒有理會男孩們的小心思,這點稚嫩的手段,根本不夠看的。
轉過身,對待女孩,夏馬爾的耐心肉眼可見增多不少,扭頭見你還沒有動靜,夏馬爾耐心蹲下身,「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你搖了搖頭,但無論是你泛冷的眸子還是抿緊的嘴巴,都彰顯著你此刻不好的心情。夏馬爾無奈攤手,「好吧,既然美麗的小姐不願意躺下,那就先這樣坐著吧。」
對待女士,夏馬爾向來包容。
盯著垂目不語的你幾秒,夏馬爾單膝蹲在你身前,抬起你的一只手,摸上你的骨頭,夏馬爾若有所思,才九歲,他一開始竟然感覺錯了。
手指下移,輕輕按壓在你的腹部,觀察著你的表情,夏馬爾默默在心裡記下:疑似痛覺神經不敏感。
基本的檢查做完,夏馬爾已經知道了你的症狀,拿出三叉戟之蚊,夏馬爾默默看著蚊子叮咬了你一口。
……真是奇怪啊,明明身體的各項狀態都顯示正常,但醫者的直覺告訴他,有哪裡不對勁。夏馬爾忍不住皺眉。
夏馬爾的情緒偽裝得很好,你完全沒有看出不對。和你想像的不同,夏馬爾的醫治方式比較特別,小小的三叉戟蚊子一上場,你瞬間感覺自己的身體輕松許多。
撩起緊貼在後頸的黑發,你試探性地走動幾步,語氣遲疑不定:「好了?」
「沒錯。」治療完畢,夏馬爾又恢復了平日裡不正經的模樣,他輕佻自然地抬起你的手,帶著意大利男人特有的調情語調,夏馬爾說的話曖昧模糊,「治療完了,美麗的小小姐是否願意和我約個會呢~」
「春也才不會跟你這個邋遢大叔一起約會!!!」知道你沒事後,城島犬第一個闖了進來,像條惡狠狠的野狼犬,城島犬抓著你牢牢護在他身後。
你滿臉寫著茫然。
夏馬爾大驚失色:「邋、邋遢大叔?!」
「犬,以後你不要學他的章魚頭造型,很蠢。」柿本千種冷淡補刀。
章、章魚頭?!
噗哧,夏馬爾的心髒再中一劍。
「可以了,犬,千種。」六道骸淡淡出聲阻止他們,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夏馬爾,漂亮的異瞳在狹小的診所裡泛著幽幽冷光,「報酬,我已經支付過了,夏馬爾。」
「嗨嗨。」
夏馬爾目送你們離開,他抓了抓頭發,「嘖,臭小鬼們就是麻煩。」
不過……
舉起鏡子,夏馬爾看了眼自己的造型和臉蛋,他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才不會在意臭小鬼的意見呢,沒看到可愛的小春也都沒有說話嗎。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在診所響起,來人哼笑一聲,光影下,長長的影子拉到夏馬爾的腳邊。
「你什麼時候染上了臭美的毛病。」
說話的人抬了抬帽檐,黑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不緊不慢收起鏡子的男人。
「裡包恩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啊。」夏馬爾不滿的抱怨,散漫又隨意地坐在床沿,夏馬爾看向戴著禮帽的小嬰兒。
「剛剛那幾個人也是你的病患?」裡包恩挑眉,「你不是從來不接待男人嗎?」
「是啊,所以我救治的是他們中間的少女啊。」夏馬爾笑得漫不經心,「你沒注意到嗎,裡包恩。」
第25章
裡包恩記得你。
十字路口, 穿梭的人流,無意對上的視線,驚鴻一瞥的面容……憑借殺手強大的意志力, 裡包恩正常地收回視線, 但殺手優秀的記憶力還是讓他記下了你的模樣。
他對小女孩可沒有興趣。壓了壓帽檐, 裡包恩自然消失在人海中。
第二次見面, 你戴著柿本千種買的帽子,城島犬牢牢抓著你的手, 擦肩而過時, 殺手的警覺讓他不動聲色瞥了你們一眼,六道骸的站位恰好擋住你, 裡包恩面無表情地移開眼。
他從來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自然,裡包恩無意識忽略了你的身影。
在你離開後,裡包恩動作微頓,單手捏起帽檐轉身, 裡包恩只看到三個人的背影,其中那顆鳳梨腦袋異常顯眼。
……有哪裡不對勁。
但接觸的時間太短, 信息量不夠, 裡包恩很快收回視線,黑沉的眼睛難辨心緒,他不緊不慢走入診所。
現在,聽到夏馬爾的話,腦海中的迷霧恍若被晴日撥散,裡包恩的眼裡忽然染上灰藍的色彩。
哼笑一聲,裡包恩壓了壓帽檐,「我知道。」
不過他倒沒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作為一名成熟男性,裡包恩自認自己的愛好還沒有脫離正常人的範疇。
雖然夏馬爾本人散漫隨性,且是一個殺手,但這家伙確實有點醫德在身上,既然說過了不干涉,夏馬爾也不會再討論,那點異樣被他拋之腦外。
話鋒一轉,夏馬爾另起話頭:「你怎麼來了?又是你那不省心徒弟?」
裡包恩冷笑一聲,沒有反駁。看到裡包恩這個樣子,夏馬爾不走心地為迪諾之後的訓練默哀。
在裡包恩和夏馬爾簡單討論迪諾的時候,你正和六道骸他們一起,慢悠悠走在路上。
和裡包恩一樣,你也看到了他。是很特別的小嬰兒,你似乎對他有印像,但那天的見面對你來說不過是匆匆一瞥,你的印像到底不如裡包恩來得深刻。
「春也在看什麼啊?」城島犬偏頭看你,他並沒有在意路過的小嬰兒,倒是柿本千種若有所思地托了托眼鏡。
那個小嬰兒給他的感覺,很強。
「看到一個眼熟的小嬰兒。」你試圖回憶,回憶失敗,「不過我忘記我在哪裡見過他了。」
但也不全是你記性差的緣故,本身作為世界第一殺手,裡包恩就特別擅長隱匿蹤跡和降低存在感,無意讓你看到他已是相當純粹的巧合。
六道骸摸了摸你的腦袋,他語調散漫,又透著異樣的冷漠:「不用在意他,春也。不過是和我們無關的人而已。」
「春也只需要看著我們。」
「骸大人說的沒錯,我們才是一體的。」對待六道骸的話,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總是認同又遵守。
而這一次,他們更是發自內心的認同。
為什麼要關注陌生人呢,明明他們才是一家人不是嗎?
為什麼,春也的目光不能始終停留在他們身上……
城島犬不自覺握緊你的手。
想要,春也一直看著他。
「我知道了。」你可有可無地點頭,同樣握住城島犬的手,你笑著晃了晃你們牽著的手,灰藍的眼眸倒映著城島犬的身影,你彎了彎眼睛,「你看,我現在就在看著你啊,犬。」
你當然知道犬、千種、骸才是最重要的,因為你們是家人。而家人,就應該永遠注視陪伴著對方。
—
最近,六道骸他們又開始忙起來了,不過不管再怎麼忙碌,他們三個依舊會留下一個人陪著你。
今天留下來的是柿本千種。
和城島犬的傲嬌和偶爾的直白不同,柿本千種更加內斂安靜,但這並不意味著,你會忽視他。
柿本千種的存在感不高,但卻意外的難以讓你忽略。
他總是喜歡用那雙幽靜冷淡的眼睛注視你,不濃不淡的視線恰好可以讓你自然適應。
譬如此刻,你慢悠悠推著購物車,扭頭看去,不出所料,柿本千種正在看你。
屬於他的帽子整整齊齊戴在你頭上,柿本千種重新買了頂薄薄的針織帽,恰好趕上降溫,現在正是適合戴針織帽的季節。
注意到你的視線,眸光微動,柿本千種又靠近了你一點,單手握上你手邊的購物車杆子,他低頭看你:「怎麼了?」
你扭過頭不去看他,「我只是看看你在干嘛。」
「我在看春也。」柿本千種語氣平靜地回答你。
柿本千種不會對你說謊,他的話永遠都是簡短又直接。
六道骸不在,你簡單裹了層柔軟的圍巾,大大的墨鏡幾乎遮住你大半張臉。
早上六道骸編過的燈籠樣式的辮子乖巧搭在你肩兩側,額前兩側劉海堪堪落在你鎖骨,你的腦袋上還箍了個惡魔翅膀的發箍,看上去又可愛了些。
柿本千種默默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下一次,他也可以試著給你編辮子。
手動降低魅力值,雖然效果沒幻術那麼好,但也有用。三三兩兩的視線落在你身上又很快移開,你才懶得搭理那些人,指著你想要的東西,柿本千種自然替你拿下。
「今天是聖誕節,骸骸和犬會回來吧。」
你絲毫不覺得自己會得到否定的回答,說實話,你們對節假日並無特別的感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對於沒有工作的你們來說,每天都是節假日。
但是在忙碌的日子裡,節日會讓你們團聚。
「會。」柿本千種也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骸大人和犬還給你帶了禮物。」
骸骸的禮物總是不會讓你失望,但犬的禮物則更令你感到驚喜,畢竟,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城島犬的小腦袋裡究竟裝了些什麼。
見柿本千種只是提及了六道骸和城島犬,正在對比酸奶品牌的你回過頭。墨鏡下,柿本千種看不見你的表情,只聽到你帶著笑意的聲音。
「那你呢。」
柿本千種微微一怔,他淺淺抬眼,兩重藍色相撞,很快,你的藍緩慢又徹底地占據他的眼睛和心髒。
「我現在更好奇千種的呢。」
第26章
你在關注他。你在在意他。你的心裡有他的影子。
抬手托了托擾人的眼鏡, 喉結微滾,柿本千種低頭看你。你的腦袋上還戴著屬於他的帽子,心底升起一股古怪的滿足感, 柿本千種忽然覺得喉嚨有些干澀。
見你還在等待他的回答, 柿本千種緩慢眨了下眼:「禮物, 要春也親自拆封, 才算驚喜。」
提前誘惑答案失敗,你撇過腦袋不再看他, 你繼續對比酸奶品牌。
你的語言天賦不算差勁, 加上你剛通過高考,你的記憶力正處於巔峰時刻, 更何況還有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一起陪你學習交流,現在,你的嘴裡也能蹦出幾句流暢的意語和日語,不過讀寫和看文翻譯依舊困難。
認真盯著酸奶上的意大利語,你眉頭緊鎖。你大致能理解這是一瓶酸奶, 再看上邊具體的內容,你又有些不認識了, 和你做英語完形填空的感覺很像。
糾結片刻, 你突然想到,你完全可以擁有兩罐酸奶啊,為什麼非要在它們之間選一個呢,你明明就有能力全部擁有。
想通之後,你把兩罐酸奶全都放入購物車,偏頭看向身側,你又一次和柿本千種對視上。他對你的視線似乎很敏感,不論何時, 只要你看向他,你總能望入那片幽藍色的海面。
想起自己沒有得到答案的事,你惡劣地拖長音:「那要是讓我不滿意,就獎勵千種吃一個星期螃蟹。」
柿本千種討厭螃蟹,他覺得螃蟹吃起來很麻煩,恰好,柿本千種討厭麻煩。
聽到你的話,他也不生氣,不緊不慢跟在你身側,柿本千種平靜開口:「我的螃蟹,給春也吃。」
他討厭螃蟹,但是春也喜歡。
春也喜歡吃螃蟹這件事,還是他們一起去海鮮餐館發現的。不過螃蟹性寒,你又對自己的身體沒數,每餐你能吃上五個,已經是在六道骸他們極度放水的情況下。
尤其是,自上次你吃辣吃壞後,三個人開始嚴格把控你的三餐。別說螃蟹,就算是想敞開肚子吃撐,在三人的監督下,你基本告別十二分飽。
不過,說是嚴格把控,三個人不約而同都會瞞著其他人悄悄投喂你。
「螃蟹,是我們的秘密。」
自覺把你想要的東西全都放進購物車,柿本千種一點也不覺得把優秀的偵查能力用在觀察你身上有什麼不對,他微微偏頭,平靜的語調莫名讓你有股做壞事的刺激感。
「被犬和骸大人發現,後果會很嚴重。」
聽到柿本千種的話,耳朵悄悄豎起,墨鏡下,你的眼睛閃閃發光。
連續一周吃螃蟹,你都不敢想像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嘴角控制不住地翹起,你克制著自己的興奮,扯了扯柿本千種的衣角,你超級明顯地示意旁邊的生鮮區:「那我現在說不滿意你的禮物,千種可以現在去買螃蟹嗎?」
你毫無自覺地貼近柿本千種,灰暗的鏡片下,你的眼睛恍若蒙上了一層霧紗,隔著墨鏡,柿本千種靜靜觀察你。
像終於黏過來的貓,你的眼裡徹底映入他單獨的身影。
無意識摩挲了下指尖,柿本千種恍若受不住般回避了你的目光,但下一秒,他又極力忍耐著,直直和你對視。
有點,可愛過頭了。
預想過你的反應,可等到真正發生,柿本千種根本抑制不住怦然加速的心跳聲。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你的眼裡才會只出現他一個人的身影。
柿本千種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對,但偶爾,他也會難以自控地想你全副身心只依賴他。而對家人的情感,又生生抑制住了他錯誤的想法。
柿本千種想,他會習慣的,他也喜歡,你們四個人彼此交織的命運線。
「春也這樣說,我會難過。」
柿本千種眨了下眼,見你望著高出你頭頂不少的貨架出神,柿本千種抬手越過你,他拿下了你想要的薯片,卻又沒有直接給你。薯片精准控制在你以為自己能夠到,實際卻很費力的距離,柿本千種的語氣一如既往沒有起伏,可你卻硬生生聽出了某種情緒。
「春也,只喜歡螃蟹,不喜歡我嗎?」
千種喜歡簡短語也體現在這一方面,對於不必要的事和話,他會適當省略。很多時候,你都分辨不清他到底是習慣使然還是故意的。
你踮腳去夠柿本千種手裡的薯片,但柿本千種太會控制距離,你難以真正觸碰到你想要的薯片。你有些氣惱。明明幾個人都是營養不良,但唯獨你最過瘦小。柿本千種看上去最瘦弱,偏他骨架又寬又大,僅僅只是站在那裡,幾乎就能擋住你全部的體型。
你根本不能想像青春期後,柿本千種還能躥多高。
「春也還沒回答我。」柿本千種一手舉著薯片,一手推了推眼鏡,他緩緩開口:「想要知道,春也的回答。」
螃蟹和千種,這可真是難以抉擇的問題,你毫不猶豫:「我當然是最喜歡千種。」
千種能帶你買螃蟹,螃蟹可不能讓你得到千種。
耳根發熱,柿本千種順從地任你拉扯下他的手臂,你如願得到薯片,塑料袋的聲音在你們傳遞的過程中嘩啦作響,你滿足地又扒拉了一整個貨架的薯片。
「零食吃太多,不好。」柿本千種拽住你還想狂購的手,「骸大人也會沒收的。」
「骸骸才不會管這些。」懷裡緊緊抱著購物車裡快要裝不下的零食,你義正嚴辭:「再說了,我也不是一個人吃啊,還有犬呢,犬也很喜歡吃零食。」
「而且千種忘記了我們幾個一起吃零食的美好時光了嗎?」
「噗哧。」
聽到兩個漂亮小孩童趣可愛的爭辯聲,沒忍住,老奶奶笑出了聲。
笑聲響起的一瞬間,柿本千種快速拉你到他身後,瘦削有力的手指握緊你的手腕,幽冷的藍眼睛警惕地盯著來人,比你高半個頭的柿本千種結結實實擋住了你瘦小的身體。
你謹慎地從柿本千種背後冒出半個腦袋,和柿本千種的嬉笑瞬間化為寂靜,黑沉沉的目光透不進光,你看到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
你愣了下。
稀疏的路人快速避開你們這塊地方,面容慈祥的奶奶拎著小籃筐,年紀大了,感官不敏銳,她並沒有感受到忽然之間詭異的氛圍。抬起頭,老奶奶恰好和你的小墨鏡對上視線。
有點像她養的那只疑神疑鬼的貓,老奶奶想起了大胖,大胖和你一樣,聽到點響聲就會謹慎地藏住身體,而後再好奇地探出腦袋。
只不過,大胖身邊可沒有騎士。
注意到柿本千種對你的保護,像看自家懂事的大胖橘,眼神不好使的老奶奶會心一笑:「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少有像你們這樣節制的,小孩子嘛,不要考慮那麼多,
開心最重要。」
說完,老奶奶目露懷念地看向你們,主要是看你身旁的那個冷淡少年,以過來人的語氣,老奶奶語重心長:「太過強勢和較真,可不會贏得女孩兒的歡心啊。」
發現只是一個毫無訓練痕跡的普通人,柿本千種不動聲色放松了緊繃的肌肉,你趴在千種後背,也跟著放下警惕。
柿本千種聽懂了老奶奶的話,推了推眼鏡,他沒有說話,柿本千種沒有和陌生人解釋的愛好。
倒是你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正當理由,你把懷裡的零食往柿本千種懷裡一送,你極其自然地向另一側貨架伸手。柿本千種一個不漏地接住你的零食,把它們全都放進購物車,伸手一勾,柿本千種頭也不抬就拎著你圍巾往外走。
脖子一緊,像被貓媽媽叼住後頸的可憐小貓,你被迫跟著柿本千種的路線走。
「春也今天的零食已經超標了。」不等你生氣,柿本千種慢吞吞又補充了一句:「春也不想吃螃蟹了嗎?」
那自然是想的。
眼見柿本千種的目的地是隔壁螃蟹區,你眼睛一亮,拍拍柿本千種的手示意他松掉桎梏,反客為主,你歡快拉著柿本千種來到螃蟹區,後者順從地跟上,視線落在你們相牽的手,柿本千種不動聲色翹了下嘴角。
這個季節的螃蟹正當肥美,蟹黃和膏都異常鮮美,無論怎麼挑,又大又肥的螃蟹都已經熟得透透的。
柿本千種單手搭在購物車上,他垂眉認真看你挑螃蟹,兩股辮子在你動作間變了方位,一股在胸前,一股在後背,惡魔翅膀的發箍倒是精神抖擻地立在你頭頂。
柿本千種安靜注視著你,他站在你後方,左手還替你拿著袋子,他在心裡默數你挑螃蟹的數量,確認在犬和骸大人都會不贊同的邊緣時,柿本千種及時制止了你還想繼續的手。
你盯著盆子裡活蹦亂跳的螃蟹,你仰頭看向柿本千種,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敲柿本千種的手背,你拉長音:「這就夠了嗎?我覺得還可以再來幾個。」
「比如說那一只。」
順著你手指的方向,柿本千種看到了一只格外耀武揚威的大螃蟹,你還在旁邊說話:「那只螃蟹那——麼大,一看就很美味!」
「不……」
拒絕的話才剛開了個口子,你整個人瞬間消沉失色,柿本千種下意識咽掉拒絕的話,「最多只能再一個。」
「春也,還有一個星期的螃蟹時間。」
你心滿意足地抓起那只你看中了很久的大螃蟹。
結完賬,柿本千種拎著大包小包,你心情愉悅地走在他身邊,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你慢吞吞踩著地面的方格子。
「犬和骸骸什麼時候回來?」
說起來,聖誕節,會下雪嗎?
你問完千種話後,沒有人回答你,你疑惑偏頭,只看到柿本千種反光的鏡片,與此同時,你聽到有人叫了聲你的名字。
「春也。」
你怔愣住,抬頭看去,店門前聖誕樹璀璨的光芒下,六道骸就站在那看你,城島犬從他身後冒出,犬歡快地朝你招了招手。
「春也,小柿!」
臉上落下一片冰涼,晶瑩的雪花在你鼻尖綻放,你後知後覺意識到,下雪了。
第27章
你的螃蟹藏不住了。這是你的第一反應。
你的螃蟹周一定得藏住。這是你的第二反應。
不過, 那點心虛在看到六道骸朝你張開的雙手後,瞬間化為烏有,你的心裡只剩下純粹的歡喜。
「犬!骸骸!」
你歡快躍入六道骸的懷抱, 奔跑帶來的衝擊力撞得六道骸幾乎快要往後退幾步, 但六道骸硬生生忍下了後退的步伐, 鳳梨頭表情沉穩地接住了你。
「哦呀哦呀, 看到我這麼激動啊。」
六道骸輕笑著抱住你,雪花一片一片緩慢落在你們腦袋, 迎著聖誕的歡歌, 六道骸抬手拂去你肩膀的雪花。
「聖誕快樂,春也。」
璀璨的聖誕樹下, 他撐起傘,漆黑的傘面隔絕了落雪,六道骸牽起你冰冷的手,察覺掌心冷冰冰的溫度,六道骸自覺把你的手放入他的口袋。
「你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溫度呢。」
六道骸今天穿的不算單薄。
緊身的黑色小高領外搭著深咖色大衣, 黑色毛呢直筒闊腿褲的褲腳向上卷了兩圈,搭著帥氣的黑色馬丁靴, 六道骸整個人看上去異常帥氣。
大約毛衣貼毛衣又貼身體, 他牽著你的手放入口袋時,你感受到了明顯的暖意。冰涼的手輕微蜷縮了下,很快,比口袋更暖和的手握住了你。
城島犬相當自然地鑽入你們的傘,耳尖聽到骸大人的話,城島犬也跟著開始捂你的手。
他學著骸大人的動作,城島犬小心翼翼牽住你的手,發覺你的手遠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冰冷, 城島犬張嘴就是抱怨:「今天也太冷了,突然就降溫,都沒有預警。」
城島犬忽然慶幸自己今天穿了有袋子的衣服,不然他都沒有沒有辦法替你暖手。
你感知著暖意,你開始在心裡默默對比起兩個人的溫度。城島犬總是一副精力過剩的模樣,他的掌心溫度遠遠高出你不少,甚至,他比六道骸還要暖和。
城島犬的學習能力很強,口袋隔絕了所有視線和窺探,他張開手指想要更加溫暖你,骨架寬大的手掌默默包裹住你的手,繭子輕微摩擦著你的手,你清晰感知到一根根手指緩慢地貼入你的指縫,而後又用力合上。
城島犬以為和你十指相扣能更快地向你傳遞他的熱量。
但是,好像確實更溫暖了些。你不自覺貼近兩個人,正好他們都比你高一些。城島犬和六道骸站在你兩側,連過路的風都要繞道而行。
「小柿也快來傘裡躲著啊!」城島犬特意往你身邊靠了靠,你又往六道骸身邊擠了擠,驟然縮小的空間內,溫度仿佛都升高不少。
所幸這把傘不算小,城島犬給還暴露在大雪裡的柿本千種留下一大片空地。
傘也是六道骸特意買的大傘。
意大利是個浪漫的國度,兩人合撐一把傘的場面很常見,但四個人合撐一把傘就比較少了,六道骸也是轉悠了好幾個店鋪,才找到這把很合他心意的大傘。
柿本千種定定看了你們幾秒,他拎著大包小包的零食和食材,盡管知道袋子裡的螃蟹無法瞞過骸大人的眼睛和犬的鼻子,柿本千種還是努力地企圖藏起罪證。
慢吞吞走到城島犬預留的一大片空地裡,柿本千種小心翼翼避開城島犬,他不緊不慢地開口:「天氣預報有說,今天降溫。」
「哪裡的天氣預報,我怎麼不知道?」
「路上留意的話,出租車的收音機、小店裡的電視機、行人手機自動播報的語音……這些都是信息。」
「犬,是笨蛋嗎?」
柿本千種語氣毫無波瀾地反問,這遠比真實的嘲諷更加嘲諷。
城島犬撇撇嘴:「本大爺才不是笨蛋。」
他的五感敏銳,每天接收的信息都很嘈雜,如果不是自己刻意去梳理記憶,那些紛亂的信息只會在他光滑的大腦裡匆匆留下短暫的痕跡。
「每天要梳理記憶那麼多的信息,本大爺也是會頭疼的啊,所以難免會有疏漏啦,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小柿嘛。」城島犬理所當然地說道。
天氣對他們出行辦事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再惡劣的環境,城島犬都能好好生存。
可是現在他們有春也了誒……城島犬還是選擇默默把梳理天氣預報的信息記憶在腦海裡。
不過,撇開天氣的話題不談……
鼻尖聳動,城島犬輕輕嗅了嗅空氣。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聞到股很熟悉的氣味,但是,落雪、微風,還有你身上的氣息又干擾著他,一時之間,城島犬沒能及時想起這股熟悉的腥味屬於什麼食物。
倒是六道骸緩緩偏過頭,似笑非笑的視線落在你和竭力掩飾的柿本千種身上,他安靜欣賞了會你和柿本千種不自覺緊張起來的模樣,六道骸哼笑一聲,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說話:
「kufufufu…我好像感知到了螃蟹的存在呢。」
第28章
六道骸說完這句話後, 現場陷入古怪的沉默,唯有不受影響的城島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本大爺終於知道那股熟悉的腥味是什麼了,原來是螃蟹啊。」
後知後覺, 城島犬意識到不對, 他扭頭盯向沉默不語的柿本千種, 城島犬終於注意到了小柿手裡拎著的大包小包。
螃蟹, 就在裡面!
城島犬立馬不贊同地出聲:「春也剛吃過螃蟹,小柿你怎麼又買了?!」
「笨蛋小柿, 書上說了, 春也不能吃過量的螃蟹。」
六道骸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你扭過臉盯著城島犬不停叭叭叭, 抽出手,你面無表情拍上他的嘴:「你別說話,犬。」
嘴巴貼上你柔軟細膩的掌心,城島犬剛一張嘴,濕潤的長舌頭就要舔到你, 他連忙止住想要張口的欲望。
喉結滾動,咽下緊張又渴望的口水, 城島犬睜著疑惑的眼睛, 他歪頭注視你,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你生氣了,可是城島犬完全不明白他又做錯了什麼。
他也沒有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鼻尖縈繞你身上好聞的氣息,城島犬滿腦子都是你的手好香好軟,控制不住地咽了下口水,城島犬竭力克制自己想要張嘴標記你的衝動。
畢竟,如果真的舔一口, 或者咬一口,春也絕對會更加生氣。城島犬不想你生氣,所以他死命克制自己古怪的想法。
可惡,他又不是狗,為什麼身體會產生這麼多奇怪的反應?城島犬不理解。
六道骸還握著你的手,看到你的動作,他抬手把傘柄遞給城島犬,指骨屈起,六道骸輕輕敲了敲你捂住城島犬嘴巴的那只手腕:
「哦呀,這是在做什麼?」
「禁止剝奪犬的聲音呢,春也。」
「我才沒有剝奪。」你冷哼一聲,「犬要是真的想說話,就算我捂住他的嘴,犬也能出聲。」
誰知道城島犬在想什麼。
你低眉看手,掌心裡殘留著犬溫熱的氣息,隱隱還帶著古怪的濕潤,你忍不住皺眉,嫌棄地從六道骸的口袋裡拿出手帕,你輕輕擦拭你的手。
溫熱的手指剛一接觸到冷空氣,你就控制不住地蜷縮了下手指,隨意擦了擦掌心,你准備回家後再認真清洗。
再次抬頭,你發現城島犬正低頭看你動作,橙金色的眼瞳一眨不眨盯著你,昏暗的光線下,你一時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另一邊,聽到城島犬的回話,一直安靜的柿本千種總算有了點反應,他緩緩偏過腦袋:「犬在看什麼書?」
「……中醫經典膳食大全。」收回視線,城島犬慢半拍回答道。
柿本千種眨了下眼,他語調平靜又透著難言的驚訝:「犬現在已經能看懂中文書了嗎?」
「怎麼可能啊,只是能看懂幾個單詞而已,我一直都是對照翻譯器看的。」
提到中文,城島犬終於從剛剛的情緒中抽身。
中文絕對是城島犬學過的最復雜的一個語言,別說能把一段話壓縮成四個字的成語,中文竟然還分為文言文和白話文,城島犬學的頭都要大了。
他本來還想一個月速成,但是現在,城島犬覺得自己能和你做到簡單交流已經很棒了。
「小柿也可以看看,上面有很多適合春也的飯菜。」
「比起這個,我覺得我們現在更需要回歸正題呢。」六道骸淡淡提醒道,他才不管你們寬泛的談話內容是出自本心還是為你遮掩,六道骸漫不經心開口:「現在,我們來聊一聊螃蟹的事。」
第29章
柿本千種在思考。
倒不是後悔給你買了螃蟹, 他只是沒料到骸大人和犬會招呼不打就直接來見你們,不過柿本千種很快就想清楚了原因。
——這是骸大人和犬送給你的第一個聖誕禮物。
如果今天你們沒有買螃蟹,那麼這個禮物絕對是最完美的驚喜, 但螃蟹還在。
手裡螃蟹的存在感愈發強烈, 除了你, 幾個人的五感都很敏銳, 鮮活的螃蟹在袋子裡慢悠悠爬動,細微的聲響在空寂的傘下顯得異常清晰。
唇畔勾起的弧度愈發幽深, 六道骸還在等待你們的回答。
城島犬看看你又看看柿本千種, 踩著不再干燥的地面,城島犬牽著你的手, 莫名的安靜下,柿本千種聽著螃蟹爬動的聲音,眼珠微動,像是想到什麼,他神色平靜地打破了寂靜:
「螃蟹, 忘記固定腿了。」
六道骸眉眼上挑,柿本千種這個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心裡感到好笑的同時, 六道骸忍不住偏頭看向你。
Kufufu…你又會給出什麼答案呢。
你的想法就純粹多了,聽到柿本千種的話,腦海內所有紛雜的思緒全部消失,你扭頭看向柿本千種手上的袋子,擔憂的視線像是能刺穿塑料袋直達螃蟹身上,你已經想像到螃蟹在裡面自由活動的場景了。
螃蟹不捆,輕則斷腳一只,重則只剩軀干。
擦拭干淨的手又被六道骸塞入口袋, 你戳戳他的手指:「螃蟹沒有捆,我們得快點回家,不然螃蟹的腿都要斷掉了。」
「kufufu…春也想說的只有這些嗎?」
「但是我從來沒有因為螃蟹不舒服過。」想到這一點,你又理直氣壯起來,「而且不光是我吃啊,我還親自給骸骸和犬也挑了幾只呢。」
「聖誕特供螃蟹,骸骸真的要拒絕嗎?」
塞入城島犬口袋裡的手抽不出來,六道骸又牢牢抓著你的手,導致你想做些什麼都做不了。無奈,你只好捏捏六道骸的手。果不其然,六道骸被你吸引了注意力,他偏頭看你,靛青色的碎發絲微微晃動,漂亮奪目的紅眼睛宛若隱在青色的霧裡,叫人看不真切。
你仰著腦袋,墨鏡因為你的動作順勢下滑,漂亮的灰藍眼瞳展露在他面前,六道骸直直望入你蠱惑的灰藍眼眸。心跳平穩地加速,六道骸嘴角的笑意愈發讓人難以捉摸。
你在他漂亮的紅藍眼睛裡找到了你的身影,黑沉幽深的瞳孔完全由你的影子侵占,你忽而彎起眼睛,順從心底古怪的滿足感,你又往前刻意逼近。
「骸骸——小鳳梨——骸大人——」
拉長尾音,你一遍一遍叫著六道骸的名字。你知道的,六道骸他們總是無法真正拒絕你。仗著他們的縱容和跗骨之蛆的愛意,你一步一步在他們的底線肆意蹦跶。
六道骸眼裡閃爍著愉悅的光芒,面上卻是一派平靜,漂亮的異瞳安靜盯著你,六道骸沒有說話。
你動作幅度不大,但脖子上的圍巾還是散開了些。之前在商場購物,你的圍巾就已經有些松散了,隨著你最後一個動作落下,你的圍巾徹底散開。
寬大柔軟的圍巾直挺挺地掛在你的脖子,像聖誕樹下的絲帶一樣自然垂落,你的脖子徹底露了出來。冷風嗖嗖地灌入,你被凍得縮了縮脖子。手還藏在六道骸溫暖的口袋裡取暖,你不太想動彈。
一直注視著你的六道骸自然發現了這一點,照顧你已經成了習慣,自然抬手捏住你的圍巾,動作微頓,六道骸看到有幾片晶瑩的小雪花悄悄鑽入傘內,雪花像是有目標,直直往你所在的方向飄去,很快,迎著六道骸的視線,雪花在他眼前融化成一灘小小的水珠,搖搖墜掛在毛茸茸的圍巾上。
從誕生到死亡,小小的雪花死死把它的生命鎖在你身上。
你並沒有發現到雪花的小插曲,你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傘外的雪花世界。紛揚的雪花裹挾著刺骨的寒風越來越大,完全就像教科書上寫的那樣,紛紛揚揚的大雪如鵝毛落下,鋪在暗淡的柏油路面,猶如撒上一層銀輝。
作為土生土長的南方人,你很少見過這麼大的雪。
六道骸捏著圍巾在你脖子上圍了兩圈,沾染了北風的圍巾像裹了層冰渣子,你抗拒地想要後退,剛一動腳,你就碰到了城島犬。
犬這家伙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你背後,你根本無路可退。
好在毛茸茸的圍巾碰觸到脖子後,很快發揮了它作為冬日保暖品的作用,暖意緩慢襲來,你無意識放松了身體。城島犬炙熱的手掌扶在你的腰間,就算你穿了厚厚的毛絨毛衣,你也還是能夠感受到他的體溫。
你不清楚這個年紀的男生是不是都像城島犬他們一樣體溫高,不過也有可能是你自身溫度過低,所以你才會覺得他們的身體很溫暖。
「螃蟹螃蟹!如果這個天氣能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螃蟹,那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六道骸系圍巾也不妨礙你叭叭叭地說話,你不斷在六道骸耳邊用螃蟹洗腦,甚至你還即興自編了一首螃蟹之歌。唱到一半,忽然,你脖子一緊,後續歌詞被迫被你吞入腹腔。你抬頭看向罪魁禍首,六道骸無辜朝你笑了下,他甚至還有閑情反問你怎麼不唱了。
你張開嘴巴想罵他,但脖子被束縛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你只好伸手指了指你的脖子。六道骸哼笑松手:「哦呀,手滑了。」
「春也會原諒我的吧。」
六道骸抬手撩起劉海,靛青色的碎發隱沒在指縫間,他緩緩湊近你,手指隔著圍巾虛虛摸了下你的脖子。
你真的很喜歡六道骸的那雙異瞳,最開始你喜歡他的藍眼睛,後來他有了紅眼睛,你依舊一視同仁的喜歡。被那雙神秘莫測的漂亮異瞳注視著,你輕哼著移開視線。
你的脖子還殘留著股被圍巾勒住的小小窒息感,你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討厭的鳳梨頭,除非你餐餐有螃蟹。
「kufufufu…在夢裡,倒是有可能實現你的想法呢。六道骸一票否決了你的夢想。」
清瘦修長的手指一直在你眼前晃悠,六道骸低頭認真替你系好圍巾,溫熱的手指稍微塞入你的脖子,輕輕一勾,不小心卷入其中的圍巾全都出來,六道骸簡單整理了下,你的呼吸瞬間通暢不少。
聽到鳳梨頭冷酷無情的話,你用力磨了磨牙,你應該咬他一口的,但是,你的螃蟹還沒吃進肚裡,迫於形勢,你忍氣吞聲。
六道骸系圍巾的手法過於嫻熟,城島犬在旁邊看得認真,腦海裡下意識模擬起骸大人給你系圍巾的動作,城島犬受益匪淺。
也不知道骸大人從哪裡學的,骸大人總是會很多他們都不會的技能,不愧是骸大人!
「只有今天一次啦,千種可以發誓!而且這個季節的螃蟹才是最正宗的!」簡單的事故過後,你假裝不在意地繼續說話。眨著亮晶晶的眼睛,你期待地看著六道骸。
六道骸自然看穿你了拙劣的偽裝技巧,他聽著你的撒嬌,伴著小小的磨牙聲,六道骸唇畔的笑意更濃了。
被叫到的柿本千種疑惑抬頭,偏過腦袋,他恰好看到你主動抱上骸大人,親密無間的姿勢無法再讓人插足,提著袋子的手默默無意識收緊,柿本千種垂下眼眸。
「哦呀哦呀,竟然連發誓都是千種來啊。」
第30章
城島犬第一個在你的撒嬌中敗退, 傘面朝你和六道骸傾斜,呼呼的冷風卷著雪花飛舞,城島犬大大咧咧開口:「春也說的也沒錯啊。」
都不需要回憶, 優秀的記憶力一下調出你每次用餐過後的反應。除開最初你自己一個人吃撐吃壞, 辣醬事件後, 他們再沒有由著你胡吃海塞, 所以後來你也確實沒有不舒服過。
至於螃蟹,更多的則是因為他們一開始不清楚食物屬性。
再加上螃蟹這玩意又不飽肚, 最多的一次, 你吃了整整十只,結果自然是又找了夏馬爾醫生, 檢查完才知道是因為螃蟹性寒,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脾胃虛弱……
……是他們的疏忽。
也是因為這個,之後買螃蟹,大家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天天買了煮給你吃。就連其他食材, 他們也開始注意起來。
大約是越不能做的越想做,吃完螃蟹後禁止的一段時間裡, 你對螃蟹的欲望與日俱增。
你其實不是很能理解骸骸、犬和千種的想法, 他們都知道你體質特殊,但偏偏沒有一個人在意這件事,他們表現得就好像你是一個弱小一點的正常人,每天自顧自地認真照料你。
在你原本的想法裡,你以為他們會任你一個人獨自活動,但是,從逃出後六道骸主動拉向你的手開始,一切的發展都拐了個彎。
試探、靠近、任性……骸、犬、千種一點一點用他們的實際行動告訴你, 你很正常。
就算你不會痛、午夜十二點的身體狀態會刷新、擁有蠱惑人心的容貌,你依舊可以是一個正常人。
「認真算起來,春也也有好幾天沒吃螃蟹了,會饞也很正常啦。」
春也很少會去控制自己的欲望,城島犬發現你更喜歡順遂心意。
往往你這麼想了,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你已經做上了你想做的事情。在這一方面,你倒是是和城島犬很像。
城島犬毫不懷疑你的行動能力,盡管很多時候你都表現得很懶散。
與其讓你自己某天偷摸著干壞事,還不如讓你所有的想法和行為都暴露在他們眼皮底下。
城島犬對小柿買螃蟹這件事接受良好,「實在不行,到時候本大爺把螃蟹全都吃光,一個都不給春也留。」
說著,城島犬吸溜了下口水。
你一直念著念著螃蟹,他都被你念餓了。
還在謀求福利的你不可置信地扭頭:「犬,你果然一直在惦記著我的螃蟹!!你今天別想吃到一個螃蟹,因為我一個都不會給你留!!」
眼見你誤解了他的意思,城島犬連忙補救,他慌亂湊到你面前,手上稍微施加力道,城島犬牢牢抓住你的手:「本大爺只是先這樣說啊,等螃蟹拿回家,春也想吃多少吃多少。」
六道骸好歹是一家之主,你們當然不能完全忽視他的想法。
發現手抽不回來,你抬腳踹了一下城島犬,後者乖乖沒有反抗,干淨的褲腳上瞬間多了一個腳印,城島犬一點也不覺得痛,似是覺得你這樣會解氣,城島犬又說:「春也還要再踹嗎?」
發現城島犬真的想要你再踹幾下,你的攻擊欲望忽然消退,連帶著輕微的生氣也沒了,你默默止住動作。
看到城島犬正大光明當著他的面和你密謀,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地用三叉戟敲了下犬的腦袋。
「我還在呢,犬。」
不過城島犬說的倒也沒錯。
「這一次,就先放你一馬,千種,你也是,下一次,我可不想連續一個星期都發現你們買了螃蟹。」
柿本千種保持鎮定:「我知道了,骸大人。」
「春也今天只能吃三只。」淡淡的目光又落到你身上,六道骸敲定了你今天的螃蟹數量。
有想過無情地讓你看著他們吃,不過六道骸畢竟不是什麼可怕的魔鬼,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折磨你的計劃。
不過如果再有下次,那可就不一定了呢。還不知道螃蟹周的六道骸就這樣簡單放過你。
但是,如果少量,或許一周也沒有問題,六道骸若有所思地盯著你興奮的模樣。
你的螃蟹經過最後一重考驗,你走路的姿勢都歡快不少。
「小柿,我們今天回去煮螃蟹!」
「嗯。」嘴角揚起小小的像素點,柿本千種輕聲回應你。
傘外落雪飄飛,地面漸漸積起一層厚厚的白雪,腳踩在厚雪層,發出「嘎吱嘎吱」的細響,你終於有心情抬頭欣賞這場來自異世的第一場雪。
指甲蓋大小的雪花落在每一處角落,偶爾卷著風,大大的雪花在空中盤旋,你下意識伸手想要接住,雪花在你掌心上方緩慢旋轉,而後又無情落往別處。
六道骸接住了這片雪花,他遞到你面前:「是想要它嗎?」
雪花安靜待在六道骸的衣袖上,一時之間,它竟沒有化水,你小心翼翼觸碰了下,雪花轉瞬消失在你指尖。
玩雪的DNA動了,你抬腳跑出傘面的保護範圍,瞬間,紛紛揚揚的大雪帶著細微的重量落在你身上,不一會兒,你的衣服已經覆上了薄薄的一層雪。
抬頭看向周圍,大雪天,又是夜晚,很少有人願意出門,家家戶戶都亮著溫暖的燈光。意大利昏暗的街頭,竟只有你們四個小孩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
雪讓無聲的寂靜蔓延整個世界,可你卻並不覺得孤獨,站在大雪裡,你轉身與骸、犬、千種揮手,他們站在傘下,看到你跑出去後,城島犬干脆收起傘,他朝你奔來。
「春也!」
看到你充滿生命力的鮮活模樣,城島犬忽然就想叫你一聲,他跑到你面前狠狠抱著你旋轉幾圈,像那片飛舞旋轉的雪花,你的內心抑制不住的開心。
「犬!」
你也跟著叫他的名字。
「骸骸!千種!」被城島犬舉在半空,你歡快朝地面的六道骸和柿本千種招了招手,雙手作喇叭狀放在嘴邊,你超大聲地說:「我現在好開心!」
歡樂的情緒是會傳染的,城島犬也跟著你肆意笑出聲。
六道骸和柿本千種神情柔和地望著你們,落雪染白了他們的頭發,你和城島犬等待著他們走近,看到這幅畫面,你忽然想起一些營銷號的視頻。
那時你不懂,但現在,你好像隱隱懂了什麼。
「骸骸,犬,千種,你們看。」
「什麼?」
「笨蛋,是頭發啊。你們看,這樣我們算不算是一起到白頭?」
你期待地看著他們,三個人微妙愣住,但很快,他們反應過來了。
「嗯,算。」
柿本千種緩緩出聲,他注視著你烏黑的發絲,只要一想到未來你們還有那麼漫長的時光可以在一起,從現在開始,他就已經感到滿足了。
「哈哈哈哈那春也就變成老奶奶了。」
城島犬不會去想他們的壽命和黑手黨朝不保夕的命運,他只知道,哪怕是為了能和你真正的白頭,他也會努力在這殘忍的裡世界活下來。
不止是他,小柿和骸大人也是一樣,城島犬完全無法想像失去你們之後的世界。
「那犬就是老爺爺!」
六道骸靜靜看著你們嬉鬧,目光落在你沾染了雪色的發絲,他緩慢眨了下眼。
一起到白頭嗎?
kufufu…聽上去確實不錯呢。
第31章
趕在徹底變成雪人之前, 你們回到了家。
剛一進門,你冷冰冰的身體很快恢復知覺,周身的寒意好似都被驅散, 你一下活了過來。在你進門之後, 手拿重物的柿本千種緊隨其後。撐開被雪花淋濕的傘, 城島犬心大地把它放在地面, 他在六道骸之前進了門。
一開始走在最前面的六道骸反倒成了最後一個進門的人。伸手及時握住被風吹跑的傘柄,六道骸拎著差點流浪的傘走進家門。
沒怎麼用力地關上門, 六道骸將狂嘯的冷風徹底隔絕在外。發現幾個人都沒有開燈, 六道骸抬手按下開關,白色的燈光瞬間籠罩整間屋子。一時間, 所有人的臉都清晰地顯現在你面前。
「kufufufu…你們是打算摸黑做飯嗎」
燈光驅散黑暗,你稍微有些不適應地眨了眨眼。你就說你剛才怎麼眼前一黑又一黑,原來是沒開燈啊。不怪你沒發現,大開的窗簾外,白雪將夜晚的天色照得格外亮堂, 狂風不斷拍打窗戶大門,單聽著, 你就感到一陣刺骨的陰冷冰涼。
「春也先別動。」
柿本千種把手上的東西全都放到地面, 他注意到了你現在的樣子。
——像剛從雪地裡出來的小雪人,你渾身上下都是小雪堆,稍微有點動作,晶瑩剔透的小雪花便嘩啦啦從你身上掉落。
有點可愛,也很有季節特色,柿本千種看你甩了甩腦袋將頭頂的雪堆全都抖落,他忽然在心底想到,下一個節日到來之前, 他或許可以買一件雪人套裝送給你。
不過現在並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沒有管自己身上的雪堆,柿本千種從櫃子裡拿出嶄新的毛毯,他動作輕手輕腳,以防自己身上的雪堆落到地面,但再怎麼小心,難免還是會有少部分雪堆墜落。
來到大門口,柿本千種蹲下身認真鋪好毛毯,因為他的動作,柿本千種身上的雪堆和你一樣,全都嘩啦啦落下,所幸這個時候他已經鋪好了毛毯,雪全都堆積在了上面。
柿本千種起身拉著你來到毛毯上。
「春也身上都是雪,先雪都抖落,不要著涼。」
你眨了下眼,剛低頭准備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腦袋和肩膀一輕,小雪堆絲滑地從上邊滑落,瞬間,干淨的小毛毯出現了一座天然迷你小雪山。
「哈哈哈春也現在成了行走的大雪天氣。」
緊跟在後邊的城島犬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走上前,撣落你衣服間的殘雪,城島犬抬手解開你結滿冰渣子的圍巾,冷冰冰的圍巾只有靠近你脖頸處的部分還有些溫暖,他順手抖了抖,城島犬把你的圍巾掛在旁邊的衣帽架上。
今天城島犬穿得不算厚,雪水浸濕衣服,掛完你的圍巾後,你看到城島犬脫下了潮濕的牛仔外套。
毛毯的尺寸很大,完全可以容納四個人,城島犬站在上面,像毛發沾染了水的小狗崽一樣,你看到他嫻熟地抖了抖身體。
就算雪足夠大到能夠在人身上堆疊,但接觸到溫熱的肌膚,它依舊會融化。冰涼的水沾濕了他的毛發、衣服和皮膚,城島犬拼命甩甩甩,他很不喜歡水滯留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實驗因素和個人因素都有。
「啊啊,最討厭水了。」城島犬一邊抱怨,一邊努力把自己甩干,抬手撩起燦爛的金發劉海,城島犬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水漬,他語氣自然地感嘆:「我這樣也算洗過澡了啊。」
城島犬甩起來的時候毫無顧忌,你一時沒有遠離,城島犬甩出來的水珠全都落在了你身上。繼大雪過後,你被迫淋了場人工降雨。
「不要以為這樣說就能逃避今天的洗澡,犬。」
柿本千種一眼就看穿了城島犬的小心思,你望過去,發現柿本千種手裡忽然出現了幾疊干淨的毛巾。
柿本千種剛剛去給你們拿毛巾,他一出來就看到城島犬的「惡」舉,手裡干燥溫暖的毛巾毫不留情扔到城島犬濕漉漉的腦袋上,柿本千種的語氣毫無波瀾:「犬是笨蛋嗎?你的水都淋到春也了。」
「……我才不是笨蛋!」被戳穿心思,城島犬一僵,很快他又佯裝什麼都沒發生。毛巾隨意擦了把臉,城島犬掀開擋住視野的毛巾,剛想和柿本千種理論,他就看到了慘遭自己水波攻擊的你。
城島犬:「春也什麼時候?!」
你冷哼一聲,沒有理會笨蛋犬,站在遠離城島犬的地方,盯著自己身上殘留的雪,猶豫了下,你學著犬剛剛的動作,站在原地使勁抖了抖,瞬間,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地面,很快,它們又融化成一灘水。
你甩身體的動作沒有城島犬利落,身上的雪還未撣落干淨。拿起柿本千種遞過來的毛巾,簡單擦拭了臉上的水珠,你後知後覺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
第32章
六道骸沒有參與你和犬傻乎乎的行為, 在你們撣雪的時間,他先進了廚房,視線掃了一圈, 他提前把熱水倒入鍋中快速煮熟。
生姜切片扔入沸騰的鍋中, 加入紅糖蔥花, 很快, 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出鍋。
六道骸的動作一向利落快速,等他盛好姜湯出來, 他發現你們已經不在門口了。
視線移動, 六道骸看到城島犬正和你一起窩在沙發。毛毯將你們蓋得嚴嚴實實,你蜷縮著窩在城島犬懷裡。像企鵝保護幼崽那樣, 城島犬將你捂得密不透風。
「哦呀,這是在做什麼?」
碗放在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目光在你們親密的姿勢停留一秒,六道骸自然收回視線。
嗯?好像有點不對。
余光注意到你沒有血色的唇色, 六道骸走近摸了摸你的額頭,確認你沒有出現發熱的症狀,
六道骸不自覺在心底松了口氣。
「骸大人!」
發現六道骸的身影, 城島犬自然看到了骸大人端到桌面的姜湯。都不用思考,城島犬就知道這三碗姜湯是煮給他們驅寒的。
聽到骸大人的問話,無意識收緊環抱住你小腹的手,城島犬又重新捻了捻裹著你們的厚毛毯。
「春也太冷了,我在給她取暖。」說著,城島犬又摸了摸你的手查探溫度,比起一開始的冰冷,你確實暖和不少。
身體發冷, 你一說話就忍不住牙齒打顫,聽到六道骸和城島犬的話,你只一味地點頭。
還好你今天穿得比較厚,脫下沾濕雪水的外套後,你裡面的毛衣並沒有被打濕,往後緊緊靠著城島犬,你發寒的身體終於開始回暖。
「犬,好暖和。」
城島犬的身體實在太溫暖了,你總是忍不住往後縮。
城島犬現在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灼熱的溫度更加方便傳遞給你。他的手還覆蓋著你,你的手指不安分地順著他的衣袖往裡鑽,城島犬身體一僵,驟然繃緊的肌肉讓你不滿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城島犬下意識放松自己,他任你動作。
城島犬很少感受過你黏糊糊的樣子,腦袋完全擱在你的肩膀,暖金色的眼瞳倒映著你的身影,城島犬不動聲色摟緊你。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你才會格外粘著他。
要說六道骸沒有察覺你們的動靜,那是不可能的。眸光微動,六道骸靜靜看了你和城島犬一眼。
柿本千種剛剛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走進廚房,暫時沒發現你們後面的動作,眼底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六道骸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從你們目前的狀態窺見大家未來的生活了。
不過,先不提未來,六道骸認為下一個住所很需要精心挑選一番。
比如,空調真的很有必要。
視線落在你還未恢復血色的臉蛋,想起你之前毫無顧忌跑到雪地裡的畫面,六道骸大致明白了原因。
端起桌面的熱湯,念及你現在肯定不會願意出來,六道骸低眉認真吹涼姜湯。
——哼哼,他只是為了省下你之後的麻煩才會這麼做。
適逢這個季節溫度低,食物都涼得特別快,不一會兒,姜湯就沒有剛開始那麼滾燙無法入口了。
「先喝口姜湯暖暖身體。」
說著,溫熱的碗口送入你的嘴邊,六道骸坐在你身旁,他耐心等待你開口,「裡面加了糖。」
眨了下眼,就著六道骸現在的姿勢,你低頭開始喝湯,六道骸動作流暢地把所有姜湯送入你嘴裡。你的這份姜湯六道骸舀得比較細致,裡面沒有一絲雜質,你喝得很快。
確認你喝干淨後,六道骸拿起手帕干淨你嘴上殘留的水漬。
「骸大人,我的呢?」
第33章
你不想起身, 城島犬是起不了身。
他稍一動彈,冷空氣便抓緊機會鑽入你們溫暖的毛毯,猝不及防被凍了一下, 你不滿地拍了拍城島犬的手, 後者立馬僵住。
抱著你, 城島犬都不需要認真, 他隨意就將六道骸喂食的畫面看在眼裡。
單純的眼睛眨了眨,城島犬低頭認真觀察你乖巧喝湯的模樣, 心底閃過古怪的情緒, 他數你的睫毛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毛毯下,城島犬輕輕捏著你的小肚子, 你的軟肉在他指縫間溢出,和記憶裡你消瘦清減的身形不同,在他們的精心照料下,你的身上總算長出了些肉。
眼見你喝完姜湯,城島犬看到六道骸拿了你的碗准備離開, 發現骸大人沒有注意到自己,城島犬連忙開口。
這可是骸大人煮的湯, 不管怎麼樣, 城島犬都想嘗一嘗,最主要的是,他現在抱著你根本脫不開身,而桌面上的姜湯離他又有一段距離,以他現在的姿勢,城島犬完全夠不到姜湯。
聽到城島犬的話,六道骸哼笑一聲,目光落在你們親密無間的姿勢上, 六道骸淡淡撇開視線:「哦呀,怎麼,犬自己是做不到嗎?」
城島犬沒有發覺六道骸眼底的幽深,他低頭看了眼你:「春也在,我動不了,骸大人。」
六道骸靜靜盯了城島犬幾秒,確認他真的一動就會被你打一下,他這才把桌上快冷掉的姜湯端起來。見城島犬湊過腦袋就打算直接喝,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地用你的空碗抵住城島犬的大腦門。
「手伸出來,自己喝。」多大的人了,還要他親自上手喂。
城島犬沒有在意骸大人的偏心,你只拽住了他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還是自由的。小心翼翼從毛毯底下伸出手,城島犬立馬捻了捻漏風的毛毯,發現這一次你沒有拍打他的手臂後,城島犬松了口氣。
你沒覺得冷就好。
接過骸大人手裡的姜湯,城島犬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光。生姜的辣味刺激著他的味蕾,城島犬不適應地吐出舌頭倒吸幾口冷空氣。
一碗姜湯下去,本就體熱的城島犬感覺自己身上溫度更高了。
城島犬把空碗遞給六道骸,後者淡淡瞥了他一眼,還是接過了。
你沒有理會兩個人的談話,默默縮在城島犬的懷裡,你只覺得外邊的一切寒冷都離你而去。你討厭冰冷,這會讓你想起蘊藏著刺骨尖銳寒意的手術刀和各種機械器具。
城島犬的身體一陣一陣散發熱量,你窩在溫暖的毛毯裡,困意開始滋生,捂著空蕩蕩的肚子,你抬起頭,發現六道骸和柿本千種兩個人都不在,你忍不住提高音量拉長尾調。
「骸骸——千種——」
城島犬第一個回復你:「骸大人和小柿在廚房。」
緊接著,柿本千種先從廚房冒出了個小腦袋:「春也怎麼了?」
六道骸慢悠悠靠在門框上,他抬眼就能看到你們在沙發上的身影。
哦呀,剛進廚房就聽到你黏人的動靜,六道骸哼笑:「kufufu…怎麼了?」
「我餓了。」嗅嗅鼻子,你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你誠實地摸了摸肚子。
「很快就好了,春也再等等。」
有骸大人幫忙,柿本千種的做飯效率提高不少。
你看著兩個人重新走進廚房,在你快要睡過去的時候,你忽然想起,你還買了一堆聖誕裝飾用的東西。
你表情嚴肅:「糟糕了。」
城島犬疑惑看你:「怎麼了?」
「袋子裡,還有好多裝飾品。」你挪動身體,腦袋往門口柿本千種沒有拿進廚房的大袋子抻了抻,「我還沒有開始裝扮。」
城島犬沒有明白你的意思,他直白地問:「那春也現在是要去裝飾屋子嗎?」
「太冷了。」你冷不丁扭頭,正對上城島犬疑惑的視線,你的手肘推了推他,「犬。」
城島犬一時沒有明白你的意思,柿本千種也正好在這個時間端好飯菜出來,看到你和犬還蜷縮在毛毯裡,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房間的隔音一般,早在廚房,柿本千種就聽到了你們的談話聲,他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
柿本千種一聲不吭走進自己房間,瞥過骸大人和犬的衣服,遲疑了一秒,柿本千種從自己衣服裡挑了件比較厚的外套,柿本千種思考了下,他先自己套上外套,等到衣服暖和了些,柿本千種再次出現在你面前。
「春也先穿上外套,會暖和點。」
你的眼前忽然出現一件加絨厚外套,視線上移,柿本千種正拎著它,見你看過來,他又將外套往你面前遞了遞。
「我的外套比較暖和,春也冷,先穿上它。」
說完,柿本千種又解釋了句:「我剛剛把外套捂熱,現在裡面還有溫度。
聽到這話,你眼睛一亮,伸手接過外套,你掀開毛毯後快速穿上,果然和柿本千種描述的一樣,裡面還有千種的體溫殘留。
「千種好懂我!」身體依舊溫暖,你做事也就大膽起來。
你抬起兩只手,大你手臂一截的袖子失去支撐,啪嗒一下墜了下來。
柿本千種的衣服比你的大了一個size,尤其是衣服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氣息,你總感覺自己現在像是被全部的柿本千種包裹一樣。
人需要獎勵。你很好地踐行這一點。
抬手抱住柿本千種,誇贊的話不要錢地從你嘴裡溢出,當然,能引起六道骸和城島犬兩個人注目的,自然是你最後那句「最喜歡千種了!」
城島犬莫名感覺自己損失好多。
六道骸自詡成熟,他根本不會計較你不走心的誇贊。
慢悠悠煮著螃蟹,六道骸不動聲色把你的螃蟹數量減少一只。
他心裡當然不會有別的想法,只不過,春也可不能吃太多寒性食物呢。
至於千種……最近的任務就帶上他吧。
kufufu…不過都是些你不走心的誇贊,也就千種和犬會當真,他可不會被你的糖衣炮彈迷惑。
這樣說著,六道骸又給螃蟹撒了點蔥姜去腥味。
簡單抱了下柿本千種,你便沒有再管他們的反應,你歡快跑到門口的大袋子前,一一掏出你精心挑選過的裝飾品,你觀察了下空蕩蕩的房子,你招喚著犬過來。
「犬,快來!」
柿本千種繼續進廚房准備你們的晚餐,城島犬還在回想你剛剛的話,聽到你的聲音,他立馬躥了過來。
「春也有事要我幫忙嘛?」
「犬去把這個花環和鈴鐺掛起來。」你把聖誕花環和金燦燦的大鈴鐺遞給城島犬,「亮晶晶的五角星掛在窗戶上,幾個銀色小圓球的絲帶可以掛在桌子上方,襪子掛在門把手,姜餅人和雪人的小玩偶放在沙發,迷你陶瓷雪人、姜餅人立在桌面,讓它們看著我們吃飯。」
你一一安排裝飾品們的去處,看著城島犬忙碌起來,你將最後的目光對准半米高的小型聖誕樹。
「我的任務,就是裝扮這棵聖誕樹!」
解開包裝袋,啪嗒一下,冷杉樹像活了過來,一層一層舒展開身軀。
光禿禿的綠色莫名吸晴,你打開裝飾聖誕樹的小袋子,認真在上面掛好紅色小襪子、小鈴鐺、金銀雙色的小圓球……漸漸的,這棵聖誕樹也被你裝扮得有模有樣了。
「這才有節日的味道嘛!」
春節,你一個人在家,也總是會買一大堆春聯福字之類的張貼。
搞完你的事情,你開始檢查城島犬的工作。
犬這家伙雖然大大咧咧又話多,但對待手頭的任務工作,他還是挺認真的。起碼,你發現他很好地執行了你的任務,沒有出錯。
「怎麼樣,本大爺干的還可以吧。」城島犬得意向你展示他的成果,小犬牙露出,城島犬也看到了你的小小聖誕樹。
「犬超級棒!」你肯定點頭。
靜靜等待一會,見你又開開心心圍著聖誕樹欣賞,城島犬不滿地走到你面前:「沒有別的嗎?」
「什麼?」你疑惑歪頭。
城島犬蹲在你身邊,他小聲地說:「你剛剛都給小柿一個擁抱了,為什麼我沒有?」
說到最後,城島犬還有些委屈。
你偏頭看向城島犬,他正眼巴巴地盯著你,像只渴望得到主人愛撫的小狗,金燦燦的毛發乖巧柔順,你干脆坐在地面,張開雙手,你朝他笑了下:「犬,過來。」
看到你的動作,城島犬眼睛一亮,身後不存在的尾巴豎起,城島犬猛撲到你懷裡。
被你抱住的一瞬間,心裡所有的古怪情緒都消失了,城島犬滿足地蹭了蹭你。
「春也,要一視同仁。」
不可以,厚此薄彼。
城島犬撲過來的力道有些大,他的手掌護住你的腦袋,你差點被他帶的摔倒。勉強靠在聖誕樹下,剛剛被你擺好的禮盒因為你們的動作散成凌亂的一團,你看向趴在你身上的城島犬,你摸了摸他金燦燦你小腦袋。
憑借微弱的常識,你大概明白,這應該是小孩子奇怪的占有欲。就算是友情,也是會有占有欲的。
不過你從來沒有骸骸和千種身上看到過,犬也是第一次。
雖然不太明白,但你很在乎他們,所以你會好好滿足犬、千種和骸骸的願望。
第34章
等到柿本千種擺好所有飯菜時, 你和城島犬也將你們的家全都裝飾完畢。
雖然你不認同這個簡陋的住所能冠以家的名號,但只要犬、骸骸和千種在,那這裡就是你們的家。
「骸骸, 千種!快來看我和犬努力的成果!!」
你戴好聖誕帽, 抱著毛茸茸的小小姜餅人玩偶, 你歡快跑到柿本千種和六道骸面前。
「聖誕快樂!」
你把手裡的禮盒分別遞給柿本千種和六道骸、城島犬, 每個人的禮盒顏色都對應著他們的發色,你期待地看著他們。
「打開看看, 是我給你們精心挑選的禮物哦~」
三個人不約而同愣了下, 很顯然,他們沒想過自己會收到你的禮物, 尤其是柿本千種,他看上去似乎更驚訝。
中指托了托眼鏡,柿本千種看向你:「春也什麼時候買的禮物?」
購物的時候,他一直跟著你,柿本千種完全沒有看到你拿禮盒, 而且,柿本千種也沒看到商店裡有這些禮盒。
「秘密~」你彎起眼睛, 推著他們坐到沙發上, 你雙手叉腰:「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啦,快拆開看看。我送的禮物,你們肯定會喜歡!」
「春也送什麼,我都會喜歡。」
見無法從你這得到答案,柿本千種將注意力重新放到禮盒上。
灰暗的藍色眼睛倒映著禮盒的模樣,柿本千種呆呆捧著禮盒好一會,等到旁邊傳來拆禮物的動靜,他這才像是回過神一樣, 重新看向自己的禮盒。
第一次收到禮物,遲疑了下,柿本千種生澀地拆開蝴蝶結。
兩根修長布滿傷痕的手指輕輕一捏,完美的蝴蝶結輕飄飄落幕,一頂米白色的針織帽乖乖巧巧呆在裡面,旁邊還纏了棵小松果。
「本來是想准備溜溜球的,但是後來我發現,那是你的武器。」你坐在柿本千種旁邊,「作為武器,我沒有找到合適的溜溜球,所以沒有選。」
「正好千種的這頂帽子戴了很久,可以換新的!」
你抬手摘下柿本千種的帽子,柿本千種的黑色碎發凌亂散成一團,你傾身替他理了理頭發,發現柿本千種還是沒有動靜,你疑惑低頭。
——柿本千種正安靜看你。
你很早之前就覺得,柿本千種的眼睛很特別,像古井無波的深藍幽淵,又像靜謐古老的青金石,只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而現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完全倒影著你。
你聽到柿本千種在說話,平靜清冷的嗓音響在你耳畔,像是在撒嬌。
「春也,幫我。」
撐開針織帽,你順著柿本千種頭發的生長方向戴上,理好帽子邊緣,你捏著柿本千種的下巴左右檢查了下,確認沒問題後,你滿意地點頭。
你往沙發後靠了靠,露出全部的柿本千種。
「犬,骸骸,你們看,怎麼樣?」
「戴上帽子,小柿很有人樣啊。」城島犬點頭贊同,不過很快,他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禮物上。
「本大爺真是迫不及待接收春也的禮物了啊!」
城島犬盤腿隨意坐在地毯上,他的禮盒是最大的。
城島犬拆禮物的動作就比柿本千種隨意多了,但他也沒像拆零食那樣暴力,急切的動作勉強殘留了一分溫柔,城島犬三下兩下除掉金光閃閃的包裝。
「哇噢!!」城島犬眼睛泛光,是他最愛吃的零食!一大堆零食幾乎擺滿了整個禮盒,城島犬一一把它們扔到沙發上,最底下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扁盒子。
「底下還有!」
城島犬興奮地繼續拆盒子,打開的一瞬間,城島犬沒聲了。柿本千種疑惑看過來,眨了下眼,手指握拳抵住嘴巴,柿本千種緩緩開口:「很適合犬。」
「哈?」城島犬不可置信,「哪裡合適了?!!」
「而且,混蛋小柿是在忍笑吧!絕——對是在偷笑啊!!」
「我沒有。」柿本千種放下手,他一臉平靜。這點小事,根本不會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騙人!本大爺都看到你嘴角的弧度變了!!」城島犬吵吵嚷嚷。
六道骸淺淺發來贊同:「確實合適呢。」
「怎麼連骸大人都這麼說?!」
你望著自己精心挑選的獸耳頭飾和尾巴,還有一件制服款的藍色襯衫和牛仔短褲,搭配著小領帶,顏色亮麗又活潑。
你完全可以想像它們穿在城島犬身上的樣子。當初你一眼就相中了它們,尤其是狗狗獸耳和尾巴。你跟確信,不會再有比犬更適合它們的人了。
「犬,快試穿一下。」
你拿過城島犬手裡的獸耳頭箍,跪坐在毛毯,你在犬的腦袋上箍好獸耳。
手指輕輕捏了捏軟硬適中的狗耳朵,你簡單調整了下獸耳的弧度。
你把新衣服塞入城島犬懷抱,連同尾巴一起,你揉了揉城島犬的金發,「犬先去試穿下衣服,別忘了尾巴。」
戴著嶄新帽子的柿本千種慢慢把打開的禮盒恢復原樣,他看著城島犬嘴上嘟囔著不滿,實際在你的期待下乖乖走到房間內換裝,柿本千種不明顯地笑了下。
搞定兩個,你把最後的目光投向小鳳梨。
六道骸早就神不知鬼不覺拆開了禮物,指尖微頓,六道骸盯著禮盒裡的巧克力和鳳梨頭套,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你。
你完全沒在意六道骸的表情,取出鳳梨頭套,你一臉真摯:「我夢到過超級讓人安心的大鳳梨,就和骸骸一樣。」
「而且,骸骸不覺得,這個頭套超級適合你嗎!」
「kufufufu…我不覺得呢。」六道骸反駁了你的話,不過到底是你送他的第一份禮物,六道骸還是收下了。
你送的巧克力種類有很多,其中還有各種口味的巧克力奶,六道骸盯著原味巧克力奶陷入沉思,他選擇拆開喝一口。
「這是我對比了很多家才選擇的。」以前買東西你就習慣貨比三家,所以你很少踩雷,你星星眼地等待六道骸的評價,「怎麼樣?」
「春也怎麼會想到買這個?」藍眼睛微微亮起,六道骸眯起眼睛又喝了一口。
忙著找黑手黨復仇,現階段,六道骸他們根本沒有閑心開啟新生活,而你的存在,讓他們染滿仇恨的心裡撕裂出一道溫暖的縫隙。
想起剛剛你分發禮物的樣子,六道骸心裡詭異升起了一股欣慰感。
鳳梨頭套似乎不太受鳳梨頭的喜愛,它暫時被擱置在一邊,六道骸愜意地捧著巧克力奶,他慢悠悠提醒道:「再不吃,飯就要涼了呢。」
「犬還沒來呢。」你抬頭看向犬房間的方向,「犬——」
「來了來了。」城島犬凶巴巴地大聲回應你,他磨磨蹭蹭走了出來,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身後的大尾巴,城島犬渾身上下寫滿了不自然。
起身的動作頓住,灰藍的眼睛瞪圓,你驚嘆地看著犬現在的模樣。
——棉質的藍色襯衫穿在他身上清爽又干淨,大約是冷,城島犬沒有換上牛仔短褲,他依舊穿著黑色長褲。骨節分明的手指拽了下胸口的小領帶,你的主要視線都在他身後的大尾巴上。
柿本千種平靜地感嘆:「更像犬了。」
「春也挑衣服的品味,很好。」
六道骸喝了口巧克力奶:「哦呀,可以記錄下來呢。」
「哢嚓!」
一道清亮的響聲出現,柿本千種相當上道地拍好照片。
犬的黑歷史,記錄一下。
四個人在一起,果然很需要一個相機。譬如此刻,柿本千種就很慶幸自己買下了一部相機。
以後,他會慢慢存滿你們的生活。
第35章
一開始, 城島犬並不習慣自己身上的大尾巴。獸耳姑且還能忽視,但尾巴的重量太有存在感,城島犬做不到刻意無視。
但在你一聲一聲的誇贊下, 城島犬逐漸習慣, 甚至, 他還蹲坐在地上繞圈圈地追逐自己的尾巴, 你在旁邊看得開心。時刻關注你的城島犬拐了個彎,他興奮地撲著你一起倒在毛毯上, 像互相打鬧的小狗, 你們在毛毯上歡快笑出聲。
六道骸捧著巧克力奶,被打鬧的你們吸引注意力,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你和犬的身上。嘴角浮起不明顯的笑意,他慢悠悠喝了口巧克力奶。甜甜的口感意外對上他的胃口,六道骸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春也,先來吃飯。」冬天的飯菜冷得比較快,柿本千種熱好一輪飯菜, 見你還和犬滾在毛毯玩鬧,他走過去將你從城島犬的懷裡拉起, 他用最吸引你的螃蟹來誘惑你。
「春也不想吃螃蟹了嗎?趁熱吃, 螃蟹的味道會更好。」
「還有犬,沙發上全是你的零食。」柿本千種掃了眼雜亂的沙發,他平靜移開眼,「吃完飯,犬好好收拾一下。」
城島犬也跟著起身,坐在自己的位置,他看了眼擺滿零食的沙發,城島犬只覺得內心滿滿的滿足, 「哪裡亂了啊,看著很舒心嗷。」
「犬。」柿本千種語氣毫無起伏地叫了聲城島犬的名字。
「嗨嗨,知道了知道了。」雖然有在不滿,但城島犬還是乖乖應聲了。
你最心心念念的自然就是那一鍋又大又香的螃蟹,橙紅亮眼的熟螃蟹在你眼裡閃閃發光,你第一個就注意到了它。
你還惦記著你最後選中的那只大紅螃蟹,准備挑選的時候,你驚訝發現千種已經把它放在了所有螃蟹的上方,你輕而易舉就抓到了它。螃蟹被千種捆得很好,你一一掰掉它們的完好的八只腳,指腹碰上刺棱的蟹殼,把螃蟹身體徹底掰開來時,你柔軟的指腹也不小心被它刺傷。
「連吃螃蟹都能受傷……」余光注意到這一幕,六道骸放下手中一直捧著的巧克力奶。抬手捏住你的手,六道骸的目光落在你指腹上溢出的紅色小血滴,他幽藍的眸子愈發深邃。
柿本千種找好醫藥箱,碘伏和棉簽規整地擺在你們面前,六道骸暫時制止了你還想繼續吃的動作:「先來包扎。」
六道骸就坐在你旁邊,你一轉身就能看到他的鳳梨腦袋,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不見,你只看到靛青色的小鳳梨頭認真拿起棉簽蘸上碘伏,溫和不刺激的碘伏擦拭在你指腹,你沒有感覺地看棕色暈染你的指腹,短短幾秒,血止住了。
你沒有再說些不必要的話,既然是骸骸他們的關心,你安心受著就好。
「春也,好笨。」
柿本千種拿過你的碗,處理螃蟹的工具早就被他放在了桌子上。柿本千種取出蟹腿,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斷蟹腿關節,接著用長柄勺輕輕一推,完整的蟹腿肉就絲滑落到了面前干淨的小碟子裡。
蟹身是遠比蟹腿更麻煩的東西。
「討厭螃蟹」,嘴上這樣說著,但柿本千種還是誠實地拿起了剛剛刺傷你的蟹身,湯汁瞬間沾滿他干淨的手指,柿本千種微微皺眉,但還是緩慢又認真地撬開螃蟹殼。
蟹腮蟹嘴……一步步去掉不能食用的部分,柿本千種異常耐心地將討厭的螃蟹處理得干干淨淨,蟹黃和蟹肉全都好端端地擺在蟹殼,你只需要用勺子輕輕一挖,就可以開吃了。
六道骸包扎完你的手指後,你便一直注視著柿本千種的動作。這不是千種第一次給你剝螃蟹,雖然他討厭麻煩也討厭螃蟹,但只要你開口,就算腦子還不情願,但身體已經很誠實地開始動作了。
「吃吧。」
一直被你盯著的修長手指離你的視野更近了,你看過去,才發現千種已經處理完了一整只螃蟹,你驚嘆地看著千種,亮閃閃的眼裡恍若碎滿星辰。
「千種好厲害!螃蟹處理得超級干淨呢!」
城島犬若有所思地盯著面前的螃蟹。以前都是千種替你處理的螃蟹,你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但是現在你已經學會了誇人,城島犬的腦子忽然靈光,也不像以往那樣嘲笑千種髒兮兮的手指了。
「別以為這麼說就會下次。」柿本千種別過腦袋,發紅的耳根暴露在你面前,你愜意地挖起滿滿一大勺的蟹黃,沒幾下,你就吃完了一只螃蟹。
還沒等你再開口說話,你的面前再次送到一蟹殼的蟹肉,抬頭望去,是城島犬。
在你們說話的間隙,他給你剝好了一只小螃蟹。見你看過來,城島犬露出犬牙:「春也吃我的。」
犬處理的螃蟹要比千種粗糙些,但也不錯,你揉了揉犬湊過來的腦袋,「犬最好了!」
擦拭紙巾的手指一頓,柿本千種看看你又看看城島犬,視線盯著討厭的螃蟹好一會,眼看螃蟹全都要被犬剝完,千種動作不隨自己意志地拿起一只螃蟹。
他果然最討厭螃蟹了。
六道骸穩穩捧著巧克力奶,看著犬和千種稚嫩的討好手段,六道骸根本不會在意。眼看你即將吃完所有的螃蟹,意識到這兩個家伙已經靠不住的六道骸無情奪走了你的最後一只大螃蟹。
「!」
無視你的震驚,六道骸慢條斯理地開始拆螃蟹。雖然他對螃蟹的興趣不大,但能看到你臉上出現其他反應,也很有意思呢。
六道骸不緊不慢地提醒你:「春也忘了嗎?當初說好只能吃三只,現在春也已經遠超數量了啊。」
你自然早就把不合你心意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距離午夜十二點沒幾個小時了,你還不能讓自己享受一點螃蟹嗎?
但面對六道骸似笑非笑的神情,你還是收斂了自己囂張的氣焰。畢竟,你的螃蟹還在他手上呢。
你也不說話,就這樣直直盯著六道骸看。眼尾下彎,你灰藍的眼睛霧蒙蒙的,垂下的手輕輕扯了扯六道骸的衣角,你表情真摯地看著小鳳梨。
拉長尾調,你慢慢湊近六道骸:「最後一次,骸骸~」
「骸大人,要不還是給春也吧,反正也只有一只了。」拆蟹拆得最快速的城島犬第一個說話,要不是骸大人提出這一點,城島犬都沒發現你幾乎吃完了所有的螃蟹。
「吃掉所有和只留下一只,也沒什麼區別。」
「kufufu…犬倒是會說話。」淡淡的目光瞥向柿本千種,「千種呢,你的想法也和犬一樣嗎?」
柿本千種不說話,但他看著你的視線已經說明了一切。六道骸忽然有股孤立無援的錯覺,在這個家,真正能狠下心管教你的,也只有他了呢。
這樣想著,六道骸無情當著你的面,吃下了最後一只螃蟹。
……
「啊,春也生氣了。」
「噓,小點聲,你也不想被春也趕出房間吧。」
第36章
你和討厭的鳳梨頭冷戰了。
主要是你單方面對他的冷戰。具體表現在, 以往你們四個人都會睡在一起互相取暖,但現在留給六道骸的只有隔壁冷冰冰的被窩。自然,如果犬和千種想要去陪骸骸睡, 你也不會反對, 不過看結果, 骸骸並沒有得到溫暖的被窩呢。
柿本千種趴在床頭翻看著自己剛剛拍下的照片, 饒是他,也沒能料到你和骸大人之後還會有這個小插曲。不過, 就算骸大人和你鬧脾氣, 也沒有耽誤柿本千種後續的拍照。
觀察著大家的表情,柿本千種忽然發現, 無措的骸大人和生氣的春也也很可愛呢。
在心裡默默對偉大的骸大人道歉,柿本千種決定把這些珍貴的照片全都打印下來。正好骸大人又有換地址的想法,新的相片可以帶到你們的新家裝飾起來。
「哇,小柿又在看什麼,笑容好險惡!」背上一重, 城島犬沒有自覺地撲了上來,柿本千種整個人都被壓入軟塌塌的被窩裡, 臉埋進你的枕頭, 柿本千種的手在空中虛虛抓了抓,在你洗完澡出來的一秒後,柿本千種的手無力垂下。
!!!
這是什麼惡犬深夜謀殺無辜柿子的可怕場景啊。
「笨蛋犬!」你立刻上前揪住犬的衣領,你努力提溜起很有分量的犬,後者順著你的力道起身,你只以為是自己的努力起效了。雙手叉腰,你生氣地看向城島犬:「千種都要窒息了!!」
「哈?怎麼可能?」城島犬很了解柿本千種,這點力道和黑手黨們的攻擊來比, 根本只是撓癢癢。
「春也太大驚小怪了啊,你看,小柿根本就沒事啦。」城島犬不是很能理解你的緊張,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倒地不起的柿本千種,「喂,小柿,快點起來啦!」
你瞪了還在不斷叭叭叭的城島犬一眼,在你凶巴巴的注視下,城島犬莫名收斂了動作,他呆呆看著你瞪人的表情,城島犬只覺得你做什麼都好看。
你沒有理會旁邊突然發呆的犬,彎下腰,你關切地看向一直埋在枕頭裡沒出來的柿本千種,你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黑發,「千種,你沒事吧?」
柿本千種早就聽到了你的動靜,現在,聽到你在他耳邊安慰,柿本千種這才慢吞吞抬起頭。睜著那雙無機質的漂亮藍眼睛,柿本千種語調平靜地叫你的名字:「春也,我沒事。」
凌亂的黑發、因為缺氧而變得霧蒙蒙的眼睛、緩慢的語速……怎麼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你擔憂地摸了摸柿本千種軟乎乎的臉蛋,「真的沒事嗎?怎麼感覺你傻了啊?」
這個年紀的小孩長得很快,營養跟上後,千種、犬,還有骸骸的臉上都長了不少肉,但是身體還是硬邦邦的一團,沒有半點軟肉的手感。
柿本千種眨了下眼,他乖巧地順著你的手蹭了蹭,「有春也在,傻點,沒關系。」
你繃著小臉保證道:「就算千種變傻,我也會照顧千種一輩子的!」
還在回味的城島犬回過神就發現了你對千種的誓言,城島犬一臉震驚:「怎麼可能就這樣變傻啊!而且春也是不是忘記了什麼?我呢我呢?我也要春也照顧一輩子!」
「不對,我會照顧春也一輩子!」學聰明了的城島犬立刻轉變話語,他不滿地把你和千種同時撲倒,「小柿好壞,又瞞著我和春也做約定!」
柿本千種本想反駁,但想到他和你還真有一個約定,柿本千種陷入沉默,他默默把臉埋入你發絲,好似這樣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城島犬繼續將矛頭對准你,他控訴道:「春也也是!每次都沒有獎勵我!」
你疑惑歪頭,城島犬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委屈,「你每次獎勵的都是小柿,連骸大人都很少得到春也的獎勵!」
「我什麼時候獎勵千種了?」禮物都是買了所有人的,你完全沒有厚此薄彼,你也沒有單獨送給千種小禮物。
城島犬尚且年幼,也還沒有開竅,他直白清澈的大腦裡只有著模模糊糊的想法和情緒。就像不會隱藏對骸大人的崇拜,他也學不會隱藏對你的喜愛。
捂住嘴巴,堵住耳朵,像火星一樣的喜愛,在看到你的一瞬間,也會在眼睛裡重新燃起熊熊大火。
「擁抱。」但是,真正說出口,城島犬還是調小了音量,「春也都不主動抱我。當然,還有骸大人也是。」
說著,城島犬欲蓋彌彰地又補充了句。
「犬,吃醋了。」柿本千種語氣沒有起伏的作為旁白補充。
「哈?本大爺才沒有吃醋!」城島犬立馬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
「等等,不要在床上亂跳啊笨蛋犬!」
床很軟,因為犬的動作,你和千種歪七歪八地倒在一起,很快,笨蛋犬也重重摔在你們身上,盡管他竭力避開你和千種,但可怕的重量還是朝你壓了過來。
房間內熱熱鬧鬧,房間外冷冷清清,六道骸站在房門前聽著你們的吵鬧聲,他怪笑兩聲,盯著掛在房門前「禁止可惡骸骸進入」的手寫標語,六道骸冷哼一聲。
Kufufu…他根本不會在意你幼稚的行為,區區一個人睡而已,他早就習慣。靛青色的發絲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六道骸緩緩回到自己的小房間。
從抽屜裡拿出給你准備的禮物,六道骸冷笑著把他塞回抽屜最底層。是他太寵著你了,這一次,他絕對要讓你知道,反抗他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洗漱完畢,一個人獨自躺在冰冷的床上,六道骸聽到隔壁歡快的吵鬧聲,小小的嘴臉不自覺繃得越來越緊。
忍不住用被子捂住耳朵,六道骸睜著眼睛,腦子裡一會想沒有他你會不會又做噩夢,一會又想以前怎麼沒發現犬和千種這麼能講,一會又想你之後和他認錯的話他還有什麼反應……
想來想去,六道骸一直沒能睡著。
哦呀哦呀,一定是你們太吵的原因。六道骸猛地掀起被子,他穿好拖著噠噠噠往外走,來到門口,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六道骸又噠噠噠返回抽屜前。
從最裡面拿出要給你的禮物,六道骸慢吞吞來到你房門前。將小小的禮物塞入早早掛在門口的襪子裡,六道骸又看到了那個手寫標語。
古怪笑了兩聲,余光瞥到沙發,遲疑片刻,六道骸還是堅定朝著沙發走去。
他只是好心發現了你規則的漏洞而已,戴上鳳梨頭套的六道骸這樣想著,才不是承認了他是個鳳梨。
不過,kufufu…這下你應該會意識到,語言嚴謹的重要性。
重新來到你的房門口,六道骸一邊思考著要警告你們的話,一邊敲了敲房門。
……
門開了。
——是你開的門。
六道骸擺好姿勢和表情,正要開口時,他聽到你雙手抱胸,然後硬邦邦地朝他開口:「骸骸知道錯了嘛?」
瞥了眼在你床上偷窺的兩個人,雖然犬和千種動作很快地縮回腦袋,但六道骸還是看到了他們。
等等,那個「哢嚓」聲!六道骸在心底念著罪魁禍首的名字,等他解決完你,再來處理膽子變大的千種!
清咳了一下,六道骸起了個頭:「kufufu…」
你冷哼一下,盯著六道骸的鳳梨頭套,你的氣已經消了大半。
「不是來道歉的嘛……那我關門了。」
六道骸不自覺睜圓眼睛,他下意識抬手卡住房門,「等等。」
思考半天,六道骸瞥見你氣鼓鼓的表情,眼見你掰開他的手真的打算關上門,嘴比腦子更快一步說出口:
「我錯了,春也。」
你其實也沒想到六道骸真的會來和你道歉,更何況,看到六道骸戴了你送的鳳梨頭套,你早就平復了心情。
所以,你果斷原諒了小鳳梨。
你拉著小手冰冷的六道骸進了屋。
看到你這麼輕易就消氣,六道骸故意哼笑一聲:「你不是說我不能進來嗎?」
「不能進來的是骸骸,你現在是鳳梨呀。」
「巧言善辯。」
六道骸似乎還不開心,抿了抿嘴,你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下次我會克制的,不吃這麼多螃蟹。骸骸對不起~」
六道骸愣住,半晌,他對你露出一個溫柔的笑,「kufufu…最好是這樣。」
最後,直到躺入溫暖的被窩,開始復盤的六道骸怎麼也沒想通。
最開始,他明明是在等你道歉,怎麼最後反倒是他主動開口求和?
kufufu…問題不大,反正你也確實和他道歉了,而且,沒看到現在你已經完全被他的態度蠱惑住了嗎?
六道骸心滿意足地抱住你入睡。
——就是原諒你原諒得太快了,下一次,他會讓你求饒得更久些。
第37章
第二天, 你早早醒了過來。
睜著眼睛,你扭頭看了眼你左右。比較意外的是,你沒想到今天骸骸、犬和千種他們都在。你平躺在床上, 骸骸和犬安靜抱著你, 像三株藤蔓, 你們彼此扭曲地纏繞在一起。
六道骸睡著的時候可比醒的時候乖多了, 肉乎乎的臉蛋天真無邪,精致的長相就像西方神話裡描繪的天使一樣, 你伸出手指, 小心翼翼戳了下他的臉蛋,你好奇地觀察小鳳梨的反應, 結果六道骸只是更加將腦袋往你的頸窩深處埋了埋。
你瞬間不動了,等待一會,確認這兩個人都不想醒,你慢吞吞從他們的懷抱裡縮出去,艱難的動作下, 你終於從軟塌塌的溫暖被窩裡起身。
干脆往單薄的睡衣睡褲上套好毛衣,你直接把它們當成棉毛衫穿在裡面, 套上短外套, 你最後看了眼睡著的六道骸和城島犬,你這才發現柿本千種不在這。沒怎麼擔憂,聯想前幾次的經歷,你知道柿本千種肯定是在廚房處理你們的早餐。
打開門,你順手拿起掛在上邊的聖誕襪子,你掂了掂重量,比你想像的輕得多。肯定是骸骸昨晚過來時放的禮物,畢竟進房間之前你還特意摸了摸襪子, 按個時候聖誕襪裡面什麼都沒有。
眼底不自覺漫上笑意,你歡快拎著聖誕襪來到沙發上,城島犬的零食還散落在上面,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沒有收拾,只是吃掉幾包零食全當解決而已。
你一包一包把零食堆積成山,沙發瞬間被你理出了一大部分干淨的區域,你窩在沙發上,毛毯蓋住腿,你把聖誕襪裡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讓你看看骸骸給你准備的是什麼禮物。
……
一個黑色的小匣子。
很普通的一個黑色小木盒,你端起木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看了一遍,你有些驚訝木盒的裝飾。雕刻著無名花朵的木盒低調又奢華。你腦子裡漫無邊際猜測著骸骸會送給你什麼禮物,你緩緩打開盒子。
也許是一束花,不過也有可能是整蠱小玩具,骸骸這家伙是有點惡趣味在身上的……未知總是引人好奇,「哢噠」一聲,平平無奇的木盒開了。
拿著木盒的手頓住,你愣愣看著木盒裡的幾張輕飄飄的紙,大腦一片空白,你完全是依靠本能才能拿起它們。
「今…春…也……」
對照著,你緩緩念出了上邊自己的名字。
——是一個嶄新的身份證件,後邊還有一系列關於你能留在異世界的身份證明。
「春也已經打開了啊。」柿本千種煮好標准的意大利肉醬面,四雙碗筷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面,看到你還呆呆坐在沙發上,柿本千種走到你面前。
「骸大人說,那邊的證件比較難搞到手,不過這個時間段那邊對於證件查得也不算嚴。」柿本千種看著怔愣的表情,有一瞬間,他險些以為你要哭出來。
柿本千種彎腰抱住你,像安撫小動物,他的手指上下撫摸著你的脊背。
「以後,春也徹底自由了。」
「但是出門最好還是不要離開我們啊。」打著哈欠,城島犬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出來了,被香味吸引過來,城島犬Duang地一下坐在面條前,扭頭看向還落在後面慢悠悠走著的六道骸,城島犬忍不住出聲催促:「骸大人快點啦,面條要涼了——」
「本大爺也要餓死了嗷——」
「kufufu…也不是問題。」六道骸慢悠悠走了過來,「畢竟,我會時刻注視你呢。」
你的身體已經是他的了,六道骸自然不會允許除他以外的人破壞。
捏著你的證件,你抬頭默默盯著骸骸、犬和千種,明明跑出地獄的前一秒,你還在思考成為黑戶的你該怎麼在毫無人生安全保障的異世界存活下去。哪怕遇到了骸骸、犬和千種,對於自己黑戶的身份,你也時時刻刻處在莫名的不安之中,直到現在,你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哦呀哦呀,這是感動哭了嗎?」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還沒等他再說些正常人聽不懂的謎語話,你猛撲到了六道骸身上。
「骸骸……」
壓抑著哭腔,所有來自異世的恐懼不安痛苦終於消失,你知道你可以徹底告別過去,真正往前看了。
漂亮的異瞳愣住,你滾燙的淚珠沒入他的衣領,六道骸渾身一僵,他第一次知道了手足無措是什麼意思。六道骸從來沒有見你哭過,也許是因為你沒有痛覺,遇到殘忍對待時,比起無用的哭泣和求饒,你更多的是記仇和攻擊謾罵。
六道骸最初有想過你那雙漂亮的眼珠沾滿動人的淚水會是什麼模樣,等到真正看到,六道骸忽然又覺得,比起哭泣,你的眼睛更適合染滿動人的笑意。
當初,他怎麼會想到要你哭呢?那可真是最錯誤的想法呢。
城島犬也不盯著誘人的肉醬面了,他和柿本千種一起來到你的面前,城島犬擔憂地看著你,柿本千種雖然面上不顯,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你看。
指腹輕輕擦拭著你眼角的淚水,六道骸無奈摸了摸你的腦袋,「不要哭,春也的眼睛可不是用來流眼淚的呢。」
城島犬不會安慰人,他焦急地圍著你轉來轉去,「春也要是想一個人出門玩也可以啊,反正骸骸…骸大人會一直盯著你的安危,有危險交給骸大人就好。」
六道骸安撫你的動作頓住,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自認為提出好建議的「好」家人,手指往虛空一抓,三叉戟毫不留情地戳上城島犬的腦袋,「犬,你倒是提了個好建議啊。還有,下次別再讓我聽到你那個詭異的稱呼!」
「哇哇!!骸大人不要再打了啊!」城島犬抱頭逃竄,「一時口誤,是一時口誤哇!」
可惡,春也叫骸大人骸骸的時候,骸大人怎麼沒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啊?
看穿一切的柿本千種沉穩地托了托下滑的眼鏡,他再次看向你,發現你被犬的動靜逗笑後,柿本千種嘴角不明顯地上翹了一點。
果然,這種事情還是得靠犬來打破啊,骸大人都快要僵直了呢。
和骸骸、犬、千種他們想的不一樣,拿到證件後,你一個人默默待在房子裡好幾天。等到六道骸都忍不住想要出聲詢問你時,難得見太陽的一天,你終於出動了。
「春也真的不要我們陪著嗎?」城島犬趴在玄關門口地衣架上,他緊張兮兮地盯著你跨好小背包,明明是春也的第一次正式出門,他卻表現得比你還要緊張。
「不——要——」你拉長音,「說好的,我要一個人出門,反正犬說過的嘛,有骸骸在。」
「kufufu……」六道骸用笑聲回應了你。
柿本千種替你整理好帽子和衣領,將凌亂的頭發重新梳理整齊,在你即將出門前,他下意識握住你的手。你扭頭疑惑看他,柿本千種這才慢吞吞收回手。
「春也,小心點。」
「知道啦!」
「砰」的一聲,你關上了大門,熱鬧的房屋再次歸於冷寂,三個人的心裡忽然有些空蕩蕩的,還沒等他們動作,大門再度在他們眼前打開。
你探出一顆小腦袋:「忘了說,不准跟著我哦,不然我會生氣的!」
「砰!」
大門這下徹底關閉了,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面面相覷,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那我們還跟嗎?」
「犬是笨蛋嗎?春也會生氣。」柿本千種默默盯向骸大人,現在,有能力探查而不被發現的,只有六道骸了。
迎著犬和千種的眼神,六道骸古怪笑了幾下:「我的幻術可不會作用在偷窺人身上。」
聽到骸大人的話,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忽然安心。
「好了,走吧。」六道骸打開門,「我們也該繼續我們的任務了。」
十秒過後,走在路上,六道骸沒忍住分出一縷心神查看你的狀態。
第38章
和犬、千種、骸骸的擔憂不同, 你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你依舊戴著那副黑漆漆的墨鏡,米白色的圍巾將冷風隔絕在外,你邁著歡快的步伐, 大約是心情好的緣故, 你無視了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
今天是工作日, 人們西裝革履地匆匆路過, 你新奇走在柏油路上。
昨夜下了場雪,盡管車輛開出一條寬敞的道路, 但依舊有殘雪堆積在路面。
你看向濕漉漉的柏油路, 車輛行駛過後,本就有些髒污的雪面更加污穢, 你小心翼翼地避開髒兮兮的雪面,轉而踏上另一端干淨的雪面。
未被車輛沾污過的白雪齊整干淨,你一腳踏了上去,瞬間,飽滿的雪堆塌陷下去。雪堆幾乎覆蓋住你的小腿肚, 你還得用點力才能把深陷的腿拔出來。
在南方,你從未見過這麼大場面的雪。幼時, 你只聽奶奶提過她年輕時遇見的那場大雪。
紛揚的落雪、烘熱的暖爐、呼嘯的冷風, 組成了你對整個冬日的期待。
一開始,你還有些小心翼翼,但很快,習慣雪堆的觸感後,你穩穩踩在上面行走。
「嘎吱嘎吱」的踩雪聲如影隨形,忽然,一陣清脆的笑聲傳來,你看過去, 有個陌生的小孩正和你一樣,歡快地在雪堆裡跑來跑去。
六道骸看到你的時候,你正放開手腳在雪地裡歡快蹦跶,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輕松笑意,確認你周圍沒有危險,他稍稍放下心。
「啊啊,也不知道春也現在在干什麼。」
腳下用力,城島犬把黑手黨痛苦的哀嚎聲徹底踩碎,尖厲的牙齒泛著寒光,金剛形態的他抬手就能捏碎一個成年人的喉骨。
「犬,好髒。」柿本千種有點嫌棄地避開,他討厭噴射的雜亂無章的血液,那會弄髒他原本干淨的衣服。
「不要玩了,犬,早點弄壞,早點回家。」
柿本千種抬了抬眼鏡,化作武器的溜溜球抬手就能取走一個人的性命。
「也不要把自己搞得亂糟糟的,春也不喜歡。」
「小柿的要求好多,啊啊啊好麻煩。」
覆滅了小型黑手黨的城島犬伸了個懶腰,金色瞳孔冷冰冰倒映著地上的屍骨,他彎腰踩在最後一個存活者的脖子上,語氣懶散又隨意,「可不要怪我們哦,這可都是上頭的命令呢。」
「動作快點,犬。」柿本千種沒什麼感情地瞥了眼城島犬腳下的黑手黨,他們先開始針對的都是無惡不作的黑手黨。
手指輕輕擦拭過眼尾不小心沾染的紅色血珠,柿本千種平靜地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腥污穢。
他會隨手攜帶手帕還是因為春也染上的習慣,柿本千種第一次見到髒兮兮的春也時,就想替你擦拭干淨那些污穢。
「OK!」城島犬摘下動物齒模卡匣,他雙手插兜,姿態輕松地躍下台階。
「我們先去找骸大人彙合,然後再去看春也!」
六道骸從你身上遁走,你疑惑抬頭,只看到白到晃眼的雪堆。
周圍都是匆匆路過的行人,偶爾有幾個將目光放在你身上,但很快,發現你只是單純地在玩雪後,路人不舍地從你身上收回視線。
真是奇怪,看到你開心的身影,他們的內心也會不自覺湧現出一股幸福的滋味。
和你接觸不深,那點晦暗的占有欲還未冒頭,就先被忽如其來的幸福感壓了下去。
你只玩了一會就感到了不對勁。
從你踏入雪堆開始,似乎就有道視線一直注視著你。但和以往你見過的陰暗、黏稠、陰冷的目光不同,這道視線異常平和。
你疑惑抬頭,你企圖搜尋這道目光的源頭,但很遺憾,放眼望去,除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輛,什麼也沒有。
敏感的雷達掃視了一眼人群,你無法從密集的人群裡發現異樣。
來到十字路口,等待紅燈時,你忽然瞥到另一側的零件店鋪,你空蕩蕩的大腦裡總算想起了被你遺忘的某人。
帶著你自己也不清楚的期待感,綠燈過後,你慢吞吞走向那間店鋪。
奇怪的是,在你進入店鋪後,那道一直緊緊追隨你的視線忽然消失了。
「春也!」
略微驚喜的嗓音提高,熟悉的面孔朝你露出微笑,你驚訝地看著店鋪內的斯帕納,注意到他和以往無異的表情,你也准確叫出了他的名字。
「斯帕納,你怎麼會在這裡?」
左側發絲自然蜷曲的金發小男孩睜大眼睛,臉頰紅撲撲的,斯帕納自然來到你身邊,他舉起自己剛剛購買的一系列零件和設備,斯帕納彎起眼睛。
「我來買東西。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春也,Lucky!」
「上次跟你說的機器人,我做出來了,春也要來和我一起欣賞嗎?」斯帕納自然朝你發出邀請。
你看著斯帕納像狗狗一樣期待的表情,你一時之間難以說出些拒絕的話語,但是,想到剛剛那道奇怪的視線,你又擔心後續問題。
你大概也能猜測出暗地裡偷窺變態的心思,如果讓他看到你和斯帕納走在一起,說不定原本平和的目光會順便化為惡意,你倒是不害怕,但是斯帕納只是一個普通人。
你還沒有差勁到讓普通人承擔你容貌帶來糟糕後果。尤其是,你並不討厭斯帕納。
你不是個會隱藏自己情緒的人,
紛亂的思緒擾亂你的大腦,你的臉上自然也呈現出憂愁和擔憂。敏銳的斯帕納注意到了你的情緒,他立馬擔憂地看過來。
「春也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你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那道視線只是你的猜測,你並沒有找到有人在看你的證據,更何況,你也不是一個喜歡和陌生人傾訴自己心事的人。
雖然你不討厭斯帕納,但到底,你只見過他一面,真要論起來,你們不過是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而已。
斯帕納並不知道你的想法,他早就單方面認定你是他的好友。不過,依照他的性格,就算知道了你的想法,斯帕納也只會更加努力地讓你認可他。
斯帕納從口袋裡掏了掏,忽然,像是發現什麼,他的眼睛一亮,「這個,給你。」
粉色的糖果突兀又自然地填滿了你的視線,你疑惑抬頭,斯帕納不明顯地彎了下眼睛,「本來還以為都被我吃光了,沒想到還有一個。」
「甜味會刺激人的多巴胺,所以,心情不好的話,吃糖會開心一點。」
見你不動,斯帕納恍然,他收回糖果,低著腦袋耐心解開包裝,斯帕納上前一步把糖果遞入你的嘴巴,「這個是我爺爺自己做的糖果,甜度也是調整過的。給你吃的這個是蜜瓜味的,裡面還加了點桃子。」
「一開始可能會覺得有些怪,但其實很好吃。」
你還沒反應過來,糖果便送入了你嘴裡。和斯帕納說的一樣,蜜瓜的香甜伴著淺淡的桃子味,雖然一開始有些怪,但確實不難吃。不一會兒,甜滋滋的味道蔓延了你整個口腔。
斯帕納觀察著你的表情,見你沒有露出討厭的表情,面上不顯,但斯帕納還是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你不討厭。
「春也現在有開心點嘛?」
「嗯。」比起含著糖,你更喜歡咬著吃。牙齒用力,硬糖被你咬得嘎吱作響,你很喜歡咬碎糖果時、那一瞬間碎裂清脆的碎裂聲,難以言喻的解壓感伴著碎裂而出的高度甜味,會讓你的心情瞬間愉悅。
「你爺爺做的糖果很好吃。」
聽到你的誇贊,斯帕納莫名補充了句:「我現在也在學著做糖果了。」
見你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懷著自己也不清楚的小心思,斯帕納說道:「我以後也做出更加好吃的糖果,到時候,春也喜歡什麼口味都可以和我說,我會做給春也吃。」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如果是斯帕納的話,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你一直都是這麼覺得的,連厲害的機器人都是自己一個人做出來,你覺得沒有什麼事斯帕納做不到的。
斯帕納沒想到會得到你這麼信賴的誇贊,耳根發燙,他的臉又紅了起來,他甚至覺得就算自己未來承包你所有的糖果也不是問題。
見你情緒舒緩,斯帕納想起你剛剛的墨模樣,沒忍住心裡的擔憂,他又問了一句:」如果春也有什麼擔憂或者困難可以跟我說,我可以幫助你。」
「而且,我的爺爺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斯帕納大約是很想讓你相信他,他一臉認真地看向你,微微下垂的狗狗眼裡是滿滿的堅定。看到斯帕納這個樣子,你內心的煩躁舒緩不少,遲疑了下,你說出了自己剛剛的懷疑。
「我發現,有人在窺視我。」
就算那道目光平和而非陰暗,你依舊厭惡,你並不會因為目光的主人沒有對你產生惡意就對他感激涕零,你只會從胃裡開始泛起生理性的惡心。你不喜歡陌生人惡心作嘔的窺探和喜愛,就像你從不會因為實驗室裡的怪物們偶爾對你的關心而原諒他們。
你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所以你只把那群研究人員當成泯滅人性的怪物,而是還是最低劣最下等最惡心的怪物。
——你早就將他們開除了人籍。
「在我踏上雪堆開始奔跑時,我就察覺到了那道視線。」
聰明的斯帕納一下就明白了你的意思,聽著你的描述,和你預想的不同,斯帕納生氣的氣焰越來越小。等你回過神,你看到的就是斯帕納無措的眼神。
「是不是嚇到你了?」
你看著斯帕納,你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控制下情緒,你好像嚇到他了。
可你總是無法控制住你的情緒,無論好壞,你都喜歡把它們完全地發泄出來。
斯帕納搖了搖頭,他小心翼翼地捏著你的衣角,斯帕納無措地看著你,「我想,那道視線應該是我。」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討厭。我只是恰好從店鋪玻璃門看到了你的身影,我以為我們會再次錯過,所以想要先多看看你。」
「你經過綠燈往這邊來的時候,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你走進這家店鋪,我才確認,你沒有忘記我。」
當然,如果你沒有走進這家店鋪,斯帕納也會以另一種方式與你偶遇,但他很幸運,你主動走入了你們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說著,像小狗一樣,斯帕納可憐兮兮地低下腦袋,「春也,對不起,你打我吧。」
意大利的男人是不是都很會調情呢?
你看著斯帕納,他無措又可憐地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和一般人不同,他的眼睛是罕見的青色,光線下,青色虹膜看上去透著冷淡和疏離,但在你看過去時,你只發現一片真誠。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打招呼?」你雙手叉腰,斯帕納一眨不眨地看著你動作,長長的睫毛往他眼底打落一片陰影,斯帕納敏銳察覺出你沒有生他的氣,手指悄悄往你手的方向移動,斯帕納小心用尾指蹭了蹭你的手指。
「我太笨拙了。」斯帕納低聲說道,優雅低沉的意語緩慢從他嘴裡吐出,他直直對視著你的眼睛,「看到春也的那一瞬間,我太開心了,開心到、我忘記該如何正常和一個人打招呼,我能想到最簡單直白的溝通方式,就是注視你。」
「如果,在我注視你的同時,你能看到我的眼神,我會比做出數學題還要高興一萬倍。」
不,不止。
如果那雙漂亮的灰藍眼睛裡能真真切切、永永遠遠地出現他的身影,斯帕納想,那絕對是最棒的事情,而想看最棒的事情,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斯帕納並非敷衍地和你說話,相反,他的話語裡充滿了真誠和真心。
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你會如此排斥注視這件事。
「春也,是不是已經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早慧又敏銳的斯帕納不光在學習機器上很擅長,他也懂得人際交往的諸多事宜,只是他自己更喜歡接觸自己感興趣的機器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對其他一竅不通。
斯帕納自然看出你強硬外表下對他的心軟,斯帕納很開心你不討厭他,於是,他不動聲色地勾住你的尾指,小小的斯帕納抬眼看著你,青色的眼瞳異常純粹干淨,裡面只倒影了你一個人的影子。
你抿了下嘴,看著斯帕納可憐兮兮的小狗模樣,你猶豫了下,還是沒忍心對他說些重話,最終,你只是硬邦邦地別過臉:「下一次不要這樣了。」
「太好了,春也原諒我了!」斯帕納立刻像只歡快小狗撲到了你身上,他的手指環抱住你瘦弱的身軀,你整個人都被斯帕納抱入懷裡。也是這時,你才發現,雖然斯帕納看著瘦瘦小小的一只,實際骨架很大。
這就是外國人和你的體型差距嗎?埋入斯帕納暖乎乎的胸膛時,你沒忍住在心裡想到,這還只是小孩子呢,等到青春期你根本不敢相信這群小男孩會竄多高。到時候,你別是他們之間最小的一只啊!
往後踉蹌了幾步,你伸手拍了拍斯帕納的後背,看到斯帕納的這個反應,你愈發堅定自己心裡的想法。果然,斯帕納只是一個單純的好孩子。畢竟,沉迷理工的男孩子在某些方面總會異常單純和遲鈍,你覺得斯帕納就是這樣的存在。
「那春也現在願意去我家觀摩一下我的機器人嗎?」
斯帕納後知後覺松開你,紅暈重新漫上他的脖頸、耳根、臉蛋,眨著亮晶晶的眼睛,斯帕納期待地看著你。
「我一直都很期待春也的到來,今天我爺爺不在家,所以春也不用擔心家裡有人會不自在。不過,如果哪天春也願意見我爺爺,我也會很開心。」
「那我就去看看吧。」你答應了斯帕納的邀請,果不其然,對方的眼睛更亮了,像有星辰碎落其中,斯帕納彎起眼睛。
「我也很期待斯帕納說的那個機器人。」
第39章
斯帕納的家很大。
換好干淨的拖鞋, 你站在玄關門口觀察,斯帕納家的風格和你想像中的意大利裝修風格不太一樣。
斯帕納見你還愣在原地,他拉著你的手來到他房間, 發現你在認真觀察, 斯帕納後知後覺感到了不好意思, 他立馬跑前跑後地開始整理自己攤在床上的衣服。
「我的房間很少這麼亂, 今天是因為著急出門,所以沒有來得及收拾。」
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有了自尊心, 尤其是在自己有好感女生的面前, 就連斯帕納也難得在意起自己的形像。
「我覺得還好啦。」
斯帕納的房間寧沒有像他說的那樣糟糕,相反, 比起以前男生宿舍評比大圖裡,斯帕納簡直能稱得上是一股清流。
「我只是覺得,斯帕納家裡的風格和我想像得不太一樣。」
「大概是因為我其實是一個英國人。」斯帕納從他的小房間慢慢搬出一個大東西,他認真回答著你的問題:「我和爺爺是從英國來到意大利生活的,比起意大利這邊簡約浪漫的風格, 我爺爺的審美更趨向英國上個世紀的建築風格。」
「OK!」
斯帕納擦了下額頭的汗珠,他興奮地朝你展現他的機器人, 「這就是我一直想給春也介紹的機器人, 雖然它還不夠完美,但我很滿意它。」
一開始你就發現斯帕納一直在搗鼓什麼,直到他真正把自己的機器人展現在你面前,你才發現自己一直沒有來欣賞斯帕納的機器人是一件多麼大的損失。
帥氣的機器人比你們兩個人還要高,斯帕納站在機器人面前,就像一只小小的團子,你很難想像他是怎麼搬得動那麼大一個機器人的。
「是材質問題,我沒有用很多超重的金屬, 我想試一下用最簡單的材料能不能做成我設計圖裡的機器人。」
提起他最擅長的領域,斯帕納肉眼可見多了幾分傲氣和自信。
「它真的好酷!」你驚嘆地上前,扭頭看向斯帕納,你的眼睛還有些舍不得從機器人身上移開,「我可以摸摸它嗎?」
「當然可以。」斯帕納拿出一個遙控器,「不用擔心會弄壞它,這家伙很牢固。而且,它還可以遙控做事。」
「不過,以後我想要創造一個智能語音的機器人。」
提起自己的未來,斯帕納的眼中顯然又出現了更加濃重的火焰。
在你和斯帕納測試玩耍機器人時,和柿本千種、城島犬彙合的六道骸回到家後,沒有發現你的身影,眉頭一皺,六道骸再次熟練地開始探查你的狀態。
確認你的身體沒有異樣後,六道骸簡單附身觀察。
哦呀,這是……
借著你的身體,六道骸看到了你和陌生男孩相談甚歡的畫面,眸色不自覺變得幽深,六道骸忍住了徹底附身你解決人的想法,他沒有選擇及時離開,而是默默觀察你們在做什麼。
真是奇怪,他都沒有從你口中聽到這個陌生人的消息呢,kufufu...他現在可是很好奇你們見面的原因呢。
第40章
一個機器人, 還是一個可以遙控操縱的,會幫你拿東西的機器人,你真的很難拒絕這樣酷炫的存在。
你謹慎遙控著機器人, 命令下達, 它動作僵硬地拿起紙巾, 伴著吱呀吱呀的機械聲, 機器人緩緩朝你滾動前進。
「它拿過來了!」
你緊張地往斯帕納身邊靠了靠,注意到你的反應, 斯帕納捏起草莓送到你嘴邊, 你下意識張嘴咬下,甜甜的味道瞬間蔓延整個口腔。
但緊隨而來的, 是古怪的陰冷感,你下意識頓住動作。
注意到你的不對,斯帕納疑惑看你:「怎麼了?」
「……沒什麼。」
你咽下草莓,但古怪的窺視感依舊存在,明明最開始都沒有。你抬頭看了眼斯帕納的房間, 到處都是電子零件和一些半成品小型機器人,你完全沒有找到能藏人的地方。
「你爺爺什麼時候回來?」像是想起什麼, 你忽然扭頭看向斯帕納。
「還早呢, 爺爺今天和朋友出去釣魚,一般都會到傍晚才到家。」斯帕納繼續投喂你,「今天的午飯和晚飯需要我們自己解決,不過不用擔心,交給我。」
那就不是斯帕納的家裡人,你扭頭又咬下斯帕納遞過來的草莓。
……
又來了。
在你吃下草莓的那一刻,奇怪的窺伺感更加強烈了。但更詭異的是,你並不排斥這股窺伺感, 甚至,你隱隱還覺得有些熟悉和心安。
——那是和任何人都不一樣的存在感,猶如從地獄輪回裡爬出來的幽暗影子,又像無處不在的霧,你根本無法從中逃脫。
而更詭異的是,你發現自己竟然不排斥,你只是疑惑這道藏匿於霧中的窺伺主人究竟是誰。
不怪你沒聯想到六道骸,因為你從未見過六道骸用特別在意又陰暗的視線注視過你。
會是誰呢?在你思考的同時,六道骸也在心裡思索。
看你和那個陌生人的熟練程度,你們根本不像今天才認識,六道骸下意識開始排查你的每日行程。
你現在每天都和他們待在一起,根本沒有空閑時間去認識陌生人,而你又格外排斥除他們之外的人……
……唯一的一次,大概只有那次,他們帶你一起去買服裝,你卻意外和他們分開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基本推算出你們第一次相遇的時間,六道骸臉上沒什麼情緒地繼續默默盯著你。偶爾,他的注意力會放在那個不斷用草莓投喂你的、沒有邊界感的陌生人身上。
隱藏在霧裡和你身體裡的視線過過於縹緲,斯帕納根本就沒注意到這股窺伺,他只以為是你在看他。
甚至,迎著你的視線,六道骸發現斯帕納還臉紅了。
……
kufufufu…定力差勁的意大利男人。
六道骸嫌棄地移開視線,以他優秀的記憶力和視力,六道骸早就記下了他的模樣。
等他先摸清你對這家伙的態度,他在好好和犬、千種他們討論討論。
瞥了眼斯帕納幼稚的模樣,六道骸冷哼一聲。
Kufufufu…果然,意大利的男人個個都包藏禍心,就連肮髒的黑手黨也是遍布這片土地……
等他消滅所有的黑手黨…不,不需要等到那麼久遠,這次搬家,他立馬就可以帶你遠離這裡。不過再次之前,他會先把身後的小尾巴處理干淨。
自從上次操控蘭茲亞殺光他家族的所有人後,六道骸心裡總有股古怪的預感。
在你和六道骸同步思索的時候,機器人來到了你面前,輕微的機械聲響瞬間喚你回神,你低頭,外形像可愛的小機器人緩慢抬頭,它的身體中間還穿梭著金屬質感的線條。小機器人機械式地抬手,它歪了歪頭:「請使用。」
你驚訝瞪圓眼睛,機器人口中發出的竟然是斯帕納的聲音!
「是錄音功能,我錄入了幾個簡單的通用回復。」斯帕納看出了你的疑惑,他回答道:「我原本的預先是讓它自動語音回復,但做到最關鍵的一步,這些零件不足以支撐我的想法。」
「我不想廢棄它,所以我改了個方式。」
每一個機器人,都是斯帕納的小寶藏,他喜歡自己親手創造的東西。
在古怪晦澀的注視下,你和斯帕納玩了一上午的機器人。
咳咳,准確的說,是測試!
除開陰魂不散跟著你的奇怪窺伺感,你在斯帕納家度過了相當愉悅的一個上午,機器人的話題並沒有讓你感到枯燥,相反,在斯帕納耐心認真地講解下,你了解了很多你以前從未涉及的領域。
玩了一上午,雖然沒有體力消耗,但你和斯帕納還是餓了。
你摸了摸肚子,斯帕納立刻超級上道地向你發出邀請:
「我們一起出去吃午餐吧,我知道一家餐廳,裡面的食物味道很不錯,我爺爺經常喜歡帶我去那。」
斯帕納向你介紹了餐廳裡面的幾個特色菜,他描述地很真實,你瞬間被吸引。見你沒有反對的意見,斯帕納歡快拉著你走出大門。
只可惜,意外總在預計劃之外,你們的這頓午餐吃不上了。
——你看到了六道骸,他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和你們共同午餐的想法。
「春也,過來。」
你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抬頭望去,六道骸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裡,旁邊還站著犬和千種。
他們站在樹蔭下,從樹頂落下的陰影擋住了骸骸、犬和千種的臉,你看不清大家眼底真實的情緒。
「我們回家了,春也。」
第41章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還是從六道骸口中得知的你的位置, 當即,根本不用多加思考,他們立刻來到了你所在的地點。
你和斯帕納相談甚歡的畫面很快映入他們的眼簾, 城島犬磨了磨牙, 他上上下下掃視了眼那個小豆丁。
頭發沒他的好看, 身材也瘦瘦弱弱的, 城島犬完全不覺得這家伙有哪點能吸引你。
——一定是那個混蛋引誘你的!
柿本千種站在樹下,破碎的陽光生冷地灑在他身上, 干淨的中指托了托眼鏡, 柿本千種目光幽幽地看向你。注意到你和斯帕納交纏融合在一起的影子,柿本千種的目光更冷了些。
城島犬率先向你走了過來, 殘留著血腥味的手搭在你肩膀,眼睛像殘忍的野獸尖銳地豎起,城島犬攻擊性十足地盯著斯帕納,像炸毛的惡犬,城島犬凶巴巴地拉著你遠離斯帕納。
「那家伙是誰?!」城島犬惡聲惡氣地問話, 眼睛卻緊緊盯著還在那個討厭的金發小鬼。
嘁,撞發色了。
聽到城島犬的話, 斯帕納並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眼睛看向你,斯帕納情緒平穩地回答:「我是斯帕納,春也的新朋友。」
城島犬:「哈?新朋友?」
他可從來沒聽你提過。
柿本千種也慢慢來到你身邊,他們一左一右站在你面前,柿本千種迎著斯帕納微凝的視線,他平靜牽住你的手,「我們沒有聽春也說過你。」
斯帕納的目光暗沉了一瞬,但很快, 意識到你厭惡這種視線,趁你還未察覺,他瞬間恢復正常,你沒發現,但犬和千種立馬發現了。
他們太熟悉那種目光了。
不能宣之於口的、會讓你感到惡心的、必須竭力克制的晦澀不明的情緒和視線……明明有在拼命克制,但黏膩的、晦澀的、陰暗的情緒就像跗骨之蛆,時時刻刻侵蝕他們的理智。
盡管他們平時表現出來的都很正常,但柿本千種和城島犬清楚,任何有關你的事情,他們都會變得異常敏感。
不能接受……柿本千種也不會接受,除犬和骸大人以外的人。
而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持有相同的心情。
你是他們的。
你們才是真正的家人。
幾雙眼睛齊刷刷盯著你,像藏匿於叢林中的小動物忽然冒出亮到嚇人的眼睛,他們都在等待著你的反應,尤其是斯帕納。
你看不見隱藏在平靜表面的暗潮湧動,鼻尖聳動,你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皺起眉頭,你嫌棄地推了推死命湊到你身邊的兩個人。
「犬和千種的味道太難聞了啦!」
你的一句話瞬間讓原本冷凝的氛圍放松不少,城島犬立刻反應很大地嗅了嗅自己:「哪有,我們都換過衣服了!」
柿本千種指尖微頓,往日最為體貼的人,今天竟然頑強地選擇站在你身邊,沒有離開半步,注意到你的視線,柿本千種悄悄別過臉,他小聲補充道:「我洗過手了,但是時間倉促,我們沒來得及洗澡。」
解決完黑手黨組織,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想起你對血腥味敏感,他們提前先在回家的路上換好了干淨的衣服,本以為回到家就能看到你興奮迎接的身影,沒想到他們滿懷期待回到家,率先得到的竟然是你結交了新朋友的事情。
本來,他應該洗得干干淨淨來見你的,柿本千種低頭,指尖上,不小心沾到的髒污血腥都被他擦拭得干干淨淨,但殘留的血腥味卻沒那麼容易消散。
你哼了一聲,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到城島犬和柿本千種臉下淡淡的青色,你不情不願地松口:「僅此一次。」
瞬間,兩個人眼睛一齊亮了起來。
斯帕納看著你們融洽和諧的相處模式,他垂下眸子,黑色的睫羽又長又密,落在眼睛上的淺淡陰影藏匿了他一部分情緒,斯帕納重新抬眼看向你們,眸光明明滅滅,不知道在想什麼。
回歸正題,你再次扭頭看向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經過剛剛的話題後,你發現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情緒又正常了不少。
柿本千種不用說,他看上去情緒依舊平和穩定,城島犬雖然不爽,但見你看過來,他還是忍下了內心的煩躁。
觀察著這兩個人的反應,確認他們沒有明顯的厭惡情緒後,你稍稍松了口氣。雖然交友是你的自由,但你勉強還是在意犬和千種的反應的,比起才剛認識幾天的人,果然還是犬、千種和骸骸更重要些。
你又看向斯帕納,他的小眼睛正一眨不眨盯著你,連帶著額前的小卷毛都乖巧不少。
他藏起心裡古怪的情緒,斯帕納抬眼期待又不安地看向你。
這樣自顧自就把你認定為自己單方面的摯友,斯帕納不好意思的同時又忍不住猜測你的想法。
那你呢,你有沒有把他當成朋友……
……你會當著他們的面承認他的身份嗎?
雖然斯帕納沒說話,但你能看出,斯帕納很期待你也能像他認同你一樣認同他的身份。
看著這樣的斯帕納,你難以讓他那雙期待的小眼神黯淡下光芒,更何況,你也確實不討厭斯帕納。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還在等你的回答,所以,你沒怎麼猶豫就認同了斯帕納的話。
「沒錯,斯帕納是我新認識的朋友。」
雖然認識的時間短暫,但你並不討厭他。
你扭頭看向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你也很在意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感受,觀察著他們的表情,發現沒在上面看到反感厭惡的情緒後,你又補充了一句:
「上次忘記和你們說了,但是斯帕納人很好哦,他還會做特別厲害的機器人。」
既然已經認定了斯帕納是你的朋友,你也想把他帶給犬、千種和骸骸認識。
「感覺千種說不定會和斯帕納聊得來呢。」你想抽出手招呼斯帕納過來,察覺到你的意圖,犬和千種瞬間握緊你的手。
你努力掙脫了幾下,無果,你疑惑扭頭,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也跟著投來疑惑的目光。
「哼,機器人那種東西,我也可以。」城島犬不屑撇嘴,區區機器人有什麼好值得你刮目相看的,你要是喜歡,城島犬完全可以給你cos真人版的。
柿本千種聽到你承認了你和斯帕納的朋友關系,他沉了沉眸子,沒有說話。
「春也,他們也是你的朋友嗎?」
斯帕納斂下眼眸,這三個人和你是什麼關系呢?
——高到不正常的敵意,明裡暗裡朝他投來的危險神情,藏在平靜表面下的過度保護欲……
斯帕納又看向還沒走過來的六道骸。他很確定,其中最危險的視線,來自於那個人。
長長的劉海遮擋住六道骸的右眼,斯帕納只能看到他裸露出來的那只靛青色眼睛,明明是最純粹的藍色,但斯帕納只覺得那雙眼睛如深邃的大海一樣深不見底。
不知為何,那個人站在陰影下,遲遲沒有走過來。但偏偏,他的存在感又強烈到無法讓斯帕納無視。
是自信在你心裡的位置嗎?斯帕納習慣性開始分析,青色的虹膜在陽光的直射下愈發淡漠,斯帕納想,就算如此,可過於遲鈍的機器人,也會在勝利前夕投出局。
偏過臉不去看他,斯帕納重新看向你,連帶著你身邊的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也映入他眼底,斯帕納無意識皺了皺鼻子。
這群人,很危險。
斯帕納並沒有想要干涉你交友的想法,但是這些家伙給他的感覺實在太危險了。
不加掩飾的血腥氣息在干淨的空氣裡飄散,長期生活在意大利,斯帕納看過不少黑手黨爭鬥的場面,盡管他刻意避開很多,但這並不代表,斯帕納對血腥和殺氣會遲鈍。
這群家伙,都不是什麼好人。斯帕納非常肯定,甚至,他們可能跟黑手黨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總之,這三個人絕不會是無害普通人的人設!
畢竟,他們連遮掩都沒有遮掩。
尤其是,他注意到了你皺鼻的動作。斯帕納很確定,你也嗅到了這股味道。
之前吃糖的時候,斯帕納就發現了,你對氣味很敏感,你基本聞一下就能確認糖果的味道。所以,更令斯帕納在意的,是你對他們的態度。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正大光明地站在你身邊,兩個人的手都幼稚地牽著你,像是在宣布主權。斯帕納當然不會被他們的行為刺激到,但是,他看到了,你對他們深深的依戀和在意。
……
莫名地,感覺有些刺眼。
忽略內心古怪的想法,斯帕納近乎執著地盯著你,他更想從你口中得到真實的回答。
你搖了搖頭,還沒等斯帕納眼睛亮起,你雖然有些嫌棄這兩個人身上的血腥味,但還是回握住了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手。
「不,他們是我的家人。」
不是朋友,是更加親密的家人。
朋友到最後有可能會分道揚鑣,但家人不會,家人永遠都是家人。
家人……
斯帕納默默在心裡咀嚼著你對他們的稱呼,嘴角不自覺抿緊,斯帕納努力忽視自己的怪異。
你回望六道骸,他還站在樹蔭下默默注視你,像一只暗中觀察的黑貓,你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你的兩只手都被牽著,無法朝六道骸招手,你只好偏頭看向城島犬和柿本千種。
「骸骸怎麼不過來?」
「骸大人讓我們先來找你,他在訂餐廳。」
「我們走吧,春也。」柿本千種冷冷掃了眼站在原地的斯帕納,他拉著你朝骸大人走去,輕飄飄的話語落在你耳畔,依舊溫柔,「骸大人也等了很久。」
你順著柿本千種和城島犬的動作離開,但你還記得斯帕納——你新承認的朋友,所以你扭頭朝斯帕納笑了下,「斯帕納再見,下一次,我期待你口中更加優秀的作品。」
「哈?你還有下一次?!」
「犬也可以跟著來啊。」
「我才不要,誰會對那種東西感興趣!」
「哦~是嗎?那我就自己一個人……」你故意拉長尾音,果不其然,城島犬立刻像炸毛的貓,他情緒激烈地反駁你。
「不可以!」
踏出的一腳被迫收回,斯帕納愣愣站在原地,他根本就沒有立場阻攔你隨他們離開。聽著你和那兩個人打打鬧鬧的熟稔畫面,斯帕納忽然想吃糖了。甜味能讓他的大腦保持冷靜和活力,但是,斯帕納的糖已經吃完了。
……
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斯帕納忍不住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糖沒了,還是你走了。
第42章
飯桌上, 大家並沒有提起不愉悅的事擾亂胃口,等到你們一起回到家,來自城島犬、柿本千種和六道骸的審訊才剛剛開始。
三個人都很擅長審訊, 但柿本千種又要比城島犬好一些, 因為城島犬總是喜歡把人破壞得亂七八糟的, 不過, 他們自然不會將這種對待黑手黨的審訊手法用在你身上。
昏暗的房間內,你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腿上蓋著小毯子, 你的手裡還拿著柿本千種剛剛替你泡的熱水袋。滾燙的熱水袋被你用小毯子包裹起來,隔著小毯子, 你愜意地享受著溫暖,。
至少,在六道骸的眼裡,你這待遇,說是在度假也不為過。甚至, 城島犬還給你拿了零食放在一旁。Kufufu…犬這家伙,是忘記了你們剛剛吃過晚飯的事實了嗎?
「為什麼不開燈?」你有些疑惑地看著端端正正圍坐在你身邊的三個人, 「難道你們想要講鬼故事嗎?」
「當然不是那種事啦!!」城島犬磨了磨牙, 「你會聯想到鬼故事才奇怪吧,看不出來嗎?這很明顯是審問啊!」
「審問……我嗎?」你疑惑看向自己縮在溫暖毛毯裡的樣子,旁邊還貼心備上了各種零食和飲料,你又看向冷冰冰盤腿接觸冷空氣的男孩們。你沉默,總覺得,比起你,還是這三個人更像被拷問的樣子呢。
「當然!」城島犬超級凶巴巴地盯著你。
思考兩秒後,你得出結果, 你完全沒有需要審問的地方,就連千種每天給你准備的螃蟹也在你們完美的保密措施下,隱藏得天衣無縫。
你理直氣壯地看向城島犬,你把手頭的黃桃罐罐遞給他,「打不開。」
「春也嚴肅點,這是一場很可怕的拷問!」城島犬一邊凶巴巴地恐嚇你,一邊乖巧地替你打開超級難擰的黃桃罐罐,「還有,冬天不要吃這麼多冷的,不要仗著你現在有熱水袋就肆無忌憚!」
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於是,你表情嚴肅地接過黃桃罐罐,你表情嚴肅地吃下了一瓣黃桃,你表情嚴肅地做出評價。
——黃桃又甜又脆又冰,超級好吃!
「不是這種嚴肅啊!」城島犬抓了抓頭發,他倒是想直接問你,但是一看到你在乖巧啃黃桃,瞬間,城島犬又莫名其妙地不忍心打擾你了。
柿本千種看著城島犬嘆了口氣,他看向你,柿本千種相當有審問技巧地拷問:「春也新朋友,為什麼沒和我們說?春也是不在意我們了嗎?」
聽到柿本千種的話,你瞬間了然,是斯帕納的遺留問題。
「斯帕納和我一共見過兩次面。」黑暗裡,你看不大清大家的表情,你只能聽到自己咀嚼黃桃的聲音,你默默咽下黃桃沒有再接著吃,「第一次見面是在買衣服的時候,我們走散時,我意外遇到的,當時斯帕納帶著我逃離了人海,而且,他見到我並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第二次見面就是今天,我也沒想到我們會能在這麼大的地方再次相遇。」
你把你和斯帕納相遇的全過程全都和他們講了一遍,只除了,你省略了斯帕納的視線跟蹤。
「所以,春也是因為斯帕納的特殊才會和他玩嗎?」柿本千種聽你不斷說著你和斯帕納的相知相遇全過程,明明想聽的是他,但聽得刺耳的也是他。
不過是個趁他們不在偷家的老鼠……
「也有這方面的因素啦。」你思考了會,得出回答:「畢竟我們才見過兩次面,斯帕納就是憑著這個才讓我印像深刻的,之後會願意和他做朋友是因為他的人品,而且斯帕納制作的機器人真的很帥氣!」
說完這句話,你看著大家不太對勁的反應,後知後覺,你意識到犬、千種和骸骸好像不太喜歡你的新朋友。
「犬,千種,骸骸是不喜歡斯帕納嗎?」
昏暗的環境下,六道骸的眼睛閃爍著詭譎的亮光,他靜靜看著你,六道骸古怪笑了一聲,「那春也呢。」
「春也會和我們一起,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不。」這一次,你堅定地否決了六道骸的話,「因為是你們,所以我才會願意和你們成為家人。」
你終於明白了剛剛犬和千種臉上的表情是什麼了,他們也在不安,你異常堅定地握住他們的手。黑暗裡,四個人的小手疊放在一起,寂靜的夜晚,你清脆的聲音在房間內顯得異常清晰。
「就算,犬、千種和骸骸未來會被吸引,也沒有關系。」
「因為是犬、千種和骸骸,所以沒有關系。」
「我最喜歡大家了。」
安靜幾秒,不同的聲音緩緩響起。
「不要小看我們啊,春也!」
「kufufu…我可不是那群蠢貨呢。」
「我也最喜歡春也。」
……
「可惡,千種好狡猾!!」
第43章
六道骸他們最近又開始忙起來了, 先是突然的搬家,你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和斯帕納道別,就直接被三個人一起打包進入了新家。
和之前的忙碌有些不太一樣, 這一次, 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都是三個人一同開始出任務了。
「我也要去!!」你不滿地跟前跟後, 到玄關處, 不出所料,你又被他們攔了下來。連著幾天都是這樣, 心底積攢的怒氣越來越大, 你緊緊攥著六道骸的手腕。
「不是說好我們是家人的嗎?為什麼要把我排除在外!」
可惡,這一次, 你絕對不會再被他們糊弄住了。
你也不是對六道骸他們做的事無知無覺,想起大家對黑手黨的仇恨,你大概也明白他們做的事和你以往接觸過的完全不一樣,但是你不在乎。
只要你們在一起,無論六道骸他們想做什麼, 你的立場永遠偏向他們。
你執拗地看著六道骸,後者如他曾經做過的每一次一樣, 他輕輕拂開你的手, 「kufufufu…還沒到春也出現的時機呢。對付那些人,有我們足夠了。」
柿本千種自然上前,他理了理你凌亂的頭發,「春也是我們的壓軸,而壓軸,不會輕易出場。」
「是啊是啊,春也可是最重要的!」城島犬從身後壓了過來,他抬手揉亂千種剛剛替你打理好的頭發, 城島犬笑容囂張,「那幾個小嘍啰,我們很快就會解決干淨的啦!春也好好在家等我們回來嘛~」
幾個人三個兩下就把你哄得不找南北,和之前一樣,你又被誇得暈乎乎的,想起自己從實驗室裡帶出來的那些東西,你得意地昂著下巴,「當然,如果是我出馬,你們的任務進度絕對會加速完成。」
「對,春也是最厲害的。」柿本千種一點也不敷衍,他說得很真摯,你輕易就相信了他們的話。
「kufufufu…所以,春也好好待在家裡,想出去就在腦海裡叫我的名字,我會回應你。」三叉戟輕輕敲了兩下還在和你戀戀不舍的兩個人,六道骸抬眼看向你,「也別忘了帶上武器。」
「那骸骸、犬、千種要早點回來啊。」你有些不舍地勾上六道骸的小拇指,雖然這幾天骸骸他們忽然變成了三個人一起出任務,但每天晚上,他們還是默契地保持至少讓一個人回家的習慣。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你最近心裡總是會不安。
「不用擔心我們。」城島犬笑嘻嘻地打開大門,明亮的光線頃刻間灑在他們三個身上,你站在裡面,璀璨明亮的光線略過你,你聽到六道骸不輕不重地哼笑了聲,柿本千種拉扯下帽檐,托了托眼鏡,他也跟著走了出去。
「一路順風。」向來都是詛咒的嘴第一次說出了祝福的話語,你沒忍住,順著他們的腳步走出去,你張開口:「我在家裡等你們回來。」
「好——」城島犬面向你往後走,他朝你揮了揮手,「回來給春也帶伴手禮,到時候我們叫上笨蛋千種一起打游戲。」
「犬別輸的哭鼻子就好。」柿本千種淡淡回復,無視耳邊城島犬不滿的抱怨聲,柿本千種沒忍住回頭看了你一眼。
你就乖乖站在門口,眼巴巴看著他們離開,柿本千種忽然很想轉身跑回你面前抱住你。
垂在身側的手指蜷曲又放松,柿本千種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他們完成了目標,到那時,柿本千種想,哪怕是骸大人,也會停下仇恨的火焰,慢慢和他們一起停留在你身邊。
但是現在,仇恨的火焰還在燃燒,痛苦與復仇的欲望總會在幸福的間隙冒出,不光是他們,柿本千種知道,你也是這樣。望不見光亮的夜晚裡,你也會被殘存的噩夢魘住,好在有骸大人,你很快就能掙脫噩夢,而後再次沉入黑甜的夢境。
……
「每次都是春也看著我們離開啊。」城島犬忽然開口。
「哦呀,犬是想和春也一起出任務了嗎?」六道骸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春也,果然,你就一直站在那注視著他們離開。指尖微頓,六道骸神態自然地收回視線。
「當然不是。」
如果是最開始,城島犬說不定會有這個想法,但是現在,城島犬再沒有想讓你完全進入裡世界的想法。你不喜歡殺人,這是他們都心知肚明的事,更何況,還有心底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保護欲作祟,所以,直白如城島犬,也從未和你詳細說過他們具體的任務。
尤其是,最近他總覺得自己好似感知到了什麼。以防萬一,城島犬他們更不會讓你涉足危險。
城島犬抓了抓腦袋,他也說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麼情緒。
「我只是覺得,如果我們能一直一直和春也在一起就好了。」
六道骸古怪笑了兩下,「確實,現在這個方法是慢了點。」
「不用心急,我總會找到最快速的方法。」
「啊,骸大人這一次居然沒有反駁想要和春也一直一直在一起誒!」城島犬敏銳發覺細節,六道骸指尖一僵,他kufufu笑著掏出三叉戟,六道骸皮笑肉不笑:
「你就是這樣抓重點的,犬?」
「啊啊啊骸大人不要再打了啊,我知道錯了!!」
柿本千種沒有理會犬的嚎叫聲,眼底的光明明滅滅,柿本千種看向不遠處平和歡樂的居民,他想,就快了,很快,你們也會是其中的一員。
到那時,就算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你們也可以一直一直地待在一起。
第44章
六道骸他們一走, 你的腦子被冷風一吹,你瞬間冷靜。後知後覺,你發現自己又被那三個混蛋哄住了。
死死盯著他們已經消失的位置, 你決定這幾天都要准備他們都不能忍受的菠蘿披薩!哼哼, 誰讓他們總是把你當成小孩哄。
站在大門口, 等到太陽完全升起, 你一個人回到了新家。沒了城島犬、柿本千種和六道骸,原本溫馨熱鬧的家瞬間冷寂下來, 你扭頭看向窗外的風景, 明明從前你最愛獨處的時光,但不知道什麼時候, 你開始習慣身邊永遠都有犬、千種和骸骸的身影。
現在,身邊驟然沒有他們的陪伴,你反而還有些不習慣。
深吸一口氣,你拍了拍自己的臉,反正, 骸骸他們總會回來,你決定先自己探索一下新家的周邊環境, 瞬間解決一下自己的午餐問題。
照例戴好帽子和墨鏡, 你裹上柔軟的紅色圍巾,然後歡快往外蹦跶。
等骸骸、犬和千種空閑下來,你對周邊也會變得非常熟悉,到那時,你就可以帶著他們去各種各樣你挖掘出來的寶藏地點玩樂啦!
懷抱著美好期待,你眼神犀利地開始觀察。
新家的位置不算偏僻,口袋裡裝著骸骸給你的零錢,乘車後, 你隨機選了個地點下車。今天的天氣有點古怪,你出門沒多久後,原本溫暖的太陽慢慢消失在雲層中,你抬頭看看還算晴朗的天空,掐指一算,你覺得今天不會下雨。
你一邊思考著下雨的問題,一邊想著今天的午餐該吃什麼,雖然你很想吃螺螄粉那些啦,但是很明顯,意大利這邊的城鎮並沒有這些東西販賣,想到年代問題,說不定螺螄粉都還沒出世呢,你頗有些可惜地想。
如果你能知道這些美食的做法就好了,只可惜淺顯的前世記憶告訴你,你每日三餐最常做的就是點外賣,時不時的下廚也是煮那些現成的速食產品,除了最簡單的家常菜,你的腦子裡根本沒有裝有用的菜譜。
來到異世後,你的三餐也是被六道骸他們承包,你甚至連廚房都很少進。
或許你可以和骸骸他們說一下你的想法,尤其是骸骸。在你眼裡,六道骸總是無所不能。
內心思索著,忽然,你看到了不遠處的便利店。
要不直接就去買個熱飯團吧,你摸了摸肚子,熱氣騰騰的雞肉海苔飯團也很好吃,這樣想著,你走入了那家便利店。
大而靜的便利店沒什麼人,唯一的活人就是收銀台前這個臭著臉的少年。
不會就是因為臭臉少年,所以這家看上去種類繁多的便利店才沒什麼人吧,你忍不住想。
銀白發色的少年對視線異常敏感,察覺到你的目光,他眼神凶狠地盯著你。你並沒有害怕,拿起玻璃櫃裡保溫的飯團,你踮起腳尖把它遞給那個少年:「結賬。」
你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態度的人,你不免又盯著他看了幾秒。銀白發少年看上去脾氣不太好,他似乎要說些什麼,但估計想起了不太愉快的事,他又硬生生忍了下去,銀白發少年把飯團裝好袋子,他重新把飯團遞給你:「15.」
付完錢,拿走飯團的時候,你習慣性說了聲謝謝,銀白發少年愣住一秒,在你離開前,他別過臉小聲說了句不客氣。
聽到他的聲音,沒忍住,你回頭看了他一眼。
應該不會再見了吧,這樣想著,你走出了便利店。
第45章
溫熱的飯團握在手裡, 勉強驅散了一絲冬日的嚴寒,你小心翼翼壓下圍巾,然後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吃起飯團。
這裡人少, 再加上有六道骸的幻術遮掩, 你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更何況, 你的口袋裡還裝有幾枚特殊子彈。
認真吃完飯團,你飽腹了一半, 剩下來的時間還多, 你重新裹好圍巾,隨手將垃圾袋扔到巷子前的垃圾桶, 你開始漫無目的地在意大利小城鎮閑逛。
意大利獨特的建築總是會令你不自覺駐足欣賞,你很喜歡這種擁有年代味道的冰冷建築。直到夜幕低垂,你終於意識到自己該回家了。
小心避讓人群,你慢吞吞往前走,目光略過陰暗巷口裡堆疊的黑色扭曲身影, 打鬥的聲音綿綿不絕地從裡面傳來。
也許是街頭墮落的青年,也許是混混鬥毆……你漠不關心地收回目光,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 你都沒什麼想要上去探究的意思,灰藍色的眼眸隱隱流露出幾分非人的冷漠感,你轉身准備離開,但心底殘留的理智和不忍又迫使你停下步伐。
走出一段距離,你聽著裡面隱隱的爆破聲,你煩躁地摸了下口袋裡的子彈,槍支藏在包裡,你忍不住將臉埋入圍巾。
圍巾是今早柿本千種為你熨燙過的, 汲取著片刻溫暖,你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一眼情況。
漸漸暗沉的天空下,瘦削的黑影靠牆站立,在他面前是倒了一地的「屍體」,你並不知道這群人是死是活,你只是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個少年。
太陽尚有余息,月亮已經迫不及待登上高空,一瞬間,銀白發少年像是被世界鐘愛一般,遲暮的日光和初升的月光盡數照在他身上。
逐漸昏暗的光線下,唯有他的那頭銀白發異常顯眼。
獄寺隼人不耐煩地掀起眼皮,祖母綠的眼睛尖銳又狠戾,他冷淡地望向巷口外的位置,指尖還夾著未用完的炸藥,看到是你,獄寺隼人攥緊炸藥,他皺眉,神情警覺。
「你怎麼過來了。」
被敵人堵在巷口的時候,獄寺隼人敏銳發現了你的蹤跡,你選擇離開後,獄寺隼人也沒什麼想法。他這樣的人,還是少與他產生聯系比較好。
目光落在你干淨柔軟的衣服上,短暫停留片刻,獄寺隼人又移開視線。
讓他意外的是,你走遠後,又回來了。
是敵人嗎?還是一個單純的普通人?
獄寺隼人發現自己看不破你的偽裝,心裡依舊警惕,但他始終沒有點燃指間的炸藥。
等確認了你的目的,再出手也不遲。
「我來看一下情況。」你發現了銀白發少年對你的警惕,看著他凶狠帶刺的表情,你莫名幻視了一只警惕朝你哈氣的流浪貓,站在原地保持原樣,你沒有上前驚擾他。
「他們是欺負你的人嗎?」
「需要報警嗎?」
聽到你的話,獄寺隼人愣了一下,隔著墨鏡,他看不清你眼底的神色,但獄寺隼人呢能感覺出你現在對他沒有惡意。有些煩躁地捏緊炸藥,獄寺隼人語氣僵硬:「警察可不會管這種事。」
意大利的黑手黨,連警察都會退避三分,更何況有一些還會同流合污,離家出走的這些時光,獄寺隼人見過很多。
捏著炸藥的手指頓了頓,獄寺隼人的眉眼間又染上了幾分戾氣。
——他只相信自己。
你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看倒在地上身高馬大的幾個大男人和地上散落的子彈,又看看勢單力薄的銀漸層少年,怎麼想少年也不像是主動挑事的人。
而且,雖然眼前的人看著高,但看他稚嫩的面容,你直覺這家伙和骸骸他們差不多大。
一想到骸骸他們也有可能被人挑釁欺負……不,不對,骸骸、犬和千種可是很強的,你相信他們。
視線落在銀白發少年臉上的傷痕,紅色的血珠掛在傷口上,獄寺隼人卻像是渾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口,思索間,你緩緩朝他靠近:「你受傷了。」
肉眼可見的,獄寺隼人繃緊了身體。
第46章
毀掉實驗室後, 你就一直生長在六道骸、柿本千種和城島犬的翅膀下,你也試過鍛煉自己,但不管如何努力, 第二天恢復如新的身體絲毫不會留下訓練痕跡。
扭曲過後的完全健康, 遠不是你認知裡的健康。但盡管如此, 六道骸他們也沒讓你就此成為只能依靠他們庇護才能活下去的廢物點心, 對於輪回過的六道骸而言,體術並非是你唯一選擇。就算無法讓你強大到和犬、千種一樣, 至少, 也不會再出現你困於普通人之間卻只能被迫等待救援的情況。
所以,你現在也能大膽隨自己心意行動。
你沒有在意因白發少年忽然緊繃的神情, 手指在口袋裡掏了掏,你拿出柿本千種替你備好的創口貼和醫用繃帶、酒精,你迎著銀白發少年警惕的神情,你緩緩走近他。
「不介意的話,用這個處理一下傷口吧。」
銀白發少年沒有出現想要傷害你的舉動, 哪怕在你任性地選擇靠近他時,少年也只是捏緊了手裡的炸藥。像警惕的兔子, 銀白發少年不知出於什麼目的, 一直保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姿勢,你並沒有從中感受到威脅,你只覺得這樣有些炸毛警惕的少年有點點可愛。
「我不需要。」獄寺隼人看不懂你的目的,察覺到你沒有敵意,他抿了抿嘴,無法理解你都看到這幅場面了,居然還敢接近,哪怕是他, 也無法確定這群人還有沒有後手。不過就算有,他也不會畏懼就是。
想到這裡,獄寺隼人沒忍住又把視線挪到你身上,殘留著血腥和狠戾的綠眼睛眯起,獄寺隼人簡單打量了你一番。
柔弱無力的四肢、完全沒有過鍛煉痕跡的四肢,就算你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通過你的走姿和說話氣息,獄寺隼人也能做出判斷,你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確認是和裡世界沒有瓜葛的存在後,獄寺隼人冷冷收起炸藥,他站直身體,無視身體傳來的傷痛,獄寺隼人冷酷從你身旁離開,隨意踢開擋路的「屍體」,路過你時,獄寺隼人嗓音微啞:「離我遠點。」
裹著血與殺意的外套在半空中掀起冷漠的弧度,你下意識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有人襲擊!
獄寺隼人條件反射拽住你的手腕想要狠狠彎折,下一秒,意識到手中不同於以往的殺意,獄寺隼人又憑借超強的反應能力硬生生停住了自己充滿殺意的動作,他立馬扭頭,看你又把醫療用品往他面前遞了遞,甚至還毫無知覺地重復了遍剛剛的話,獄寺隼人凶巴巴地松開拽住你的手。
「你這家伙,是白痴嗎?!」
差一點點,你的手腕就會骨折。
你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是很難理解這個時期小孩子的想法,算了,看在這孩子長得好看的份上,你勉強能原諒他的不禮貌,你無辜道:「我不是呀。」
「因為我之前也經常會受傷,所以我知道受傷的滋味不好受。更何況——」
你瞥了眼地上幾個生死不明的人,「這幾個也不是什麼好人吧。」
「你認識他們?」
在你說完這句話後,野生銀漸層又開始警覺起來,漂亮的綠眼睛在一瞬間染上了晦暗的色彩,你沒有理會小銀漸層的警惕,你干脆伸手拉著他離開這裡。
「那種事情還需要認識才能知道嗎?這不是一看就能知道的事嗎?」對於人的好壞,你自有一套自己的辨認邏輯。
見銀白發少年還是一臉不信任的模樣,你也不在意,你才沒有和人解釋的義務呢,讓他自己琢磨去吧。
直到被你拉著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獄寺隼人也沒想明白,自己怎麼就這樣任你帶著走了。可惡,絕對你是施展了魔法,不然,以他的實力想要制住你,根本就是輕輕松松!
「先用酒精消個毒,再裹上專用的繃帶,小傷口就用創口貼。」嘴裡念叨著,你強行壓下想要臨陣脫逃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你雙手叉腰,「還沒開始呢,該不會你是怕了吧。」
「哈?我才不會怕!」
「是嗎?」你故意拖長音,簡單的激將法對付這個年齡段的小朋友剛剛好,雖然招式老,但有用就行。
「我還以為你是怕酒精淋在傷口上的痛感,所以才不敢治療呢。」
「當然不是!」果然,年紀還小性格暴躁的獄寺隼人上鉤了,「這種傷痛,根本不足以畏懼!」
說是治療,不過是簡單的消毒和包扎手法罷了,如果不是你看獄寺隼人只受了點小擦傷,你肯定會讓獄寺隼人去醫院。只可惜夏馬爾的診所不在這邊,不然有夏馬爾在,就算是致命傷,那家伙說不定也能治好。
想到夏馬爾,你的腦子裡又突兀地想起了匆匆瞥過幾次的小嬰兒身影,說起來,明明是個嬰兒,卻莫名不會讓人小覷呢。大約是自己都能來到異世界,你對奇怪的小嬰兒也沒什麼特別的看法,不過你總覺得他會有某些隱藏的身份,比如說某個大魔王的轉世或者孩子,也有可能是某人的家庭教師。
日漫裡都是這樣的,雖然這裡是意大利,但你莫名覺得,就算把這群人塞入日漫,也絲毫不會違和。
你很快從回憶裡抽離開,反正都是些不會再有聯系的人,沒必要想那麼多,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一直都是骸骸、犬和千種。
「好了。」
大功告成,你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就算一心二用,你也圓滿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之後小心不要碰水。」你學著以前以前護士對你說過的話,你認真對眼前這個不會聽話的少年叮囑了兩句,尊不尊醫囑是他的事,反正你想做的都做完了。
獄寺隼人沉默盯著自己手上的創口貼,「你為什麼……」
話剛出口,獄寺隼人就意識到有哪裡不對,他匆忙止住,但你已經聽到了,自然,你也清楚他想說什麼。
「可能是因為,你的發型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挺像的。」特別的章魚頭,在這個都是普通造型的世界裡,就像骸骸的鳳梨頭、犬的燦爛金發和千種漂亮的眼睛,給你留下了淺淺的特別印像,尤其是,每次救治你時,夏馬爾都用了十足的精力和安撫。
你不討厭夏馬爾,自然,對和他相同發型的銀白發精致少年,你也討厭不起來。
相同發型?獄寺隼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夏馬爾,但很快,他又否定了這個堪稱荒謬的想法。自上次夏馬爾不願再教導他後,獄寺隼人再也沒能找到他的身影。
想起夏馬爾的話,獄寺隼人沉默地握緊拳頭。
總有一天,他讓Smoking-bomb的名聲響徹整個裡世界,他會證明自己!
「咕嚕嚕~」
在名聲響徹裡世界之前,獄寺隼人遭遇了新的危機。
——他餓了。
察覺到你看過來的目光,獄寺隼人羞憤地捂住自己不斷叫的肚子,「看我干嘛,蠢女人!」
可惡,因為這群人的襲擊,他今天還沒來得及吃上午飯。不過自離家出走後,這種事情很頻繁,獄寺隼人也從不覺得有什麼,但不知為何,在你不知意味視線的注視下,獄寺隼人第一次覺得耳朵熱熱的。
還沒等他起身離開這個討厭的地方,面前就出現了一個香噴噴的飯團,還有金燦燦的炸雞腿。香氣不斷引誘著他,獄寺隼人無意識吞咽了下口水,飢餓狀態下,任何來自美食的誘惑都是致命的。
但很快,獄寺隼人清醒過來,他盯著你,眼神卻沒有一開始警惕。
「我們一起吃。」你沒說什麼這是給他的食物,將買了還沒開始吃的食物一一擺放在你們之間的長椅空隙上,你苦惱地看著這些食物,「第一次出門太興奮,一不小心就買多了。」
「不過還好有你,不然的話可憐的食物就得浪費掉了。」
「我才不餓。」在美食的誘惑下,獄寺隼人艱難抵住了誘惑,他倔強地別過臉,他才不會吃陌生人……唔唔……
嘴巴猝不及防被你塞入香噴噴的大雞腿,像驟然受驚的倉鼠,獄寺隼人瞪圓眼睛,連帶著凶惡可怕的表情都變得軟萌可愛了不少。
有億點點可愛,你看著受驚的小少年,在心底感嘆了下銀白發少年的顏值,你也拿起香辣大雞翅。
剛出爐沒多久的雞翅還帶著熱氣,輕輕一扯,裹了層芝士的雞翅便拉出長長的誘人的絲線,你嗷嗚咬下一大口,酥脆微辣的雞肉帶著芝士的香鹹,夾雜著不知名的香料,你滿足地眯起眼睛。
不愧是被譽為意大利最值得光顧的店鋪,除了貴,沒別的毛病。
和你痛快吃起來的反應不同,獄寺隼人因為你突然地塞入食物還有些蒙圈,他呆呆愣住,嘴裡是雞肉的誘惑,獄寺隼人下意識拿出雞腿,瞥見你吃得正專心,獄寺隼人盯著自己碰過的雞腿,猶豫了下,獄寺隼人又咬了一口。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你得意翹起嘴角,這可是你精心挑選後買的食物,貨比三家,童叟無欺。
獄寺隼人啃完雞腿,他拿起紙巾認真擦拭起油膩的手指,聽到你的話,獄寺隼人勉強點頭:「還行。」
「這裡還有。」男孩的食量會大一些,你把食物又往獄寺隼人旁邊推了推,「不要客氣。」
見他還是羞澀沒有反應,你把新開封的披薩遞了一塊到他手上。
……
好奇怪,獄寺隼人擰眉盯著你,你還在認認真真地消滅食物,獄寺隼人不能理解你為什麼可以這麼直白地像他示好。就算是從前在家族,除了那個女人,他很少見過你這樣的人。
而離家出走後,時刻游走在死亡邊緣,他更是見慣裡世界的陰暗面。
「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獄寺隼人半點沒有關注手裡的披薩,他認真而專注地盯著你,雖然現在自己名氣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地步,但Smoking-bomb的名號已經開始被裡世界所知,難不成,你是衝這個來的?
普通人也會有得知裡世界的渠道,獄寺隼人毫不懷疑這點,他可不是那種給個雞腿就會連最基本的防範都忘記的蠢貨。
你的腦袋上豎起大大的問號。你忍不住歪頭看向銀白發少年。獄寺隼人還在觀察你的表情,作為黑手黨,分析面部表情是最基礎的審訊手段,就算你戴了墨鏡……
看到你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摘下的墨鏡,獄寺隼人也跟著你的動作無意識歪了歪腦袋,是為了遮掩容貌嗎?注意到你白皙的下巴和紅潤的唇色,獄寺隼人剛和你對上視線,轉瞬又羞惱地移開。
「想讓我們都吃飽,算不算?」
別過腦袋的獄寺隼人耳朵動了動,聽到你的答案,肉眼可見的,他的耳根開始泛紅,只是耳朵隱藏在長長的銀白色發絲下,你這才沒看到。
獄寺隼人也說不出心裡的想法,他下意識咬了口手裡的披薩舒緩下心裡奇怪的情緒,還沒等他開始吞咽,獄寺隼人就意識到不對,他終於給了披薩一個眼神,獄寺隼人震驚看著披薩裡面突兀的水果。
「!」
「怎麼樣,披薩的味道是不是很好?」你期待地看向獄寺隼人,雖然一開始骸骸他們還有些抗拒,不過後來大家都喜歡這種新口味了,犬是第一個接受的,千種是第二個,倒是骸骸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神色莫名地盯著披薩。
「菠蘿披薩?!異端!!這絕對是異端!!」獄寺隼人幾乎是極力克制著才沒使自己驚叫出聲。
「才沒有!菠蘿披薩是最好吃的披薩!!」
雖然最初是用來懲罰骸骸他們的,但自從他們喜歡上後,你們都會開始嘗試各種各樣神奇搭配的食物。目前,菠蘿披薩居首位。
獄寺隼人還不知道有意大利人背叛了意大利,他死死盯著面前被他咬了一口的菠蘿披薩。
——大意了,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嗎,恐怖如斯。
涉及到意大利人的尊嚴,獄寺隼人擰眉,他的表情愈發凶惡可怕,「喂,蠢女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可惡,披薩裡面怎麼能加該死的菠蘿?!這絕對是對披薩的不尊重!!」
「但是,你不覺得菠蘿的酸甜中和了披薩的膩歪嗎?添加了菠蘿,連披薩都變得更加清爽可口了。」
「哈?那種事情怎麼可能!!」獄寺隼人一臉抗拒,雖然他還小,並且是個混血,但獄寺隼人自認他對披薩的心還是很真誠的,盡管離家出走後,因為資金問題他很少會去買這些東西,但他身上的意大利血脈絕不會允許他眼睜睜看著披薩的慘劇發生!!
「可是,你剛剛不是吃得很開心嗎?」你一臉無辜地點了點獄寺隼人胃所在的位置,「剛剛的那一口,已經被你吃下去了呢。」
獄寺隼人臉色蒼白地看你吐出惡魔的低語。
「菠蘿披薩的味道,其實很不錯吧。」
可惡,快說點什麼反駁啊!獄寺隼人僵硬地捏著手中宛若來自地獄的菠蘿披薩,菠蘿的清爽似乎還停留在口腔,看著你得意洋洋的表情,獄寺隼人的大腦正在瘋狂組織措辭,還沒等他再說些什麼,獄寺隼人臉上輕松的表情忽然消失,他猛地站起身攔在你面前,獄寺隼人又恢復成了你最開始見到他的模樣。
「怎麼了?」
「有敵人。」獄寺隼人快速解決掉手裡的披薩,紙巾簡單擦拭了下手指,獄寺隼人快速從口袋裡掏出還沒用完的炸藥,他眼神銳利地盯著某一處。
「都被發現了,還打算躲躲藏藏嗎?」
「哼,你就是Smoking-bomb嗎,看來也不過如此啊。」幾個訓練有素的人咻得一下出現,你疑惑又警惕地看過去,發現他們的目光只是停留在銀白發少年身上後,你明白他們的目的不是你。
你微妙舒了口氣,也是,當初實驗室的人全被殺了個干淨,有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在,怎麼可能還會有活口留下。
銀白發少年姿態凶狠地站在你面前,背對著他,你看不到銀白發少年臉上的表情,對面人還在放狠話,你伸手戳了戳面前人的腰窩,你小聲開口:「這些人好像是衝你來的。」
因為不想引起對面人的注意,你是墊著腳湊到銀白發少年的耳邊說的。
呼出的熱氣散到敏感的後脖頸,獄寺隼人立馬反應很快地扭身,但他還記得沒有把你完全暴露在那群人的面前,「你是白痴嗎?!」
見你還是一臉茫然,獄寺隼人惡聲惡氣地開口:「說話就說話,靠那麼近干嘛?!」
你沒有理會銀白發小少年的抱怨,你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你能打贏他們嗎?」
「呵,這種貨色。」獄寺隼人冷笑著點燃炸藥,他眼神暴戾,「我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倒下!」
說著,獄寺隼人迎了上去。
這是你第一次看到獄寺隼人打架現場,和你想像中的輕松愜意不同,獄寺隼人打鬥起來完全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受傷,很多時候,他都會以傷換傷,靠著不要命的瘋勁,獄寺隼人贏了。
徹底下死手前,獄寺隼人的動作頓了頓,但還是毫不猶豫地下手了,他不可能給自己留下活的敵人。
……這樣一來,你也能徹底認清你和他之間的差距。
長長的睫毛在綠眸裡打下一片陰影,炸藥耗盡,獄寺隼人低頭看著紅色的血從手腕處流向指尖,周圍沒有絲毫聲音。
走了…嗎……
哼,走了也好。
緩慢的,他握緊了手,剛剛還活氣的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像一只刺蝟,獄寺隼人渾身扎滿了尖銳狠戾的刺。
沉默轉身,正准備離開前,他被你拉住了。
「怎麼又搞得身上都是傷啊。」
你的口吻帶著親昵的抱怨,獄寺隼人愣愣低頭,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已經從安全區走向了他。
見你對著他的傷口大驚小怪,獄寺隼人不自然地抽回手,「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
最嚴重的一次,他在某個小型黑手黨家族的圍攻下,幾乎瀕死,但他還是活過來了。也是那一戰,打響了他的名聲。
「不痛嗎?」
你好奇,沒有痛覺的生活下,你的大腦恍若幫你自愈般,你開始日漸忘記曾經刻入心肺的痛楚,但你模糊的記憶還會讓你記得你曾有過的不開心。
「我又不怕痛。」獄寺隼人酷酷地甩了甩手,怕痛會影響戰鬥狀態,一不留情就會被取走性命,現在,獄寺隼人在自己的訓練下基本可以在戰鬥過程中無視疼痛。
「嘶。」
耳邊傳來一道輕輕的吸氣聲,你挑眉,「不是說不痛嗎?」
被你用酒精澆灌又直直按壓傷口的某人:「你是笨蛋嗎,這樣當然還是會痛的啊!!」
盡管極力保持表情管理,但獄寺隼人還是沒忍住齜牙,無他,這一次的敵人可不是之前的歪瓜裂棗,獄寺隼人打贏他們也是費了很大一番功夫,再加上之前就受了點傷……傷上加傷,疼痛程度也明顯不同。
「哼哼,所以下次打的時候還會這麼不管不顧嗎?」聽著銀白發少年極力忍耐下的抽氣聲和不斷起伏的腹部,包扎完之後你捏起他沒什麼肉的下巴,「受傷可不是值得獎勵的事情。」
骸骸他們就從來沒有在她眼前受過傷。
「啰嗦死了啊!」獄寺隼人紅著耳根看你驟然放大的面孔,如同應激的貓,他一下打掉你捏住他下巴的手,「我才不要你管!!」
你詫異:「我沒想管你啊,畢竟戰鬥模式是你自己的事啦,
」
但奇怪的是,聽到你超級有分寸的話後,銀白發少年的心情似乎更差勁了。
在剛剛獄寺隼人和敵人的打鬥過程中,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你後知後覺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想起骸骸他們會在家裡等你,你開始急急忙忙收拾東西。
「我要走了。」公園裡沒有亮堂的燈,你扭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銀白發少年,你朝他揮了揮手。
獄寺隼人沒有回答你,他煩躁地別過臉,但想到你要離開,沒忍住,他又把腦袋轉了回來。
獄寺隼人沒有經歷過這樣和異性的結交分別,他也不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於是獄寺隼人只好像傻乎乎的大狍子一樣,安靜站在原地注視你離開的背影。
「對了,忘記說了。」
忽然,你轉頭看向他,獄寺隼人聽到你清亮的嗓音裡帶著期待,「我叫今春也,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心髒忽然湧上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甚至驅散了他內心的煩躁,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夜晚裡像是會發光,就像狼的眼睛,綠幽幽的目光始終落在你身上。
最終,在你的等待下,獄寺隼人說出了他的名字。
「獄寺隼人。」
第47章
名字是最短的咒。交換了名字後, 獄寺隼人忽然覺得自己隱隱和你有了一層薄薄的聯系。皺著眉,他將這種奇怪的感覺甩到腦後。
意大利這麼大,他可不覺得你們之間還會有第二次見面。
和獄寺隼人腦海裡繁雜的思緒不同, 你在看到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時候, 便將這件小插曲忘到了腦後。
「今天你們回來的好晚啊。」你輕聲抱怨著上前, 你本以為你回來的時候已經夠晚了, 沒想到六道骸他們還在你後邊才回家。
「今天的敵人麻煩了點。」城島犬抬手自然地揉了揉你毛茸茸的腦袋,雖然他們沒有帶上你, 但也沒有隱瞞你他們在做什麼的意思。
「春也吃過飯了嗎?」柿本千種看著空蕩蕩的餐桌,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你肚子上,以往也不是沒有你因為等待他們而一直沒有吃飯的情況。
「吃過啦。」
在六道骸他們不贊同你空著肚子等待後, 你總是會先照料自己的肚子。
「最近我們會比較忙。」柿本千種難得說了一長串的句子,他耐心地向你解釋:「春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三個人都不是蠢笨的人,他們嗅到了某種危險臨近的氣息。說實話,城島犬、柿本千種和六道骸都不擔心自己,但是他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
「誒, 又要忙起來了嗎?」你不滿,「這次的敵人很難解決嗎?」
「需要我幫忙嗎?」
「kufufufu……還沒到春也出手的地步呢。」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 「都是些手下敗將。」
說著, 六道骸掏出三叉戟,比他人還高的三叉戟上插了快小煤炭。
「這是?」你疑惑看著六道骸的動作。
「被人丟掉的小東西。」六道骸挑了下眉,手指微動,那塊煤炭和你面面相覷。
「是骸大人特意帶回來的伴手禮啦。」城島犬大大咧咧戳破了六道骸的不誠實,「骸大人找了很久才找到合心意的存在。」
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沒心眼的城島犬,打了那麼多次,這家伙還真是一點記性都沒有,看來還是自己揍得不夠多啊。
城島犬後背一涼, 他警覺地四處瞅瞅,最後將懷疑的目光釘在柿本千種身上,後者半點沒有理會的意思。
看清小煤炭的真實模樣後,你興奮地舉起小煤炭:「是貓——!!」
你一直想養一只貓,但諸多猶豫下,你始終沒有付諸行動,沒想到六道骸會給你帶回這麼驚喜的禮物!
「嗚哇!最喜歡骸骸了!!」你捧著小黑貓抱住六道骸,腦袋使勁蹭了蹭他,六道骸剛准備回抱你,你就已經松開了這個懷抱。
「啊啊啊怎麼辦怎麼辦是活的貓誒!!」你抱著小黑貓,像抱著危險核武器,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開心又煩惱的話一溜煙地從嘴巴裡冒出:「小貓要吃什麼呢,這還是一只沒長大的小奶貓啊,我記得貓貓乳糖不耐受,是不是還要打疫苗,等等,好像要先給它取個名字來著,啊啊啊啊好糟糕好糟糕貓貓會喜歡我嗎?嗚嗚萬一我養不好它怎麼辦?」
六道骸早就收回了手,他好笑地看你不停碎碎念,時不時還伴隨著幾道小聲的尖叫,就跟普通的小孩子一樣。
「怕什麼。」六道骸伸手攔住了過於激動的你,他看著你泛紅的眼尾和眼底尚未消散的開心,微涼的手指輕輕劃過你的眼角,六道骸眉眼放松:「我們也在。」
你知道,在你快要忘卻的記憶裡,為了想要記住什麼,你曾和六道骸說過很多你的事情,盡管那些事情現在都已經蒙上了一曾朦朧的模糊色彩,你也不曾想過那些消散的記憶會在你們空洞的心下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跡,但顯然,六道骸還是記住了。
他比你想的還要銘記得清楚。
他知道你想養的小貓,他知道你會喜歡吃些在他眼裡奇奇怪怪的食物,他知道你不喜歡殺人……他什麼都知道,但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在你無意間想起時,你恍然發現,原來六道骸一直在保護著你珍貴的記憶。
你看著離你很近的六道骸,忽然,你鼻子一酸,掩飾性地抱緊小黑貓,你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嗯!」
你忘記了好多記憶,但是沒關系,還有一個人,永遠在為你記住。
「話說,這只貓是啞巴啦。」城島犬湊過來戳了戳你懷裡的小黑貓,「從我們把它帶回來,它就沒說過話。」
「該給它取個什麼名字好呢?」你拍開城島犬沒輕沒重的手,無視後者委屈的神色,你對著燈光舉起小黑貓,你終於看清了它的全貌。
「哇是金色的眼睛誒!」你驚嘆:「和犬一樣呢,是我喜歡的顏色。」
悄悄豎起耳朵的城島犬不自在地咳嗽了聲。
「是個男孩子啊。」你若有所思,男貓貓的話,絕育更方便些。
城島犬莫名一寒,金色的眼睛盯著你,城島犬想破腦袋也不會知道你現在腦子裡的想法。
柿本千種淡定放下手裡的其中一個袋子:「貓需要的東西我們都買好了。」
「千種好靠譜!」
你小心翼翼把小黑貓放在地上,小黑貓也不怕生,它在你腳邊轉了幾圈,而後懶洋洋趴上你的鞋子一躺。得到你誇贊的柿本千種自然托了托眼鏡,如果忽略他泛紅的耳尖,還能算得上是游刃有余。
「決定了——」忽然,你雙手一拍,語氣鄭重,城島犬、柿本千種、六道骸不由自主都專注地豎起耳朵看向你。
「就給它取名和子吧。」
「和子?給黑貓取這個名字嗎?」
「我和犬和千種和骸骸,和子就像一條具像化的紐帶,將我們緊密連接在了一起。」
你說的簡單直白,城島犬、柿本千種和六道骸一下就明白了你的意思。
「和子,很好聽的名字。」柿本千種蹲下身小心碰了碰和子柔軟的浮毛。
「嘛嘛,這樣的話,和子也算我們的家人了啊。」和柿本千種比起來,城島犬的力道就重多了,他伸手一戳,原本躺得好端端的和子瞬間骨碌骨碌從你鞋子上滾了下來。
你自然看到了這個場面,握緊拳頭,你狠狠給了城島犬一擊,「犬是笨蛋嗎?!和子它才這麼小啊——」
捂著腦袋,城島犬委屈地被你驅逐在和子的三米之外。
可惡,他都沒有用力!
和子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和子顫顫巍巍地往你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和子聲音顫抖:「咪~」
弱聲弱氣的叫聲透著委屈,你立馬心疼地抱起瘦小的和子。
「好啦好啦,犬是大笨蛋,和子不跟他玩啦。」
城島犬不敢置信:「這貓是故意的吧!!進門的時候我也戳它了,那時候它都沒有叫!」
「一定是因為有了名字。」你摸了摸和子的腦袋,它瞬間不叫了,小黑貓安安靜靜地蜷縮在你懷裡,它又變得懶洋洋起來,連漂亮的金色眼睛都一眯一眯的。
你也跟著眯起眼睛:「有了名字,就有了歸屬感。和子現在也覺得自己是我們家的一員了呢。」
「這麼小的貓懂什麼。」城島犬不滿撇嘴。
你只是撓了撓和子的下巴:「你說是不是呀,和子。」
「咪嗚~」和子嬌聲嬌氣地附和你。
「我怎麼感覺這貓在和我作對?!」城島犬也眯起眼睛。柿本千種淡淡瞥了眼笨蛋不說話,你笑了下,朝城島犬招了招手,他忽然別扭地對著和子哼了聲,然後走到你面前。
你抬手揉了揉城島犬的腦袋,「和子只是一只貓啦。」
「所以它需要我們去教哦。」
你舉起和子放到城島犬面前,歪了歪腦袋,你的臉從和子身後露了出來:「來和我們的和子打個招呼吧。」
城島犬愣愣盯著和子身後的你,看到你眼裡的溫和和喜愛,城島犬一時不知道你的喜歡對的是他還是和子,但是,你的眼睛倒影的是他的身影。
見城島犬一直沒說話,你疑惑:「嗯?」
城島犬這才後知後覺回了神,他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我知道了啦。」
「那,兩個人要好好相處哦。」你把和子又往城島犬面前遞了遞,他抓了抓頭發,但還是伸手接過了和子。
「說起來,和子聽上去明明像個女孩的名啊。」城島犬舉起小黑貓:「和子這家伙是個雄性啊。」
「誒?那犬是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沒有,和子很好聽。」
把我們四個人連接起來的紐帶嗎……城島犬忽然又看這個蠢貓順眼了點。
六道骸靜靜看著你們玩鬧,他的視線總是下意識追尋你的身影,他看你逗弄著和子和犬,六道骸也沒有出聲說些什麼,他的心裡也難得沒有想些你徹底被他蠱惑住的事實。
Kufufufu…真是墮落啊,他竟然覺得,如果你們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但是,還不行。
仇恨的火焰會變小變溫和,但永遠不會消失,只有真正完成自己的理想,他才能夠談論那些所謂足夠明媚與正常的未來。
垂下眼簾,六道骸看著自己瘦小的手,他握緊拳頭,六道骸的心裡總是有一股危機感。
「骸骸是不是還沒吃飯啊。」你的出現打斷了六道骸的深思,他抬眼,恰好看到你摸上他的肚子:「骸骸總是說我,明明你自己也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啊。」
「肚子完全是癟癟的呢。」
柔軟的腹部被你覆上,六道骸不自覺繃緊肚子,瞬間,初具成形的小腹肌變得硬邦邦的,你下意識又摸了幾下。
「摸夠了嗎?」莫名有些陰惻惻的古怪聲音從你頭頂傳來,你抬頭,恰好看到那雙牢牢盯著你的漂亮異瞳,你無辜說道:「我說沒摸夠,骸骸會繼續給我摸嗎?」
「你覺得呢。」六道骸無情拍下你的手,他轉身離去,你看著藏在靛青色發絲下快要滴血的耳垂,你恍然大悟。
所以……原來是害羞了啊。
「餓死了餓死了本大爺要餓死了啊——」喂完和子,城島犬也懶洋洋地往沙發一攤,他不滿地招呼:「千種快做飯啦。」
「犬是沒手嗎?」
「有吃的哦。」聽著兩個人的互懟,你邁著小短腿噠噠噠跑到冰箱前,吃飽喝足的和子也跟前跟後地陪著你。
抬手拿出你自己買的食物,你把它們全都放進微波爐,那是你特意給犬、千種和骸骸留下的食物,本來你想和大家一起吃的,但沒想到三個人一直沒回來,你就先吃了點。
隨著「叮」的一聲,食物熱好了。和子也跟著警覺地豎起尾巴,小黑毛都炸了起來。拿著熱好的食物,你笑著安撫小黑貓:「沒關系的和子,這是食物准備好的聲音。」
「咪?」聽到你的聲音,和子看看你,又看看你手裡香噴噴的食物,和子疑惑歪了歪腦袋,它最後又看向那個會響的嚇人巨物,和子好像勉強理解了點什麼。
小黑貓安靜了下來,毛發也柔順地散了下來。
「犬,快來吃吧,也有你喜歡吃的零食。」
六道骸先去洗漱了,柿本千種提著塑料袋進了廚房,再怎麼說,健康的蔬菜還是需要准備一份的,想起自己購買的那本科學養娃手冊,柿本千種小小的臉蛋繃緊。
「千種,你不先來吃嗎?」
「我先炒個素菜。」小小的手抓著大大的鍋鏟,柿本千種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行吧,千種現在越來越有操心大家長的潛質了呢。
你把熱好的食物全都擺放好後,這才轉身看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有動靜的城島犬。他姿勢隨意地仰躺在沙發上,手肘擋住眼睛,清淺有規律的呼吸聲緩慢且綿長,你湊近觀察,發現犬睡過去了。
但是,飯還是要吃的!
你輕輕推了推城島犬:「犬,犬,吃飯了。」
本就只是淺眠,城島犬很快醒了過來,但腦子還有些迷糊,他伸手拉住你推他的那只手,一個用力,天旋地轉間,你被城島犬抱在了懷裡。
毛茸茸的腦袋蹭著你的頸窩,城島犬不滿地嘟囔:「再讓我睡一會嘛,春也。」
知道你是誰,看來腦子還算清醒,你又推了推:「吃完飯再睡,笨蛋犬。」
綿長的呼吸再次傳來,城島犬沒有理你,他又睡了過去。
……好安心,熟悉的香氣,城島犬這樣想著,不知不覺,他睡得更沉了。
睡意是會感染人的,溫熱的呼吸不斷噴灑在你頸窩,癢意讓你不自覺躲避,但箍在你腰間的手又讓你無法輕易逃離,你苦惱地盯著眼前金燦燦的惱人發絲,也不知道這些家伙都怎麼長的,力氣開始變得越來越大。
不自覺打了個哈欠,你看著城島犬眼底的青色,你輕輕捏了捏他的腮幫子。這段時間的忙碌下,犬好不容易養出來的嬰兒肥又小了好多,等忙完這次,大家都得好好補補身體啊。
腦子想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慢慢地,在城島犬平靜綿長的呼吸聲中,你窩在犬溫暖的懷裡,也跟著睡了過去。
等到六道骸和柿本千種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你和城島犬雙雙睡得很沉的睡顏。
「兩個笨蛋,也不怕這樣會感冒。」菜盤放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柿本千種拍了拍城島犬的腦袋:「別睡了,犬,快起來。」
你是第一個醒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意識到叫人不成反被帶著睡過去,你眨了下眼,然後猛地用頭撞擊抱住你不放的城島犬。
「怎麼了怎麼了?!」清脆的響聲和疼痛讓城島犬火速清醒,他下意識抱緊你,警惕地看向周圍,發現骸大人和千種都看著他後,城島犬還有茫然。
他完全忘記你中途企圖叫醒他的事情了。
「快松開我啦,笨蛋犬!」
「咪嗚咪嗚嗚!!」和子也跟著叫,聽語氣,你總感覺和子是在罵犬。
城島犬這才發現自己還抱著你,他連忙松開手,剛想說些什麼補充,看到你走到餐桌前准備吃飯的模樣,城島犬意識到是因為今天禁錮了你才導致你一直沒能離開。
莫名的,他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情緒。
甩甩頭,城島犬扔掉那些古古怪怪的情緒,轉而走到你旁邊……啊,骸大人和千種恰好坐在你旁邊,城島犬只好選擇坐在你對面。
「春也,考慮去學校嗎?」
吃飯時,你們並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剛吃沒多久,六道骸開口了,沒被劉海遮住的紅色瞳孔一眨不眨盯著你,六道骸等待著你的回答。
你瞬間想起了高中三年的奮鬥史,雖然記憶淡去,但一提到學校,你的心裡詭異升起古怪的感覺。
你說不上是抗拒還是同意,總之,你搖了搖頭。而且,霓虹的教育考試應該都和你的國家不一樣吧,你感覺沒必要。
六道骸大約是看出了你的想法,他難得開口解釋:「不是讓你獲得成績,這只是普通生活的一種選擇。」
他之前就說過,他隱隱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預感。
六道骸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如果未來他會墮入地獄,他會毫不猶豫帶著你共同奔赴。他也相信,你們都是一樣的,就像犬和千種,你也絕不會選擇和他分開。
就像他不會向你隱瞞他們沾滿血腥。
六道骸從不是什麼干淨的保護主義者。他要的,是你接納他的全部。過去、現在、未來。肮髒、仇恨、血腥。你們早就如同藤蔓蛛網,扭曲又緊密地纏繞在了一起,誰也無法真正拋下誰。
但是,偶爾,六道骸也會有無法道明的私心。
六道骸本人把這歸咎於是自己年齡尚小的緣故,這裡他完全忽略了自己是經歷過六道輪回的六道骸,他只是安靜看著你。
「我調查過了,所有學校中,日本的並盛中學安全指數出乎意料的高。」
「所以,我們是要搬家去並盛嗎?」
只要大家都要一起的話,你並不覺得這一切難以接受。
「那骸骸、犬和千種也會一起去學校嗎?」
「那是肯定的啊。」城島犬接話:「我們怎麼可能會放心春也一個人啊。」
「不過,我們會經常曠課。」柿本千種輕易就能看穿他們的未來,畢竟,他們可不是那些活在像牙塔的學生,總之……柿本千種認真又專注地看向你:「不要擔心,不會讓春也一個人的。」
你相信了他們的話,因為骸骸、犬和千種從來沒有騙過你。
呀,糟糕,忘記和骸骸他們說你認識了一個新朋友的事情了。
第二天,你苦惱地在床上滾來滾去。犬、千種和骸骸在你不知道的時候起床離開了,時間的流逝下,他們三個人殘留的余溫也都消失得一干二淨,你滾著被子從左滾到右,又從右滾到左。
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想,畢竟之後還有時間,你可以慢慢和骸骸他們講。
刺眼的陽光被厚實的窗簾擋下,你看了眼時間,快正午了,但房間還是昏暗一片,你險些以為自己其實起得很早。
拿起千種習慣性為你搭配好的衣服,你一一套好,裹上一層鮮艷的紅色圍巾,你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現在的模樣,你的頭發因為你剛剛肆意的滾動變得更加亂了,甚至還有的地方打起了結。
你費了很大力氣才把你亂糟糟的頭發打理干淨。
「咪嗚!」小小的貓叫聲從門外傳來,伴著爪子抓門的聲音,拉開窗簾後,你打開了房門。
「咪嗷~」和子嬌嬌撲到你的褲腿上,尖銳的爪子抓著你的褲子緩慢往上爬,它想被你再次擁抱。
「和子是想我了嗎?」
「咪嗷!」
和子是只聰明的小黑貓,它明白和子是它的名字,和子乖巧應聲。
你抱起和子,它立馬在你懷裡找了個好位置,然後懶洋洋癱成一團。本來你昨晚想把和子放進房間睡覺,但犬和千種都阻止了你。
——和子還沒打針、和子還沒洗澡、和子還沒驅蟲……
介於和子現在還小,洗澡得放放,但是打針什麼的都可以做起來了,不過你可以買點貓咪專用免洗套裝替和子打理一下,這樣,和子就能和你們一起睡了。
「今天的行程很簡單,帶和子去打針驅蟲!」
「咪嗷!!」
和子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它豎起耳朵認真聽著你興奮的語氣,和子也跟著咪嗷咪嗷的叫。
冬天還沒有完全過去,外邊依舊寒冷,怕小小的和子凍著,你把它藏在了你厚實的衣服裡。戴著墨鏡和帽子,圍巾裹在鼻子以下,你出門了。
獄寺隼人也不是每天都會來打工,這是一份兼職,本來按照今天的計劃,他沒有必要再來這裡的便利店工作,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還是來了。
等到中午,獄寺隼人結束工作,他坐在長椅上,頭頂太陽晃得他心煩,咬著廉價的飯團,獄寺隼人忽然覺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
「咪~」
瘦弱的流浪貓嗅到了飯團的香味,它小心翼翼從樹根後探出腦袋,膽怯的流浪貓渴望地望著人類手中的那個飯團。
「咕嚕咕嚕~」空蕩蕩的肚子在寂靜人少的地方發出響聲,獄寺隼人聽力很優秀,他扭過頭,小貓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連忙藏入大樹後。
獄寺隼人擰眉,繼續吃起飯團。
等待了一會,見人類沒有像以往來打它,飢腸轆轆的笨蛋小貓還是忍不住探出一個小腦袋。
「咪!」
人!人!人突然湊了過來!
「嘖。」
獄寺隼人看著小貓瑟縮的模樣,他沒有選擇靠近。
獄寺隼人咬下一口自己的飯團放在小貓面前,小貓猶猶豫豫,但肚子叫得迫切,沒有忍住,小貓顫顫巍巍地走上前,干燥的鼻子在小小的飯團前嗅嗅嗅,小貓試探性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確認能吃後,餓極了的小貓連忙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咕嚕咕嚕~」邊吃,嘴裡邊冒出小聲的呼嚕聲。
咬下的一點點飯團根本緩解不了貓的飢餓,貓再次把渴望的目光投向人。
「別看了,我中午的食物也是這個。」獄寺隼人惡聲惡氣地看著得寸進尺的貓,他又惡狠狠咬下一口咽下。
小貓只是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獄寺隼人「嘖」了一聲,還是把自己手上的飯團全都給了貓。看著貓消瘦的體型 ,猶豫了下,獄寺隼人還是跑去便利店又買了三個大號飯團。
「今天的開支超了。」
獄寺隼人不爽,他的絕大多數錢都是用來買炸藥、煙和打火機的,畢竟炸藥又做不到無風自燃,剩下的一小部分錢作為他的日常開銷——一些或固定或不固定兼職賺來的錢就是他的日常資金流的來源,至於黑手黨爭鬥得來的錢,則用來買炸藥這類大型開銷。
獄寺隼人一直都很好地踐行這一點,只除了,偶爾路上遇到攔住的貓後,獄寺隼人難得會把自己的午飯貢獻出去。
「這算什麼,黑手黨的日行一善?」獄寺隼人忍不住自嘲。
「咪嗚嗷~」在獄寺隼人的投喂下,貓吃到了它的第一頓飽飯,它親昵地蹭了蹭獄寺隼人垂下的手指,獄寺隼人一愣,手指下意識動了起來,等到獄寺隼人回神,他已經把貓摸得攤開了小肚子。
「原來獄寺也喜歡貓啊。」忽然響起的聲音激的獄寺隼人一個激靈,熟悉的氣味和聲音讓他沒有應激般地拿出炸藥,獄寺隼人炸毛地看向你:「你是白痴嗎,不要隨便出現在別人背後啊!」
獄寺隼人的反應,和昨天炸毛的和子一樣呢。
「我才不喜歡貓。」獄寺隼人反駁你,他最討厭貓了。
你的目光落在獄寺隼人還摸著小貓的手上,你抬了抬下巴:「說這話的時候,好歹先收斂一下自己的動作吧。」
像是被你的視線燙傷一般,獄寺隼人欲蓋彌彰地收回手:「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呀。」輕快的聲音像柳絮落入獄寺隼人的耳裡,他立馬站了起來,耳根都紅了起來:「白痴女人,你在說什麼啊!」
你困惑不解,但也沒理會新朋友偶爾的抽風,盡管只認識一天,但你已經發現了,獄寺隼人就不是個會說好壞的人。
你以前都沒什麼同齡朋友,來到異世界,雖然過程艱難,但你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交上正常的朋友,總體來說,你還是滿意你的新朋友的,所以你會習慣性忽略獄寺隼人羞恥度滿滿的話語。
你一直以為只有日本人才會這樣中二的說話呢,沒想到意大利人也會啊。
「這只貓的狀態不是很好呢。」雖然你不是專業的獸醫,但流浪小貓的狀態明顯太差了,「你很喜歡它嗎?」
偏過頭,你看向獄寺隼人。
「誰喜歡……」獄寺隼人話還沒說完,你又接著說:「不救治的話,估計活不了多久。」
懷裡探出的貓貓頭好奇看過去,是同類!
「我正好也要帶和子去獸醫店呢,要一起嗎?」
獄寺隼人煩躁地抓了下頭發,他學著貓媽媽拎起小貓的後脖頸,貓也一聲不吭,乖乖任他拎著。
「咪嗚~」貓小聲叫了下,它想起了貓的媽媽。
「走吧。」你本來也只是確認一下獄寺隼人對貓的態度,畢竟這是他投喂的貓,也算是半個主人了。
走在路上,你忽然想起了什麼。
差點忘了,你還要和獄寺隼人說一下你要搬家的事呢。斯帕納當時就沒來得及說,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忘記你。
第48章
很少會有人喜歡醫院, 寵物也是如此。
大約是察覺到某種氛圍,愈是靠近寵物店,和子扒拉著你衣領的爪子愈是用力, 毛茸茸的小腦袋不安地陷入你的圍巾, 和子明顯有些焦躁不安, 倒是依偎在獄寺隼人懷裡的小貓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態, 小貓臉膽怯又好奇地盯著獄寺隼人,時不時還會被路邊車輛的聲音嚇得埋入獄寺隼人衣服裡。
很快, 獸醫店到了。
「貓的名字?」
「和子。」
「性別。」
「男。」
……
穿白大褂的員工一邊詢問一邊在電腦上登記貓咪的個人信息, 剛剛看診完上個寵物疾病的醫生已經從裡室走了出來,看到你和獄寺隼人懷裡的貓, 他洗干淨手後自然上前。
「需要看什麼?」
「體檢,做個全身檢查。」看到陌生人接近,和子抱你抱得更緊了,連爪子都無意識露了出來,你安撫地摸了摸小貓頭, 「這只是剛領回家的貓,年齡還不清楚, 估計一歲不到, 兩只都是流浪貓。」
醫生顯然很有經驗,簡單一番試探,基本摸清兩只貓的性格,大手無情拎住無助小貓的後脖頸,說清楚檢查事項和金額後,你點了點頭確認要做。
「你們兩個是一起的?」早就長成成熟大人的醫生注意到獄寺隼人沒有立刻吭聲,目光短暫在他身上停留一秒後又很快收回,他再次看向你。
「嗯。」兩只貓都被醫生拎走, 你自然拉著獄寺隼人的袖子跟著醫生走進去。
獄寺隼人愣了一秒沒有阻止你,他微微擰眉,本就凶惡的臉更加嚇人,但還是乖乖跟在了你身後。
比起會大膽哈人伸爪子的和子,小貓就膽小多了。意識到落入了陌生的環境,小貓努力蜷縮著自己的身體試圖獲得安全感,瘦小的貓臉認真哈氣表現自己的可怕,飛機耳卻暴露了小貓內心的不安和膽怯。
「這貓性格不錯,都這樣了也沒伸爪子。」作為流浪貓的話,性子過於好了。
獄寺隼人盯著滿臉寫著害怕的小貓,發現小貓正可憐兮兮地朝自己求助,抿了抿唇,獄寺隼人愈發嚴肅地盯著醫生。
明明是個成年人,但在獄寺隼人的目光下,醫生莫名不敢喘大氣。最終,頂著無名壓力,醫生選擇專注眼前可愛的小貓。
「放心,我們是專業的。」
在「貓爸爸」可怕的注視下,醫生的效率變得更高了。
你注意到了醫生的不自在,手指拉了拉獄寺隼人,察覺到他掌心的汗意,你忽然明白了什麼。
原來獄寺隼人也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淡定啊。
盯著獄寺隼人凶巴巴地表情,像是知道了什麼秘密,你彎了彎眼睛。
「看我做什麼?!」對視線敏感的獄寺隼人看過去才發現是你,他凶巴巴地回視。
「你要養它嗎?」你不是喜歡強迫別人的人,如果獄寺隼人不想養的話,你覺得你完全有能力再養一只小貓。
獄寺隼人沒有及時回答你,碧綠色的眼睛倒影著小貓信任的眼睛,他又看向你的那只和子,最終,他半垂著眼睛,「我不喜歡貓。」
才怪,你分明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眸始終倒映著小貓小小的影子。你不算笨,大約猜測到什麼,你看了小貓好一會,你忽然開口:「我們可以一起養它。」
第49章
你也說不清是為什麼, 大約是看到那雙清亮的碧綠色眸子染上了點點暗沉,一個衝動,話已經說出口。
獄寺隼人立馬反應很大地跳了起來:「誰要和你這個蠢女人一起啊!」
等到你回神, 獄寺隼人已經離你十米開外了, 你無辜歪頭, 腳尖微轉, 你緩緩朝著獄寺隼人走去,鞋子踩在地面發出短促的輕響, 落在獄寺隼人耳朵, 卻好似某種危險逼近。
獄寺隼人不明所以的繃緊神經,手指暗暗攥緊, 過於用力,連指尖都開始泛白。他不斷後退,直到背部靠上白牆無路而退,再想從別處逃離時,你已經近在眼前。
眼珠轉了轉, 你看著獄寺隼人聲厲色茬的模樣,視線落在他泛紅的耳尖, 你眯起眼睛。獄寺隼人大概不知道, 因為他膚色過白的原因,他臉上有一絲紅暈都格外明顯。
故意又湊近了點,你如願看到獄寺隼人連脖子都紅了起來。
「那好吧。」眼見獄寺隼人臨近炸毛的邊緣,你慢吞吞地遠離幾步,然後漫不經心拖長語調,「既然如此,那小貓就是我一個人的小貓了。」
「該給它取什麼名字好呢?」
見你真的沉浸在擁有小貓的快樂裡,獄寺隼人又不說話了, 熱意還未完全散盡,某種野獸的直覺告訴他,你的存在很危險。
獄寺隼人從不懼怕未知的危險,身為一個黑手黨,如果連面對死亡的勇氣都沒有,他的名字早就泯滅於眾人之中了。但是,這次好像不一樣。
獄寺隼人分不清兩者的區別,他煩躁地抓了下頭發,簡單思考一秒,獄寺隼人覺得這樣不行。
「小黑叫和子,小貓可以叫合子。」余光注意到獄寺隼人的表情,你才不管他心裡到底在糾結什麼,既然獄寺隼人沒有意願養貓,你很願意接手小貓。更何況……
把獄寺隼人從你的視線裡撇開,你觀察起和子和小貓,這兩個小家伙相處得意外不錯。
檢查完後,醫生暫時先離開了這裡。
小貓還趴在原位瑟瑟發抖不敢移動,和子已經勇敢地邁出了冒險的第一步,它抖了抖凌亂的貓毛,邁著優雅的貓步,和子注意到了小貓的表現,邁出的毛茸爪子伸出又放下,不大的貓腦袋歪了歪,像是在思考,最終,和子放棄了它的冒險,它選擇來到小貓身旁,然後安撫地舔著小貓毛。
「咪嗚咪嗚~」和子輕聲和小貓說著話,慢慢地,小貓也從膽怯的情緒中緩了過來。被兩只貓咪貼貼的畫面可愛到,你走過去忍不住摸了摸它們的腦袋。
「和子是不是也很喜歡小貓?」
「咪嗚!」像是聽懂一般,和子的毛茸小腦袋蹭了蹭你的手背後,又蹭了蹭小貓,然後,和子睜著那雙漂亮的金瞳安靜注視著你。
獄寺隼人也在旁邊看你,碧綠色的眼睛倒映著你的影子,靠著牆,他雙手抱胸,光影在他身上交織,獄寺隼人盯著你親近貓咪的模樣。
「唔,和子不討厭小貓真是太好了。」你舉起乖巧可愛的和子,蹭了好一會和子,你將注意力放到了小貓身上,空出的手指放在小貓鼻子前,小貓看看和子又看看你,你耐心等待片刻,小貓鼻尖聳動,輕輕嗅了嗅你的氣味,小貓顫顫巍巍地朝你叫了聲。
「咪~」顫抖的小奶音可愛得你差點也舉起小貓蹭蹭蹭,好在殘存的理智告訴你小貓怕生,你只是克制地用手指摸了摸小貓腦袋。
「其實叫主子也不錯,全名貓主子。」想到以後找貓就是滿大街叫主子主子,猶豫了下,你暫時擱置了這個趣味滿滿的名字。
「給貓取名字前,你是不是要先問問他主人的意見。」一只手越過你拎起小貓後脖頸,蒼白瘦弱的手腕從長袖中露出,你看過去,獄寺隼人恰好也對視上了你的眼睛。
看到獄寺隼人,小貓的態度顯然黏糊多了。
你疑惑看向獄寺隼人,顯然,見你真的沒有想要搭理他的想法,獄寺隼人忍不住了。
「合子這名字也難聽了。」獄寺隼人嫌棄臉。
「你不是不養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
你眯起眼睛看小貓對著獄寺隼人撒嬌,後者臉上寫滿了嫌棄,但身體卻很誠實地托住了小貓。
「那就叫主子吧。」你湊近建議,眼見獄寺隼人又要反駁,你有理有據說出了自己的觀點:「你看,小貓現在是不是很膽小。」
獄寺隼人看你,「那又怎麼了?」
「名字是最短的咒。」
「小貓膽小,就可以給它取一個霸氣的名字,這樣小貓說不定會養成囂張的性格呢。」
「主子這個詞就很適合啊,貓主子,超——級霸氣!」
你慢條斯理地說話,獄寺隼人的思路不自覺被你帶著走,他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你說的又確實有點道理。
就這樣,小貓的名字定下了。
獄寺隼人抱著貓主子,他看你彎起眼睛,顯然你是在為自己接受了這個名字而開心。看了一會,獄寺隼人忽然煩躁地移開目光。
比起小貓,你倒是更像那個貓主子。
第50章
兩只小貓的檢查費了好一會時間, 但萬幸,小貓們並沒有疾病,唯一有點問題的貓主子也只是查出來營養不良。
流浪貓多多少少都會有點這方面的問題, 日後好好調養就行。你看向獄寺隼人, 注意到他放松的眉眼, 顯然, 獄寺隼人和你的想法一樣。
給小貓們打疫苗的時候,獄寺隼人留在室內安撫小貓, 你還在外面挑選貓糧。雖然是獸醫店, 但裡面並不缺少貓糧和貓玩具。知道你今天會出門,昨天犬和千種帶著你做足了攻略。
想著幼貓的食量, 你挑選了幾袋貓糧和適合幼貓吃的小零食,目光瞥到貓玩具,思考一會,你的手再次伸出,等到貓貓們全都打完針後, 你已經買完貓口糧並付好款了。
「走吧。」看到獄寺隼人走出來,你上前從他懷裡接過兩只貓, 獄寺隼人一臉懵地看你動作。
「這些是什麼?」獄寺隼人看到了地上的大包小包, 他還看到了付款單子,獄寺隼人眉毛都皺起來了,「你結過賬了?!」
「都是給貓買的零食和玩具,還有口糧。」你沒有在意獄寺隼人的糾結,打完針的和子和貓主子格外嬌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它們不停在你懷裡蹭蹭,嘴裡還不斷叭叭叭地朝你告狀。
你假裝聽懂了它們的喵言喵語, 時不時還震驚地附和它們。有了你的撐腰,兩只貓明顯神氣囂張起來。
「快點拎著這些東西走啦,和子和貓主子明顯不想呆在這裡了。」你催促著似乎還在糾結的獄寺隼人,「如果在意是我先結賬的話,等會的晚飯由你負責。」
獄寺隼人下意識覺得你的方案不錯,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等到走出獸醫店,冷風一吹,剛剛還有些發懵的腦子瞬間回神,獄寺隼人擰眉凶狠道:「哈?我什麼時候說要和你一起吃飯了?!!」
不,時間倒回一下,他為什麼要選擇幫你拎東西?
獄寺隼人覺得自己會莫名其妙聽從你的指令才是最奇怪的。該不會你其實是什麼擅長精神類控制的家伙吧?懷疑的目光仔仔細細認認真真掃視了你一圈又一圈,實在沒能在你身上發現什麼危險性,獄寺隼人的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了。
「是我想要和你一起吃飯啦。」肚子已經開始餓得咕咕叫了,你完全沒有精力再搭理奇奇怪怪的獄寺隼人,只是依靠本能回答,手指拉著獄寺隼人的衣擺,你下意識往骸骸上次帶你去過的餐廳方向走。
「你這蠢女人再說什麼啊!!」你清軟的嗓音像羽毛一樣掃過他的耳朵,尾音上挑,像是在和他撒嬌,獄寺隼人忍不住拔高嗓音。
居然這麼和異性說話,簡直不知羞恥!!
小小的獄寺隼人從未受過這種暴擊,臉蛋徹底爆紅,大腦也已超負荷,獄寺隼人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跟著你走。
才交換了姓名沒多久,你就敢這麼和他撒嬌,獄寺隼人簡直不敢想像你之後還會對他做出什麼行為!
第51章
你出門的時候不算早, 忙完小貓的事又吃了碗飯後,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明天會是個大晴天呢。」
你抬起頭,橙黃的路燈沒有遮擋住滿天星辰的光輝,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勾纏著和子, 在你輕柔的撫摸下, 本就困倦的和子愈發昏昏欲睡, 你慢悠悠走在前面,漸漸地, 獄寺隼人和你的腳步聲不知何時重疊在一起,
「今天星星好多,一般來說, 夜晚繁星密布,第二天就會是一個晴天。」
獄寺隼人跟在你身邊,貓主子早在獄寺隼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和和子建議了深厚的情誼,現在正乖乖趴在你懷裡和和子一起打哈欠,幽綠的視線時不時轉向你, 聽到你的話,獄寺隼人順著你的動作抬起頭。
「星星多的天空雲就少, 空氣中的水汽也少, 無法形成降雨的條件。」獄寺隼人嚴謹地補充。你扭頭看過去,恰好看到獄寺隼人認真觀察星空的模樣,似乎是察覺到了你的視線,獄寺隼人若有所感地偏過腦袋。
明亮的燈光落入他的眼睛,宛若星辰墜入其中,漂亮的像是綠寶石一樣的眼睛裡倒映著你的身影,你情不自禁上前邁步。
無論何時,你都覺得, 獄寺隼人的眼睛美得驚人,狠戾殘酷,又透著讓你無法招架的、在烈火中不斷灼灼燃燒的生命力。
掙扎、扭曲,又在沉淪中不斷迷茫向上。
「真美。」你的手不自覺覆上獄寺隼人的眼睛,人體最脆弱的部位被你觸碰,獄寺隼人下意識閉上眼,隔著薄薄的眼皮,你觸碰到了他的眼球。
脆弱的、不安的、不斷滾動的綠色眼球,掌握在你指腹下,你的心裡莫名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你發自內腑地贊美:「獄寺的眼睛,好漂亮。」
「好喜歡。」
六道骸的眼睛也很漂亮,但是不一樣,獄寺隼人本人的情緒性格為他的眼睛賦予了獨一份的美麗,那是一種更加狂暴的感覺。
你直白且真誠的贊美讓獄寺隼人終於回過神,兩只手都拎著東西,獄寺隼人無法伸手甩開你,他只好後退以躲避你突然的親近舉動。
「蠢女人!!不要隨便碰我!!」像炸毛的貓,獄寺隼人後退一步還嫌不夠,又連連退了好幾步,直到你們之間隔了一個路燈的距離,獄寺隼人才堪堪停下。
獄寺隼人不明白,剛剛你的話題還在天氣上面,怎麼下一秒就跳轉到了他的眼睛上。甚至,每次你都相當不見外地靠近他。
臉和耳朵都開始發熱,明明春天還沒到,獄寺隼人卻好似感覺到了夏天的味道。
而且……
閉上眼前,獄寺隼人看到了你的表情,純粹的喜愛下,似乎還湧動著某種晦澀的情緒,現在的獄寺隼人還無法用言語形容你當時眼裡究竟是怎麼的情緒,但毫無意外,觸及到你眼底無意流露出來的真實後,獄寺隼人的心跳真切地加速了一秒。
「喜歡什麼的……根本就不是能夠輕易說出口的話啊八嘎!!」
憋足氣,從未在你眼前暴露不良髒話的獄寺隼人第一次爆了粗口。
自小受過良好教育,獄寺隼人早就有了性別意識,盡管因為流浪染上不良的習俗,但那些自小浸染的紳士教養,獄寺隼人倒也沒都忘個干淨,只是對於現在他來說,這種浮於表面的東西完全沒用罷了。
更何況,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舍棄……
想起過往的事情,獄寺隼人的眼睛暗了暗,沒等他再陷入糟糕的回憶,你又說話了:「因為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你慢吞吞朝著獄寺隼人靠近,你自認自己毫無威脅,但獄寺隼人卻像是看到洪水猛獸一般瘋狂閃躲,你感覺自己就像是貓抓老鼠裡面的那只貓,可是按照力量劃分,獄寺隼人才該是那只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惡貓。
不過,獄寺隼人始終讓自己保持在你視線範圍之內的距離。
你歪了歪腦袋,「因為獄寺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珍貴的寶石。」
「喜歡也是真的。」
「無論是獄寺還是眼睛。」
和骸骸他們待得久了,你完全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愛意。喜歡如果不大聲說出來的話,有人會寂寞的。你只是想讓大家更加更加地明白並接受你的愛。
你喜歡的人,自然也該知道你的喜歡有多深。你的腦海裡不存在會有人不接受你的愛這一選項。
這下,獄寺隼人腦子裡什麼雜亂的想法都沒有了。袋子落在地面,他單手捂著臉,銀白色的發絲下藏著紅到滴血的耳尖,像雪地裡盛開的紅梅,你恍若能看到獄寺隼人腦袋冒出的熱騰騰的煙霧。
你終於追上了獄寺隼人,你低頭看著蹲在地上久久沒有說話的獄寺隼人,你也跟著蹲在旁邊,好奇獄寺隼人現在的反應,你悄悄壓低身子,扭動腦袋,你試圖越過獄寺隼人手掌的縫隙觀察他的反應。
「啪。」溫涼的小手無情推開你,獄寺隼人悶悶的聲音從他掌心傳來,「你是笨蛋嗎?!」
你了然:「獄寺害羞了。」
「哈?我才沒有!!」獄寺隼人猛然掀開自己的手掌,水潤的碧綠眼眸直直看進你的眼底,臉頰因為剛剛捂臉的動作而泛出明顯的紅暈,獄寺隼人炸毛:「你這個超級無敵大白痴!!」
「誰會因為這種事情害羞啊!!」
「哦呀~是嗎?」簡單的兩個語氣詞,瞬間讓臨近爆炸邊緣的獄寺隼人爆發了。
「你不要說話!」獄寺隼人第一次向你靠近,他伸出手捂住你的嘴巴,拉近的距離一下讓你看清他泛著水光的眼睛。眼尾還帶著點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但是更好看了,你想。
見你終於安靜下來,獄寺隼人剛要松口氣,然後就看到你直白注視著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比你的人沉默多了,像幽深的寒潭,可獄寺隼人絲毫沒有感到半分寒冷,相反,他覺得自己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寧。獄寺隼人忽的安靜下來,他看著你的眼睛,慢慢的,他在裡面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太蠢了,獄寺隼人想,那個狼狽無措、節節敗退的白痴居然是他自己。
兩雙眼睛倒映著彼此的影子,獄寺隼人最先忍不住移開視線。
「獄寺。」
「干嘛!」
「之後我就不會來找你了。」
「我才不想你來找我!!」
「我是認真的。」你看出獄寺以為你又在調侃他,「我要搬家了。」
拿袋子的手頓了下,獄寺隼人的心情忽然變得十分惡劣:「你搬家就搬家,跟我有什麼關系。」
剛剛還很和諧的氛圍,剎那,在你語落的瞬間,如夏日輕盈脆弱的泡沫,碎了。
「好吧,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呢。」你有些失落地低頭。
「別自作多情了。」獄寺隼人冷著臉,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你,果然,他就知道,不過是和他會隨手喂養不聽話的貓一樣,你也是這樣。
抿緊嘴,剛剛的好心情一掃而空,獄寺隼人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不過就是以後又會變回一個人罷了,他早就習慣了。
你不解地看獄寺隼人一個人庫庫埋頭往前走,空曠的街道上,小小的獄寺隼人拎著大大的袋子,莫名的,你從他的背影裡看出了幾分生氣。
你追了上去。
「搬家是因為這裡開始變得不安全了,我需要換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我想要和獄寺好好道別,所以才會把這件事告訴你。」省略掉不能說的,你簡單解釋了下自己搬家的原因。
「而且,就算我搬家了,我們也可以互相聯系呀。」
小嘴一頓叭叭叭,你成功讓獄寺隼人放慢腳步。
「我才不會在意呢。」獄寺隼人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見你一直快步追著自己,獄寺隼人下意識放慢腳步,但是……
獄寺隼人扭頭看向你,你眼裡的真情不作假,獄寺隼人忽然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在剛才說你搬家的事?」
「唔,因為我覺得剛剛的氣氛很適合說這個話啊。」你笑意盈盈地看向獄寺隼人,像是不理解他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但很快,你的思路就跑到了別的方面。
「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會去日本。獄寺這麼強大,以後絕對會成為超級厲害的大人物的!到時候獄寺一定要去找我啊,我一定會一眼就認出獄寺的!」
「你這麼確定?」
「當然!」
「日本那塊地方,我們能不能相遇都不一定。」獄寺隼人察覺到了什麼,他擰眉看你。
「所以,我說了啊。」你理所當然地回答:「獄寺一定要成為超級厲害的大人物啊,到時候無論在哪裡,我都可以得到你的消息。」
「哼,我可不一定會記得你。」
「不可以哦。」你笑眯眯地站在獄寺隼人面前,像是在看不聽話的小動物,你落下的小小陰影隨著你的動作慢條斯理吞沒掉了獄寺隼人全部的影子,直到他徹底籠罩在你的陰影下,「獄寺絕對絕對不能忘記我。」
直到現在,獄寺隼人終於明白了,一直以來在你身上察覺到的違和感是什麼。
傲慢的、理所當然的、危險的你,慢慢朝他顯露了一部分真實的你,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你……
你任性地在那樣和諧的氛圍裡殘忍宣布你即將離開的消息,又傲慢冷酷地不允許他將你忘記,自顧自安排著他未來的道路……糟糕的、這樣糟糕的你,真是、莫名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眼。
出乎意外,獄寺隼人的心裡並沒有產生不滿的情緒,在你完全的注視下,他甚至感覺身體隱隱戰栗起來。
半晌,獄寺隼人忽然拽住了你的手。
黑手黨,可是常與危險相伴的存在啊,他本身,就是危險存在。
第52章
你始終相信, 短暫的離別只是為了以後更好的相聚。
在和獄寺隼人送別後,直到犬和千種把你送走之前,你都是這麼想的。
你並非對六道骸他們所做的事一無所知, 在你徹底選擇他們時, 你早就做好了和骸骸、犬、千種共同承擔後果的准備。
你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他們離別。
骸骸、犬、千種……唯有他們, 唯有骸骸、犬和千種是不一樣的!
「抱歉。」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不是會說謊的人, 他們也從不會騙人,所以, 面對你不安的詢問時, 柿本千種和城島犬罕見的變得沉默。
和你一樣,柿本千種和城島犬從未想過他們會和你分別, 本以為這一次骸大人能像以往一樣解決掉突然冒出的復仇者,但是沒想到自稱為復仇者的存在實力太強大了,現在的骸大人還不是他們的對手。
幾乎是瞬間,六道骸給遠在另一方的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傳遞了消息。
——盡快把你帶離。
收到消息,柿本千種和城島犬一下就明白了這次敵人的棘手, 兩個人忍耐下對骸大人的擔憂,快速趕往你的身邊。
你的行李早就整理好了, 見你一臉茫然, 柿本千種還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直到把你送到專門控制過的人身邊,柿本千種才隱隱松了口氣。
「春也先去日本。」
直到你坐上車,你才終於有時間聽柿本千種說話,內心湧上一股不安,你茫然地探出車窗拉住柿本千種的手,「那犬和千種呢,還有骸骸……我們不是說好一起去的嗎?」
「抱歉。」喉結滾動,干澀的話語艱難又緩慢地從柿本千種的口中冒出, 對著你的眼睛,柿本千種無法說出欺騙你的話,就連向來大大咧咧說話直白的城島犬都罕見的安靜下來。
「嘖,擔心什麼,我們肯定會去找你的!」最終,還是城島犬打破了平靜,他朝你笑著,小小的犬牙若隱若現,城島犬一如既往的囂張自信,「骸大人只是遇到了點小麻煩。」
本來對於學校和你未來暫時生活的地方還要選擇斟酌,但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了六道骸的計劃,所幸最初他們搜集到的並盛資料還算令他們滿意。
「別擔心。」柿本千種忍耐下內心的焦躁,從剛才開始,骸大人再沒給他回應,柿本千種不自覺握緊你的手,清瘦的指節泛著白,柿本千種忍耐著,緩緩推開你的手。
「我們一定會找到你的,春也。」灰藍的眼睛透著某種執著的堅定,柿本千種一字一頓說道:「好好照顧自己。」
「可別等我們找到你的時候,春也都變成髒兮兮的小花貓了。」城島犬笑嘻嘻揉了揉你的腦袋,「放心,本大爺的生命力可是很頑強的。」
你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拽住城島犬即將離開的手,「我要留下來。」
「我要和你們一起。」
「我們是家人,不是嗎?」
看著你渴求又堅定的眼神,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愣住,但很快,兩個人同時反駁了你。
不可以。
柿本千種專注又認真地盯著你,像是要把你的全部都深深印在腦海。
根據骸大人之前傳來的消息,復仇者們並沒有想把他們全都殺死的想法,那群人似乎是想把他們關進監獄。
沒有人舍得讓你受牢獄之苦。甚至,柿本千種和城島犬都隱隱慶幸骸大人沒有讓你參與他們無情消滅黑手黨的具體活動。
春也就應該干干淨淨的。
更何況,那不是屬於我們共同的死亡和未來,柿本千種想,這種程度的痛苦,由他們來承受就好。
「因為是家人,所以才不可以。」
可愛的、好不容易走出痛苦的、熱烈天真的春也……他們的春也……要一直幸福才好。
「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柿本千種敲了敲車窗,司機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下一秒,你的車窗緩緩搖上,「行李裡面有關於並盛的信息,春也記得看。」
「不要忘記我們。」
車窗徹底搖上前,你聽到柿本千種冷淡又執拗的聲音,「等著我們,春也。」
第53章
司機受控於六道骸, 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你被司機帶著一路往和城島犬他們相反的方向走,透過車窗,景色不斷倒退, 你不可抑制地變得焦躁, 你又開始咬指甲了。想起犬和千種, 忍耐著, 你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徹底放下心,更何況, 你還沒有看到骸骸。
腦海陷入混亂, 等回過神你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放在了車門上,如果不是車上了鎖, 你現在已經跳車離開了。
「kufufufu……我可沒教過你,車輛行駛途中跳車啊。」忽然,熟悉的聲音響起,原本混亂的靈魂得到片刻清明,你抬起頭, 透過後視鏡,你看到司機的右眼變成了你最熟悉的紅寶石。
「骸!」
「kufufu…是我。」簡單附身司機的六道骸看向後視鏡的你, 早在你動手之前, 他就鎖上了後車的車門,「接下來,我們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相見,在這段期間,我會交給你一個任務。」
你只注意到了他前面一段話:「為什麼不能見面,這次的敵人很棘手嗎?」
六道骸微妙地沉默了下,他不是很想在你面前提起自己輸掉的場面,自然轉移話題, 六道骸繼續往下說:「春也去了並盛可要好好替犬和千種探查那裡的環境,畢竟是要居住一段時間的地方呢。」
「這可是春也的第一個任務啊,可不要讓我失望呢。」
這次六道骸是趁著復仇者們不注意才出來看你一眼,嘖,果然,春也不能離開他啊。想到犬和千種也一起被打敗了,六道骸在心裡嘆了口氣。
復仇者嗎……
「……但是,家人的話,難道不應該時時刻刻在一起嗎?」你不解又難過地看向六道骸,被濃烈情感蒙蔽了雙眼,你覺得自己遭受到了背叛。無論是六道骸,城島犬還是柿本千種,隱隱都將你排斥在了這次事件之外,他們有了共同的秘密。
和以往任何一次任務都不一樣,盡管曾經的那些你都沒有參與,但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並不會隱瞞你,更何況,那是你主動不參與,而這一次,是被動。
你討厭被動,也討厭隱瞞。
你本來是可以忍受的,你本來是可以讓犬、千種和骸骸慢慢來見你,但是,一看到六道骸,你的所有情緒頃刻間完全崩盤。
——哪怕那只是一具被附身的軀殼。
壓抑著嗓音裡的顫抖,你緩緩抱緊懷裡的和子。
「六道骸。」
被叫到大名的六道骸:!
他聽著你壓抑的哭腔,更要命的是,復仇者們處理完事情要開始來處理他了,留給他和你交談的時間不多了。
生平第一次,六道骸感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棘手。哪怕是和復仇者對打,六道骸也沒這麼緊張過。
如果他什麼都不說直接就走的話……目光落在你身上,六道骸覺得不行。
「……不會太久。」車輛緩緩停下,六道骸轉過身伸長手想要觸摸你,目光觸及到不屬於他的身體,六道骸頓了頓,然後虛虛摸了摸和子。
紅色眼睛裡印著「六」,這雙獨屬於六道骸的眼睛牢牢將你印在腦海,六道骸極輕極快地說道:「我會讓犬和千種先出來陪你。」
「那你呢?」
「和子就是我。」六道骸的聲音開始變得飄忽:「我會無處不在。」
「至於剩下的,你想知道的……等你平安到達並盛,我會慢慢告訴你。」
說完,六道骸眸色幽深地看了你一眼,不等你再開口,他出手敲暈了。
「好好睡一覺吧。」
混蛋六道骸!!!
昏迷最後一秒,你努力伸出手,想要死死拽住他,但只抓住了一片空氣。但是,你又感覺自己好好像確實抓住了什麼。
黑暗徹底將你吞沒前,你聽到了一聲極輕極淺的笑聲。
再次醒來,你已經平安到達了並盛。睜開眼看著和過去無異的房間,你吸了吸鼻子,還沒等你開始罵人,手裡有東西硌著你難受。攤開掌心,你看到一只迷你三叉戟正好端端躺在上面,三個尖端恰好叉著犬、千種和骸骸三個人。
不知隔了多久,空寂沒有人煙的房子裡傳來了一陣壓抑至極的哭罵。
「那三個笨蛋……」
第54章
你不是一個會過度沉浸在糟糕情緒中的人, 既然六道骸說了自己會把一切慢慢告訴你,那麼你就先等著。骸骸從來沒有騙過你,但是, 不管怎樣, 你絕對不會輕易原諒他們!尤其是骸骸!!
他居然敢直接把你打暈!
摸了摸後頸, 你一把抓住跳到你床上的和子。和子乖巧被你舉到身前, 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你緊緊盯著貓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確認骸骸不在後, 你狠狠把臉埋入和子漆黑柔軟的肚子反復蹭蹭。
很好,現在你知道了, 和子也是骸骸控制的。
「骸骸就是個大變態!」氣不過,你悶悶的聲音從貓肚子底下傳來,和子疑惑地「咪」了聲。看著滿臉寫著無辜的和子,你深深吸了口氣。
什麼嘛,會和一只貓置氣的你明明也是超級無敵大白痴!
平復完情緒, 你終於有心情觀察你的房子。司機不知道去了哪裡,偌大的房子裡只有你一個人, 還有和子。你的房間布局和從前一模一樣, 你的行李在你你知道的情況下早就有人替你整理好了,不用多想,那個人一定是骸骸。
現在,除了你的房間有點家的感覺,其他的房間全都還沒開始布置。
也不知道犬和千種什麼時候才能來,
心裡想著骸骸的話,你忍不住猜測起你們相聚的時間。最晚最晚,一年的時間差不多了吧。
忽然, 你瞥到窗台似乎有什麼。你加快步伐,走近才發現那裡有一本筆記本。打開一看,裡面赫然就是骸骸的字跡。
「地圖?」你看了眼,發現除了無關緊要的居民房,能被骸骸親手標注出來的全是學校和商店,還有零食店和電玩城,這個字跡狂放潦草多了,一看就是犬,旁邊還有注釋:
「快看本大爺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春也,這家店的零食超級美味吸溜(吐舌頭)」
「適合用餐的店鋪……」這個字跡和語氣,是千種!
「我們暫時不在,春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圖省事不吃飯(眼鏡警告)等我們回來,我會好好檢查春也。」
眼鏡警告的小圖畫上被人劃了兩道杠,旁邊重新配圖:鳳梨警告,結合之後千種畫的頭頂大包的犬,你瞬間明白那是犬的傑作。這家伙,總是能觸碰到骸骸的雷點,每次被教訓,每次記不住。
但是,骸骸還是將這顆卡通Q版的鳳梨骸小人留了下來。
你輕輕捏住紙張,裡面不止有地圖,還有很多留言和他們執行地點的特產,有些是你已經知道的,有些是你還不知道的。明明現在大家都不在你身邊,但看著筆記,你的眼前就好像又出現了犬、千種和骸骸打鬧的畫面。
——他們從未離開你。
「那就勉強原諒你們了。」你超級小聲,又極不情願地對著筆記輕聲呢喃。和子端坐在你腳邊,歪頭看了看你,它輕輕甩了甩尾巴。
「咪嗚~」
把筆記本好好收納進你的床頭櫃,你掃視一圈冷冰冰的家,你決定趁犬和千種還沒回家前好好裝修一下你們的家,犬、千種和骸骸已經把他們對家的要求寫在筆記上了,你簡單記下便准備出門。
因為不確定骸骸留在你身上的幻術有沒有消失,出門前,你照例戴好帽子和圍巾。萬幸這群笨蛋還知道把必要的大件都裝入家,不然你的裝修可是一件超級大工程。
「和子乖乖留在家裡。」
「咪嗚!」和子一臉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它倔強地爬上你的褲腿,身體力行表達著自己想要跟隨你的願望。你和和子在原地僵持半天,最終還是你拗不過和子,帶上了它。
和子趾高氣昂地在你帽子裡貓貓蹲,只露出一雙警惕的金瞳。
現在天色還不算晚,根據地圖,你慢悠悠走進大商場,腦海內想著自己要買的東西,你耐心對比商品,然後在把自己選中的幸運兒放進購物車。
骸骸他們的房間只有一張簡陋的吊椅,感覺他們完全沒想過要和你分開睡,想到自己房間那張快有五米的大床,你若有所思。那干脆就把骸骸他們的房間改造成音樂花房吧,雖然前世的記憶淡卻得差不多了,但關於種植的一切技巧你還有印像,畢竟住在出租房的時候,你也曾養過很多花花草草,只是活下來的不多。
養點菠蘿和鳳梨也是好的,就當睹物思人了,你愉快地在心裡做下決定。
也不知道骸骸看到「自己」會不會開心呢。
骸骸給你的資金很充裕,你並不擔心錢的問題,一頓買買買後,忽然,余光瞥到了什麼,你眼睛一亮。
——是鳳梨玩偶!!
天吶,看那個葉子,看那個顏色,看那個似笑非笑的小眼神,完全就是骸骸本骸嘛!
你果斷出手拿下了它。既然「骸骸們」都有了,那麼之後可以考慮犬和千種了。但遺憾的是,你逛遍商場也沒找到符合你心目中的犬和千種。
不過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一個,先把准備材料都買好,至於你什麼時候制作,那就是之後的事了。
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很晚後,你意猶未盡地停下了自己買買買的動作。結賬,離場,拎著購物袋,你站在路邊。
……
糟糕了,你完全低估了自己的體力。這個時間點,並盛的車輛往來很少,打不到車的你無助看著地上很有重量的購物袋,家離商場有好長一段距離,你覺得自己不能輕松到家了。
總之,你再一次慶幸自己沒有痛覺。
深吸一口氣,你拎起兩大袋子,慢吞吞走在路上,你總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胳膊吱嘎吱嘎作響的聲音。
這可不是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有點心虛地想,還好骸骸他們現在不在,不然他們肯定又要開始嘮叨你。
啊,骸骸他們不在……
你突然又開始難受,抬頭看著開始黑下來的天空,你忽然感到茫然。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你真的要開始一個人生活了嗎?明明這是你最初夢寐以求的事情,但等到真正降臨,你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開心。
骸骸、犬、千種,你們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與此同時,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已經成功被關押進復仇者監獄。暫時還無法越獄的六道骸選擇放任自己的意識肆意游蕩。
「你好,需要幫助嗎?」忽然,一道清爽的聲音插入你的回憶,你抬頭看去,有著黑色刺蝟頭的小男孩正笑容干淨地望著你,見你看過來,他笑容加深:「抱歉抱歉,因為剛剛看你一直一個人站在這裡。」
說完,他低頭看了眼你手上相當有分量的兩個袋子。
你盯著他看了一眼,雖然身高高出你很多,但看他的長相,明明也是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你謝絕了他的好意。
「誒,真的不需要嗎?」聽到你的拒絕,黑發小刺蝟也沒有露出特別的表情,他只是又上前靠近了一點,目光落在你裸露出一截的手腕,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已經淤青了啊。」
「老爸——」
黑發小刺蝟像是在召喚神獸,他拔高嗓音大叫一聲,一個穿著白色長外套的中年男人慢慢從後面走了出來,「什麼事啊臭小子。」
顯然,黑發小刺蝟注意到了你剛剛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他看出了你對他的不信任。
敏銳的小男孩。
「不,我……」對待同齡人,你稍微還能表現出友好溝通的樣子,但對待身高一下高出你半截身子的成年男性,你不自覺繃緊了神經。
哪怕他只是一個笑容正常的樸實中年男人。
你下意識又把圍巾往上拉了拉。
第55章
山本武悄悄注意你很久了。
小小的個子, 打扮得全副武裝,是從未見過的身影。山本武眨了眨眼,看你前進的路線, 是剛剛搬進並盛町的新居民嗎?
一開始, 山本武並沒有多留意你, 但是他看到你駐足在原地好一會了。你低著頭, 似乎苦惱於腳邊頗有分量的購物袋,他都看到你帽子後邊冒出了一根苦惱的毛茸茸的小尾巴了。
等等, 尾巴!
山本武不由瞪大眼睛, 思考片刻,他噠噠噠跑到你面前, 山本武向你發起了會話。
你從未見過這麼熱情的好心人,在你二次拒絕之前,高大的中年男人已經笑著舉起了你的兩大購物袋,對比起他的輕松,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你放棄了掙扎。
轉了一圈的目光又落回黑發小刺蝟身上,見你看過來, 他笑容輕快地介紹自己:
「我是山本武。」
「今春也。」
「春也。」山本武垂眸思考了一會, 然後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要轉入並盛小學的新生啊。」
春也,山本武自然地親昵稱呼你。你斂了斂眉,有些不太習慣和這麼自來熟的家伙來往。有點像不怕生的熱情小狗,你在心裡猜測山本武的性格,這家伙的人緣絕對很好。
是和犬截然相反的性格呢。
不過,轉校生……我嗎?光顧著看房子看筆記買東西,你還沒來得及看自己之後的安排。
「看來你就是我未來的同學?」
注意力從你帽子後邊的尾巴移開, 山本武眨了下眼睛。新同學,有些出人意料。
「嗯,一直聽說我們班會來一位轉學生,沒想到會提前遇到呢。」
山本爸爸瞥了喋喋不休的臭小子一眼,視線落向你,山本爸爸看到了你帽子底下探出了一雙機靈的貓眼。聽你們說話,山本爸爸看到了你不遠處的家。
你們的腳程不慢,很快,你到家了。
目光在門口、窗台、玻璃轉了一圈,山本爸爸一眼就看出你是一個人居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的家人放心讓你一個人居住,不過出於成年人的考慮,山本爸爸什麼也沒說,他只是妥帖地把東西放在門前。
「說起來,小今的家和我們的壽司店靠得很近啊。」山本爸爸爽朗笑了一聲,他拍了拍你腦袋上冒出的小貓腦袋,「有空的話可以來嘗一下我們家的壽司,味道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到家裡的招牌壽司,山本武笑容燦爛,他豎起大拇指,「我老爸做的壽司可是這個。」
壽司?!
你眼睛一亮,「我會去光顧的。」
安全把你送到家後,山本父子也准備離開了。你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在你轉身之際,黑發小刺蝟忽然回頭看了你一眼,見你還望著他,山本武朝你揮了揮手。
猶豫了下,你也舉起手朝他揮了揮。
你沒注意到,在你和山本武互動中,原本安靜貓貓蹲在你帽子下的和子不知何時眯起了眼睛,金瞳閃過一絲紅,轉瞬又消失不見。
你不知道和子的異狀,打開大門,你艱難把袋子全都提進了門內,深吸一口氣,你雙手叉腰,開始布置你的新家。
新買的貓爪地毯擺在門口,玄關擺上衣帽架,柔軟的沙發鋪上嶄新的絨墊,你新買的鳳梨小玩偶全都一股腦扔在上面……
看到鳳梨玩偶,你停下步伐,轉而耐心地把它們一一擺正。
一二三四……一共九只鳳梨,每一只的表情都不一樣。
看著你擺出來的成果,你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再次專注你的布置。
你忙得團團轉,根本顧不上和子。好在和子是只聰明的小貓,它完全不需要你過多操心,只不過在看到你擺出鳳梨小玩偶們時,和子的身體頓了頓,它慢吞吞跳上沙發,通紅的眼珠隱藏在漆黑一團的毛發下,和子一言不發地看你動作。
不,或者應該說是六道骸。
見你還沒怎麼運動就開始喘氣後,六道骸眯起眼睛,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後腿不經意踹倒你剛剛擺得板板正正的玩偶,六道骸邁著優雅的貓步走向你。
恰好這個時候,你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
你滿意看著自己的傑作,相比你第一次醒來,現在的房子總算可以稱之為家了。六道骸看你沉浸在欣賞之中,他沒有出聲打擾你,六道骸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他的存在。
你回過神就發現和子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邊,你盯著和子的異瞳,欣喜激動一瞬間溢滿你的心髒,你硬生生抑制住了想要撲上去肆意宣泄情緒的想法,你只是蹲下身摸了摸和子癟癟的肚子。
「和子餓了啊。」你又噠噠噠跑到和子吃飯的地方給它倒滿貓糧,「和子」安靜跟著你,你低頭就能看到他安心待在你腳邊的模樣,伸手摸摸小貓腦袋,你和善道:「和子快吃吧。」
六道骸靜靜盯著你,沒有說話,你見他沒有想吃的欲望,挑了下眉,你故意從尾巴根開始一路撫摸到尾巴尖,你如願看到六道骸炸毛地跳離你身邊。憋住笑,你語氣自然:「我去准備晚飯了,和子自己乖乖吃飯。」
說完,你干脆利落離開了這,徒留炸毛的六道骸站在原地思考人生。
Kufufufu……春也沒有認出我……
…………
六道骸眸色幽深地看著你離開的背影,剛剛被你摸過尾巴的戰栗感似乎還停留在脊背,六道骸甩了甩還殘留著你體溫的尾巴,他不覺得你會認不出自己。這樣想著,六道骸再次跟了上去。
貓就這點不好,視線太低。六道骸跳上櫃台,他跟著你來到廚房。尾巴墊在爪子,六道骸坐在灶台前專注盯著你。
「不可以哦。」你轉個身的功夫就看到了六道骸,站在小凳子上抱起六道骸,你把他放在了廚房門口,「小貓咪不可以進廚房,我可不想自己吃到的飯有貓毛呢。」
說完,你無情關上了廚房的玻璃門。
好吧,貓毛的原因有,更重要的是,你承認自己只是想要捉弄一下貓咪骸,至於生氣……早在你看到骸骸平安無事地出現在你面前時,哪怕只是一只貓,你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對他產生任何負面情緒。
太好了。僅剩的理智全被這句話覆蓋,你想,太好了,骸骸他們還活著。
但是,你絕對不會先和骸骸說話!你在心裡以犬的名義起誓!!
「滋啦——」貓爪慢條斯理地劃過玻璃,刺耳的聲音磨得你渾身一震,你下意識回頭,六道骸正隔著玻璃面無表情盯你,鋒利的指甲閃著危險的光芒。
「滋啦——」
六道骸不笨,從你熟稔的動作裡,他知道你認出了他,偏偏他也不說話,像條陰暗的貓貓蟲,六道骸一直盯著你觀察你。
壞貓!骸骸簡直就是只壞貓!!
你也面無表情地打開玻璃門,蹲下身,骸骸自然跳入你的懷抱,尾巴不經意掃著你的手指,漂亮的異瞳意味不明地盯著你。
「貓咪不可以搗亂!」手指輕輕點了點貓咪骸的額頭,你嚴肅臉。
貓咪骸眯起眼睛,他張嘴叼住你伸出的手指,然後不輕不重用你的手指磨牙,尖銳的貓牙明顯能將你脆弱的皮膚咬破,你卻絲毫沒有恐慌害怕的情緒。
你嘆了口氣,然後任命抱起壞貓骸,還好你是用犬起的誓。
「骸骸。」臉頰輕輕蹭了蹭他,你的手指不自覺插入貓毛開始撫摸貓咪骸。
「哦呀,這是認出我了?」六道骸陰陽怪氣地怪笑,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
「我怎麼可能認不出骸骸呢。」你吧唧一口親上毛茸茸的貓臉,「我最喜歡的就是骸骸了,就算骸骸變成一條毛毛蟲,我也會認出來。」
「……巧言令色。」
六道骸詭異沉默了一秒,他伸出貓爪推拒著你還想靠過來的大臉。你也沒在意骸骸小小的別扭,你親了親他的小貓爪,瞬間,你看到貓咪骸慢慢石化成一座雕像。
貓爪羞澀地蜷起,六道骸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什麼陰陽怪氣什麼不滿,在你的安撫下瞬間全都消失。
「kufufu…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你一馬。」
當然,態度還是需要表明,可不能讓你覺得自己能騎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六道骸嚴肅著貓臉:「我交給你的任務有好好完成嗎?」
你自信昂首:「當然!」
六道骸漫不經心看了你一眼,他狀似不經意提起:「kufufu…說起來,今天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啊,他們啊。」你不在意地回答:「是好心幫忙拎袋子的人呢。」
得到滿意的回答,六道骸暫時把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拋到腦後。
簡單的交流完,你問起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只是話到嘴邊又咽下,遲疑著,你小聲問出口:「犬和千種他們還好嗎?」
「不用擔心,有我在。」已經開始在心裡計劃越獄的六道骸在腦子裡布下一二三…個計劃,「他們都活著。」
「那骸骸呢,骸骸還好嗎?」見六道骸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意思,你舉起貓咪骸,盯著他的貓臉,你努力從上面辨認六道骸的表情,「我好擔心你。」
「看到骸骸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骸骸能沒事,真的太好了。」
你緩緩訴說著自己的思念和不安,灰藍色的眼裡完完全全倒映著六道骸現在的模樣,「我好怕,好怕骸骸再也不會出現。」
「不可以,不可以的,沒了骸骸、犬和千種,我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好好生活下去。」
因為有他們,你才慢慢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意義,只有大家在一起,你才能擁有家人的感覺,你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真實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這一次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下一次,不要把我一個人留下,骸骸。」
後怕、不安、隱隱的崩潰在你的不斷訴說中慢慢湧現,你無法想像如果骸骸、犬和千種不在你會怎麼樣,你好不容易才變得像正常人一點……
怎麼可以把你丟下呢,不可以的,你絕對不允許!
就算是死亡,你們也要在一起。
六道骸注視著你的眼睛,毛茸茸的貓臉下,你看不清他的表情。忽然,六道骸笑了,貓爪觸碰上你的眼角,六道骸張嘴輕輕咬了你虎口一下,淡淡的紅印不深不淺地留在上面,六道骸慢條斯理地舔了舔爪子。
「不會的。」
不會把你丟下。
「我一直在你身邊。」
六道骸有這個自信。
第56章
這個晚上, 你是和六道骸一起睡的。你和骸骸說了很多很多話,等到徹底睡過去後,連蟲鳴聲都徹底消失了。
你熟睡後, 六道骸暫時沒有離開, 他被你抱在懷裡, 毛茸茸的小貓臉仰頭看著你放松的睡顏, 六道骸忽然伸出爪子輕輕觸碰了下你的下巴。
他就這樣靜靜看了你好一會,等到窗外響起鳥類悅耳的鳴叫, 注意到時間, 六道骸這才好似回神般收回爪子。
等到你再次醒來,六道骸已經從和子身上離開了。
昨晚熬了個大夜, 醒來的時候你的意識還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在和子柔軟的肚子裡使勁蹭蹭,你想起自己是你第一天入學的日子。
萬能的骸骸已經替你打點好了,就算你不想去也沒問題,本身學校的存在也不過是讓你消磨時間的存在。上輩子你已經上過一次終生難忘的學校, 這輩子你更想鹹魚一點。
等到你終於准備好可以出發時,時間已經不早了。
「和子乖乖待在家裡。」發現身後偷偷摸摸跟著一條小尾巴, 你蹲下身抵住和子的小貓腦袋。意識到這一次你語氣的堅定, 和子不開心地甩了下尾巴,它靜靜看著你離開的背影,直到關上的大門徹底隔絕了你的身影,一直安安靜靜坐在地上的和子終於動了。
輕松躍上櫃子,毛茸茸的小腦袋使勁推開窗戶,和子無聲跳下窗台,甩了甩尾巴,它不動聲色跟在你身後。
你還不知道省心的和子做出了不省心的事, 回顧著學校的位置,你慢悠悠走在路上。這個時間點路上基本沒有和你一樣的小孩,也不知道異世界的學校會是什麼樣,而且這個世界似乎有些不科學的設定,想起骸骸、犬和千種,你還是忍不住提起了一絲期待。
心裡想著事,你也就沒注意路況。走過轉角,猛烈的撞擊瞬間將你撞到在地,你的手猛然撐上水泥地面,腦袋上的帽子搖搖欲墜。
「嘶嘶嘶痛!」輕微的呼痛聲響起,對方好像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你只聽到他小聲的嘀咕:「奇怪,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
「咿——!!你沒事吧!!」回過神,發現自己撞到人的沢田綱吉連忙慌慌張張朝你跑去。
糟糕了,真撞到人了!!
太過焦急,一個左腳絆右腳,沢田綱吉臉上浮現絕望的表情,「小、小心啊噫嗚!」
猛烈的撞擊下,你還沒緩過來,剛抬起頭,下一秒,一個臉上寫滿絕望與崩潰的棕發小男孩二次創傷了你。
你結結實實摔在地面,帽子順勢滑落,因為懶惰而未扎起的長發全都從帽子裡逃了出來,你茫然地看著頭頂的天空,還未說些什麼,下一秒,男孩驚慌得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喚醒了你。
「對不起——!!」
你終於抬眼看向了你,果不其然,和你猜想的一樣,棕發小男孩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你,裡面盛滿了愧疚和慌亂,目光下移,他叼的面包片也掉在了地上。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你發現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你們對視上了。
第57章
好、好漂亮的人。
棕發小男孩像只傻掉的兔子呆呆看著你的臉, 暖棕色的瞳孔清晰倒影出你此刻的模樣,你在他大大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凌亂不堪的發絲。見他還傻愣愣的不說話,你不怎麼開心地眯起眼睛。
「你還打算在我身上呆到什麼時候?」
「噫!對對不起!!」
撞到了人家, 還對陌生女孩盯著看入神, 沢田綱吉簡直羞愧地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手忙腳亂地想從你身上下來, 但顯然, 四肢不協調的身體根本不支持他干脆利落地爬起來,沢田綱吉心裡發慌的同時忍不住胡思亂想。怎麼辦, 自己絕對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印像。
他真的太糟糕了。
沢田綱吉絕望地看著地上的面包片, 不僅撞到了人,還餓著肚子, 上學也徹底遲到了,他的人生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悲劇。
越想越崩潰,沢田綱吉整個人都變成了灰白的紙片人。
你還是第一次見到看到你後反應這麼特別的人,尤其在對方還把明顯是心聲的話說出了口。
不過,四肢這麼不協調的人, 你也是第一次見。你決定自力更生。
所幸這家伙體重還算輕,你干脆利落抓住他的手, 腰腹用力連帶著棕發小男孩一起坐起, 對方嘴裡又發出了短促而驚慌的呼聲,像無措可憐的兔子。
「現在可以站起來了嗎?」
「可以!」沢田綱吉連忙應答,他看你慢慢彎腰撿起帽子,順帶還撿起了他掉落地面的面包片,沢田綱吉腦海裡又浮現了剛剛連累你摔倒的畫面,臉上止不住地冒熱氣,沢田綱吉剛想伸手接過自己的面包片,忽然, 他眼神一頓。
抬手間,寬大的衣袖從你手腕處滑下,你不經意裸露出來的手臂上布滿了嚴重的擦傷,點點血色從中冒出,沢田綱吉在原地僵住一秒,反應過來後連忙拉住你。
「你受傷了?!」
聽到驚呼,你這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看向自己的手臂。你本就生得白,已經開始淤青的傷痕在你身上顯得更加可怖猙獰,起碼沢田綱吉就被嚇到了。
「醫院,對,要去醫院!」
「沒必要。」自然放下衣袖,你重新戴好帽子,相比棕發小男孩的大驚小怪,你並不覺得這些擦傷嚴重,不等對方再說些什麼,你舉起面包片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個還需要嗎?」
「不不需要了……等等,現在根本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沢田綱吉看你慢條斯理地整理凌亂的衣服,又把掉在地上髒兮兮的面包片扔進垃圾桶,確認你就這樣打算離開後,沢田綱吉連忙拉住你的衣角。
「傷口就這樣放任不管的話,會發炎的,後果很嚴重。」
而且,也會很痛。
壓低的帽檐遮擋住了你臉上的全部表情,但沢田綱吉很確定,從剛才到現在,你的嘴裡都沒發出一聲痛呼。
是太能忍痛,還是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口?
沢田綱吉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放任你離開。你是因為他才摔倒受傷,如果不是他,你現在肯定還好端端地走在路上。
你並沒有理會沢田綱吉口中的嚴重後果,傷口發炎?那都是正常人才會有的症狀,你又不是正常人。
但沢田綱吉顯然不這麼想,他一直跟在你身旁念叨個不停,也不知道他小小的身體哪有那麼多話要說。
「而且,如果你的家人知道了,一定會很擔心的。」
滿不在乎的腳步一頓,你承認,這句話戳到你了。要是犬知道,一定又會叭叭叭說個不停。想到犬,你扭頭看向棕發小男孩,「不用去醫院。」
「你是並盛小學的學生吧。」
「誒?」提到並盛小學,沢田綱吉聲音小了下去,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嗯…嗯是是的。」
太過擔心你,回過神,沢田綱吉後知後覺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是你看向他平靜的眼神給了自己某種安心的幻想,小小的沢田綱吉緊張不安地捏緊書包背帶。
「那你直接帶我去學校的醫務室。」
沢田綱吉愣了一下,忽然,他想起來自己無意聽到同學討論過他們班上會來一位轉學生。等等,難不成那個人其實就是你!!
「是我。」
他問出來了?!!
看著沢田綱吉驚慌的表情,想到這個世界的不科學,你忽然惡趣味地笑了下,「其實我有讀心術哦。」
在棕發小男孩愈發驚恐的表情下,你慢悠悠補充了句:「所以,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呢。」
「噫,騙人的吧!」
看著棕發小男孩明顯信了的表情,你絲毫沒有欺騙小朋友的愧疚感。
你往前走,發現身邊沒有跟上來的腳步聲,你回過頭,棕發小男孩還在原地懷疑人生。
「不走嗎?你要遲到了哦。」
這下,沢田綱吉終於知道自己心裡一直隱隱的不安來自哪兒了。
「完蛋了——!!」
沢田綱吉剛想崩潰地開始奔跑,抬頭就看到你還在不緊不慢地往學校的方向走著,想起你還受著傷,咬了咬牙,沢田綱吉還是選擇和你一起慢慢走。
希望他們到的時候雲雀學長已經離開了。
……
希望落空。棕發小男孩化為無聲驚恐尖叫雞。
「那群人是什麼?不良嗎?」你驚訝地看著學校大門口的一群飛機頭,異世界的非主流有億點點多啊,而且大部分還都是五顏六色的頭發。想起你接觸過的幾個人,你忍不住看向棕發小男孩。
眼睛的顏色也都很獨特呢。
總感覺自己之後的學校生涯不會平靜啊,看著緩緩朝你走來的黑發小男孩,隱約間,你似乎還聽到了古怪的鋼琴聲。
哇哦,你面無表情地感嘆。
「雲雀學長是並盛的風紀委員長。」在眾人無知無覺的時候,雲雀學長早就悄悄統治了並盛,包括學校。不,或者應該說是正大光明。
沢田綱吉小聲向你解釋著雲雀恭彌的存在,他是所有小朋友眼裡的大魔王,可能也包括大人。
說話間,這位並盛的王——雲雀恭彌,年僅8歲的小朋友,眯起眼睛站在了你們面前。
「你們兩個,遲到了。」
沒等你說話,你看到那個膽子像兔子一樣小的棕發小男孩顫顫巍巍站在了你身前,明明自己緊張的身體都在顫抖。
「她是今天的轉學生,路上我不小心把她撞倒了,所以才耽誤了點時間。」沢田綱吉磕磕絆絆解釋著你們遲到的原因,雲雀恭彌眯起眼睛,視線掃過弱小的小動物,然後落到了你身上,灰藍色的鳳眼映著和他相似的藍色,雲雀恭彌輕哼一聲收起露出袖口的浮萍拐。
新來的草食動物。
目光在你帽子上短暫停留一秒,雲雀恭彌看了眼你髒兮兮的衣角和手腕上不經意露出來的傷口,他轉身離開,校服披風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弧度。
見雲雀學長終於離開,勇敢站在你面前的沢田綱吉腿一軟撲倒在地,「活過來了。」
棕發小男孩露出劫後余生的表情。
你看看不遠處的雲雀小豆丁,又看看面前的棕發小豆丁,你眨了眨眼,「那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
「嗯!」棕發小男孩慢慢帶著你往醫務室走,看到熟悉的標志後,他停了下來,「就是這裡了。」
敲了敲門,沒有回應,沢田綱吉小心翼翼推開門,「老師不在。」
你直接闖了進去,來到水池前,你挽起衣袖。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傷口和布料稍微黏合了些,察覺到阻力的你下意識用力,血液又從傷口處滲了出來。
你簡單看了眼,隔了段時間,原本的擦傷已經變成了一大片可怖的青紫,而現在,滲出的血液又為恐怖的傷口增添了嚇人的光環。
「噫!怎麼更嚴重了!」被嚇到的棕發小男孩急急忙忙拿著干淨的繃帶和碘伏跑到你身邊。,
你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洗盡傷口上沾染的塵土,這期間,痛覺免疫的你眉頭都沒皺一下,抬手接過棕發小男孩手裡的碘伏,你扭頭看向醫務室,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雙氧水上,你記得這個效果似乎更好。
「誒?等下!」沢田綱吉震驚看你把雙氧水倒在傷口,他膽戰心驚地湊近,看你動作粗暴,沢田綱吉的眉毛都皺成了一團,手指下意識捂住眼睛,透過縫隙,沢田綱吉恍惚能感受到傷口在灼燒的痛。
「我、我來吧。」見你粗暴又隨意地開始包扎,沢田綱吉終於看不下去了。
見你沒有反對的意思,沢田綱吉小心翼翼把你隨意纏繞的繃帶重新拆開,看著更加嚇人的傷口,他忍不住輕聲抱怨起你的隨意。
很奇怪,沢田綱吉自認不是喜歡熱心幫助別人的人,自從入學開始經歷校園暴力,他的性格也變得一天比一天沉默,但是真的很奇怪,靠近你身邊,小小的沢田綱吉罕見地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就好像小時候蜷縮在媽媽懷裡,沢田綱吉喜歡這種感覺。
動作小心又認真地幫你纏上繃帶,一圈一圈的白色慢慢將可怖的傷口埋葬在裡面,沢田綱吉忍不住抬眼看你,你的臉上並沒有和他想像中一樣露出疼痛難忍的表情。但是沢田綱吉想,你一定是很疼的。
怎麼會不疼呢,沢田綱吉受過傷,他知道雙氧水傾倒在傷口處的疼痛,那種恍若灼傷到靈魂的痛楚,總會讓他忍不住哭出聲,後來沢田綱吉就學會了用更加溫和的碘伏。
只不過偶爾,在難過的下雨天,他會忍不住用雙氧水為自己療傷,那種痛苦的灼傷感,好似能帶走他在雨季彷徨不安的靈魂。
「好了。」沢田綱吉努力想打一個規整漂亮的蝴蝶結,但最終呈現結果有些不盡人意。沢田綱吉苦惱地看著歪歪扭扭得快看不出形狀的蝴蝶結,他失落地垂下眼睛。
又失敗了啊。他總是這樣,做不好每一件事情。
「謝謝你。」
忽然,腦袋一重,沢田綱吉驚訝抬起頭,你熟練地揉著他的腦袋,嘴角還帶著一抹淺淡的笑意,「蝴蝶結很好看。」
咻得,你掌心下的棕發小男孩眼睛一亮,下垂的狗狗眼彎了起來,他立馬大聲回應你:「不客氣!」
「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肉眼可見的,你看到原本還有些歡快的小兔子瞬間不安起來,你疑惑歪頭:「是不喜歡有人問你名字嗎?」
「啊,不不是的。」沢田綱吉連忙擺手,猶豫了會,最終,沢田綱吉鼓起勇氣抬眼看你:「沢田綱吉,我叫沢田綱吉。」
就算現在不說,之後你也會知道他是誰。
沢田綱吉,廢柴綱,一個不被任何人喜歡的廢柴。
但是,起碼現在,由他親口說出自己的名字,應該也算是和你成為朋友了吧。當然,是他單方面自封的。也許之後你也會和他們一樣,沢田綱吉的睫毛不安地顫動,可現在的感情是真實的。
他不應該為了不確定的未來就這樣自顧自對你下定義。
「我是今春也。」你看著自己被小心包扎的傷口,輕輕摩挲著繃帶,你放下衣袖,語氣輕快,「今天認識你很高興哦,沢田同學。」
好像,很少聽到這麼正常的稱呼了。
沢田綱吉抬起頭,他小心翼翼又生澀地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我也很高興,今春也同學。」
這好像還是沢田綱吉第一次在你面前笑,很可愛,像把自己所有弱點都暴露在你眼皮下的弱小兔子,自顧自向你奉上他自己全部的天真和信任。
這家伙,總感覺好欺負到過分啊。
既然提前遇到了你的同班同學,你極其自然地讓沢田綱吉為你帶路。慢悠悠走在他後邊,你順便打量著異世校園環境,時不時,你還能遇上幾個巡邏的飛機頭,
除開飛機頭,異世的學校也沒什麼特別的,沒一會你便對這裡失去了興趣,還不如眼前的新同學有趣。你轉而將目光重新投到沢田綱吉身上。
越是靠近班級,沢田綱吉似乎越是畏縮不安,他好像很不情願去教室。你眨了下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就是這裡了。」
沢田綱吉聲音很小,如果不是你離得近,估計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他大約做了很久的心裡措施,手指很用力地攥緊書包帶,你都可以看到他指關節泛起不安的蒼白。
斂下眸中的若有所思,你聽到了不遠處的腳步聲,有人正朝你們靠近。
「沢!田!綱!吉!你又遲到了!」帶著怒氣的聲音刺得沢田綱吉一個激靈,他臉上再次露出熟悉的慌張表情。
從你遇到他開始,沢田同學好像一直處於不平靜的狀態。
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不悅地盯著畏畏縮縮的廢柴綱,他還想再說些什麼,轉而就看到了在沢田綱吉一旁的你。像是想起什麼,老師眼裡劃過一絲了然:「你就是今天新來的那個轉學生?」
你點了點頭。余光注意到沢田綱吉舒了口氣的模樣,你漫不經心移開目光。
真是奇怪的學校。
走進教室,底下不時傳來的「廢柴綱」讓你忍不住挑了下眉,余光瞥向那位中年教師,他也沒有嚴厲制止,只是隨意拍了下桌子,似乎對這一切稀疏平常。
在你身後,沢田綱吉低著頭快步走向他的桌子,碎發垂落遮住他的眼睛,你無法看清他眼底的情緒,如果不是轉學生的稀奇事情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你想,大約他們口中還會說出更可惡的話來。
這是一場、連外來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針對沢田綱吉的霸凌。
麻煩了啊。
老師:「今春也同學選個位置坐下吧。」
教室裡幾乎坐滿了人,除了沢田綱吉身邊一直都是空的。他坐在最後一排,從他進到教室開始,沢田綱吉再也沒有抬過頭。
和千種待在一起久了,你也染上了他討厭麻煩的性格。垂目思考片刻,你也沒有多管閑事的想法,只不過……回憶起那個羞澀靦腆的笑容,和他每次都選擇鼓起勇氣站在你面前的模樣,你散漫指向教室一角:「就那吧。」
老師驚詫地看了你一眼,不過也沒多說什麼,倒是底下又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什麼啊,居然選擇坐在廢柴綱旁邊。」
「嘖,沒勁。」
「轉學生戴著帽子,也不知道長什麼樣。」
你懶得理會這些聲音,目光落在桌子後的垃圾桶上,你面色如常地踢開,垃圾桶轉了幾個圈跑到了門旁邊,不大不小的動靜吸引了全教室的注視,你自然坐下,視線隔著帽檐對上老師,後者只是不輕不重掃了你一眼。
也不知道骸骸當初和學校說了什麼,反正老師們對待你的態度不會太差。甚至,你還可以肆意翹課。
總之,感謝我們偉大的骸骸!
在你走近後,一直低著腦袋的沢田綱吉終於抬起了頭,他驚訝又不知所措地盯著你,沢田綱吉沒想到你會選擇和他坐在一起,他連忙慌慌張張地收起自己亂疊在空桌上的卷子和書本,又用紙巾擦了擦沾有灰塵的椅子,沢田綱吉緊張地站起身讓你進去。
思維被情緒控制,沢田綱吉忘記了自己就算不讓位你也能從後邊的空地進去。
你看了眼情緒隱隱變好的沢田綱吉一眼,然後面色如常地從他位置走過,沢田綱吉呆呆站在原地幾秒,直到你淡淡的視線瞥向他,像打了個激靈,沢田綱吉回過神發現大家都在看這邊,他連忙慌慌張張地坐下。
伴著老師的上課聲,沢田綱吉忍耐了一會還是沒有忍住,他裝作不經意地往你身邊靠了靠,然後小聲和你說話:「今春也…同學怎麼會想要坐在這裡?」
「想坐就坐了,還需要理由嗎?」
看著你理所當然的表情,沢田綱吉也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松了口氣,隱秘的喜悅像惱人的蛛網一層一層纏上他脆弱的心髒,沢田綱吉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臉上還未褪去的嬰兒肥顯得他更加可愛無害,沢田綱吉抿起嘴角,然後緩緩彎了彎。
好奇怪,但是,好開心。
全日語課對你來說稍微有些吃力,但勉強都能聽懂。沒有課本,這節課你是和沢田綱吉共用一本書。
沢田綱吉的書本干干淨淨,偶爾有幾個地方會記下筆記,空白的內頁上還有他本人走神隨意塗畫的內容,見你看到,沢田綱吉整個人都快熟透了,他磕磕巴巴地解釋,但顯然,是個笨蛋的沢田同學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編出一條完美的理由拯救自己形像。
於是很快,熟悉喪氣表情出現在他臉上。他紅著臉坦誠:「那節課我不小心睡過去了。」
其實是不想聽課,曾鼓起勇氣向老師求助過,但被對方用「為什麼大家都要欺負你,你為什麼不反思一下自己」勸退了,從那天起,沢田綱吉就發現自己難以再專注地上這位老師的課。
理所當然地,原本就不算好的成績一退再退。
昨天考試的成績今天就出來了,拿到卷子的沢田綱吉紅著臉試圖把它藏起來,個位數的成績鮮紅地映在上面,明明從很早之前開始已經對自己無可救藥的成績免疫,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投來的目光,沢田綱吉小小的心髒忽然像是被針扎了下。
不痛,但難以忽略。
可是你沒有卷子,所以最後沢田綱吉還是和你一起分享了他的試卷,還有他刺眼的成績。
你沒有特別的反應,這讓沢田綱吉稍微松了口氣。遇到你後,他似乎總是處於奇怪的緊張中,聽著老師的聲音,不知不覺,習慣性走神的沢田綱吉悄悄抬眼看向你。
你沒有摘下帽子,帽檐壓得過低,圍巾又遮住了你的下半張臉,沢田綱吉只能隱隱從你的動作間看到你偶爾露出來的鼻尖。
馬上你就會被他們科普自己廢柴綱的身份了,沢田綱吉很清楚大家會以怎樣的語氣和笑容取笑他,可是他還不知道你會有什麼反應。
陷入自己的思緒,沢田綱吉盯你盯得入神,你對視線的感知敏感,再也無法忽略對對方的視線後,你終於抬起頭。
恰好此時,下課鈴響了。
第58章
新同學的到來讓安靜的教室瞬間沸騰起來, 老師走後,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紛紛投向你。
「春也同學怎麼會坐在這?」
幾個男生走到你們面前,他們嘻嘻哈哈地笑著, 為首的男生居高臨下望著你身旁的沢田綱吉, 眼裡閃爍著純粹的惡意, 「你還不知道吧, 坐在你旁邊的可是我們學校的名人呢。」
果然麻煩來了。
大家狀似好意地為你科普這位沢田同學的「英勇」事跡,什麼運動神經差勁啊, 什麼考試總是倒數運動會拖後腿……就好像, 沢田同學會呼吸都是一種錯誤。
沢田綱吉的拳頭越捏越緊,他低著腦袋不說話, 像是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你靜靜看著他們,小孩子的惡念更加純粹殘忍,
幾個人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少數沉默的人眼裡黑白分明地寫滿了贊同, 你漫不經心看著這場鬧劇,手指曲起, 指骨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面, 清脆的聲音不約而同讓人再次將注意力投在你身上。
「說夠了嗎?」
冷淡的嗓音帶著漫不經心,你略微抬頭,從你身上蔓延的和六道骸相似的氣勢讓小豆丁們不自覺後退幾步,手掌按壓住沢田綱吉毛茸茸的腦袋起身,你慢吞吞站在笨蛋同桌前面:「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話一出,全場陷入詭異的寂靜,沢田綱吉松開了握緊的拳頭,全身的觸感集中在你放在他頭頂的那只手, 但隨即,沢田綱吉眼裡盛滿了擔憂,他想要抬頭觀察你的表情,你的手掌還未離開,沢田綱吉抿了抿嘴任由你動作。
……
「什麼啊,新同學這幅模樣,該不會是想和廢柴綱交朋友吧。」沉寂過後,短暫被你氣勢下退的男生惱羞成怒:「廢柴綱的朋友肯定也是廢柴。」
所以說,你真的討厭麻煩啊。
低級的、惡心的校園霸凌,你面無表情抬眼,針對一人的施霸慢慢增長扭曲他們的心理,漸漸會發展為只要有一人的舉動不合他們心理,就開始任性妄為地開展惡行。
不過大約是有風紀委員的存在,這些人並沒有上升為更可怖的行為衝突。
如果不能一次性制服他們,你相信,你之後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哐當一聲,你漫不經心踹到桌子,所有人都被你嚇了一跳。
「你這家伙,是在挑釁嗎?」男生冷下臉,自從開始欺負沢田綱吉後,再也沒有人敢正面忤逆他了,「看來也要給你一個教訓啊,新來的。」
「哈哈哈,她在干什麼?為一個今天才剛見面的廢柴綱出頭嗎?」
「廢柴綱心裡是不是很開心哈哈哈,嘖,運氣可真好啊,明明只是一個廢柴。」
氛圍開始變得焦灼,沢田綱吉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捏住你的衣角。
已經夠了,沢田綱吉想,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出頭,但是在這樣下去,他們不會放過你的。沢田綱吉不想看到你被欺負,暗自握拳,他再一次鼓起勇氣站在你面前。
窗台上,一只黑色小貓目光幽幽盯著教室裡的一幕,藍紅異瞳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三叉戟隱隱浮現在他身後,貓咪骸冷冷盯著那群人,眼神不含絲毫溫度。
你抬手阻止了想要開口的沢田綱吉,你抬起頭,居高臨下看著他們:「嘖,真是一群礙眼的垃圾啊。」
拿出口袋裡的小鋼棍,在骸骸他們教導下熟悉人體弱點的你幾下就把這群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的蠢貨打倒在地,你不知道身後還有骸骸的加持,小鋼棍抵在叫囂得最狠的男生胸口,你狠狠揮動鋼棍,凌厲的風擦過男生的臉,原本的惡意凶狠褪去,男生驚恐地看著鋼棍插入自己腦袋和耳朵間的空隙。
只差一點點,那根棍子就會戳破他的腦袋。而且,他毫不懷疑,就在剛剛,你真的想要殺死他。隔著帽檐,男生清晰看到了你的眼睛,冷漠平靜沒有絲毫欺起伏,裡面沒有一點對人命的敬畏,甚至,隱隱的,他從你身上感到了某種惡意興奮的戰栗。
不止男生,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種讓人無法升起反抗之心的可怖惡意。
——會死的,絕對會死的!
第一次直面死亡的霸凌者們發自內心感到了恐懼。
「以後,離我和沢田同學遠一點。」按耐下內心詭異的亢奮和不正常,你壓了壓帽檐,圍巾下,你的嘴角揚起冰冷的弧度,「再讓我感到心煩的話,就宰了你們。」
沢田綱吉離你最近,他將你所有的反應和動作盡收眼底,看著自己怎麼也無法反抗成功的人狼狽倒在地上,原本快要熄滅的棕色眼瞳極緩極緩地燃起一抹亮光,心髒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沢田綱吉呆呆注視著你。
收起小鋼棍,你轉身離開了這裡。貓咪骸盯著你的背影,緩緩的,他看向這群似乎還不懂得教訓的人,眼底紅色的數字不緊不慢地開始跳動。
Kufufu…他可不允許你的身邊存在任何隱患呢。
「哇哦~」
一切歸於平靜後,鼻子敏銳嗅到奇怪呢氣息的雲雀恭彌來到了這裡,漂亮的鳳眼眯起,他看著倒在地上七七八八的人,小小的雲雀恭彌從鼻腔哼出一道輕聲。
看來有小老鼠溜進他的並盛了啊。
眼神在教室轉了一圈,人還沒走遠,雲雀恭彌冷笑,擅闖並盛者,咬殺!
雲雀恭彌離開沒多久,幾個高大的飛機頭就齊刷刷走進教室抬走了陷入昏迷的人。
你並不關心後續如何,略感煩躁的你選擇了翹課,身後,沢田綱吉邁著小短腿噠噠噠追上了你。
「你跟過來做什麼?」
「我、我想和你道謝。」沢田綱吉深吸一口氣,被你摸過的毛發凌亂翹起,「剛剛的事情,謝謝你。」
「我只是看不慣蠢貨而已。」
聞言,沢田綱吉只是彎了彎眼睛,「嗯,我知道。」
說完,像是想到什麼,沢田綱吉深吸一口氣,他悄悄握緊拳頭,張了張嘴,沢田綱吉小聲開口,嗓音還帶著顫意:「我…我可以和今春也同學做朋友嗎?」
沢田綱吉從來沒有主動爭取過什麼,但是在剛剛,你站在他前面的那一刻,小小的沢田綱吉心裡忽然有了第二個夢想,他想要和你交朋友。
第一個夢想是想要變成機器人保護媽媽。
就算被拒絕也沒關系,沢田綱吉只是想要試著勇敢向你邁出一步。
看著緊張得不成樣子的沢田綱吉,原本想要直接答應的話語咽入喉間,你慢悠悠拖長音:「想要成為我的朋友,要完成我的一百個願望才可以呢。」
「當然,如果沢田同學不願意……」
「我願意的!」沢田綱吉連忙開口,「我會努力完成今春也同學的一百個願望!!」
拼著必死的覺悟,絕對、絕對要和你成為朋友!
第59章
沢田綱吉的反應有些出乎你的意料, 雖然知道他肯定會接受,但看到他表現得比你預期還要堅定的樣子,你表情微妙。
「那現在, 我要開始說第一個願望了。」尾調拉長, 你故意沉默一小段時間, 眼看面前的沢田綱吉緊張到快要窒息過去, 你這才大發慈悲地放過他。
「我要吃竹壽司。」
竹壽司,並盛有名的壽司店鋪, 最重要的是, 裡面的壽司都不便宜。沢田綱吉對它的認知僅停留在名氣上,零花錢都被不良搶劫完, 沢田綱吉幾乎沒有閑錢踏足這些地方。
今天才剛開始,沢田綱吉的零花錢還好端端呆在他口袋裡,深吸一口氣,沢田綱吉不想讓自己在一開始就讓你失望,他重重點了點頭。
工作日的人不算多, 走進竹壽司,正打算找個人少的位置坐下, 山本武的父親看到了你。
「是春也啊。」山本爸爸自然朝你打著招呼, 笑容爽朗,「今天春也還帶朋友來了啊。」
沒想到你會和竹壽司的老板認識,聽到對方的話,沢田綱吉感到隱秘的歡喜。
連陌生人都覺得你們是朋友,只要想到這一點,歡喜就止不住地躍上心頭,比他在夏天吃了兩個冰淇淋還要快樂。
不過很快,沢田綱吉還是壓下了這股歡喜, 他小聲道:「還不是朋友。」
才只是第一個願望。如果邁向你需要一百步,那麼現在才算剛開始。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爭取他想要的東西,沢田綱吉要名正言順,堂堂正正。
還不是朋友嗎?山本爸爸不著痕跡地看了你們一眼,雖然覺得你們之間的氛圍詭異的融洽,但他還是選擇尊重小朋友奇奇怪怪的堅持。
「哈哈哈那你可要加油啊。」山本爸爸善意地拍了拍沢田綱吉的肩膀,以他看人的經驗,你可不是會輕輕松松接納人的存在。
不過,看你理所當然使喚沢田綱吉,山本爸爸露出了然於心的笑容。這不已經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了嗎。
「我會努力的!」沢田綱吉站穩身體,他眼睛亮亮的,裡面盛滿了燦爛的星光。
你才不管這兩個家伙在說什麼,你只管點著你喜歡的壽司,雖然很大一部分你都沒有吃過,但你相當樂意嘗試這些賣相不錯的壽司。
沢田綱吉在你的吩咐下拉開椅子、擦拭干淨桌子、准備好紙巾……忙完了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沢田綱吉終於有時間坐下,他沒覺得這是你刻意刁難自己,從最初認識你開始,心思敏感的沢田綱吉就隱隱認識到你絕對你是在大家的寵愛下長大的。
理所當然地受人討好、比老師還要可怕的氣勢、偶爾的任性和惡趣味……他對你做的這些事情,不過是你以前生活裡的習以為常。沢田綱吉慢慢從短暫的認識裡對你拼拼湊湊,每認識一點你,沢田綱吉就覺得自己離你又近了一點。
既然決定了要和你成為朋友,沢田綱吉不想讓你覺得自己比你過去的朋友差勁。無可控制地和腦海裡的假想敵作鬥爭,沢田綱吉坐在你對面看你認真點餐。他已經開始猜想你的第二個願望是什麼了。
直到山本爸爸一一呈上來你們的壽司,沢田綱吉看著滿桌的食物,他的大腦終於從幻想中冷靜下來。
完蛋了,沢田綱吉捂住臉,他的零花錢完全不夠啊!眼睛透過顫抖的指縫看你享受地食用美食,隱隱的崩潰藏在漂亮的棕色眼瞳裡。
他的第一次行動該不會要以失敗告終吧?!這種事情絕對不要啊!!!
就在沢田綱吉思考自己是不是需要留下打工還債時,山本爸爸走了過來,「春也,外面那只是不是你的貓?」
話語間雖然夾雜著疑問,但山本爸爸很肯定,那就是你的貓。盡管那天他沒有看到貓的全貌,但貓的眼睛實在太獨特了。記憶力本就超群的山本爸爸自然對它留下了深刻的惡印像。
剛吞下一整只壽司,你鼓著腮幫咀嚼,聽到山本爸爸的話,你抬頭看向他所指的方向。隔著玻璃門,金瞳小黑貓正努力伸爪扒拉門,見沒有動靜,還沒長肉的臉蛋貼著玻璃門,銳利的金瞳在看見你的一剎那瞬間變軟,和子想要靠近你。
「本來想把它帶進來,沒想到這小家伙警惕得很,根本不讓近身。」說到這裡,山本爸爸也是無奈,不過眼裡多了幾分思考。
雖然是只貓,但意外得很有潛力啊,摸著下巴,山本爸爸若有所思。
並盛以後說不定會熱鬧起來呢。阿武那小子估計會擁有新的體驗。
「沢田同學。」你嚼著壽司慢吞吞叫了聲沢田綱吉的名字,後者呆呆看了你一秒,又很快反應過來,他連忙站起身去開門,你朝著傻楞在門口不進來的和子招了招手,和子立馬豎起耳朵,茸茸的耳尖抖了抖,忘性大的小貓早就把自己其實是偷跑出來這件事忘得一干二淨,眼見主人在撒嬌,和子立馬三蹦兩跳像投籃一樣哐地一下蹦入你懷裡。
「咪嗚!」
貓歷經千辛萬苦找到了走丟的主人!
第60章
和子會出現在這裡是你沒想到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摸跟來的小貓黏黏糊糊地在你懷裡打著滾, 你眯起眼睛,輕拽起和子的耳朵,你沒有被小貓咪的撒嬌迷惑住。
「我記得我說過要乖乖待在家裡等我回來, 某只小貓咪貌似沒有做到呢。」
和子身體一僵, 後脖頸讓你扼住, 和子睜大無辜的貓眼, 它咪嗚咪嗚小聲朝你叫喚著,水潤潤的大眼睛裡滿是乖巧。
你靜靜盯了和子很久, 直到和子不自在地開始舔爪子, 你這才放它下來。
「這次就算了。」你把懷裡的小貓揉的七倒八歪,「和子一個人出門可是很危險的, 外面有很多貓販子,就喜歡抓和子這樣乖乖巧巧的漂亮小貓,」
小貓的安全意識還是要有,你認真告訴和子外面的世界很危險,那可不是一只弱小的小貓咪可以踏足的。沢田綱吉坐回位置時聽到的就是你一本正經恐嚇小貓咪的畫面, 棕色的大眼睛倒映著你耐心教導和子的模樣,沢田綱吉忽然感到了奇妙的安心。
長長的睫毛撲閃落下一片陰影, 沢田綱吉認真又專注地看著你, 和子最先注意到這股視線,它扭頭,發現眼前是個陌生的面孔後,和子歪了歪腦袋,小貓咪企圖思考沢田綱吉的身份。
「今春也同學的貓是叫和子嗎?很好聽的名字。」見你放過小貓咪,沢田綱吉緩緩出聲,嘴角抿起羞澀的弧度,他友善地朝和子笑了笑, 「沒想到今春也同學還養了貓。」
發現你看過來,沢田綱吉總覺得自己剛剛那段話有歧義,他連忙擺手解釋:「啊,我不是說今春也同學是不會養貓的人。就是今春也同學看上去很冷淡……等等,我也不是指責今春也同學的意思……」
越解釋越黑,到最後,沢田綱吉已經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了,放棄般塌肩,沢田綱吉低著腦袋試圖把自己埋起來,啊啊啊他好像又搞砸了,你會不會覺得他的話給你造成了困擾……一直沒有聽到你的聲音,沢田綱吉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他失落又難過。
明明已經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了,果然,像他這樣的人,還是……
「春也。」
「什麼?」
「我是說,叫我春也就好了。」
沢田綱吉的眼裡還殘留著低落的負面情緒,聽到你的話,宛若不可置信般,他緩緩睜大了眼睛,一瞬間,所有的敏感思緒全都消失,沢田綱吉的腦子完全被春也兩個字填滿。
像只小心翼翼探出觸角的蝸牛,他遲鈍又緩慢地跟著你重復:「春也?」
「嗯。」
今春也同學聽起來也太奇怪了,你認識的人裡沒一個這麼叫你,更何況,你發現自己並不討厭沢田綱吉。一個稱呼罷了,你並不在意。
像是從你的反應裡得到鼓勵,沢田綱吉懷著某種不知名的情緒,他再次叫了一遍你的名字,以親近的態度:「春也。」
咬著壽司,你點頭表示回應。
「春也!」
「干嘛。」
「春也!!」
對方一聲比一聲歡快地叫著你的名字,你慢吞吞咽下壽司,抬頭看向情緒忽然恢復正常的沢田綱吉,對方的狗狗眼裡閃著亮晶晶的光芒,莫名的,你幻視了一只瘋狂朝你搖尾巴的小狗崽。
你叉起一塊大大的福袋壽司,趁著沢田綱吉又想張口叫你的瞬間,你把有和子拳頭那麼的壽司塞入了沢田綱吉的嘴裡,後者一下安靜。
「綱吉。」慢悠悠看著沢田綱吉鼓起腮幫艱難咀嚼超大的福袋壽司,你緩緩念出他的名字。因著不熟悉語言,你的咬字總是顯得格外輕、慢,聽在沢田綱吉的耳內,卻是你異常專注地對待他的名字。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綱吉小朋友。」
又輕又慢的吐字清晰印入他的腦海,在你口中,自己平平無奇的名字竟顯得格外動聽,沢田綱吉第一次覺得他的名字很好聽。
原來,被叫名字也可以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嗎?
「當然可以!」沢田綱吉幾乎是在你叫出名字的一瞬間就答應下來,動作快得生怕你會反悔。
「綱吉。」你也開始鸚鵡學舌般一聲一聲叫著他的名字,一開始還很自在快樂的沢田綱吉瞬間因為你的舉動面紅耳赤起來。
綱吉兩個普通平常的名字在你舌尖慢條斯理地打著轉,在你慢吞吞吐出後仿佛附上了一層沢田綱吉看不見的魔力,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沢田綱吉後知後覺感受到了羞澀,忍不住用手掌捂住臉,纖細瘦弱的手指害羞般微微蜷縮著,沢田綱吉想要出聲打斷你,心底的一角卻又訴說著自己的不舍之意。
喜歡……
好喜歡……自己的名字這樣被人說出口,沒有惡意,沒有取笑,沒有惡作劇,他的名字僅僅只是作為一個單純的代號而存在,沒有被賦予奇奇怪怪的他不喜歡的含義。
眼看沢田綱吉的腦袋上都要冒煙了,你這才意猶未盡地結束。
「春也剛剛對著和子說了那麼多,它能聽懂嗎?」熱意緩慢從臉上退去,想起你剛剛對小貓咪的教育,沢田綱吉好奇道。
「當然,和子可不是一般的小貓。」你的語氣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和子超——級聰明!」
恍若知道你在誇它,小小的和子驕傲挺起毛茸茸的胸膛,沢田綱吉發現自己竟然從和子的臉上看出了得意和蔑視一切的囂張。
天知道他是怎麼從一張毛茸茸的碳黑貓臉蛋看出那麼多表情的,都可以作為數學的扇形統計圖了!
沢田綱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看過去,和子和它主人的表情如出一轍——同樣的得意。
居然真的不是錯覺啊!!
沢田綱吉有無數話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視線落在你蒼白瘦削的下巴上後,他又詭異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
反正和子是你養的貓,無論它是什麼樣的,沢田綱吉都能接受。
溫馨的場合持續到結賬那一刻,
沢田綱吉瞳孔地震地聽到店員說出口的數字,他寧願自己聽不懂母語。
「你說多少?」
「誠惠一共十三萬四千日元。」店員多解釋了一句,「裡面有幾道壽司用到了價格昂貴的材料,金槍魚的品質也是上乘。」
沢田綱吉可憐兮兮數著自己的零用錢,就算是從他出生開始算起,沢田綱吉也沒有得到過這麼多的零用錢啊!!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難道他要帶著你吃霸王餐嗎?!
看了眼店員手臂上結實肌肉和高大的身軀,沢田綱吉又對比了下自己仿佛三天沒吃飯的小身板,他覺得不可以。果然,眼前只剩下打工還債這條路可以走了嗎?
深吸一口氣,沢田綱吉顫顫巍巍地舉起手:「如果我說,我們沒有帶這麼多的錢……」
高大結實的店員露出了核善的微笑:「你們是想吃霸王餐嗎?」
「噫——!!絕對不是!!」沢田綱吉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他連忙擺手慌慌張張地解釋,「我是說,也許我可以留下來打……」
「結賬。」忽然,旁邊傳來一陣天籟之音,沢田綱吉在心裡流淚寬面條,正想看看是誰拯救自己於水生火熱之中,沢田綱吉抬頭就看到了一只蒼白纖細的手,順著手臂的方向看去,是你。
「春也!」沢田綱吉感動兮兮地看著你。
「很可惜,綱吉的第一步,沒有成功呢。」
「轟」,如同晴天霹靂,沢田綱吉捏緊可憐巴巴的錢包,慘白著一張臉不說話。
第61章
快到中午, 來竹壽司的人漸漸變多,你抱起和子往外走,發現沢田綱吉沒有跟上來, 你在原地停留幾步等人:「綱吉不走嗎?」
沢田綱吉這才像是回神一般跟上你, 寥寥無幾的零花錢被他小心翼翼地攥在掌心, 棕發垂耳兔時不時看你幾眼, 嘴巴幾次張張合合又閉上。
沢田綱吉在腦子裡努力組織措辭,小跑著追上你, 鼓起勇氣, 沢田綱吉做了一個決定,他要把自己未來所有零花錢的支配權都交給你!
「這樣的話, 能不能算實現了你的第一個願望?」
沢田綱吉的這個舉動有些出乎你的意料,你承認逗弄這只膽怯易害羞的兔子很有意思,不過也不能逗得過狠了。
「可以哦。」你抬手接過沢田綱吉的零花錢,「不過不需要那麼久,綱吉只需要上供自己一個月的零花錢給我就行。」
「誒?」
「因為, 我確實吃到了竹壽司呢。」
一開始,你也沒有明確提出這頓飯需要沢田綱吉請客。
抬手揉了揉沢田綱吉異常柔軟地棕發, 你收起他的零花錢, 留下一枚五元硬幣拋起,在它即將接觸地面前,你伸手拽住了那枚硬幣,「綱吉今天的表現,五分。」
你將這枚五元硬幣塞入他胸前的口袋,「第一個願望完成,達成結緣條件。」
扮演著落魄神明的角色,你略微抬了抬帽檐, 灰藍色的眼眸倒映著沢田綱吉怔愣的模樣,你輕緩道:「綱吉要收下這枚硬幣和我結緣嗎?」
沢田綱吉知道一些離奇怪異的都市傳說,妖怪也好神明也好,那些存在於人類幻想中的生物在他小小的腦袋裡留下了淺淺的印跡——結緣之後,若無意外,兩個人將會成為永永遠遠的朋友,不會分開。
永永遠遠啊……
懷著美好的期待,沢田綱吉重重點了點頭,他珍重地碰上口袋裡那枚五元硬幣,盡管前一分鐘它普普通通地待在自己的口袋,但現在,這已經不是一枚普通的硬幣了,它是被賦予了特別意義的獨屬於他的結緣硬幣。
「我要和春也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小小的沢田綱吉繃著一張小臉,認真又堅定地宣誓。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沢田綱吉的心髒都像被浸潤過陽光的蜜糖塞滿一樣又甜又暖。硬幣在媽媽的幫助下用一根紅繩串起,沢田綱吉拿出掛在脖子上的小圓硬幣,溫涼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硬幣上,沢田綱吉認真看了硬幣好久,直到蟲鳴聲開始消退,他這才小心翼翼塞回這枚珍貴的硬幣。
第一次,他開始期待起明天的學校。
逃課一時爽,作業火葬場。昨夜睡得太晚,今早差點起不來的沢田綱吉叼著面包瘋狂往學校跑,路過昨天與你相撞的那個路口時,他下意識放慢腳步,沒有發現你的蹤影後,略過心頭淡淡的失落,沢田綱吉繼續提速。
緊趕慢趕,總算踩在最後一秒跨入學校的大門。
一路上,沢田綱吉一直在腦海模擬和你打招呼的場景,他該先揮手還是先叫你名字,或許兩個一起?抓了抓頭發,在教室門口躊躇,深吸一口氣,沢田綱吉推開了門。
看清來人,原本嘰嘰喳喳吵鬧不已的教室瞬間安靜,幾十個人如同驟然止住叫聲的鴨子,齊刷刷看向沢田綱吉,沢田綱吉被他們的目光嚇得後退了一大步,捏緊書包帶,就在他以為他們又要開始取笑自己後,所有人僵硬著身體默契低頭。
遲疑片刻,沢田綱吉小心翼翼踏出一步,不明白大家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不過沢田綱吉也不在意,視線自然掃向他的位置,他在那裡發現了你的身影。
看到你,沢田綱吉忽然放松,笑意無可抑制地溜出眼睛,沢田綱吉快步走向他的位置。
「春也。」
沢田綱吉相當珍重地叫了聲你的名字,你趴在桌子上,聽到沢田綱吉的聲音,你像征性地抬高帽檐看他。
「早上好。」
「早上好,綱吉。」
第62章
「噗通!」
巨大的動靜驚醒了你, 你一下坐直身子,茫然低頭,沢田綱吉正捂著腦袋坐在地上, 嘴角笑容還未消散就被痛楚代替。
「需要幫助嗎?」
瞥見沢田綱吉亮起的狗狗眼, 話未落地前, 你已經朝他伸了手。
溫涼的掌心傳來干燥的熱度, 你還沒用力,沢田綱吉就借著你的手快速站了起來。你看他還呆愣愣傻站在原地不說話, 不由晃了晃你們還牽在一起的手。
「不松開嗎?」
「噫!」
沢田綱吉這才像是反應過來, 他條件反射松開手,出了汗的掌心濕漉漉的, 明亮的光線下,他看到你的掌心亮晶晶的,是他的汗水。
他連忙慌慌張張從桌肚裡抽出紙巾,熱意後知後覺包圍他的全身,沢田綱吉羞憤地快要埋入地底了。
「對不起——!!」
沢田綱吉握著你手腕小心翼翼替你擦拭掌心, 自己髒兮兮的汗水居然碰到了你干燥的掌心,沢田綱吉生怕他會被你嫌棄。
你們之間的第一次見面已經不完美了, 結果又在完成第一個願望時搞砸了一切, 現在他又弄髒了你,沢田綱吉失落極了。
果然,他依舊是是大家口中的那個廢柴綱,無論做什麼都做不好。
強行克制著眼眶發熱,沢田綱吉控制不住地開始胡思亂想,會不會,他想要和你成為朋友的請求和行為都對你造成了困擾……
干淨柔軟的紙巾細致地將你每一根指節擦拭干淨,你低頭只看到一團毛茸茸的棕發, 因為剛剛摔倒,幾縷發絲不聽話地翹起,並隨著主人的動作而微微晃動,你知道這團棕發有多柔軟,感受著手掌被沢田綱吉耐心認真地對待,你不自覺歪了歪腦袋。
低著頭,沢田綱吉看不見你的表情,他還在慌亂地解釋,連聲音都開始止不住地顫抖:「一定是因為我從家裡跑到學校出了不少汗,但是明明已經被風吹干了啊……」
「——總之萬分抱歉!」
說到這裡,沢田綱吉又忍不住泄氣道:「我是不是給春也造成了很多困擾。」
很奇怪。
晨風徐徐吹拂在人臉上,天氣在你無知無覺中悄然上升幾個度,你罕見地感受到了一絲古怪的溫暖。
看到沢田綱吉那幾根翹起的棕發被風吹倒後又頑強地豎起,你坐在位置上,單手托腮,你盯著沢田綱吉動作,忽然,你慢慢抬高手,沢田綱吉也隨著你的動作站起來,你又降低手的高度,沢田綱吉像是沒發現你的小動作一般自然調整高度。
在你任性又隨意的動作裡,你完全沒從他臉上看出任何不滿和怨言。
也是這個時候,你驚覺,從你和沢田綱吉見面開始,他總是格外小心翼翼地對待你。
沢田綱吉,是個很奇怪的人。你想,如果獄寺是團刺撓別人又焚燒自己的帶有利刃的烈火,那麼綱吉恰恰與他相反。
他好像沒有自己脾氣,像一團溫和沒有鋒芒的水,悄無聲息融入這個平常的世界。
聽到沢田綱吉自暴自棄的話,你終於有了反應。
「沒關系。」抬起干淨修長的手指,你靜靜端詳了很久,半晌,你重新握住沢田綱吉的手,你慢吞吞重復了遍:「沒關系。」
「何況,綱吉也沒有給我給我造成困擾。」
見沢田綱吉的眼睛依舊是懵懂的茫然,你抬手輕輕捏住他的下顎,拇指和食指略微用力,你緩緩抬高他的下巴,「綱吉不用這麼小心翼翼。」
輕而慢的語調透著你慣有的漫不經心,沢田綱吉忍不住屏住呼吸,他呆呆注視著你帽檐下的灰藍眼瞳,心髒被你牽引著加速跳動,沢田綱吉無法抑制地感到戰栗。
「我很喜歡綱吉哦。」
大腦深處的記憶力模糊地告訴你,培養小孩子的自信心需要不斷地給予對方正向鼓勵,還要讓小朋友感受到愛與溫暖。你自認自己早已沒了那種東西,但語言上的輸出你還是可以做到的。
「你看,察覺到問題,綱吉第一時間選擇解決問題,這是連很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真、真的嗎?」
沢田綱吉眼裡那簇弱小搖曳的火苗慢慢變大,指尖不輕不重劃過他的眼下角,你想,果然,沢田綱吉的眼睛還是亮點好看。
你依舊隨意地點頭,「第一次見面,綱吉明明要遲到了,卻還是願意先處理我的傷口……」
在你悠長緩慢的語調裡,小小的、平凡的、普通的沢田綱吉像是會發光,沢田綱吉從來沒發現自己竟然也可以在別人的嘴裡得到正面評價。他先是惶恐,惴惴不安地想要在大聲反駁——不,不是,他是運動神經差勁考試從來倒數沒有人喜歡的廢柴綱。
但隨即,沢田綱吉看到了你的眼睛。彎起的灰藍眼瞳像浸染了夜色的涼水,他無知無覺浸染其中。像沉溺深海,比恐懼警惕先一步出現的是如同倦鳥歸林般的安心。
胸口冰涼的硬幣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他的溫度,沢田綱吉忽然轉過身背對你,手背狠狠在眼角擦了擦,沢田綱吉吸了吸鼻子,又重新轉過身。濕漉漉的眼角泛著紅,他鼓起勇氣大膽握住你的手,「我也最喜歡春也了!」
他說的小聲又堅定,你注視著沢田綱吉濕潤泛紅的眼睛,微妙愣神片刻。
沢田綱吉還想再和你說話,沒等他開口,下一秒,滿臉寫著鎮定的班級委員長來到你們面前,見你和廢柴綱同時抬頭看向他,班級委員長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飄忽不敢直視你的眼睛,他故作鎮定地敲了敲你們的桌面:「交作業了。」
經歷了昨天詭異可怖的幻覺、回到家還做了要死的噩夢,班上的人一時之間不敢直面你。你們的動靜不大,不刻意關注沒有人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原本見今天你沒有和廢柴綱一起上學,他們還以為廢柴綱被你拋下了呢,沒想到你們兩個又開始正常交流,
看來廢柴綱在你的保護圈,原來還有幾個死性不改的人蠢蠢欲動,眼見你們關系親密,又歇了那股心思。
他們只是壞,不是蠢。
如非必要,班級委員長也不想直接對上你,但你和廢柴綱的作業都還沒交……
聽到作業兩個字,沢田綱吉總算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難怪昨天晚上自己居然過得那麼開心,原本他還納悶呢,這下好了,不用納悶了。
求救的眼神剛要投向你,沢田綱吉忽然想到,昨天你也逃課了。
你比左顧右盼結結巴巴的沢田綱吉直白多了:「我沒做。昨天我連卷子都沒拿到。」
大約是有了共犯,沢田綱吉忽然有了奇奇怪怪的底氣,他小聲回答:「我也沒收到試卷。」
班級委員長了然點頭,他看看你,又看看廢柴綱,想起昨天的噩夢,猶豫了會,班級委員長小聲提醒:「下節課交卷子,你們可以趁現在先補。卷子我給你們拿。」
班級委員長也想起來了,昨天為什麼會多出兩份試卷。
昨天他們全都陷入了昏迷,快要放學才醒,腦子還不清醒的眾人自然忽略了不在班上的兩個人。
小跑到講台,班級委員長拿著兩張干淨的空白卷子放在了你們桌上:「這是昨天的作業。」
因為昏迷,老師布置的作業全都縮水了一大半,到最後只剩下數學試卷存活,現在就補還來得及。
你低頭看了眼,全是日文。以你的水平,勉勉強強能看懂。小學生的試卷,對於通過了高考的你來說,輕而易舉。
唰唰兩下,你很快完成。一旁的沢田綱吉還在和第三道題作鬥爭,他抓耳撓腮好不容易算完並寫上自己自認為正確的答案,無意扭頭就發現你寫完了卷子。
沢田綱吉:!
「要嗎?」注意到沢田綱吉震驚的視線,你揚了揚手中的試卷。沢田綱吉猶豫了一秒,還是沒有忍住誘惑,他接過了你的卷子。
沢田綱吉震驚:「前三道我們答案都不一樣!」
正在他猶豫要不要更改答案時,沢田綱吉聽到了你的回答:「說不定你是對的呢。」
沢田綱吉思考了一會,他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數學題,偶爾,碰運氣,他還是能答對的。
萬一呢,抱著僥幸心理,沢田綱吉保留了自己原始的答案。
第63章
——大失敗!
下午, 批好的試卷發了下來,沢田綱吉震驚看著卷面上大面積的紅圈,這還是他第一次答對這麼多題, 匆忙掃了一眼, 唯一出現的錯誤還是他認真思考過的前三道題。
沢田綱吉喃喃自語:「原來, 春也竟然意外地擅長數學題嗎?」
你不意外地看著自己滿分的答卷, 黑筆在指尖靈活轉動,單手托腮, 耳邊是沢田綱吉苦惱自己怎麼也算不對的聲音, 目光掃向悠遠湛藍的天空,你懶洋洋眯起眼睛。
好希望骸骸、犬和千種也能感受到此刻慵懶愜意的時光啊。
舒適溫涼的風吹得你幾乎快要睡過去, 意志力□□了幾秒,你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腦袋換了個方向繼續趴著。沢田綱吉還在那裡抓耳撓腮,手中筆飛舞,草稿紙上塗塗改改, 最終,看著自己算出來的答案, 沢田綱吉絕望抓頭。
你好奇湊過去:「老奶奶以123km/h的速度走回了家……」
「哇哦。」你驚嘆, 「你這個答案和公交車剩下3.5個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沢田綱吉羞愧捂臉,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個答案很離譜啦,但是……
「我算了很多遍,就是算不到正確答案啊。」
腦袋泄氣地抵著桌子,沢田綱吉沮喪極了,臉頰上的軟肉軟趴趴壓著桌面,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上掃下一片陰影。剔透如玻璃的眼睛倒映著紅勾紅圈,沢田綱吉忽然把腦袋埋入手肘間, 手指瘋狂抓撓了幾下頭發,他苦惱地都快癱成一塊兔餅了。
你若有所思地盯著沢田綱吉看了幾眼,在沢田綱吉頹然掙扎算數的過程中,數學老師來了。不熟悉的語言聽得你昏昏欲睡,腦子還沒有建好翻譯中轉道,每個人說的話都像不可名狀的低語,你腦袋一歪,徹底睡了過去。
沢田綱吉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你的反應,他連忙偷偷將豎起的書挪到你腦袋前,確認老師沒有注意到這邊後,他松了口氣。
一開始,沢田綱吉還在努力聽講析,很快,在彎腰撿起不小心滾落地面的筆後,再次抬頭,沢田綱吉蒙圈望著板書上突然快進了無數步的例題,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扭頭看了眼四周,發現大家臉上全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低頭看看自己記錄到一半的步驟,沢田綱吉不由陷入了自我懷疑。
猶豫著要不要舉動提問,老師已經飛快略過了這道大家都會的題目,沢田綱吉沉默盯著自己干淨整齊的卷面,他緩緩伸手遮擋住那本不屬於他的紅圈。
之後幾題沢田綱吉依舊試著努力聽講,但每次講解到一半,他的大腦再次被疑惑不解填滿,就像老師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題目都會有人做錯,沢田綱吉也無法明白為什麼解題步驟能從一加一等於幾直接達到如何求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這一步。
發現自己始終無法聽懂,原本還有些動力的沢田綱吉自暴自棄地癱在桌上,安靜盯著如同天文的數學題目,沢田綱吉歪過腦袋試圖從短暫的窒息中脫離,恰好對上了你的睡顏。
從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沢田綱吉就發現你無時無刻都戴著帽子。紅色綢帶纏繞著黑色帽身,帽檐邊緣彎曲成曲線流暢的波浪,圍巾遮掩著你的下巴,你像是藏匿在花叢中安然熟睡的精靈,沢田綱吉也學著你趴下,食指和中指曲起,像軟塌塌的大腿慢吞吞朝你靠近,觸碰到你帽檐邊緣後,沢田綱吉靜靜止住動作。
你綿長靜緩的呼吸聲緩慢傳遞到他耳畔,升起的陽光懶洋洋趴在你身上,將你慵懶披散在後背的烏黑發絲渲染成璀璨奪目的金色,不知不覺,沢田綱吉看得入神,耳邊老師講課的聲音和同學偶有的講話聲慢慢離他遠去,沢田綱吉眨了眨眼。
大約困意是會被傳染的,很快,沢田綱吉也打起了哈欠,他努力睜大眼睛試圖抵抗睡蟲的侵襲,但老師的講解對他來說實在像是聽天書,內心煎熬了好久,自認抵抗成功的沢田綱吉在聽到下課鈴聲後猛然驚醒。
「砰!」
腦袋撞到桌面發出清脆的巨響,沢田綱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記下的知識點,越到最後,他的字跡越是狂放,直到沢田綱吉自己也無法認清他寫的究竟是什麼。
他居然……還是睡過去了嗎?沢田綱吉抹了把臉,幾經糾結,沢田綱吉被迫接受了自己抵抗失敗睡蟲失敗的事實。
「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聽到啊!!!」
你扭頭看去,沢田綱吉像只失意體前屈的兔子,腦袋上不存在的耳朵耷拉下來,本來就看不懂那些步驟,現在自己的字跡紊亂,他更加難以理解它們。
睡醒後的你心情還不算不錯,指骨不輕不重叩了叩沢田綱吉的桌面,像是叩響了小兔子的家門:「有疑問嗎?」
「噫!」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沢田綱吉一驚,他瞬間直起腰背,「不如說問題很多吧,我完全沒有聽懂。」
其實是後半場自己也睡過去了,但不知為何,見你湊近觀看他潦草記下的筆記後,沢田綱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告訴你他走神的事情。
你靜靜看著沢田綱吉潦草的字跡沒有說話,沢田綱吉見你看得認真,他不自覺屏住呼吸,下課的時間本就短,等你慢悠悠瀏覽完,上課鈴聲又響起了。
「最近學校會開展互幫互助小組活動,由成績優秀的同學幫助成績不好的同學,你們可以先自由尋找搭檔,也可以等我之後來替你們分配人選。」
數學老師踩著點悠悠整理完教案,趁著下堂課的老師還沒到,他托了托下滑的眼鏡片,語氣嚴厲:「有些同學,成績不好上課還不認真聽,再有下次,直接給我出去站著。」
這完全是在點我吧!!沢田綱吉將頭埋得更低了,雖然不知道這次老師為什麼沒有直接點自己的名字,但很有自知之明的沢田綱吉完全大氣不敢喘一口,直到數學老師離開,他這才緩緩松了口氣。
互幫互助小組啊……
沢田綱吉第一反應是不會有人願意和他組隊,很正常,沒有誰會願意幫助他這樣的存在。但很快,像是想到什麼,沢田綱吉抬眼悄悄看向你。
春也,會選誰呢?
不是沢田綱吉自大,但很明顯,在這個班級裡,如果好感度能像游戲一樣具現化,在你心裡排名第一的有很大概率是他自己。
遲疑著要不要率先邀請你,沢田綱吉發現你在聽到老師的話後始終沒有特別的情緒波動,而恰好,任課老師的出聲又打斷了沢田綱吉說話的勇氣,一下子,沢田綱吉像是被戳破的氣球,開始噗滋噗滋冒著沒有溫度的氣體。
你自然聽到了數學老師的那句話,視線繞著班級轉了一圈,你完全沒有樂於助人的精神,更何況,你本身就對班級的初始印像不好,你才懶得委屈自己。唯一看得還算順眼的也就眼前這個棕發刺蝟頭了。
沉思著,還沒等你想好解決方法,下課了。
「春也同學春也同學,我可以邀請你成為互幫互助小組的搭檔嗎?」
「春也同學是轉學生吧,我可以幫助你哦。」
「我看到春也同學的數學試卷了,拜托了,我想要得到春也同學的幫助!」
……
原本還有害怕你的同學在老師話音落畢後,紛紛來到你身邊。冷漠旁觀、無所作為的學生受到的影響會比霸凌的人小得多,經歷過一天的沉澱,加上數學老師之前還在數學課上表揚過你,不少同學對你這個轉學生依舊保持著好奇心。
雖然看不清你的容貌,但轉學第一天都威懾班級裡的刺頭並讓所有人得到教訓,心裡微妙的強者情懷讓他們無意識崇拜你,
在第一個人打破距離後,膽子大的慢慢試圖靠近你。
沢田綱吉沉默看著這一幕,在聽到你出聲後,終於,他忍不住站起來離開了這裡。離開教室門前,他鬼使神差回頭看了你一眼,你被眾人簇擁著,沢田綱吉這才恍然,原來沒了他,其他人也會選擇靠近你。
是啊,他本來就知道,你這麼好的人,不可能不被人喜歡,但好奇怪,沢田綱吉發現自己並不因為你受歡迎而開心。晃了晃腦袋,沢田綱吉將自己糟糕的想法扔到腦後。
沢田綱吉承認自己就是在躲避,他根本就不想從你嘴裡聽到你會選擇除他以外的搭檔,與其自己被放棄,還不如他先行一步遠離。這樣,他的難過說不定就會少一點。
洗水池,沢田綱吉將腦袋埋入水流,上課鈴聲響起前,他猛然抬頭,潮濕的水珠浸濕了他額前的發絲,用袖子簡單擦拭干淨臉上的水珠,沢田綱吉沒有在意變得濕漉漉的袖子,他垂著腦袋,像是等待審判的落水小狗,他慢吞吞回到座位。
直到放學,沢田綱吉也沒敢再問你搭檔的事情。見你安靜趴在桌上,他沒有吵醒你,懷揣著心事,沢田綱吉耷拉著腦袋焉噠噠回到家。
啊啊啊啊到底為什麼他不直接問你?!!拉扯著亂糟糟的頭發,沢田綱吉在心裡無聲吶喊,萬一呢,萬一其實你還沒有找好搭檔呢。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響了大門。沢田綱吉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他起身打開門,你就站在門前,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我來找綱吉實現第二個願望啦。」
第64章
隨意打發掉過來想與你搭檔的小朋友, 單手支撐下巴,你無聊地轉著筆,思緒在溫涼的清風中飄遠, 等到上課鈴聲響起, 沢田綱吉終於磨磨蹭蹭地回到教室。
你的課本還沒到, 翻閱著他干淨的課本, 忽略略微折角的頁尾,你忍不住看向從最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同桌。
你覺得沢田同學很奇怪。
清清爽爽去了趟洗手池, 潮濕喪氣回到了座位。明明臉上的表情好懂到過分, 但有時他干淨的小腦袋瓜又意外地讓人難以捉摸。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都這麼難懂的嗎?回想犬、千種和骸骸,你不理解地趴在桌面。
晴天的風像溫和纏綿的絲線輕飄飄勾起書頁一角, 紙張摩擦間的細微輕響莫名讓人感到煩悶,一根細白的手指惡狠狠按住吵鬧的書頁,你看過去,沢田綱吉正低頭死死盯著打擾到他的書頁。
同桌額前的劉海還打濕了一大片,棕色發絲濕漉漉地貼在他腦門, 本來同桌平時的表情就已經夠無辜純良了,沒想到沾了水後更像雨季的落水小狗, 濕漉漉的大眼睛氤氳潮濕, 直白地告訴你他有好多好多委屈和傾訴欲,但下一秒,對方又別扭地轉過腦袋不看你。
你還沒生出不開心的情緒呢,沢田綱吉又像只鬼鬼祟祟暗中觀察人類的小動物,偷摸著悄悄看你,平時運動水平差勁到可以平地摔的笨蛋,這個時候倒是敏銳得緊,察覺到你即將發現他, 毛茸茸的棕發腦袋快速扭過,等到你再看時,只能望見一顆情緒古怪別扭的棕色口蘑。
認真觀察了下沢田綱吉的神態,不排除了受人欺負這一選擇,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這家伙、是在撒嬌嗎?
你若有所思盯著同桌潮濕的袖口,聰明的大腦分析一波,你覺得你找到了真相。
你開始思考,思緒漸漸從「綱吉的撒嬌可真特別」飄遠。
……互幫互助小組的搭檔你已經想好要選誰了,你也不覺得你的同桌會拒絕你,不過後續的補課事宜你還得好好考琢磨琢磨。
思考著思考著,你困了。
自從來了並盛,你的身體莫名開始犯困,你一直懷疑這所學校有特殊的催眠效果,雖然暫時還沒找出原因,但你還是遵從了身體的自然規律。
你熟練壓低帽檐睡了過去,自然也就沒能看到沢田綱吉望過來的眼睛。
直到再次清醒,你才發現教室裡的人走了大半。在座位上修整了一會,你看著旁邊的空座,隨意叫住一位小朋友,你問道:「沢田綱吉住哪兒?」
住在並盛的人大都知根知底,被你叫住的小朋友僵著身體,看不見你的表情,猶豫著,眼見你的動作愈發不耐煩,他連忙快速又准確地回答了你。
——還好,他恰好知道廢柴綱家的地址。
寸頭小朋友看著你離開的背影,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想到你之前的表現,他生怕自己答不出來就會遭到你可怕的打擊。
你絲毫不知道寸頭小朋友在心裡怎麼誹謗你,不過就算知道你也不會太在意。順著他指的路慢慢走,路過玻璃櫥窗時,你無意瞥見自己的休閑服,你感覺自己的穿搭缺了點什麼,視線不由在過路的櫥窗打量,忽然,余光瞥到什麼,你眼睛一亮,走了進去。
等到再次出來,你滿意穿著新上身的搭配往沢田綱吉家去。
正好,本來你還不知道第二個願望該許什麼,現在恰好有了個現成的參照。
找到沢田家的門牌,你站在他門前,抬了抬帽檐,你敲響了他家大門。
大門緩緩打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門後冒出,你彎起眼睛,笑道:「成為我的搭檔吧,綱吉。」
「這是我的第二個願望。」
……
他是在做夢嗎?沢田綱吉恍惚以為自己還沒睡醒,不然他怎麼會在門口看到你?直到你踏足他家,沢田綱吉還有些身處夢境的飄飄然。
「阿綱,是誰來了啊?」
媽媽的聲音從廚房間飄來,沢田綱吉晃了晃腦袋,「是…是我的同學。」
現在,你們還不是朋友。
「呀,阿綱居然帶朋友回家了嗎?」沢田奈奈驚訝從廚房間出來。
你抬頭看去,和沢田綱吉同發色的年輕女人來到你身邊,她的身上混雜著淺淡的甜品氣息,看到你,女人溫和的棕瞳變得更加柔軟,
「這還是阿綱第一次帶朋友回家呢,還以為阿綱在學校根本交不到朋友,果然還是我太憂慮了啊。」
「都說了還不是朋友啦,媽媽。」沢田綱吉小聲反駁。
你也一本正經地反駁:「是的,我和綱吉還不是朋友關系。」
沢田奈奈眨了下眼,她彎起眼睛,「那阿綱可要繼續努力哦,今天媽媽做了蛋糕哦,還有阿綱最喜歡的漢堡。這位……」
見沢田媽媽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你從善如流報上姓名:「我是今春也。」
「今春也,真是一個充滿春天氣息的名字啊。」沢田奈奈真誠誇獎道:「春也可以留下來吃飯哦,今天我做了很多飯菜,還有甜品。阿綱一定也會高興春也留下來的。」
沢田綱吉羞惱:「媽媽——!!」
「阿拉,阿綱害羞了呢。」
你沒有加入沢田綱吉羞惱式的撒嬌,不動聲色打量起陌生的環境,你並沒有發現第三個人生活的明顯痕跡,若有所思盯著心情不錯的沢田媽媽,你掩下眸中思量。
沢田奈奈留下「阿綱要好好招待春也哦」這句話後就進了廚房,徒留本來還沉浸在喪氣糾結中的沢田綱吉獨自面對你。
腦子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身體已經很誠實地走向你,極力克制住翹起的嘴角,沢田綱吉期期艾艾地靠近你:「春也怎麼會找到這裡?」
「想要尋找的話,不管怎樣都會找到目的地。」你自然坐在沙發上,見沢田綱吉還傻愣愣站在那,你朝他招了招手。
不是,這個招手的動作也太自然了吧,沢田綱吉嘴比腦子快:「春也怎麼比我還熟悉這裡啊。」
完全就像是生活在這個家的主人啊。
「還有,不要老是像招狗一樣招我啦。」
沢田綱吉條件反射走向你,他嘴上抱怨著,卻因為聲音過輕過小而像是在和你撒嬌。
「第三個願望,綱吉要心懷感激地接受我的一切行為。」
「不要因為我和你抱怨就直接用願望忽略過去啦!!」
沢田綱吉鼓起腮幫,說不清是生氣還是無奈,他別別扭扭地離你很遠坐下,又在你說話間以聽不清你講話為理由安慰自己悄悄挨近你。
「還有第二個願望是和我成為搭檔什麼的,也太作弊了啦。明明這只是老師布下的任務,春也就這樣浪費一個願望會不會……」
「因為想要更快地和綱吉成為朋友。」
「……什麼?」
「願望只是我們成為朋友的媒介而已。」
「我很期待和綱吉成為朋友呢。」
你不知道你說這話時是什麼神情,但很明顯,沢田綱吉被你感動到了。他先是大腦宕機,而後不可置信地看向你,最後,發達的淚腺極力彰顯著存在感,沢田綱吉感動得眼淚汪汪。
什麼糾結什麼別扭什麼委屈難過,在你這番話下統統消失得無影無蹤,沢田綱吉睜大濕漉漉的眼睛,他忽然用手捂住臉,轉過身吸了吸鼻子,聲音控制不住地哽咽:「我也超級想和春也成為朋友!!」
「所以,我會努力的!」
「我願意——成為春也的搭檔!!不如說,春也能選擇我這樣的廢柴成為搭檔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想和春也說話,想把我渴望成為春也搭檔的心情告訴春也,但是…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只是一個做什麼都不行的廢柴綱,就算春也不選擇我也沒什麼,我一直在心裡反復告訴自己,就算春也選擇了別人我也不會難過……」
「但是果然,春也不選擇別人真是太好了。」你聽著沢田綱吉剖析自我,稚嫩的嗓音哽咽又真摯,「這樣想的我真是太壞了,可是對不起,看到春也敲門真的很開心,聽到春也邀請我成為搭檔作為第二個願望很開心,見到願意聽我說些無聊話的春也也很開心……只要是春也,只要看到春也,我就無法控制自己開心的心情,也無法控制那些壞心思壞情緒,可是…可是……」
哭腔越來越明顯,沢田綱吉的小身板也開始一抽一抽。
壞心思壞情緒……原來如此啊,你恍然大悟,倦怠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原來,沢田綱吉也受到了你的影響嗎?你俯身掰過他的臉,他也沒有掙扎,你毫不費力就看到了沢田綱吉流淚的模樣。
他在哭泣。
他在因為你而哭泣。
他在為自己因你生出陰暗的心思卻又無法控制而哭泣。
……
太精彩了。你的呼吸不可避免變得急促,詭異的興奮自心髒開始蔓延,大拇指緩緩擦去他臉上的淚珠,但下一秒,豆大的淚珠又從沢田綱吉眼眶裡傾湧而下。圓潤、剔透,像清晨緩慢滴落蛛網的冰冷露珠,但沢田綱吉的淚珠是滾燙的,甚至微妙燙到了你的心髒。
「沒關系。」你聽到自己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宛若深海裡詭譎蠱惑的海妖,你捧起他的臉,「這樣的阿綱,很可愛呢。」
「無論阿綱懷有什麼樣的心情,都沒關系。」
沢田綱吉呆呆注視著你,最後一滴淚珠堪堪懸掛在下睫毛,透過你帽檐間的縫隙,他看到了你的眼睛。幽深、朦朧,卻又亮得驚人。
好奇怪,他應該害怕的,古怪的直覺瘋狂向他發出示警,可比那一切先出現的是難以言喻的滿足。
——你的眼裡,終於出現了他真實的倒影。
沢田綱吉模糊且朦朧地感知到,直到此刻,你才真正將他望入眼底。
這是不是說明,你已經開始慢慢接受他了?沢田綱吉茫然地眨了下眼,最後一滴淚珠落到你虎口,而後緩緩浸潤你的皮膚,只留下一點潮濕的痕跡。
「阿綱,真是個好孩子啊。」你歪了歪腦袋,果然,骸骸說的沒錯,並盛非常有趣。「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阿綱完成我一百個願望的那一天了呢。」
沢田綱吉聽懂了你的期待,浸潤過淚水的眼睛格外明亮,他羞澀又堅定地說道:「春也的第三個願望我也絕對會做到。」
「無論什麼行為,只要是春也,我都會做到接受。」
「所以,春也的第一百個願望,我也會努力的!」
第65章
「可以吃飯了哦, 阿綱春也。」
溫和的女聲從廚房傳來,「叮」一聲·,沢田奈奈打開烘焙箱, 甜美幸福的松軟蛋糕氣息如流水緩緩流淌至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你感覺自己的衣服都浸染了香香甜甜的味道。
「好的!媽媽我來幫你。」
沢田綱吉搗騰著兩條小腿跑到廚房幫忙端菜盤子, 一不小心腳底一滑, 沢田綱吉重重摔倒在光滑的地面,連帶著手裡的盤子霹靂吧啦碎了一地。慌亂間, 手不小心撐到碎瓷片裡, 明顯的刺痛讓沢田綱吉痛呼出聲。
這一跤摔得結實,隔著一段距離你都能聽到廚房裡沉悶的巨響, 你走過去,恰好看到沢田媽媽無奈搖頭,「真是的,說了很多次,阿綱不要隨便進廚房啊。」
「媽媽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 阿綱乖乖在外面坐好。」
沢田奈奈蹲下身抱起蛋花眼的小綱吉,打開水龍頭任清水洗干淨他手上的鮮血, 沢田奈奈熟練拿出櫃子裡的創口貼:「還好口子不大, 不然還要去醫院縫針,到時候阿綱又要哭鼻子。」
「我已經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你還在場,沢田綱吉咽下痛呼,他仰著腦袋看媽媽認真替他上藥,沢田綱吉嘟囔著反駁。
「是是是,阿綱已經是個大孩子了。」沢田奈奈附和著自家笨蛋兒子,忽然,像是想起什麼, 沢田奈奈笑容天然:「阿拉,那上次拔牙,哭唧唧了一整天的是誰?」
沢田綱吉頓時羞惱:「媽媽——!!」
你又一次見證了沢田綱吉的黑歷史。
處理完傷口,沢田奈奈洗淨手拿了塊小蛋糕遞到你嘴邊:「嘗嘗嗎,剛出爐的味道會更好哦。」
沢田媽媽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咬著蛋糕,你在心裡補充了句,當然,她的廚藝也是數一數二的。沢田奈奈邊打掃碎瓷片,邊笑著和你說話:「阿綱總是毛手毛腳的,就連在平地上也會摔跤呢,有的時候我也拿他沒辦法。」
真是的,明明媽媽和爸爸都不是運動笨蛋,也不知道阿綱遺傳了誰。
沢田綱吉在沢田媽媽囑咐下乖巧坐在外邊等待,你沒有錯過他離開時眼底流露的一絲失落和泄氣,目光重新投向無奈抱怨的女人,你歪了歪腦袋。
「沢田媽媽很苦惱嗎?」
「與其說苦惱,不如說是擔心吧。」清理完畢,沢田奈奈抬頭看著坐在椅子上晃著小腳的阿綱,她嘴角帶笑,靜靜看了無聊晃腿的阿綱好一會,沢田奈奈扭頭看向你,眼裡還帶著感激:「春也能和阿綱做朋友真是太好了呢,這孩子一定給你帶去了很多苦惱吧。」
自從阿綱開始上學,沢田奈奈偶爾會產生模糊的錯覺,阿綱似乎沒有以前開朗了。但好像,這確實只是她的錯覺。阿綱明明還是以前的那個阿綱啊。
「我和阿綱還不是朋友。」你慢吞吞回復:「他也沒有給我帶來困擾,恰恰相反,阿綱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驚喜。」
「誒,驚喜?!」
你忽地彎了下眼睛,「是啊,阿姨的兒子,很棒呢。」
「所以,阿姨也稍微對自己的兒子升起點自信心吧,他遠比我們想像中要優秀得多。」
沢田奈奈怔然看你離開,安靜站在廚房,隔著玻璃,她看到你走向自己小小的兒子,不知道你說了什麼,很快,阿綱的臉上再次出現了軟乎乎的明亮笑容,他還無用功地企圖藏起自己包扎好的那只手……
沢田奈奈能猜到阿綱的心思,他不想讓你擔心,哪怕你已經看到了他受傷的畫面。小小的阿綱總是這樣懂事,從誕生在她肚子裡開始,阿綱就沒讓她吃過苦。思緒難得飄遠,沢田奈奈忽然想起她最開始對阿綱的期望。
——以後我們的孩子,我只要他健康開心就好。
——他會的。
飄忽的眼神緩慢在沢田綱吉身上定格,沢田奈奈看著阿綱對你親昵信任的舉動,她久違地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努力生下阿綱時幸福的笑容。
是啊,一直以來,阿綱都是個很棒的孩子。她怎麼會把這一點忘了呢。
看著看著,沢田奈奈緩緩彎起眼睛,她哼著歌,心情愉悅地端著小蛋糕放到你和阿綱的中間。
這樣不是很好嗎。
「誒?!現在就可以直接吃蛋糕了嗎?!!」
「當然——不可以。」沢田奈奈笑眯眯地盛好米飯放到阿綱面前,「要先吃完正餐才可以,小孩子挑食會長不高哦阿綱。」
好吧,他就知道。沢田綱吉乖乖坐正,雖然他自認已經正式邁向大人的世界,但尚且還在上小學的沢田綱吉還是需要乖乖系好圍兜,防止米飯吃得到處都是。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沢田綱吉並不覺得自己這個行為有什麼,但旁邊多了一個你,沢田綱吉忽然感到了不自在。
「我可以不戴這個啦,媽媽。」沢田綱吉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對上你的視線,他紅著臉試圖躲避媽媽的動作。
見阿綱不配合,沢田奈奈看了眼手上新買的小圍兜,疑惑道:「阿綱是不喜歡這個花紋嗎?」
「根本不是這個原因啦!」
「但是不戴的話,阿綱又會把飯吃得到處都是呢。」沢田奈奈苦惱歪頭。
沢田奈奈這句話說完後,你看到沢田綱吉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一個度,他羞憤地大聲反駁:「我會很小心的啦!!」
總之,在沢田綱吉強烈拒絕下,他最終還是沒有戴上那個蠢萌兔子樣式的小圍兜。你遺憾收回目光,還以為可以解鎖阿綱特殊的新形像呢。
勝利阿綱警覺扭頭,他疑惑歪了下腦袋,只看到你低著頭認真扒飯。
暗紅色的圍巾被你扯下,你總算露出了全貌,但頭頂的帽子還是遮掩了你小半容貌,在其他人面前,沢田綱吉從未看到你摘下圍巾過,更別說暴露容貌了。
這也算是你信任他的一個表現吧,沢田綱吉小口小口扒著飯,不自信地想。但不可否認,他詭異又開心了起來,沢田綱吉喜歡你對他的這份特殊。
你不知道沢田綱吉的小腦袋瓜又開始了自我攻略,你眯起眼睛愉快進食,沢田媽媽的廚藝是真的不錯啊,當然,在你眼裡,排名第一的還是骸骸、犬和千種做的食物。
空閑下來,沢田奈奈注意到了你的裝扮,她像是才察覺,沢田奈奈笑容溫和:「春也穿得好像一個小老師呢。」
沢田綱吉這才觀察起你的穿搭,原諒他一開始的注意力全在你本身。
「莫名有股奇怪的威懾力啊。」沢田綱吉小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是為了阿綱准備的哦~」
沢田綱吉大驚:「噫!為了我?!!」
「等等,阿綱?」沢田綱吉終於發現你改了對他的稱呼,從小到大,只有媽媽這麼叫過他,沢田綱吉扒飯的動作慢了下來,他不由睜大眼睛看向你,沢田奈奈和阿綱表現一樣,母子二人同步望向你。
「是啊,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阿綱互幫互助小組裡的搭檔了。」你用筷子假裝教棍,指關節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你表情認真:「直到搭檔關系解綁,我都會是阿綱的老師。」
「太好了,那阿綱的學業就拜托春也了!」
顯然,沢田奈奈是最高興的,她可是一直苦惱著阿綱越來越糟糕的成績呢,沢田奈奈雙手合掌,她笑容天然道:「阿綱一定會很高興的。」
媽媽居然就這麼簡單地接受了嗎?!沢田綱吉在心裡吐槽,這也太信任你了吧!要不是知道媽媽今天是第一天見你,沢田綱吉險些以為媽媽早就認識你了。
「阿綱的話,我只是覺得這個叫法更簡單。」你朝著沢田綱吉歪了歪腦袋:「阿綱不喜歡嗎?」
沢田綱吉不說話了,他安靜扒了兩口飯,臉蛋紅撲撲的,沢田綱吉小聲道:「喜歡的。」
見沒有人持反對意見,你滿意點頭:「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阿綱的家庭教師啦。」
雖然關系只是搭檔,但沒關系,你會自己上升身份。
你心情愉悅的同時,沢田綱吉水生火熱的生活也開啟了序章。
第66章
「干脆就從今天開始吧。」
吃完飯, 考慮到明天就是周末,你一拍手愉悅決定。
「噫,現在嗎?!」
沢田綱吉扒飯的速度都慢了幾分, 想起自己那幾張分數慘烈的卷子, 沢田綱吉小聲遲疑地說道。雖然成了搭檔後你早晚會知道他的真實成績, 但出於奇怪的自尊心, 沢田綱吉還是希望這一天能慢些到來。
「阿綱不願意嗎?」
你只是稍稍歪頭,語氣變弱,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沢田綱吉瞬間沒了想法, 他加快扒飯的動作,嘴裡塞滿食物, 雖然聲音含糊,但配合著他連連搖頭的肢體動作,你很輕易就明白了沢田綱吉的意思。
「既然阿綱沒有意見,那等到你吃完飯就開始吧。」
你看了眼窗外還算明亮的天空,反正現在時間還早, 你也沒什麼事,正好可以在這消磨點時間。
「我已經好了!」
沢田綱吉三下五下扒完飯, 每天早上賴床, 他已經熟練掌握了吃飯快的技巧。
「真是的,阿綱又把飯吃得到處都是呢。」沢田奈奈及時伸手攔住想要跑到你面前的阿綱,她熟練拿起准備好的手帕,語氣無奈,「嘴巴上也沾了好多米粒。」
剛剛還信誓旦旦說自己不用圍兜的沢田綱吉紅著臉不說話了,他眼神飄忽不敢看你,等到沢田媽媽擦好,沢田綱吉不自在地咳嗽一聲, 他乖乖巧巧站在你面前,「我好了。」
「把今天的試卷拿出來。」
你話音落下,沢田綱吉立馬邁著小短腿噠噠噠跑到沙發前拿出書包裡的試卷,然後又噠噠噠捧著試卷跑到你面前。你接過來,沒有看上面的錯題,你抬頭看了眼沢田綱吉的家,想要找一個適合講題的地方。
沢田奈奈端著小蛋糕放到你手上,「可以去阿綱的房間哦,這裡媽媽等會會清掃一下,萬一打擾到你們學習的狀態就不好了。」
你沒什麼意見,倒是沢田綱吉有些支支吾吾,他抓了抓凌亂的頭發,這個年紀,沢田綱吉的性別意識雖然不太強烈,但直接帶你去他亂糟糟的房間,沢田綱吉暫時還做不到干脆坦蕩。
不過他的房間有書桌,確實很適合學習。沢田綱吉回想了一下,忽然發現自己都是用它來看漫畫的。
腦子還在糾結,沢田綱吉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已經帶著你來到了他房間門口。手握在門把手,沢田綱吉剛打開一條縫隙,他立馬就瞥到裡面亂糟糟的背景,「砰」的一聲,沢田綱吉猛然關上房門。
啊啊啊啊想起來了,他的房間還沒整理過!!尤其是今天出門急,導致本來就亂的房間更加糟糕。他本來想著周末的時候稍微整理一下的。沢田綱吉深吸一口氣。
不行!絕對不能讓你看到他髒亂差的房間!!
「我先進去整理一下我的房間,春也稍微在外面等一下。」
你抬眼就看到沢田綱吉嗖的一下鑽入房間,像只快速鑽入濕潤河土的泥鰍,你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門已經關上了,隨之而來的是裡面傳來的奇怪響聲。你認真辨聽了下,夾雜著幾聲沢田綱吉的痛呼,你確認是他又摔倒了。不過很快,後面還摻雜了其他零零碎碎的古怪聲音。
聽了一會後你停下了這個愚蠢的行為,你慢悠悠叉起一塊蛋糕吃下,心裡估測著沢田綱吉大概還需要好長一段時間,你打算趁這段時間好好品嘗品嘗你剛剛沒吃完的小蛋糕。
松軟綿密的奶油直達你的上顎,香醇濃郁的草莓醬搭配著甜軟的蛋糕胚,中間還摻雜了絲縷茶香,你一口咬下,清爽的爆爆珠和椰奶凍瞬間在你口腔爆炸化開嗎,你整個人都沉浸在甜品的快樂裡。直到沢田綱吉打開門出現,你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可以進來了,春也。」
沢田綱吉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省略其中被自己衣物絆倒的步驟,他總算將房間收拾得能讓人參觀了。最起碼,你走進去的時候,視野裡沒有出現任何一只髒襪子,也沒嗅到難聞的氣味。
你順手將吃完的蛋糕包裝扔到垃圾桶,拉開椅子坐下,你把干淨的卷子放在整潔的桌面上,隨意敲了敲桌子,你抬眼看向還站在原地不動的沢田綱吉:「阿綱來這裡坐下。」
沢田綱吉不自覺咽了咽口水,而後緩緩坐到你旁邊。
「有不會的先標記出來,我一個一個給你講。」
雖然不知道沢田綱吉真實水平如何,但你也是有過替人講題經驗的,你不覺得教導一個小學生會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你自信滿滿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
天黑之前,你會搞定一切!
第67章
詭異的寂靜蔓延至整個房間, 你第一百零一次圈起某個錯誤步驟,抬起頭,沢田綱吉在你的注視下將頭越埋越低, 如果腳下有個洞, 你相信他絕對會毫不遲疑地鑽進去, 然後再也不出來。
努力深呼吸, 你語氣平靜到讓人害怕:「阿綱,你是怎麼做到把求解未知數x消掉的?」
沢田綱吉把頭埋得更低了, 他超級小聲地回答你:「就…那樣消掉了……」
你深吸一口氣, 繼續看在你講解後沢田綱吉的答題步驟,你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第一步正確,怎麼能直接從過程到結果一下歪到十萬八千裡去呢,最關鍵的是,這已經不是你講解的第五遍了!
沢田綱吉:「對不起——!!」
你還沉浸在自己的教學水平究竟出了什麼問題裡,聽到沢田綱吉突兀奇怪的對不起, 你疑惑抬頭:「為什麼道歉?」
「春也花費了那麼時間給我講題,中間還換了不少講題方式, 但最後我還是做不對這道題, 浪費了春也的時間。」
沢田綱吉也很絕望,他感覺自己大腦的迷障在你的幫助下慢慢消失,心裡隱隱知道但又好像被什麼堵塞,自信滿滿拿起筆以為這一次能做對後,結果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沢田綱吉根本不敢抬頭看你臉上的表情,他生怕自己會在上面看到熟悉的嫌棄失望和習以為常的放棄。
他只敢低垂頭聽著你的聲音來判斷你此刻的情緒,可你的聲音實在太過平靜,甚至平靜到讓他發慌, 沢田綱吉很難從裡面察覺出你的真實心情,腦子慣性往最糟糕的方向思考,沢田綱吉更加心慌了。
握筆的手一頓,你再次抬頭,沢田綱吉無措站在旁邊,像只瑟瑟發抖的小動物,為自己學不會這道題,他正低著腦袋等待你的審判。看著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你心裡因為教不會人的氣忽然散了大半。
「這沒什麼好道歉的。」你語氣平緩,指骨不輕不重敲了下桌子,你轉過身看他:「你學不會這道題,不單單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我也有。」
「每個人適應的教學方式都一樣,而我還沒有找到適合你的學習模式。」
「至於浪費時間……」
你停頓了下,看著沢田綱吉在你說話過程慢慢支棱起腦袋,你朝他招了招手讓人坐下,把批改好的自制試卷交給他,你用筆輕輕劃過他中間做對的唯一一道題。
「你看,你做對了。這就證明我沒有在浪費時間。」
哪怕成功率只有1%,那也代表著你的努力是有效的。
「這個題型,在第三次之後,你再也沒有做錯過,這就是進步。」
沢田綱吉感動地睜著荷包蛋眼:「春也!」
抬手摸了摸沢田綱吉柔軟的棕發,你用指腹輕輕擦拭掉他眼尾的淚痕:「阿綱好愛哭啊。」
「我、我才沒有!」
不理會嘴硬反駁的沢田綱吉,你重新整理了遍他錯題的原因。
沢田綱吉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所以輔導過程中哪怕再生氣,你也沒有語氣嚴厲地指責怒罵他,自詡是一個合格的成年人,你並不覺得把這種生氣時的怒氣全發泄在一個還沒有桌子高的小豆丁身上是一件值得稱贊的事。
你經歷過打壓怒罵,所以你不會成長為自己討厭的大人模樣。更何況,阿綱確實是個好孩子,你教導過程中,不管怎麼樣,他都有在認真聽講,甚至還會自己思考和反省,光這一點,就遠超世上的絕大多數人了。
「今天暫時先到這,具體的步驟和你錯誤原因我都整理在本子上了,你好好復習,明天我會再次設計相同類型的題目給你做。」
你拍了拍小棕毛腦袋,目光瞥向窗外,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你這才驚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糟糕,你的和子還呆在家餓著肚子呢!
揉揉漸漸恢復精氣神的阿綱,你難得好聲好氣說話:「我沒有放棄你,所以,阿綱也不要放棄自己。」
沢田綱吉狠狠擦了下不爭氣的眼淚,他拼命點頭。從他上學開始,第一次有人願意鼓勵他相信他拉住他,心裡隱隱的放棄被他拋之腦後,小小的沢田綱吉認真道:「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努力學會它們!」
「好孩子。」
你緩緩誇贊了一句,注視著沢田綱吉泛紅的臉頰和亮晶晶的眼睛,見他還拉著你擦拭他眼角的手指不放,你稍稍彎腰,扯下圍巾和帽子,你輕輕貼上他柔軟的臉蛋。
「這是獎勵。」
沢田綱吉的大腦停滯了思考,他愣愣看著你們相貼的臉蛋,他呆呆問道:「什麼獎勵?」
「是你做對一道題的獎勵,阿綱不喜歡嗎?」
貼貼很短暫,你重新戴好圍巾,犬和千種特別喜歡你和他們貼貼,你理所當然地認為阿綱也會喜歡。
如果說不喜歡,是不是下次就得不到獎勵了?直覺忽然上線,沢田綱吉警覺豎起腦袋,他小聲遵從內心真實的想法:「喜歡的。」
沢田綱吉觀察過,好朋友之間就是會勾肩搭背,甚至還會手拉手一起上廁所,雖然你們不能一起上廁所,但貼貼也屬於好朋友的範疇。早就在心裡把你當成朋友的沢田綱吉肯定地點了點頭,忽略臉頰上的熱意,沢田綱吉努力適應你的好朋友行徑。
甚至,沢田綱吉隱隱開始期待起真正成為你朋友的那一天。
「真的不要我送你嗎?」沢田綱吉站在門口和你依依惜別,他目光擔憂。
「沒關系,我也是很厲害的。」
最主要的是,你不確定家裡的那只現在是骸骸還是和子,如果是和子還好,如果是骸骸的話……
你不是很想知道骸骸發現你這麼晚回家是為了別人後的反應。
雖然這家伙很少在你們面前暴露真實的情感,但你能感知到。你倒不覺得幫助同學有什麼大問題,但你貼心地將骸骸的感受考慮了進去。
踏著月色,告別了沢田奈奈和沢田綱吉,你一個人慢悠悠走在路上。
反正都晚到家了,也不在乎路上的這幾分鐘了。
「kufufufu…你倒還知道回來啊。」路燈下投來一只巨大的貓影,你停住腳步,貓咪骸頂著凌亂的貓毛出現在你面前,他陰陽怪氣地笑道:「哦呀,我還以為你在外面樂不思蜀了呢。」
「我才沒有呢。」你噠噠噠兩步上去想要抱住貓咪骸,對方卻相當絲滑地不讓你真實觸碰到。
「真該讓犬和千種來看看,他們可不知道你現在玩得連家都不知道回了。」
「對不起啦,骸骸。」你雙手合十,一開始的隱瞞全都作廢,你一股腦地把自己今天的行程全都報備出來,「……晚上我是因為給補課啦,老師布置了互幫互助小組活動,我正好想要試試自己的講課能力怎麼樣。」
「哼,為什麼一定要在晚上。」貓咪骸冷笑,怪聲怪氣道:「真是可憐我們的和子,一下午都餓著肚子。」
好吧好吧,看來今天不好好安撫一下貓咪骸你是過不了一個安穩的夜晚了。你無奈嘆氣,嘴角卻異常甜蜜的勾起。
此刻的骸骸,是多麼、多麼的可愛啊。你彎起眼睛,笑容愉悅。
第68章
明月高懸, 清冷的月光照亮漆黑一團的小黑貓,你三步並兩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你直直注視著他。
「骸骸是在擔心我嗎?」
「kufufufu…我不過是來看看你有沒有死在我不知道的角落裡。」
「好吧好吧, 那看到我現在還活著, 你開心嗎, 骸骸?」
六道骸不說話了,詭譎的異瞳在月色下閃著光, 他古怪笑了一聲:「犬和千種估計會很開心。」
那兩個家伙向來喜歡你。
「不過, 並盛這種地方,你要是想在這裡死掉, 也沒可能。」
你趁貓咪骸說話間隙裡抱住了他,六道骸懶洋洋瞥了你一眼,沒有動作。
觸手是冰冷的潮濕,你低頭認真觀察,這才發現月光下黑色貓毛上反光的亮晶晶不是別的, 而是溫度過低凝結成的露珠。
貓咪骸在驟然降溫的夜晚裡找了你很久。意識到這一點,比擔憂心疼都要先湧上來的情緒是愉悅。你彎起眼睛蹭了蹭他潮濕的毛發, 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心情很好地碰了碰貓咪骸濕漉漉的鼻尖。
「骸骸怎麼沒有直接附身我啊?」
「如果是骸骸的話,我不介意哦。」
六道骸抬爪想要按住你不安分的手,聽到你的話,他爪子一僵,六道骸若無其事收回爪子。
嘖,他忘記了。
「kufufu…我可不會閑著沒事附身你。」四只爪子安安靜靜趴在你胸口,六道骸選擇性忽略了他之前經常附身入你夢的事情。
「我每天要做的事可是很多的。」
你輕輕撫摸著貓咪骸的脊背,沒幾分鐘, 你們到家了。
打開門,對著空蕩蕩的屋子,你習慣性說道:「我回來啦。」
低頭看貓,六道骸依舊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見他沒有反應,你拍了下他的腦袋:「這個時候你應該說歡迎回家,笨蛋骸。」
「kufufu…我才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六道骸輕巧從你懷裡跳下,他動作優雅地路過你,然後跳上沙發趴著休息。豎起的貓耳朵軟綿綿耷拉著,六道骸閉上眼睛。
用貓咪的身子走了那麼久的路找你,六道骸稍微有點疲憊。
你放輕腳步做自己的事,沒有打擾他,反正骸骸說話總是這樣,你都習慣了。往常會對你說「歡迎回家」的一般是犬和千種,至於骸骸,完全是看他心情。
骸骸果然像貓咪。
洗完澡後,你輕手輕腳來到貓咪骸面前,他似乎睡熟了過去,綿長的呼吸伴著可愛的貓咪呼嚕,你動作很輕地抱起他。
貓咪骸察覺到自己騰空,警覺剛一冒出頭,嗅到你身上熟悉的香氣,他只是閉著眼睛在你懷裡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姿勢。
你帶著骸骸來到房間,點上剛買的安神熏香,濃郁的木香伴著散盡後的淺淡果香,屋子裡很快充溢著悠然寧靜的氣息,你小心抱著貓咪骸躺到床上,小黑貓熟練翻滾跑到你懷裡,爪子勾著你的衣領,濕漉漉的鼻尖貼著你的脖子,熱息清清淺淺灑在你冰涼的肌膚,你親了親貓咪骸的小腦袋。
這段時間,骸骸辛苦了。
懷著大家一定會再次見面的想法,你小聲道:「晚安,骸骸。」
晚安,犬,千種。
「咪。」也不知是在說夢話還是變回成了和子,在你閉上眼睛准備睡覺前,貓咪骸小聲叫喚了一聲。
第69章
第二天, 你醒來的時候率先感受到的是頸間溫熱的呼吸,迷迷糊糊睜開眼,和子四仰八躺占據著這張床, 它腦袋朝你歪著, 毛茸茸的毛發蹭著你, 難怪你總感覺自己脖子癢癢的。
在你醒來的同時, 和子也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它扭動身子胡亂在床上蹭著, 拖長尾音黏糊糊咪了一聲, 和子往上拱了拱,腦袋對著你狠狠一頓蹭, 和子這才了懶洋洋舒展開四肢伸了個懶腰。
是金色的瞳孔呢。
你揉了揉小貓腦袋,「早上好呀,和子。」
「咪~」
拉開窗簾,明亮刺眼的日光盡數灌入你的房間,看著不知不覺爬到最中央的太陽, 你恍然,原來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啊。
你正打算隨便去壽司店搞點食物, 走到樓下, 你意外發現餐桌上擺放著三個小飯團,你一下就想到了六道骸。拿起細心觀察,意外的是,你並沒有在上面發現黑色貓毛。
用貓咪的身體勉勉強強也只能包個飯團了,你坐在桌子上,就著冷掉的飯團,你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來。
雖然涼了點,但味道還是不錯的。酥脆的海苔配著肉松, 炸過的雞排淋著層鮮美可口的醬汁,很快,桌上的飯團都被你消滅掉了。
「和子吃好了嗎?」
「咪嗚!」
你走過去,發現和子的碗裡干干淨淨,你摸摸和子的腦袋誇獎道:「好孩子,今天帶你出去轉轉。」
帶上昨晚寫下的各類試題,抱著和子,你踏入家門。
也不知道沢田綱吉知識吸收得怎麼樣了,不過這才剛開始,不著急。
走了沒多久,你遠遠就看到了壽司店的招牌,剛剛的三個小飯團只是讓你墊了墊肚子,遠還沒到飽腹的程度。
你有些糾結——
午飯要不要直接用壽司解決呢?
「春也?!」
忽然,一道驚喜的呼聲讓你回了神,你抬起頭,沢田綱吉正站在不遠處的十字路口朝你揮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到你也注意到他後,沢田綱吉顯然很開心,他連忙朝你跑過來。
見沢田綱吉一臉開心,你已經可以預料他之後的結果了。
「等……」
「噗通——」
果然,話還沒說完,沢田綱吉重重摔在了地上,揚起的灰塵搭配著他痛痛痛的呼聲,你無奈上前。
「你慢一點呀,我就在這裡,又不會跑。」
你彎腰朝他伸出手:「可以站起來嗎?」
在你走近後,沢田綱吉的臉上又露出了熟悉的傻乎乎的笑容,他動了動自己還有些疼痛的腿,沢田綱吉抓住你伸出的手,「可以的。」
「我經常這樣,沒什麼大問題。」
你習慣性揉揉他的腦袋:「吃飯了嗎?」
沢田綱吉愣了一秒,他應該是第一次被問這個問題,沢田綱吉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還沒有。」
「那要和我一起嗎?」你還是決定吃壽司,扭頭看向沢田綱吉,你問道:「阿綱要和我一起嗎?」
沢田綱吉還沒思考呢,等回過神,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和你一起坐到了竹壽司店裡——你許下第一個願望的地方。
第70章
休息日來竹壽司的人很多, 還沒進門你就聽到裡面嘈雜的人聲和密密麻麻的人影,眉頭微皺,你忽然沒了想要進去的欲望。
你討厭人多的地方。
沢田綱吉並肩和你走在一起, 注意到你的動作, 他乖乖巧巧等在原地, 沢田綱吉歪頭看你:「春也不想進去嗎?」
他拉著你走到一旁避開進進出出的人群, 大約是注意到你的不喜,沢田綱吉小小一只勇敢站在你面前, 想要替你擋住來來往往的視線,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高,豆丁點大的人還沒你高, 你稍一抬頭就輕輕松松看到面前的風景。
你扯過小綱吉的後領,正准備換個地方用餐,下一秒,不遠處走過來一個眼熟的身影。
「春也!」
山本武笑著叫了你一聲,他抱著比他人還高的箱子, 側過身子時,山本武看到了你, 還有你站在你身前的沢田綱吉。琥珀色的眼眸微動, 山本武臉上很快綻放出一個清爽的笑容:「啊,是隔壁班的沢田綱吉。」
說著,似是想到什麼,他語氣有些惋惜:「本來我還以為春也會是我們班上的呢。」
原本還驚訝學校的人氣王山本武竟然能叫出自己名字,聽到這話後,沢田綱吉一下失了欣喜的情緒,他抿了抿唇,忍不住順著山本武的意思開始幻想你沒有做他同桌的故事。
…他的日常絕對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但是如果你一開始沒有因為他面對全班不友好的同學,沢田綱吉知道你一定會有一個更和諧的校園生活。
想到你的未來不會出現他的身影……沢田綱吉安靜垂頭,長長的睫毛遮擋住他眼裡的真實想法,沢田綱吉發現自己竟然自私地討厭起那樣的未來。
抱歉,但是果然,他還是希望自己的未來裡能有你的身影,畢竟,說好的要成為朋友,要完成你的一百個願望……在做到之前,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輕易放手。
手指無意識攥成拳頭形狀,沢田綱吉無聲抬頭觀察你的表情。
和山本武莫名的期待和沢田綱吉的執著不同,你壓根就不在意自己究竟會分到哪個班級。在你看來,並盛不過是你暫時的落腳點,你一直都在等待著犬、千種和骸骸的到來。
至於沢田綱吉……
眸光微動,你若有所思盯了他一眼,後者察覺到你的視線,歪了歪腦袋後睜著大眼睛認真注視你,你順手揉揉他圓潤的後腦勺。
「那還真是可惜。」腦子裡思考著接下來該吃什麼,你敷衍地回應,山本武眨了下眼,像是沒察覺到你的不走心,他笑容依舊,「也不可惜,不在一個班我也可以找你玩啊。」
說完,不等你們做出反應,山本武看了眼時間,他快步往家裡走去,「啊,糟糕,要趕緊把食材給老爸送去。」
路過你們,山本武稍微放緩步伐,無意識細致觀察著你們的動作,山本武歪了歪腦袋,「春也和阿綱先等一下,我送完食材馬上出來。」
沢田綱吉下意識看了你一眼,見山本武的背影已經消失著簾子之內,他尋求著你的意見,慢吞吞開口:「春也,我們要等嗎?」
「等一下吧,看看他要做什麼。」
站在路邊,沢田綱吉沉默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他狀似不經意開口問道:「春也是怎麼認識山本同學的呢?」
「你很好奇?」
見你反問,沢田綱吉不自在地撓了撓頭,他眼神飄忽地左看右看:「也沒有很在意啦,只是我發現山本同學對你的態度似乎很熟稔。」
而後,他又欲蓋彌彰地補充了句:「其實我也沒有特別想知道,春也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的。」
眼看沢田綱吉一秒十八個動作,你內心感到好笑的同時發現自己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很奇妙,和沢田綱吉呆在一起,你發現自己似乎一直保持在輕松愜意的狀態中。
「我剛搬來並盛的那天,出去購物,是山本爸爸和山本武幫忙拿的東西。」
沢田綱吉垂著腦袋正要失落,忽然耳尖聽到了你的聲音。
……
春也,在和他解釋。
意識到這一點,沢田綱吉從心到靈魂都是一股飄飄然的狀態。
最終,抬頭注視著你帽檐下魔性般的視線,沢田綱吉小聲又堅定地開口:「如果那天是我見到春也,我也一定會上前幫忙的。」
第71章
山本武, 並盛小學有名的棒球天才,家裡經營著風靡並盛的竹壽司,即便年紀還小, 卻被絕大多數學生信任著, 是和雲雀恭彌一起在並盛齊名的風雲人物。
沢田綱吉從未想過自己會和這樣的人有交集, 最多, 他只是在人群外遠遠望了眼被人群簇擁著的山本武,而後又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今天之前, 山本武在沢田綱吉心裡一直都是模糊的形像, 今天之後,山本武的身上開始多了個幸運的符號。
……好幸運, 在春也剛來並盛的時候,在春也認識所有人之前,山本武搶先了一大步,在你心裡占據了初識好人的特殊印像。
沢田綱吉還不知道自己心裡的猜想和你原本的想法離得十萬八千裡,他只是單純的有些羨慕。
不過很快, 這點微末的羨慕又被他移出大腦。現在的他也很幸運啊,沢田綱吉盯著你們之間的距離, 他小心翼翼拉住你的衣角, 眼裡盛滿了燦爛的星河。
「啊,抱歉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一陣風掠過,抬頭間,山本武恰頂著燦爛的笑顏來到你們身前,「我問了老爸,包廂還有一個空位,春也和阿綱需要嗎?」
眼眸微動, 你稍稍抬頭,帽檐下,你慢慢將目光放到山本武身上。
山本武笑容天然,他微側頭,眼珠轉動,琥珀色的眼瞳在陽光下淺淡到幾近透明,猶如還未長成的小獸,剔透的瞳孔敏銳捕捉到你的目光。
沢田綱吉心情微妙,他假裝不經意瞥了山本武一眼,又在即將對視時慌慌張張移開目光。抿了抿唇,沢田綱吉垂目等待著你的回答。
你微微側目,頷首道:「需要。」
山本武自然笑道,他朝你眨了眨眼:「那麼,兩位客人請跟我來吧。」
山本武無疑是個很好的溝通對像,他善於觀察人們細微的神態動作,能自然引起話題又不惹人厭煩,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小學生能做到的事,不過想到對方從小在經營環境長大,你又能明白山本武優越的情商來自哪了。
山本武引著你們穿過走廊,熟客打趣著山本武,陌生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到了你和沢田綱吉身上,沢田綱吉條件反射擋在你身側,你微低著腦袋,默不作聲壓了壓帽檐。
山本武面上沒有絲毫慌亂的神色,用余光不動聲色掃過你,山本武笑容燦爛地回應每一位客人,自然順滑地轉移話題,他輕輕松松就將客人的視線拉回到自己身上,你厭煩的心思還未生出,那些落在你身上的目光盡數離開。眼眸微動,隔著帽檐,你聽到了陣陣輕松爽朗的笑聲。
其中,山本武清爽干淨的聲音格外突出。
「和子今天沒來嗎?」
領著你們來到包廂,山本武關上包廂門,隔絕了外頭那些吵鬧的聲響和視線,他自然朝你們遞出菜單,和你說話的語氣透著熟稔。
「來了,它在帽子裡睡覺。」
今天你穿的是水藍色連帽衛衣,和子正呆在厚實的帽子裡安然入睡。沢田綱吉輕手輕腳湊近,果然在裡面發現一只打著呼嚕的小黑貓。
你低頭拿筆勾選著壽司,漸漸的,你的身後傳來兩道呼吸,不用看你都知道是誰。
山本武不知何時也湊到了你身後,他個子比你和沢田綱吉高出不少,沢田綱吉還需要稍稍踮腳,山本武只需要站在那,就可以輕而易舉看到你的貓。
山本武摸了摸下巴,「這家伙倒是會找地方睡啊。」
和子昨晚睡得晚,你因為布置作業問題熬了夜,和子也硬撐著陪你一起,到了白天,即便你們睡到了中午,但和子作為一只貓,還是需要補充睡眠。
腦子裡想著和子睡覺的原因,你並沒有出聲解釋,無特殊原因,你沒有和別人解釋自己事情的愛好。
「阿綱,你來看看你要吃什麼。」
你朝身後的沢田綱吉招了招手,後者嘴裡嘟囔著什麼,還是乖乖坐了下來。靠近的山本武聽到你對沢田綱吉的稱呼,明亮的眼睛微動,他歪了歪腦袋定定看了你幾秒,而後自然上前一步靠近你。
「或者,有額外想吃的也可以告訴我哦。」
你側過頭看向山本武,正中央的燈光直直照入他的眼瞳,亮得你不小心晃了眼。你緩慢眨眼,一時之間,你竟分不出到底是燈光刺眼,還是山本武的眼睛更加耀眼。
發現自己的聲音再次吸引你將目光落在他身上後,山本武笑容不變,「好歹我也跟老爸學了幾年的壽司了,春也可以試著相信我的手藝哦。」
你歪頭:「這裡的壽司也會出現山本做的嗎?」
山本武也跟著歪頭,他彎眼,露出一口大白牙,「當然,因為春也是我的第一位珍貴的客人嘛。」
沢田綱吉勾選壽司的手緩緩停了下來,他聽著你們融洽的談話,垂下眸子 ,沢田綱吉忽然開口說道:「其實…其實我也會做壽司!」
話一出口,沢田綱吉就後悔了,但想要收回也來不及了,你和山本武的視線齊齊落在他身上,沢田綱吉忍不住又為你們的默契感到酸澀,最終,內心糟糕壓抑的負面情緒壓下了一切理智,沢田綱吉賭氣般地說道:「春也要是想吃的話,我也可以做給春也吃!還有山本同學。」
啊啊啊救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蠢話啊!!沢田綱吉在心裡抓狂,他根本就完全不會做料理啊!!連洗碗都做得糟糕至極,更別說那些需要精細操作的料理了,沢田綱吉忍不住化身寬面條迎風流淚。
山本武的瞳孔略微驚訝地擴大,就在沢田綱吉忍不住尷尬的氛圍想要即刻逃離時,山本武眨了眨眼,笑容天然:「唔,沒想到阿綱也會做壽司啊,哈哈哈那我們之後可以交流一下料理心得了啊。」
山本武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小心思……沢田綱吉不自然地避開你們的視線,忽然,他突兀地站了起來,「我…我先去下洗手間。」
你和山本武同時注視沢田綱吉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包間,你這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眨眼。
「那我先去制作了,等阿綱回來,你們基本就可以吃上了。」
見你沒有再想點單的想法,山本武拿走了菜單,離開之前,像是想到什麼,他朝你晃了晃手裡的菜單,直到你的視線完完全全包裹著他,山本武這才緩慢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了,我可不止擅長壽司呢 ,其他料理我也可以。」
直到山本武徹底離開,你也不是很能理解他最後為什麼會說這樣一句話。不過山本武有句話說得沒錯,等到沢田綱吉回來時,桌上真的上了好幾份壽司,你確實可以吃上了。
「阿綱每次去洗手間都很久誒。」
等了好久,沢田綱吉終於回來了,你簡單掃了他一眼。而且,每次都把自己弄得像只濕漉漉的可憐小狗。
「洗手池的水龍頭壞了嗎?」
「誒?為什麼這麼說?」
「頭發、袖口、衣角……都濕了呢。」
沢田綱吉慢半拍後才反應過來你說了什麼,他低頭,潮濕的袖口緊貼著他,連帶著干燥的皮膚都染上一層濕意,沢田綱吉後知後覺挽起袖子,臉上打起笑容,他搖了搖頭小聲解釋:「是洗手的時候不小心濺到的。」
池子裡的水從裡而外濺到頭發、袖口、衣角?你靜靜注視著沢田綱吉,眼看他在你的目光下越來越局促,沉默了會,就在沢田綱吉即將抵抗不住壓力打算開口時,你率先移開了目光:「來吃飯吧。」
「嗯。」
見你沒有詢問的意思,沢田綱吉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隱隱感到失落,搞不懂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沢田綱吉低垂著眉眼乖乖落座。
直到你們吃完了飯,沢田綱吉都還沒有從古怪低落的情緒中脫離。
吃飽後,你扭頭就看到一旁的喪氣垂耳兔,還未褪去的嬰兒肥白白嫩嫩彰顯著存在感,你微抬頭,對方柔軟的棕發耷拉著,隱約間,你幻視了一對垂頭喪氣的兔耳。
抬手靠近,你戳了戳沢田綱吉很有肉感的小臉蛋,後者立馬像只受驚兔子驚呼出聲,沢田綱吉一下就逃離了剛剛萎靡不振的狀態。
捂著臉,沢田綱吉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茫然無措地看著你:「春也?」
「放心,這次我請客。」
沢田綱吉:「?!」
大腦運轉了下,沢田綱吉聽明白了你的意思,原本白嫩嫩的臉蛋瞬間紅了起來,沢田綱吉慌裡慌張解釋:「我沒有這個意思啊春也!」
他根本就不是憂慮錢包的事情!!
好吧,可能有一點點,畢竟未來他三個月的零花錢全都由你支配,雖然有點心痛,但他甘之如飴,等等,重點根本不在這裡啊——
沢田綱吉想要反駁,但話到嘴邊他又猶猶豫豫地吞下。
他該怎麼說?說他心思陰暗學會了嫉妒?說他剛剛會做壽司全都是騙你的,說出大話後又開始陷入無休止的糾結和自責?說他難以面對一無所知的山本武?
人生短短幾年,沢田綱吉就遇到了他一生一世都想不明白的難題。他都不敢想如果未來你真的和他成為了朋友,他的心思會變得多麼古怪又難以捉摸,畢竟連他本人都還沒能搞明白自己的想法。
這就是交朋友的煩惱嗎?小小的沢田綱吉拉著你的手,甜蜜又苦惱地想著。
第72章
吃完飯, 和子終於醒了。
帽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忽輕忽重的重量惹得你扯了下衣領,下一秒, 你肩膀一重, 扭過頭, 一團無辜的小黑影正歪歪扭扭站立在上面。
和子「咪嗚」一聲躍起, 像倒蔥一樣栽進你懷裡。這段時間吃好喝好,小貓的體重肉眼可見蹭蹭蹭往上漲, 和子猛然一個飛撲, 壓得你大腿一重。和子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輕飄飄的貓崽子,小貓腦袋黏糊糊地蹭著你。
沢田綱吉坐在你身旁, 顯然,他也注意到了和子的動靜,沢田綱吉好奇開口: 「和子是餓了嗎?」
「中午它才吃了一碗貓糧。」
你揉揉和子的腦袋,手指戳了下小貓腦袋,你還沒用力呢, 和子就像碰瓷般軟綿綿倒在你身上,熱乎乎的小肚皮露出, 小貓腦袋還沒反應過來, 和子懵逼抬頭朝你喵喵叫了兩聲。
你漫不經心撓著和子的下巴,沒一會兒,和子就在你嫻熟的手法下攤成一汪水,眼見它又要眯起眼睛,你拍拍和子的腦袋,讓它從你身上起來。
一落地,和子伸了個懶腰後立馬撒歡地開始跑酷。
你昂了昂下巴,「小家伙睡飽後想玩耍了。」
沢田綱吉看了和子幾眼, 不過比起和子,他還是更想看著你。沢田綱吉收回視線,剔透干淨的棕瞳裡再次倒映出你的身影。
吃完飯,你也准備離開了,想起昨天沢田綱吉艱難啃得那幾道題目,你側頭問道:「昨天的題目完成得怎麼樣了?」
沢田綱吉底氣不足:「我感覺我有點會了。」
看他這副表現,你心裡大概有了數。目光一轉,見和子還在那蹦跶,你彎腰一把拎起它的後脖頸,然後轉頭看向沢田綱吉,語氣理所當然:「你抱著它。」
沢田綱吉看看左右又看看右邊,隨後不敢相信地伸出食指指著自己:「誒?我嗎?」
「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噫!但是我沒有抱過貓啊!!」
沢田綱吉慌慌張張地接過和子,他膽怯又小心翼翼觀察著和子,發現它沒有想要咬人和抓人的欲望,只是安安靜靜呆在他懷裡後,沢田綱吉勉勉強強松了口氣。
沢田綱吉從小就不招動物喜歡,尤其是鄰居家的吉娃娃,每每路過,可怕的吉娃娃總要來欺負他。所以一直以來,沢田綱吉都沒這麼近距離接觸過小動物,這還是第一次。
但是,你把一直養的小貓放心交給他抱,是不是代表他在你心裡也有了分量,沢田綱吉不確定地歪頭看你。
倒騰著小短腿緊緊跟在你後邊,沢田綱吉低頭好奇看著和子。
小貓的身體很神奇,沢田綱吉只覺得自己像是抱住了一團肉乎乎的白雲,手指嵌入蓬松干燥的毛發,沢田綱吉甚至都不敢用力,生怕他會不小心捏痛小小一團的黑色毛絮。
這就是和貓咪擁抱的感覺嗎?
強裝鎮定,沢田綱吉僵硬著身體,他機械式跟在你身後,小小的腦袋全被和子占據,心裡莫名閃過柔軟的情緒,沢田綱吉假裝不經意低頭,結果恰好對視上小貓的金瞳。
沢田綱吉:!
下意識後仰想要遠離,沢田綱吉立馬如臨大敵地盯著和子。
因為沢田綱吉突然的動作,和子也收起了懶散的神態,小貓舔爪的同時眯起眼睛盯著他,像是在尋找某種破綻。
雙方一時之間陷入古怪的僵持。
你結完賬,扭頭就看到一人一貓深情對視的畫面。
「兩個人相處得很好嘛。」
聽到你的聲音,和子率先移開視線,它伸出舌頭舔了舔凌亂的毛發,嬌嬌附和了你一聲,金瞳無辜又天真。
沢田綱吉盯著乖順找了個舒適位置躺下的和子,他恍然意識到自己似大概是反應過度了。松了口氣,沢田綱吉感受著懷裡沉甸甸的重量,他小心翼翼放松著自己,沢田綱吉無意識蜷縮了下手指。
指腹傳來一陣溫熱,沢田綱吉試探地碰了碰和子的腦袋,後者只是懶洋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見此,不知為何,沢田綱吉忽然放松許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沢田綱吉轉變的情緒,和子敏銳抬頭,它歪了歪腦袋,嬌聲嬌氣朝沢田綱吉叫了一聲。
沢田綱吉:它喜歡我!
眼睛驟然亮起,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沢田綱吉的語氣難掩興奮:「和子好乖好親人。」
你低頭,沢田綱吉和小貓同時仰著腦袋看你,莫名的,你的手有些癢。稍彎腰,你摸摸和子的腦袋,又摸摸阿綱的腦袋,肯定道:「和子一直都很乖。」
摸夠之後你收回手,原地只留下了一顆不斷冒熱氣的棕發小腦袋。
出門後,你快速結完賬。店內繁忙,山本武小小一只像個陀螺忙得團團轉,只來得及簡單和你們打了聲招呼,
他便又投入到忙碌的人流中。
好不容易有個間隙,山本武抬頭就看到了你們離開的背影,抬手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珠,山本武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什麼。不一會兒,又有新的客人在叫他,山本武利落應了一聲,而後臉上重新露出燦爛的笑容開始新一輪的招待。
「春也之後打算回家嗎?」
離開壽司店後,沢田綱吉不自覺一直跟著你的步伐走,他看看眯起眼睛假寐的貓,又看看認真走路的你,沢田綱吉沒忍住打破了寂靜。
「去你家。」
「誒?!我、我家嗎?」
見他滿臉寫著震驚,你挑眉,「阿綱不會忘記今天要補課的事情了吧。」
啊,他現在想起來了,沢田綱吉連忙回答:「我當然沒有忘記!」
環顧四周,打量起周圍的環境,沢田綱吉這才發現你走的路線通往他的家。
「春也好厲害,一下就記住了我家的路線。」
「還有更厲害的呢。」看著沢田綱吉臉上輕松的笑容,你慢悠悠拖長尾音,「以竹壽司為起點,阿綱家為終點,求解哪條路線最短。」
笑容一下消失在沢田綱吉臉上,直到回家,沢田綱吉也沒想像出到底哪條路到他家是最短的。
果然,能想出這道題的春也才是真正的惡魔吧!!
周末的下午,沢田綱吉一般會用看漫畫來消磨時間,或者一覺睡到晚飯時間,偶爾,他也會去附近的公園一個人玩耍,但有人給他補課還是第一次。
轉暖的空氣帶著甜意,風輕咬著早春的花香送到沢田綱吉面前,他咬著筆尖坐在窗戶前,嗅著不知名的花香,沢田綱吉苦惱地抓著腦袋,然後不確定地寫下一個又一個答案。
而沒有學習煩惱的和子早在樓下的庭院玩瘋了。
隨意靠在窗台,你低頭往下看去,和子正在草叢間竄來竄去,黑色爪子時不時高高伸出試圖捕捉路過的蝴蝶昆蟲,但每一次都失敗了,看到和子氣惱地在地上打滾,你的眼裡不禁染上了笑意。
鼻尖嗅著風的氣息,你沐浴在陽光下愜意地眯起眼,耳邊除了和子咪嗷咪嗷的叫聲,還有沢田綱吉時不時痛苦的哀嚎,你扭頭看過去,對方依舊深陷在題海無法掙脫。
好羨慕和子啊。
你批改作業時,沢田綱吉提心吊膽地等待你的審判,忽然,余光裡出現一道黑影,沢田綱吉不可避免被吸引,他小心翼翼看過去,發現和子不知何時爬到了他的房間,黑漆漆的毛發上還沾著草葉子和泥土,一看就是玩膩了才回家的。
聽著筆尖接觸紙張沙沙的批改聲,沢田綱吉慢慢學著和子趴在桌子上,腦袋貼著冰涼的桌面,干燥溫暖的風吹得他昏昏欲睡,沢田綱吉忍不住開始幻想——如果變成被你養的貓,一定會很幸福。你會摸摸他的腦袋和爪子,會輕聲輕語地誇獎他,會親昵地抱住他……
想著你對和子的親昵,和你今天對他的摸頭,沢田綱吉簡直幸福快要得冒泡。
第73章
極其自然的, 沢田綱吉的空閑時間和他的零花錢一樣,慢慢都由你支配起來。
熟練接過沢田綱吉上交的零花錢,你獎勵般摸摸他的腦袋。你是沒什麼意見, 至於沢田綱吉本人……
後者只是在口頭上稍微抱怨了兩句便屁顛屁顛跟在你身前身後。
如果不是他偶爾還會嘀咕嘟囔幾句, 你險些都要以為他樂在其中了。
這家伙的性格, 未免也太軟了些吧。你忽然伸出手捏捏沢田綱吉軟乎乎的臉蛋, 後者疑惑抬頭,就算你打斷了他思考, 沢田綱吉也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模樣, 他只是小聲嘟囔了幾句,然後把臉又往你手邊湊了湊, 表情純良到天真。
「腫麼路?」被你捏著腮幫子,沢田綱吉聲音含糊不清。
這麼久下來,你早就摸清了沢田綱吉的性格。天真善良到愚蠢的家伙,就算是面對曾經欺負過他的人,也不會產生負面情緒……沢田綱吉是和你截然相反的人, 每深入了解他一點,你心裡頭就會隱隱閃過一絲糟糕情緒。
真想知道, 沢田綱吉生起氣來會是什麼模樣啊。
你承認你就是糟糕到極點的家伙, 就算在表面光鮮正常,但你知道,你的內心早就濘泥不堪。
「阿綱都不會產生負面情緒嗎?」
腦子還在思考中途斷掉的數學過程,沢田綱吉困惑不解地歪頭看你,「我當然會有啊。現在我就因為解不出來的題目源源不斷地產生糟糕的負面情緒啊。」
你搖了搖頭,「不是這種。」
「是因為人。」
「人?」
「阿綱不想報復那些欺負你的人嗎?」
「誒?」沢田綱吉顯然被你的話驚住,他磕磕巴巴地說話,「不, 倒也不需要那樣啦。」
邊說,他邊小心翼翼觀察你的反應,見你沒有生氣的跡像,沢田綱吉繼續往下說:「如果我也做了和他們一樣的事,我就也和他們一樣了啊,而且,這樣的話,大家的矛盾又會加劇。」
沢田綱吉的腦子裡一直有道很清晰的線。何況,最重要的是,他覺得這樣沒有意義。
矛盾真的進一步升級的話,絕對會到請家長的那一步,老師又不會偏向他,而且媽媽一個人養他長大很辛苦,沢田綱吉不想媽媽為難。
小孩子也能懂很多,而單親家庭的孩子一般會更加早熟懂事。但沢田綱吉又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他很少會去認真思考爸爸的位置。
沢田綱吉說得很認真,至少在你看來是這樣。指尖輕輕撓著他的下巴,你慢吞吞問道:「阿綱不討厭他們嗎?」
「說不討厭是假的啦,但是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了。」沢田綱吉垂眸認真盯著你的手看。
沒有人再欺負他,沒有人再叫他廢柴綱的稱呼,平時午餐不會再孤零零的在教室裡吃,就算是體育課也不需要再擔心自己會落單,因為你一直都會堅定選擇他做搭檔……
他已經感受到了幸福和快樂,每天都不用再懼怕上學,那些過去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正在慢慢消失,沢田綱吉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我一直在想,春也能夠出現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這樣說著,沢田綱吉抬眼專注凝視著你的眼睛,他喜歡那裡面自己的影子——不再怯懦,不再慢慢變得頹廢。
一滴無法隱藏的淚就這樣悄悄落到你虎口,你驟然縮回手,像是被燙到,你的眼神不可避免變得有些慌亂,可偏偏,往日一直膽怯不敢觸碰你的沢田綱吉在此刻大膽握上你的手,他的下巴乖巧托在你的掌心,沢田綱吉只不小心落了一滴淚,他兩眼彎彎地注視你。
「我最喜歡春也了。」
沉默片刻,你緩緩抬手摘下了你的帽子,沢田綱吉不由自主屏息著。素白的手指一點一點勾著圍巾,瘦削蒼白的下巴露了出來,時至今日,沢田綱吉終於看到了你的真容。
「但是怎麼辦呢。」你惡劣地勾起唇角,溫涼的手指輕點他的眼睛,你聽到自己非人的低語:「我想看阿綱生氣的、糟糕的、最好是因我而起的負面情緒啊。」
你不討厭正常人,僅僅也只是不討厭而已。
你的話有些超過沢田綱吉的理解範圍,他腦袋暈乎乎的,只是一味地迎合你:「如果春也喜歡,我也可以努力的!」
——所以,這就是春也交新朋友的原因嗎?
沢田綱吉看著和春也一同來到天台吃飯的山本武,浸泡在溫柔陷阱裡的大腦終於靈光了一次。可即便心裡清楚原因,但沢田綱吉還是不可避免陷入了低落的情緒。
心髒像泡在討厭的皺巴巴的酸菜裡,沢田綱吉一個人坐在天台,他無措地看你領著山本武來到他身邊。原來,你剛剛說的有點事要去做讓他先一個人來這,是因為山本武嗎?
眼珠微動,你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沢田綱吉微妙的情緒變化,下一秒,你意識到了什麼,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山本武,你若有所思。
很快,你明白了。眼裡不自覺染上古怪的笑意,你和山本武慢慢走到沢田綱吉旁邊坐下。
「阿綱。」
你不急不緩叫了聲他的名字,沢田綱吉下意識扭過頭不去看你,但很快,他還是沒忍住轉身對著你,沢田綱吉憋著氣吐出一句:「春也,怎麼是和山本同學一起來的?」
「哈哈哈原來阿綱也在啊。」山本武像是完全沒發現你們之間古怪的氛圍,他坐在沢田綱吉身旁,手自然搭上他的肩膀,山本武笑容天然,「我在路上和春也碰到,干脆就和春也一起過來了,阿綱不介意帶我一起吧。」
沢田綱吉意外山本武的自來熟,心中的郁氣在山本武清爽的笑容下慢慢消退,他緩了緩,也跟著笑了下,「不介意的,山本同學。」
「山本同學……哈哈哈哈這個稱呼好奇怪啊,阿綱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沢田綱吉在心裡小聲吐槽,他根本就是故意叫得這麼生疏的,但很遺憾,當事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不對。泄氣般,沢田綱吉無奈改口:「山本。」
被山本武這麼一打岔,沢田綱吉瞬間忘記自己剛剛古怪的情緒。你困惑地看向笑容天然的山本武,後者敏銳抬頭,看到是你,他立馬朝你招手,「春也快過來坐下啊。」
真是奇怪的家伙。
「山本是路上意外遇到的。」
你可不想讓人以為自己是故意的,雖然是想讓阿綱生氣,但具體怎麼操作,你還沒想好。
聽到你的解釋後,沢田綱吉心中的不爽徹底散了,他也朝你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嗯!」
一頓午飯,大家意外都吃的很舒心。
第74章
山本武異常自然地加入了你和沢田綱吉的小組合, 至少等到沢田綱吉反應過來,你們已經從原先的兩人小組合變成了三人小團體。
體育課,沢田綱吉抱著排球跟在你身旁, 這節課他們和山本武所在的班級一起上課, 中午吃飯的時候, 消息靈通的山本武就和他們說過了這事。
很快, 隨著老師自由活動的命令下達,同學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了一起。根本不需要尋找, 你一回頭就看到了沢田綱吉, 他乖乖抱著排球,仰起腦袋問你:「春也想在哪裡訓練?」
「去那。」你指著牆角下陰影處, 想起山本武中午說過想要和你們組隊,你抬頭望去,不遠處,他正被小豆丁們簇擁著,眼見他暫時無法脫身, 你收回視線拉著沢田綱吉離開了這。
你可不喜歡被人圍堵,如果山本武沒有辦法一個人過來, 那麼組隊的事自然也就泡湯了。
你無情離開的背影映入了山本武眼裡, 他無奈在心底嘆了口氣,看向不斷請求要和他組隊的小朋友,山本武笑容不變:「抱歉抱歉,我已經有了想組隊的對像。」
琥珀色的虹膜在陽光下淺淡得幾乎要消失,山本武即便笑著,也不會讓人以為他是好欺負的性子,見他態度開始堅決起來,圍在他身邊的同學不自覺散開一條通道。
「那好吧, 山本下次要考慮我們哦。」
「我可是很期待能和山本同學組隊的啊!」
「既然山本都這樣說了,那也沒辦法了,我們都讓開吧。」
……
山本武笑容清爽地朝他們招了招手:「下次一定,我先走了。」
感知到身後的視線還沒有消失,山本武瞥了眼你和沢田綱吉所在的位置。沢田綱吉已經開始訓練了。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山本武沒有立刻去找你們,他知道你不喜歡人群和視線,先跑向洗手間簡單清理了下自己,確認沒問題後,他這才慢慢走了出去。
繞過人多的地方,山本武沒有再引起動靜,他安靜走向你們。
「春也已經開始練習了嗎?」
旁邊努力練習的沢田綱吉:不,看春也手上干干淨淨的就知道她根本就是一直在休息啊!
見你懶洋洋坐在花壇不說話,山本武笑了下,繼續說:「我沒有來晚吧。」
「沒有,我們也才剛剛開始練習。」沢田綱吉習慣性出聲接話,他也確實沒說謊,沢田綱吉才嘗試著顛了兩個球,山本武就來了。
「我們先來對練吧。」
確認你沒有想要練習的想法,山本武扭頭看向一旁笨拙顛球的沢田綱吉,沢田綱吉看你還在發呆,他點了點頭沒有意見。
等你回過神的時候,山本武和沢田綱吉兩個人已經練了有一會兒。
「阿綱的姿勢又錯了哦。」坐在花壇上,你慢悠悠晃著腿,話音落地,沢田綱吉腳一滑又要摔倒,他手忙腳亂地掙扎片刻,但還是抵不過地心引力的吸引。
眼見他即將摔倒,你干脆從花壇上跳了下來,手指勾著沢田綱吉的衣領,你稍稍用力,任由他朝著你的方向倒來。你腳步往後稍稍移動幾步,沢田綱吉又一次摔在了你懷裡。
第不知道多少次接住沢田綱吉大成功!
第75章
山本武眨了下眼, 輕松接住了那個即將痛擊沢田綱吉的排球:「春也也接住阿綱了啊。」
被提到姓名的沢田綱吉還沒反應過來就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像大晴天撲入陽光下曬得正好的絨被,沢田綱吉感覺自己被香噴噴的太陽公公抱了個滿懷, 每一寸身體都深深埋入你的懷裡, 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席卷了他整個靈魂, 沢田綱吉簡直幸福得快要哭泣。
點點瑣碎的、微不足道的小細節被他搜羅一筐, 慢慢組成他回憶裡最幸福絢爛的色彩。
沢田綱吉眼睛亮晶晶地仰頭看你,你的名字由他奶聲奶氣的聲音叫出, 猶如浸了糖霜的蜜餞, 甜得人牙癢癢。
「春也春也!」
像才學會說話的幼崽,沢田綱吉光是重復念叨著你的名字, 就已經很開心了。
你不是很能理解沢田綱吉的腦回路,納悶道:「都要摔了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可是春也接住了我呀。」沢田綱吉笑容甜蜜地彎起眼睛,他戀戀不舍地在你懷裡多賴了幾秒,而後借助你手臂的支撐慢吞吞站直身體。
重新站穩後,沢田綱吉歡快在原地蹦噠了兩下, 你身上淺淡的菠蘿香緩緩離他遠去,沢田綱吉低頭看了眼往常會令他恐懼的地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摔倒帶來的不再是疼痛,而是甜蜜、歡喜與信任。
真是奇妙,沢田綱吉想,每一次只要你在他旁邊,他總能摔到你懷裡。明明你也沒有比他高多少,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只,但就是那只瘦弱纖細的手指,輕輕松松折斷了他跌入疼痛的深淵。
每次面對沢田綱吉燦爛的笑容和天真信賴的話語, 你總會微妙沉默幾秒,盯了沢田綱吉一會兒,見他還是那副蠢兮兮的笑臉,指尖微頓,你若無其事抬手揉揉棕毛小狗頭,嘴裡刻薄地吐出一個字:「蠢。」
沢田綱吉大驚:「噫?!春也為什麼要這麼說我?」
沢田綱吉委屈巴巴看著你,眼裡卻無絲毫負面情緒,降調的語氣不過是單純地在和你撒嬌。你挑了下眉。
哦豁,草食兔子也學會吃肉了。
沒有理會撒嬌的某人,你偏過頭,恰好看到山本武歪頭注視著你和阿綱,對上你的視線,他抱著排球笑容天然:「春也和阿綱的關系真好啊。」
「誒?有嗎?」沢田綱吉驚訝山本武的話,心底短暫升起一絲不自然,他扭頭,看到你沒有絲毫變化的嘴角,那點驟然升起的不自然又很快消失得無影蹤,沢田綱吉撓了撓後腦勺,笑容靦腆:「也還好啦。」
山本武慢吞吞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思索,指尖用力,排球輕松悠然地在他指尖轉動,你和沢田綱吉不可避免被吸引,見你們兩個齊齊看向他,山本武張開五指懸停排球,他抬起腦袋朝你們露出一個過分陽光燦爛的笑容。
「既然春也一起過來了,那我們重新開始練習吧。」
山本武是個異常認真專注的小孩,在其他小朋友因為老師離席後開始聊天講八卦不再專注練習時,山本武並沒有敷衍對待這場普普通通的自由練習。
——他答應了你們要一起認真練習。
不過,就是他的教學方式有些抽像。
「怎麼和我一起輕輕松松顛球?」聽到沢田綱吉的疑惑和羨慕,山本武歪頭,他幾乎沒有思考就開口:「很簡單啊,就這樣『啪啪啪』的兩下,再『砰』的一下,最後『咚咚咚』的連起來,
就能學會了,怎麼樣,阿綱學會了嗎?」
說著,他又向你們演示了兩遍。
「看,是不是很簡單?」
山本武的語氣隱隱透著邀功,你甚至能從他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裡看到幾分期待。
沢田綱吉先是認真聽講,在聽到那些稀奇古怪難以理解的擬聲詞後,他懵逼茫然地看山本武就這樣簡簡單單顛起了球,沢田綱吉忍不住吐槽:「怎麼可能理解啊?!到底是怎麼從那兩個擬聲詞裡看出顛球的技巧啊?!!」
完全就和他因為撿了個筆結果黑板上瞬間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解題步驟一樣難以理解啊——!!
沢田綱吉忍不住朝你投來求救的目光:「春也理解了嗎?」
你抬頭,山本武移動幾步站在你面前,也跟著沢田綱吉眨巴眨巴眼睛等待著你的回答。
面對兩只眼睛亮閃閃的可愛萌物,你輕咳一聲,強力壓下嘴角快要萌生的笑意,你接過了山本武手上的排球。
「排球先這樣,在地上拍打兩下試一下它充氣足不足,確認沒問題後向上拋起,雙手交疊,用手腕處的位置顛球。」
山本武微微睜大眼睛,他專注聽著你說話,眼珠緩慢轉動了一下,山本武盯著你給沢田綱吉調整動作,神情微妙中透著無人察覺的審視,半晌,他緩緩眨了下眼,臉上綻放出耀眼到刺目的笑容。
果然,你真的很有意思啊。
你看沢田綱吉在你的話語下不斷糾正動作,一開始,他的動作沒有問題,但隨著顛球的次數變多,你發現沢田綱吉無法讓自己固定在原位。
他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在半空中不斷拋起又落下的排球,沢田綱吉下意識跑動起來追隨距離忽遠忽近的排球,連帶著原本正確的顛球手勢也開始變形,直到排球顛歪到幾米開外,沢田綱吉用力追過去卻一不小心左腳絆右腳……
噫!要摔了啊!!
沢田綱吉連忙慌裡慌張看向你,後頸一緊,沢田綱吉熟練栽倒在你身上,動作絲滑地像是鍛煉過千萬次。
「重心不夠穩,不過比一開始進步多了。」
沢田綱吉握緊拳頭:「我會繼續努力的!」
「哈哈哈很有鬥志嘛。」
山本武撿完球回來就看到了沢田綱吉堅定到執拗的眼神,總覺得這個眼神很熟悉呢,完全不知道自己對待棒球的態度就是這副模樣的山本武陷入思索,他拍了拍沢田綱吉的後背,把手裡的排球傳遞給他。
山本武笑容燦爛地豎起大拇指:「加油!如果是阿綱的話,一定沒問題。」
雖然沢田綱吉會間歇性地自暴自棄擺爛躺平,但更多時候,只要你耐心鼓勵,沢田綱吉就會一個鯉魚打挺支棱起來開始努力,就像一只被誇獎後就會豎起耳朵專注認真的小狗狗。而你最喜歡養小動物了。
放心讓沢田綱吉這旁邊練習,偶爾,你漫不經心出聲糾正他不自覺錯誤的動作。
直到你一個走神,沢田綱吉又摔倒了。
你皺眉走過去,見沢田綱吉掩藏地把手藏在身後,你強硬拽過他:「怎麼摔了?」
沢田綱吉沮喪地垂下腦袋,像只耷拉著耳朵的喪氣垂耳兔,「我剛剛沒有把握好距離。」
不過他很快又振作起來,「但是我感覺我已經找到了訣竅,很快我就可以和大家一樣順利顛球無數次的!」
你沒有說話,強硬捏起沢田綱吉的手腕,不出所料,上面通紅一片,甚至還出現了數目可觀的紅點。指腹輕輕觸碰,沢田綱吉的手腕上還殘留著微燙的溫度。
視線下移,沢田綱吉的腿上還出現了擦傷。天氣轉溫,沢田綱吉從一開始的長袖長褲換成了短袖短褲,裸露的膝蓋處,帶著血絲的擦傷在蒼白的膚色下顯得格外可怖,你不自覺撫上他的傷口,恍惚間,你想起了過去。
在你觸碰下,沢田綱吉僵硬著身體沒敢動彈,他幾次伸手想要阻攔,但看到你沒有絲毫弧度的唇角和古怪的心虛裡,沢田綱吉猶猶豫豫任你動作。
「傷口有點嚴重,要先去醫務室。」山本武皺起眉頭,左右環顧後,確認看到老師的身影,他率先起身:「我先去和老師打個報告,很快回來。」
「還能站得起來嗎?」
沢田綱吉嘗試起身,但擦傷正好在膝蓋,一時之間,他暫時無法做到屈膝。
你的力氣雖然不大,但抱起一個還未開始發育的小崽子綽綽有余,而且沢田綱吉還比一般小朋友要輕。
蹲下身一手穿過沢田綱吉的腿彎,一手攬過他的腰肢,一個用力,你公主抱起來沢田綱吉,後者臉上出現慌亂的情緒,沢田綱吉支支吾吾小聲讓你放他下去,被你無視了,沒有辦法,他只好腦袋冒煙地把頭埋入你的脖頸,沢田綱吉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春也的態度,好奇怪。
沢田綱吉抓著你的衣領忍不住想,過去他也在你面前進行過無數平地摔,雖然都被你攔截了……他也曾因為總是做不對題目而索性自暴自棄地在你面前發起小脾氣……但是這一次摔倒了,你的態度好像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到現在,沢田綱吉已經漸漸意識到也是有人會為他著想,但沢田綱吉小小的腦袋裡暫時還是無法明白很多很多事情。
等待山本武回來的途中,你偏了下腦袋,溫熱輕慢的吐息落在沢田綱吉耳邊,聽得他心髒一燙:「沒必要那麼急躁,練習又不止這一次機會。」
沢田綱吉無意識攥緊手指,泛白的指甲仿佛要深入你的骨肉,沢田綱吉沉默了半天,好半晌,他才小聲說出口:「之前已經練習過幾次了,但每一次顛球都超不過三次,今天好不容易能夠連貫……」
「我只是想要更努力一點,這樣春也會……」
這樣春也說不定會為他感到驕傲。
沢田綱吉超級小聲,那些瑣碎的期待和不甘心輕飄飄含在嘴裡吞出又咽下,而後又輕飄飄被一陣風吹走。
「我不想春也失望。」
就算是他,他會想要春也因為他努力的成功而笑一下。他只是想要證明,沢田綱吉也是可以擺脫廢柴綱的稱號的。
但是好像,他又搞砸了一切……
第76章
脖頸處傳來一片溫熱, 炙熱的吐息混雜著黏膩的汗水,你低頭,沢田綱吉正焉巴巴埋在你脖頸, 潮濕的發絲黏噠噠地粘在你干燥清爽的發絲, 他卻絲毫不覺察, 只是一味地摟緊你。
你像抱小孩一樣抱著沢田綱吉, 讓他坐在你的手臂,你騰出一只手輕輕撫摸他的脊背。小小一只的沢田綱吉因為你的撫摸而輕微顫抖著, 你攤開手掌, 沢田綱吉仿佛完全陷入了你手心,微妙的掌控欲令你愉悅揚眉。
「阿綱, 抬頭看我。」
沢田綱吉怯生生地抬起頭,眉眼耷拉著,他聽話地抬眼看你,暖棕色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地倒映著你略微上揚的眉眼。看沢田綱吉一副完完全全信賴你、想要尋求你認同的模樣,你難以抑制地感到愉悅。
「沒關系呢。」嘴角緩慢勾起一絲微妙的弧度, 你耐心又溫和地說:「阿綱這樣已經很棒了,我就是喜歡這樣的阿綱啊。」
眼見沢田綱吉睜大眼睛, 你慢吞吞補充, 輕慢的咬字透著難言的蠱惑,沢田綱吉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浸泡在了幸福的蜜罐裡。
「走路平地摔、不擅長運動、成績一般……」
你每說一個缺點,沢田綱吉的腦袋就往下低一點,連暖色調的毛發都黯淡了不少,下巴磕在你肩膀,沢田綱吉耍脾氣般別過臉不去看你。
「但是,我喜歡著的,就是這樣擁有廢柴屬性的可愛阿綱啊。」
在遇到沢田綱吉以前, 你根本無法想像一個人身上擁有這麼多缺點竟然還能這麼可愛。幼崽阿綱是你發現的瑰寶,他是你一個人開始飼養的小動物。而恰好,阿綱也完完全全信任喜愛著你。
再也沒比這更令人愉悅的事了,反正骸骸他們也沒說不可以在並盛養些小動物。
你抱著沢田綱吉,近乎滿足地感嘆:「阿綱,是我的寶物。」
沢田綱吉完全不知道你把他當成了無害的草食動物,他內心感到巨大欣喜的同時又被不知所措和不自信淹沒,沢田綱吉從未想過竟會有人願意喜歡身為廢柴綱的他,他也不覺得會有人喜歡一個廢柴,可是現在春也說她喜歡那個一無是處的廢柴綱,可是春也會說他是春也的寶物。
寶物……
阿綱是春也的寶物……
阿綱是春也一個人的寶物……
「我、我也可以嗎?」
沢田綱吉埋在你脖頸,他藏起自己的臉不讓你看到他的表情,那點微末的不自信短暫湧過心髒後,隨後湧至而來的是卑劣的歡喜,沉甸甸的幸福與喜悅幾乎要壓垮他輕飄飄的心髒,沢田綱吉極力克制才沒有讓自己立刻哭著笑出聲。
太糟糕了,在知道你喜歡著這樣的他後,他糟糕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歡喜。這種喜歡,完全不是他買到自己喜歡的漫畫書可以媲美的,這是一種他從未體會到的心情,詞彙量匱乏,沢田綱吉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為什麼不可以呢。」你反問他。
「因為我…運動水平差勁…成績差勁…是廢柴綱……」
沢田綱吉雖然極力掩飾,但微弱的哽咽還是隱約傳到了風裡,他磕磕絆絆地重復了一遍你嘴裡他的弱點,懷著微妙的情緒,他不清楚自己還想從你口中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那又怎麼樣呢。」你重復著,笑聲覆蓋了他所有的怯弱和不自信,「就算是廢柴綱,也會有人喜歡啊。」
「我喜歡廢柴綱,就算未來阿綱會長成一位超級厲害的大人,我也會一如既往地喜歡過去廢柴的阿綱。」
「沒有誰規定,人一定要很優秀才行,難道說排除剛剛的那些缺點,阿綱就沒有任何優點了嗎?」
沢田綱吉期期艾艾地抬起頭:「優點?」
「在知道遲到的情況下願意優先處理我的傷口,就算害怕吉娃娃也不會對它產生糟糕的負面情緒,會因為別人的請求而幫助人……最重要的是,阿綱有一顆珍貴的赤誠之心。」
「嗯?是在談論阿綱的優點嗎?」說話間,山本武小跑到你們身邊,恰好聽到最後一句話,他先是說了請假成功的事情,然後在你們一起前往醫務室的過程中,山本武笑容燦爛地補充:「阿綱的優點有很多哦。」
「體育課結束會好好把同學亂扔的排球耐心放進筐裡,就算跑步是板上釘釘的最後一名也會堅持跑完全程,哦哦還有還有,阿綱還會熱情地和我們交換盒飯。」
體育課因為老師在一旁看著,他不好意思就那樣走人;跑步是因為春也一直注視著他,他拼著昏迷也不想在春也面前放棄……
沢田綱吉悄悄在心裡解釋,外人看到的還是和真實的他不太一樣。
等等,後面說他跑步是板上釘釘的最後一名根本就是暴露了山本認為他是廢柴的真實想法吧!!
但無法控制的,沢田綱吉的嘴角一直在上揚,被兩個好朋友不重復地誇誇,他羞澀又不好意思地把腦袋往你濃密的頭發間藏了藏。
「春也也有好多好多的優點。」山本武以為這是集體誇誇大會,他把你和阿綱從頭到尾都誇獎了一遍,常年跟著老爸,山本武的口才本就比一般人好上許多,在他的真心誇贊下,你險些以為自己是什麼絕世大好人了。
山本武認真看向你:「春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春也!能夠認識春也,我真的很幸運啊。」
「哈哈哈不過說起來,我們這是什麼表彰大會嗎?」
還在感動的沢田綱吉看到山本武慢半拍後的大笑,他忍不住大聲吐槽道:「根本不是表彰大會啦!!結果山本居然完全不在狀態嗎?!!」
但下一秒,沢田綱吉自己也沒忍住笑出了聲,他趴在你肩膀,輕松歡快的笑聲順著風聲飄到了很遠很遠。
即將抵達醫務室,你忽然扭頭看向山本武,在對方歪頭疑惑的表情中,你緩緩說道:「山本也是,打棒球的樣子很吸引人呢。」
你故意壓低的帽檐讓山本武無法看清你的臉,他只能透過沢田綱吉棕色的發絲看到你若隱若現的蒼白下巴,你紅潤的薄唇一張一合,山本武愣神片刻,直到踏入醫務室,冷冰冰的房間透著不知名的寒意,激得山本武一下回神。
眼珠微轉,琥珀色的瞳孔自動捕捉著你臉上的每一刻表情,半晌,山本武開玩笑道:「在春也眼裡,我只有這一個優點嗎?」
「誰讓我看到了最耀眼的一個呢。」
漫不經心的語氣直直戳中山本武的心髒,他慢半拍地眨眼,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山本武知道,你說的是上一次他揮出的棒球險些打中你的事情。
「我以為你會覺得那是一次可怕的陰影。」畢竟全力揮出的棒球還是有些砸傷人的風險,雖然不致命,但淤青免不了。
萬幸,那枚棒球沒有打中你。
「不,恰恰相反,那是一次很棒的經歷。」你衝他揚了揚下巴,「不這樣的話,我怎麼會看到山本這麼耀眼的一面。」
牙白牙白,這下有點糟糕了啊。心髒漏了半拍,山本武摸了摸鼻尖,他慢半步跟上你,笑容天然道:「哈哈哈耀眼什麼的也太誇張了。」
沢田綱吉茫然地看你們打啞謎,被你放在床上坐好後,他抬手忍不住拽了下你的衣角,沢田綱吉擔憂道:「春也不小心被棒球打到了嗎?」
「沒有,只是差點。」
來過一次醫務室,你已經熟悉了裡面東西的擺放,想起沢田綱吉不耐痛,伸向雙氧水的手稍微偏了偏,你拿起旁邊的碘伏和抽屜上方的紗布繃帶。
來到沢田綱吉面前,你讓他往後坐了坐,自然蹲下身,一盆清水恰到好處推到你身旁,你看過去,是山本武。
確認你沒事後,沢田綱吉這才小聲叨叨:「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那個時候阿綱不在。」你稍微回憶了下,「當時我抄近路走的,無意見發現山本一個人在那練習棒球,中途棒球脫軌,朝我飛了過來,砸到了旁邊的樹干。」
然後一枚熟透了的果子掉了下來,正中你的腦袋,力道剛剛好,懵逼不傷腦。
山本武耐心聽著你簡陋的描述,等到你說完,他才慢慢開口:「我真的嚇了一跳呢,當時那個棒球和春也之間就隔了這麼點距離。」
說著,山本武還生動地用手比劃了那零點幾毫米的距離,「幾乎是擦著春也的發絲過去的。」
不過你也沒想到山本武這麼小小一只,身體裡居然蘊藏著巨大的力量,你都能感受到棒球飛過時劃破空氣的厲聲。
原本還有些小失落的沢田綱吉聽到你們的回憶,他慢慢從中拼湊出整個故事的原貌,就好像他也曾圍觀了一場棒球的謀殺未遂,緩緩地,他放松起來,笑意悄悄從眼底跑出來。
「要開始上藥了,阿綱不要亂動。」
清洗完傷口,你拿出碘伏,耐心把棉簽浸濕,你提醒道。
水泥路上摔一跤可不輕,肉眼可見的,沢田綱吉的擦傷可怖多了,滲出的血液一路滑至小腿,沢田綱吉的膚色又偏白,猙獰恐怖的傷口印在上面顯得更加嚇人。
沢田綱吉雙手往後撐在床上,他歪過腦袋不敢看你處理傷口,手指無意識攥緊床單,沢田綱吉心慌地閉上眼睛。
山本武看出了沢田綱吉的緊張,他在旁邊說話緩解沢田綱吉的情緒,你有一搭沒一搭回著話,沢田綱吉攥著床單一邊聽一邊緊張兮兮地等待疼痛到來。
膽戰心驚地等待半天,沢田綱吉也沒感知到什麼動靜,沢田綱吉忍不住悄悄歪過一點腦袋,下一秒,傷口處傳來一縷清涼的風,沢田綱吉小心翼翼睜開一只眼睛,他看到了你頭頂的黑色小發旋。
你正在輕柔地給他上藥,未扎起的發絲似有若無掃過他的小腿,酥酥麻麻的叫他分不清到底是傷口的癢意還是別的什麼,過度緊張下,指甲用力得都泛起了白,偶爾的輕微疼痛感讓他忍不住抬手抓住眼前惹人心煩的黑色發絲。
沢田綱吉沒有用力,但你還是發現了他的動作,順著他無意識的力道抬頭,你眼底閃過困惑:「你在做什麼?」
回過神的沢田綱吉這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麼蠢事,他記得女生都是很討厭被拽頭發的,班上那些愛拽人頭發的男生就被揍了很多次。
驚慌收手,沢田綱吉連忙磕磕絆絆地道歉:「噫!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很疼嗎?」你只能想到這個原因。
「還好。」沢田綱吉扭過頭眼神飄忽,「其實也沒有那麼疼。」
你處理傷口的手段異常熟練,沢田綱吉甚至都沒感受到強烈的痛感,只有惱人的密密麻麻的癢意和偶爾輕微的痛感不斷彰顯著某種存在感。注意到你給他用的是碘伏,沢田綱吉忽然想起來你之前用的是見效快的雙氧水,懷著不知名的心思,他小聲問你:「春也怎麼不用雙氧水?」
你理所當然地回答:「你不是怕疼嗎?」
這一瞬間,醫務室內所有的聲音都慢慢遠去——山本的說話聲、你觸碰玻璃瓶的輕微脆響、風吹動桌面紙張的細響……沢田綱吉什麼也聽不到了,寂靜的世界裡,只有他心髒跳動的聲音格外真實,又格外地強烈。
砰、砰、砰強勁有力地跳動裡似乎還參雜著血液洶湧的流動著,沢田綱吉手足無措地聽著自己吵鬧的心跳,他伸出手試圖藏住擾人的動靜,但它還是能夠從指縫裡正大光明地溜出。
他好像病了,春天即將來臨時,沢田綱吉對自己不聽話的身體下達了完全不准確的診斷。
「……阿綱,阿綱?阿綱!」
一聲一聲仿佛從遠處飄來的聲音叫醒了沢田綱吉,他連忙豎起腦袋左顧右盼,眼裡還有著明顯的茫然,「啊?怎麼了?」
山本武似是有些無奈,他指了指沢田綱吉包扎好的傷口,又指了指正在洗手的你。
「已經包扎好了。」
「誒?已經好了嗎?這麼快!」
「嘛,我都叫了你好幾遍了,不過阿綱好像都沒聽到的樣子。」山本武攤手,說著,他又好奇看了過來,「阿綱剛剛在想什麼那麼入神啊?」
沢田綱吉毫無理由地紅了臉,慌亂想找自己的手,低頭才發現他的手還捂在心髒的位置,他又連忙慌慌張張地把手藏在背後試圖掩藏自己剛剛犯蠢的動作。
「哈哈哈有嗎?」沢田綱吉尬笑兩聲,他左看右看就是不對上山本武的視線,沢田綱吉欲蓋彌彰:「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有想。」
出於直覺,沢田綱吉不是很想告訴山本武自己剛剛古怪的心跳聲。
山本武定定看了神情慌亂的沢田綱吉幾秒,琥珀色的眼珠一眨不眨,余光瞥到你洗完手的動作後,他忽然輕松笑道:「哈哈哈阿綱沒必要這麼緊張。」
見山本武依舊笑容燦爛,沢田綱吉以為自己糊弄了過去,他做賊心虛地松了口氣,恰好這個時候,你也正往這邊走。
「啊對了,有沒有人說過,阿綱其實很不會說謊。」
在你走過來前,沢田綱吉看到笑容天然的山本武忽然扭頭,冷不丁朝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第77章
沢田綱吉冷不丁被嚇了一跳, 嘴裡發出受驚的「噫」聲,你走過來的時恰好看到他驚嚇地快要蹦出床上,你三步並兩步上前按住不安分的某人。
「別亂動!剛處理好的傷口又要崩開了。」
看到你, 沢田綱吉像是看到了什麼安心的存在, 他一下又表現得很安靜, 像只被順了毛的小動物, 你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被什麼嚇到了?」
沢田綱吉搖了搖頭, 他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反應過度了, 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沢田綱吉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包扎完好的傷口。
「沒事, 是我太大驚小怪了。」
你又看向山本武,後者無辜朝你笑了下,「我們該回去了,春也。」
見兩人氣氛融洽,你挑了下眉, 沒有再說話。
重新回到操場,時間已經過去大半, 沢田綱吉坐在一旁休息, 他很快就忘掉了剛剛的驚嚇,看著山本武熟練顛球,他忍不住問道:「山本很喜歡排球嗎?」
顛球的動作一頓,山本武動作利落地收起排球,他定定看了手上的排球幾秒,半晌,山本武 扭過頭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不, 我喜歡的是棒球。那是我為之一生需要執著的存在。」
很難說山本武是在什麼時候喜歡上棒球的,或許是第一次握到棒球棍,或許是老爸教他揮棒的那一刻,總之,等到山本武回過神,他已經無法再和棒球分離。
「我是為棒球而生的。」
小小的山本武滿臉堅定,任誰也無法忽略他臉上的執拗和堅決。
你望進他琥珀色的瞳孔,迷迷糊糊的,你感覺自己似乎在誰的臉上見過這種表情。四目相對,你看到山本武體內耀眼的靈魂在閃閃發光,
「那我期待著山本登上頂峰的那一天。」
山本武歪過腦袋表情單純,「哈哈哈沒想到春也這麼相信我啊。」
不過……
「放心好了,我會親手把獎杯送到春也面前!」
山本武朝你比了個大拇指,亮出的大白牙在太陽光下閃閃發光,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
山本武認為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無論是特別的裝扮,還是第一次見你時,你身上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冷漠厭世的氣息,光他之前從未在並盛見過你,就足以讓他對你燃起微妙的好奇。
常年在店內幫助,山本武幾乎認遍了整個並盛的居民,重復單調的工作偶爾會讓小孩子感到疲憊,但精力旺盛的山本武總能找到特別的娛樂方法。
分析每個人每天的狀態、猜測他們的心情、尋找適合每個人的話題……山本武總能把這些做好,但山本武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分析你的全部。
最開始,他以為你不會是喜歡肆意接近別人的存在,但出乎他的意料,等到下次再和你碰面,你身邊禁止踏足的領域多了個沢田綱吉。
山本武知道一點沢田綱吉,誠然,他不是那種喜歡欺負人的性子,但關於廢柴綱的名稱實在太過有名,連不在同個班的山本武都有所耳聞。
山本武沒想到你會和他牽扯在一起。都不需要他刻意打探消息,班上同學就已經把你替沢田綱吉出頭的事添油加醋說了遍。
古怪、孤僻、暴力……是大家貼在你身上的標簽,山本武沒有搭理那些謠言,他只是靜靜在暗處觀察你,看你和沢田綱吉的關系越來越融洽……
山本武不覺得那些標簽和你有關系,在制止了男生們又一次嬉笑著亂說話後,山本武決定親自去接觸你。
嘛,畢竟比起從別人口中得知你的消息,遠不如他親自了解來得清晰。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第78章
盡管山本武不和你們同班, 但這絲毫不會阻攔你們感情的發展。
日本小學的課程並不緊張,絕大多數時間,你們都沉浸在課外活動的探索裡。日子就在悠長的春日裡慢慢過去, 直到第一片雪花降落, 你才遲鈍地意識到, 原來不知不覺, 骸骸、犬和千種已經和你分別了近一年的時光。
今天的落雪來得比往年都要早,堪堪十月, 冷空氣提前來襲。
學校傳來了停課通知, 你沒有安分呆在家,而是抱著和子站在門口。冰冷的雪花輕飄飄落在你臉上, 你忽然想起了去年下雪時的場景。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落雪,同樣的等待……唯一不同的是,等待歸家的人由骸骸和犬換成了你。細密冰涼的雪一層一層緩慢覆蓋住你觸之所及的地方,沉默又安靜地站在路燈下, 你看著天色漸漸昏暗下來。
骸骸也不是每次都會出來和你碰面,越過對方懶洋洋的小貓外殼下, 你輕易看到了他努力試圖隱藏起來的痛感和沉寂。
細細密密的、從骨頭裡蔓延出來的疼痛透過靈魂傳染到你身上, 骨骼在深夜發出令你難以忍耐的碎裂聲,隔著和子的身軀,你只能短暫觸碰到六道骸的存在。
「要什麼時候才能見你呢。」
夜裡,你偶爾會突兀地冒出這句話。
「kufufufu…我一直在這裡。」
而六道骸的回答也一直沒變過。
不,但這不是你想要的。站在雪地裡,你茫茫看著漫天飛雪,仰頭看向陰沉灰暗的天空,驟然, 路燈忽地亮起。
澄黃朦朧的燈光一路蔓延至天的盡頭,恍惚間,你看到了有人朝你走來。
——會是骸骸嗎?
「春也——」
模糊朦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活潑上揚的音調穿透了整個世界,你好似又看到了犬齜著大牙罵罵咧咧極其別扭地朝你靠近,千種溫和又不客氣地拍開他,骸骸難得幼稚地把冷冰冰的手指探入你的圍巾,冰冷的溫度激得困倦的你一個激靈,而後你惱羞成怒追趕三個笨蛋。
「春也——!!」
橙黃色的小燈泡歡快朝你蹦噠來,而後撲通一聲栽入小雪坑,旁邊一只大手順勢拎起人,黑發小刺蝟舉手朝你揮了揮,兩只笑容燦爛熱烈的小動物歡歡喜喜撲騰到了你面前。
「我和山本來找你玩啦~」
是沢田綱吉和山本武。
黑白分明的瞳仁裡倒映著他們的身影,你微微垂下眼,心裡說不清是失落多一些還是驚訝多一些。
山本武敏銳注意到了你的不對勁,他微抬眼看向你,琥珀色的眼睛微眯,又在你發現之前收斂了神色。注意到你身上堆積了些許落雪,山本武皺起眉頭:「春也怎麼一個人站在雪裡?」
他走上前自然替你撣落雪花,溫熱的指腹無意觸碰到你冰涼的臉頰,山本武的眉頭不禁皺得更深了。
沢田綱吉的反應稍微慢上一拍,他還沉浸在你剛剛的視線裡。
——你剛剛,是不是在透過他看什麼人?
第79章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 最初聚在你身上的積雪漸漸消融,冰涼的雪水串成一顆顆小水珠掛在毛絨織物的衣服上,而後緩緩化作一灘潮濕的陰影。
「看雪。」你慢吞吞回答著山本武的話, 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雪花墜上你睫毛, 冰涼的觸感令你下意識閉上眼, 睫毛輕顫, 雪花化作水珠圓潤地滾落地面,你再看過去時, 已然找尋不到那片雪花的蹤跡。
收斂情緒, 你神情如常看向沢田綱吉和山本武。
「要打雪球嗎?」
山本武:「我沒意見。」
眼見還有一個人沒發表意見,你和山本武齊齊把目光投向沢田綱吉。突然被注視, 沢田綱吉一下回神,他連忙舉手贊同。
「不過在那之前,稍微先做一下准備工作吧。」山本武伸手攔住蹲下身准備把手伸向雪層的你,見你露出被打擾後不開心的情緒,他笑容燦爛地把你拉了起來:「哈哈哈抱歉抱歉, 但是就這樣直接開玩的話,很容易感冒哦。」
山本武的視線短暫在你潮濕的帽子、圍巾和衣服上停留幾秒, 上前一步伸出手, 山本武輕輕捏住你潮濕的發尾,都快冷得掉渣了,山本武的眉頭不免皺得更深:「看,都濕透了。」
雖然山本武從未見過你生病的模樣,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輕率對待。
注意到你不滿地還想要反駁,山本武繼續說:「嘛,不光是春也,我和阿綱也很討厭感冒, 阿綱你說是不是這樣?」
說著,山本武還扭頭尋求沢田綱吉的認同。
沢田綱吉甩了甩腦袋,將雪花和剛剛的想法一同從腦子裡甩掉,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嗯,感冒的滋味可討厭了。」
舌尖似乎又回憶起苦澀的藥味道,沢田綱吉連連搖頭。他啪噠啪噠跑上前扯住你的衣角,眼睛不斷往你身後的門看去,沢田綱吉的意思很明顯。
「可以先熱點湯,媽媽以前經常會這麼做,玩完雪回來喝口熱湯,身體可舒服了!」
你低頭,沢田綱吉眼裡直白地流露出對你的擔心,他語氣重重道:「春也身上都潮濕了,就算不喝湯,也要先換一件衣服啊。」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沒有讓你先玩的打算,哪怕是脾氣最好的沢田綱吉,在這種時候也異常堅定。你耐不住他們的念叨,撇了撇嘴,你往家走去,沢田綱吉和山本武就跟在你身後。
真是的,這兩個家伙現在越來越放肆了。你轉身看過去,沢田綱吉和山本武正乖巧跟在你身後,看到你回頭,他們同步歪頭朝你笑了下。明媚的笑容像是可以驅散陰沉的烏雲,你莫名泄了氣。
惡狠狠踩著重重的腳步,你回到了房間。
「好了,我們也可以趁春也換衣服的這段時間准備起來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你的背影,山本武這才緩緩收回目光。
「我記得媽媽煮的姜湯裡有生姜…還有可樂……」沢田綱吉一邊回憶著湯的材料,一邊好奇觀察著你家。這還是他第一次來這,更多時候,你都是送沢田綱吉回家的那一個,順帶幫他補習功課的。
進門一瞬間,沢田綱吉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沙發上堆積的菠蘿玩偶。
他沒想到你竟然會喜歡菠蘿玩偶。
沢田綱吉定定看了幾秒,他忽然就想到了你在路燈下等待的身影,沢田綱吉驀地發現,他好像沒有真正了解過你。
你知道他的廢柴,知道他喜歡看漫畫,知道他的夢想是想成為一個機器人……你知道沢田綱吉的全部,可沢田綱吉回過頭才恍然,他不知道你的缺點,不知道你的喜惡,不知道你未來的夢想……關於你,除了一個名字,沢田綱吉什麼都不知道。
「誒?」
忽然,不遠處傳來山本武驚訝的聲音,沢田綱吉的目光從玩偶上收回,他連忙跑到山本武身邊,「發生什麼事了?」
「唔,沒什麼。」手指虛扶著打開的冰箱門,山本武摸了摸下巴,「我只是沒想到,春也冰箱裡的存貨還挺豐富。」
畢竟那家伙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個會下廚的人。雖然春也每日攜帶的便當很美味,但他勉強也算得上一位小廚師,山本武並沒在你身上嗅到同類的味道,不過也有可能是他猜測錯誤。
「好、好豐盛!」
沢田綱吉震驚看著冰箱裡的世界,當季新鮮的水果蔬菜和精心備好的料理便當,還有滿滿當當的果汁飲料……幾乎是所有人的夢中情箱,沢田綱吉瞳孔地震:「但是我好像很少看到春也購物過。」
最主要的是,這些東西一看就是有人提前備好的,因為沢田綱吉一眼就看到了旁邊插著的一支鮮花。除了客廳玄關廚房……沢田綱吉沒想到連冰箱裡都有鮮花的存在。
他默默在心裡記下這一點。
「可能是和子干的也不一定。」山本武聳了聳肩,開了個玩笑。你從未提及過家人的話題,山本武也很有分寸地不會開展這些話題。
「再怎麼說和子也只是一只貓啊!」沢田綱吉嘴角抽搐,「會因為主人做菜難吃所以起來炒了個三菜一湯才是童話裡會發生的事情!!」
不可能,現實裡根本不可能,沢田綱吉堅決保持反對觀念。
「不過,說到和子,好像從進門開始,我就沒看到它。」
「等春也出來問問她。」山本武簡單看了幾眼,從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佐料和食材,他拎著它們走向廚房。
廚房山本武一個人就可以搞定,沢田綱吉見沒有自己的事便走到客廳,某些時候,沢田綱吉的直覺異常敏銳。
坐在沙發上,他隨手拎起一只胖乎乎的眯眼菠蘿,沢田綱吉湊近在上面發現幾根掉落的黑色貓毛。視線略過另外幾只菠蘿玩偶,沢田綱吉看著面前茶桌上插起來的漂亮山茶花。
頹靡艷麗的紅色山茶花安靜呆在那,無聲彰顯著它強大的存在感。沢田綱吉靜靜看了好一會,莫名的,他感覺自己離你更近了點的同時,隱隱有種這個屋子遠不止你一人的錯覺。
第80章
你只簡單換了身簡約的絨毛衣, 來到鏡子面前,你看了半天,遲疑片刻, 你順著自己心意摘下了頭頂毛茸茸的白色帽子, 剎那, 如瀑布般的黑發絲滑傾瀉而下, 大約在帽子底下蜷曲久了,發尾略微卷起, 彎起層層疊疊的波浪。
滿意轉了一圈, 除了唇色略微蒼白,你看不出絲毫缺陷。
說起來, 你也有很久沒有摘下帽子了,一開始是為了省事,慢慢演變為一種習慣,直到今天脫下帽子,你才發現你果然還是喜歡自己身上沒有遮掩物的真實模樣。
時隔不到一年, 你暫時無法看出自己身上有哪些變化,簡單梳理了下頭發, 你隨意拿起大夾子夾起微卷的長發, 沒有管懶洋洋掛在耳邊的幾縷碎發,你湊近鏡子認真看。
也不知道骸骸做了什麼,你總感覺自己現在的吸引力似乎沒以前那麼可怕了。鏡子裡的黑發少女緩緩眨了下眼,灰藍色的眼珠幽深詭譎,盯著久了,你隱隱感覺她對著你笑了下。
心情愉悅地打開門,你率先嗅到了一股辛辣的味道,你挑眉, 看來山本武已經在廚房煮鍋燒姜湯了。
剛下樓你就看到沢田綱吉盯著你的菠蘿玩偶發呆,看上去,他完全沒察覺到你的動靜。你悄無聲息走到他身後,然後冷不丁探頭:「阿綱在做什麼?」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沢田綱吉不出所料被你嚇到,心髒一慌,他驚地跳起,手裡的眯眼菠蘿在沙發上滾了兩圈,你看過去,可憐的菠蘿玩偶懸了小半個身子在沙發邊緣,險些掉落。
「噫——!!」
沢田綱吉連滾帶爬逃離沙發,看到是你,他泄力般靠著桌腳,雖然發現是你,但沢田綱吉還是免不了被嚇到,他坐在地毯上大聲抱怨:「春也!!」
「春也每次都在嚇我!」
「因為阿綱的表現太可愛了。」
你走過去,手指輕輕戳在他的腦門,稍微一個用力,沢田綱吉就被你戳的左歪右倒,你看著沢田綱吉嘟囔的小表情和吐槽,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我這是在鍛煉阿綱的膽量。」
現在的沢田綱吉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你說什麼都會傻傻相信的沢田綱吉了,他犀利吐槽:「春也根本就是惡趣味啦。」
比起鍛煉他的膽量,還不如相信你只是想看到他受驚後的反應。
「阿綱變得不可愛了呢。」
聽到你的話,沢田綱吉無奈嘆了口氣,他抓住你即將離開的手,柔軟的臉頰自然貼在上邊,沢田綱吉輕輕蹭了蹭,他坐在地上仰頭看你,「我現在膽子已經很大了啦。」
「哦?」你笑了,「那上一次是誰看到追著咬的吉娃娃後一下蹦到了我身上?」
沢田綱吉別過臉不回答了。
「啊,春也已經換好了嗎?」山本武從廚房間探出一個腦袋,看到你後,他險些忘記了呼吸,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你,山本武愣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春也今天摘下帽子和圍巾了啊。」
山本武只偶爾在你勾指拽下去些圍巾時才能窺見你一分樣貌,更多時候,他只能看到你的鼻尖,這還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看到你的模樣。山本武不是沒有好奇過你的樣貌,可真正看到後,他才發現過往的那些想像和言語形容太過蒼白。
你注意到了山本武的反應,眉眼上挑,你歪了歪腦袋,隨即嘴角勾起惡趣味的弧度,你緩緩朝山本武走過去。
「山本武。」刻意放輕語氣,你看到他的視線始終正大光明地落在你身上,雙手背在身後,你緩緩朝他傾身,輕軟的尾音勾得人心癢,「我好看嗎?」
山本武不自覺後退了一步,他第一次選擇回避了你的視線,輕咳一聲,紅透的耳朵徹底暴露在你面前,意識到你還在等他回答,山本武強裝鎮定扭過頭再次看你,不動聲色克制著自己想要逃開的衝動,山本武一臉真誠:「好看。」
「春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你定定盯了山本武幾秒,確認對方臉上的真誠不摻一絲假,你沒意思地扭頭離開。
還以為能看到有意思的反應呢。
山本武見你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他下意識往前踏出一步,隨後又生生止住步伐,苦惱地握緊鍋鏟,他始終安靜注視著你的背影。
沢田綱吉對你的樣貌似乎有特別的忽略技巧,不刻意去看的話,他注意到的完全就是你一整個人,看到你湊近山本武,沢田綱吉立馬從地毯上爬起,然後啪噠啪噠跑到你身邊。
「雪越下越大了,春也。」
沢田綱吉聰明地知道該如何引起你的注意力。
「正好,那我們出去玩吧。」說著,你沒有等山本武的回話,一個人噠噠噠跑到門外去了,沢田綱吉緊緊跟在你身後。山本武倚著門框,直到開門後的冷氣傳到他這邊,山本武這才搖了搖頭回到廚房。把火關到最小檔,山本武洗干淨手也走了出去。
做飯的人對時間有著精准的計算,尤其是山本武,更何況玩鬧的地點就在家門口,山本武並不擔心小火會燒掉鍋子。
打開門,冷氣裹挾著雪花一下沒入你的鼻子,你凍了個激靈,差點收回邁出的腳,但外邊軟乎乎白花花的雪花實在吸引你的視線,沒忍住,你頂著寒風踏出家門。
和子還沒回家,或者應該說是六道骸,你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但既然是骸骸的話,你很放心他。
雪和沢田綱吉說的一樣,越來越大了。書本上鵝毛般的大雪於此刻具像化在你眼前,你看過去,草坪、大樹、路燈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腳踩在雪面發出輕微的嘎吱嘎吱聲,你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場從未醒過來的夢境裡,夢幻又冰冷的場景突兀地讓你幻視了你短暫遺忘掉的回憶。
蹲下身,手指陷入冰涼軟綿的雪層,輕輕一抓,松軟的雪花瞬間成型,你團吧團吧兩下,一個坑坑窪窪的雪球出現在了你掌心。
「阿綱!看招!」
你第一個發起攻擊,沢田綱吉急忙閃躲,啪唧一下,他跌入了柔軟的雪面,而後你的雪球正中他的眉心。
「阿綱扣一分!」
「噫?!誒——!!」
「哈哈哈看上去很有意思啊。」山本武也跟著團了個雪球,眼神銳利,他以打棒球的姿勢動作標准地扔出手上的雪球。
你機智往旁邊撲倒,地面的雪層很厚,你絲毫不擔心自己會受傷,完全躲過雪球,下一秒,你的腦袋降落一大片雪花,瘋狂甩了甩腦袋,你扭頭看到山本武剛剛的雪球重重砸在了樹干上,上面隱隱陷出一個淺淺的凹坑,你頭頂的雪花就是這麼來的。
好好好,勝負欲上來了,你眼中冒出熊熊烈火,「山本!看這裡!」
「噫!又砸中我啦!」
「哈哈哈哈哈阿綱又扣一分了啊,既然這樣,我也不會輕易認輸啊!」
混戰開始了,激烈的氛圍中,就連屢次遭砸的沢田綱吉也奮起了,本該是普普通通的友誼賽硬生生被你們打出了激戰氣勢,不知不覺,戰鬥進入了白熱化。
直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你們終於停止了激戰。
「啊——完了完了完了,已經是這個時候了,我還沒跟媽媽說晚上也不回來吃啊。」
沢田綱吉震驚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路燈昏暗的光線照亮他們這片小天地,沢田綱吉累得幾乎要坐倒在地面,低頭看看髒兮兮的雪坑,沢田綱吉覺得自己還沒不講究到這個地步,他喘著氣靠在大樹干。
「沒關系,我們說了出來玩。」激烈的運動下,山本武額頭都冒出了點點汗珠,抬手隨意擦掉,山本武招呼道:「我們先喝點姜湯暖暖身子,今天玩得太久了。」
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拖著疲憊且過度興奮的身體回到家,你嗅到了濃濃的姜湯味。山本武中途加了好幾次水和佐料,現在的姜湯已經入味到整個屋子都是它的氣息了。
山本武先進廚房關掉火給你們盛湯,沢田綱吉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他抬頭看到衣架上掛著干淨的毛巾,余光注意到你潮濕的發絲,沢田綱吉拿起干淨的毛巾走到你身後。
「春也先擦擦頭發吧。」
臉頰軟綿綿支撐在椅背,你簡單吱了聲就沒動靜,沢田綱吉猶豫了下上前替你擦拭起頭發。你的大夾子早在中途打的熱火朝天時掉沒了,披散的頭發覆上了一層雪,現在都已經化成水潮濕了你的發絲。
沢田綱吉耐心細致地替你擦拭,溫熱的手指輕柔地插入你發絲間,他的心裡忽然升起無限耐心和溫柔。
你被沢田綱吉輕柔的動作照顧得昏昏欲睡,等到山本武端上姜湯,你徹底睡了過去。
「春也,春也……」沢田綱吉收起了毛巾,見你昏睡過去,他小心翼翼把你推醒,「現在還不可以睡哦春也,會感冒的,快醒來先喝完姜湯,洗個熱水澡再睡吧。」
這個年紀的小孩玩起來就是會很瘋,哪怕是靦腆的沢田綱吉和理智的山本武也不可避免,不過他們比你好的是身體素質更強些,一進門,沒一會,兩個人又恢復了點精神。
「唔?」你朦朧地睜開眼,刺眼的白織燈照得你晃眼睛,你語氣含糊:「白天了嗎……嗯…你們還在啊。」
「不是白天,還是晚上。」山本武回答著你的問題,他端著姜湯來到你面前,「已經溫了,不燙,春也可以直接喝。
睡迷糊的你很聽話,乖乖接過山本武手裡的姜湯,你慢吞吞喝了下去,瞬間,你的身體開始暖和起來,你勉強睜開眼睛。
等等,這個時間點,骸骸好像要回來了!
第81章
天靈蓋一個激靈, 想到骸骸,你瞬間清醒。
「時間不早了,你們是不是要回家了?」
沢田綱吉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聽到你的話, 他下意識望向窗外。雪還在下, 夜晚一反往日的漆黑, 在白雪的反射下亮如白晝。
「那春也記得洗個熱水澡再睡覺。」揉了揉眼睛,歇息了片刻, 疲憊感和困意翻湧而上, 沢田綱吉使勁搖晃著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慢吞吞走到門口, 沢田綱吉扭過頭又看了你一眼:「我先走了。」
一開門,冷氣凍得沢田綱吉瞬間清醒,山本武就跟在沢田綱吉後邊,走之前,他忽然扭頭, 手指輕輕搭在你腦袋,山本武笑了聲:「春也就不用出來了, 剛暖和起來的身體別又冷下去了。」
你腦袋一重, 你抬起頭看,微微滲進來的雪光襯得他本就不深的琥珀色虹膜愈發淺淡,山本武定定看了你幾秒,隨後他輕輕揉了兩下你的腦袋。
「我們走了。」
山本武隱隱覺察到什麼,他看著敞亮的道路和路燈,他忽然發現自己原來和你的關系還不夠親密。
在隱瞞什麼呢?他的存在難道見不得光嗎?
掩下眸中一閃而過的思緒,山本武臉上再度揚起笑容朝你揮了揮手。
只是,山本武和沢田綱吉都沒注意到, 他們離開不遠後恰好和某只貓擦肩而過。
神秘的黑貓走在屋檐上,敏銳察覺到陌生的氣息,六道骸隨意瞥了眼下方,是兩個沒有威脅的小孩子。漫不經心收回視線,六道骸身上覆著一層雪回到了家。
「哦呀,是在等我回家嗎?」
六道骸一回來就看到你站在門口,他心裡有些驚訝,這還是你第一次掐表掐得這麼准確,往常他回來的太晚,你偶爾會因為熬不住睡過去。
站在門口的地毯抖了抖身上的殘雪,六道骸放松身體迎接你的擁抱,身體陷在溫暖的毛巾裡,六道骸愜意地享受你的服務。
明明一開始,六道骸是強烈反對你對他奇奇怪怪的行為的。挑眉看著六道骸現在絲毫不反抗的模樣,你拿起吹風機給潮濕的貓咪骸吹干。
很快,一只潮濕冰冷的小黑貓變得蓬松溫暖起來。你舉起貓咪骸,在對方疑惑的眸光裡,你深吸一口氣,再也忍不住,你低頭深深埋入他柔軟溫暖的肚子下,六道骸驚地發出喵聲,毛發炸開,他抗拒地伸出爪子企圖推開你。
「早就想這麼做了。」
感知著臉上貓墊柔軟的觸感,你更上頭了,骸骸甚至都沒對你伸出爪子,他愛你!
六道骸從一開始的激烈反抗到最後的躺平享受,也不過是在短短的一分鐘內。
「kufufufu…看來是我給你的膽子太大了。」六道骸頂著炸毛凌亂的貓毛,他在你懷裡相當沒有氣勢的冷笑。
「沒辦法,誰讓我實在太喜歡骸骸了呢。」你親昵地蹭了蹭貓咪骸的腦袋,這樣一頓操作,骸骸應該就不會注意家裡的異常了,忽略心裡詭異的心虛,你繼續對骸骸甜言蜜語。
「全世界最喜歡骸骸!」
六道骸閉上眼懶洋洋翻個身,毛茸茸的貓臉埋入你懷裡,身體無意識抖了抖貓耳,他沒有再說話了。
第82章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下了好幾天, 大雪堵塞路面,學校一直處於停課狀態,你懶洋洋歇在家裡擼貓, 如果不是沢田綱吉和山本武時不時來找你玩, 你怕是骨頭都要躺得酥了。
日歷一頁一頁撕開, 算著日子, 你忽然發現,沢田綱吉的生日快到了。
回憶起沢田綱吉每天認真執著完成你隨口許的願望, 哪怕偶爾你刻意刁難, 沢田綱吉嘴上嚷嚷著「不可能」「太難了」,但行動上卻從未放棄過。
想到阿綱軟乎乎的天真笑容, 你思考了會,下一次願望,就安排在阿綱的生日會吧。
你沒打算叫上班裡的同學,霸凌者沒資格上桌,不過一個人搞慶生活動……腦子裡忽然冒出山本武的身影, 你眼睛一亮。
「給阿綱過生日?哈哈哈哈完全沒問題啊。」山本武沒怎麼猶豫就應下了你的邀約,「不過沒想到阿綱生日居然快到了, 阿綱都沒和我提起過呢。」
看你難得上心的模樣, 山本武若有所思地看了你一眼,「既然是驚喜,那我們先瞞著阿綱,准備工作的話可以都交給我,我對這方面還算有經驗。」
歸功於山本武的好人緣,他參加過同學邀請的大大小小的生日會,他姑且還算了解慶生流程。
「交給山本最放心了!」
你樂的把繁瑣的流程外包給山本武,做人太過靠譜理智, 可是會被你記在心裡的。
聽到你對他生疏的稱呼,山本武習慣性笑笑,他順勢發出邀請:「反正現在沒有事情,我們干脆先搞起來吧。畢竟距離阿綱的生日也就只有一天了。」
「場地的話,要不就選在阿綱家裡吧。」
「可以先征求一下阿綱媽媽的意見。」
你們兩個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往沢田綱吉家裡走去。
路程很快,沒幾分鐘你們就到了目的地,沢田奈奈打開門,低頭才看到你們兩個小豆丁,她彎下腰溫柔地說:「啊啦,是阿武和春也,你們來找阿綱玩嗎?」
「不過阿綱還在睡覺呢,我去把他叫醒。」
你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們是來找你的,奈奈阿姨。」
沢田奈奈疑惑歪頭,手不確定地指了下自己,她困惑道:「誒?找我?」
「是這樣的,我和山本打算一起給阿綱一個驚喜。」
你嘰裡咕嚕一頓和沢田奈奈說了你們的想法,後者驚訝睜大眼睛在聽完了你們整個流程和打算後,沢田奈奈眉眼柔和地注視著你們兩個好孩子。
「阿綱真是交了兩個好朋友呢。」沢田奈奈豎起一根手指輕輕貼在唇間,她笑容溫柔:「我會悄悄對阿綱保密的,明天我會先帶著阿綱出門,至於家裡的布置,就交給你們兩個小大人了呢~」
「耶!」你轉身默契地和山本武擊了個掌,扭過頭,你朝著沢田奈奈彎了彎眼睛:「那明天就拜托奈奈阿姨了~」
從始至終,山本武一直安靜看你說話,眉梢不自覺染上笑意,他不自覺摩挲了下指腹。
莫名的,山本武忽然期待起自己的生日。
一個下午加一個上午的時間,完全夠你和山本武准備了。他幾乎包攬了所有的工作,唯有蛋糕是你們兩個合作完成的。
「不能因為阿綱喜歡吃漢堡肉就試圖把它塞入蛋糕裡。」
山本武溫和又堅定地制止了你的靈機一動,做飯,最忌突然的靈光一閃。
「好吧好吧。」你撇了撇嘴,妥協地攤手,上完最後一層奶油,你還是不死心:「說不定阿綱就喜歡這樣呢?」
山本武似笑非笑地盯了你幾秒,在食物這方面,他難得表現出了奇奇怪怪的堅持。
可能這就是廚師的共性,你最終還是放棄了自己的天才創意,你決定到時候在阿綱面前好好吐槽一番山本武可惡的行為!
蛋糕的收尾工作是由山本武來完成的,他很適合這種精細的活。耐心制作了三個有他們特征的迷你小人,山本武接著又在旁邊寫下生日快樂的祝福語。
「大功告成!」
也是巧,阿綱生日那天,恰逢雪停。
第83章
早上被媽媽叫醒的時候, 沢田綱吉整個人還處於睡懵的狀態,坐起身沒多久,他又困倦地眯起眼睛, 左搖右晃間, 沢田綱吉啪唧一下栽入溫暖的被窩, 一翻身卷起全部地被子, 他不滿地把臉埋入被窩。
沢田奈奈雙手叉腰無奈看著賴床的兒子:「阿綱,要起床了哦。」
「唰」
窗簾大開, 刺眼的陽光一下穿透玻璃傾灑進房間, 沢田綱吉掙扎著爬起,「媽媽今天為什麼這麼早就叫我起床啊?」
以往的休息日, 媽媽很少會吵醒他,沢田綱吉忍不住痛苦面具。不上學的日子還要早起也太可怕了!當然,出去玩另算。
「唔,因為媽媽今天想帶阿綱出門逛街呀。」
這個答案是沢田綱吉沒有想到的,抓了抓頭發, 沢田綱吉仰天長嘆一聲,隨後慢吞吞爬了起來。在他洗漱過程間, 你就蹲守在沢田綱吉家附近的灌木叢裡偷偷觀察。
等了差不多半小時, 你聽到了開門聲,條件反射抬頭,你終於看到沢田綱吉出了家門。對方正牽著沢田奈奈的手裡慢慢往外走,時不時還打著哈欠。雖然不覺得對方能敏銳到發現你的蹤跡,但你還是謹慎地往後移了幾步,任由高高的灌木完全把你覆蓋。
直到沢田綱吉徹底消失在你的視野裡,你才舒了口氣,反手就給山本武發了「ok」的信息, 你拿著沢田奈奈給的鑰匙正大光明走進了她的家。
沢田奈奈昨晚已經把家裡徹底大掃除了一遍,多余又擋路的架子椅子全都被清理得干淨,相比你第一次來沢田家裡看到的場景,今天的沢田家嶄新得宛若新裝修一般。
你拿出圖紙根據沢田家現在的布局又修修改改了好一會,等到新的圖稿出現,山本武也到了。
「抱歉抱歉,春也等了好久吧。」
裝扮的道具和蛋糕都是由山本爸爸送過來的,雪停後路上還結著冰,出門的人依舊不多,所以山本爸爸才有閑幫兒子幫。
「沒有很久。」
你禮貌性和山本爸爸打了個招呼,後者顯然很熟悉你,山本爸爸笑著和你打招呼,昨晚山本武已經和他說過這件事了。
「春也和阿武、阿綱好好玩。」山本爸爸搬完所有東西後笑著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腦袋,「反正今天店裡沒什麼事,阿武不用著急回家。」
山本爸爸一向開明,簡單和你們道了別後,他又開著車離開了。
「喲西!那我們也可以開始了——」
山本武手一揮,他拿出整理好彩帶和氣球,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一一擺好,他接過你遞來的圖紙。
「第一步,先給氣球打氣。」
打氣的設備山本武也早就准備好了,你看他坐下小板凳上開始給氣球打氣,你拿過氣球旁邊五顏六色的飄逸彩帶:
「我來裝飾彩帶。」
你站在高高的椅子上努力想把彩帶掛在懸梁,奈何身高太矮,你努力了半天,彩帶堪堪懸在你頭頂上方。
雖然和預想不太相同,但以你的視角看,這樣裝飾彩帶並不突兀。
「呼,氣球全充滿氣了。」
在你認真擺弄彩帶位置的時候,山本武的工作也完成了。
山本武認真記下了你的圖紙,他把幾個氣球粘合在一起擺成新的造型,站在選定的氣球,山本武上下調整著方位,「春也,你看把氣球放在這裡怎麼樣?」
「再往下…..可以往左…不對再往右……可以了!」
你們互相配合,慢慢的,簡約空曠的房子變得熱鬧起來。
金色陽光像午後蛋糕上甜蜜絲滑的蜂蜜,懶洋洋潛入屋子,照得普通裝飾炫彩耀眼,你們拿出蛋糕擺放在可推動的小餐車上,紅絲絨布覆蓋住你們的驚喜,一切准備就緒,你給沢田奈奈發了條信息。
然後,手捧禮炮,你和山本武一左一右站在門後等待著沢田綱吉的到來。
*
沢田綱吉覺得媽媽今天很奇怪,先是帶他吃了頓香噴噴的早餐,然後又給他買了漂亮帥氣的新衣服,要知道,媽媽很少會買外面的飯給他吃,而新衣服更是不會在平常的日子裡買。
小小的沢田綱吉透過路邊的玻璃看著自己嶄新的裝扮,牽著媽媽溫暖的手,他仰頭看了幾眼心情很好的媽媽,沢田綱吉小小的手慢慢抓緊媽媽的大手,他看著玻璃鏡面裡嘴角止不住上揚的自己,沢田綱吉眨了下眼。
難道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沢田綱吉完全忽略了自己生日的選項,自從爸爸過世後,他很少過自己的生日,漸漸的,沢田綱吉也就沒那麼期待了。
「好了,到家咯。」
沢田奈奈松開了阿綱的手,她溫柔地摸了摸阿綱腦袋,溫暖干燥的掌心輕輕移到沢田綱吉後背,而後不輕不重推了他一下。
「媽媽手上拎了東西不方便呢,阿綱來開門吧。」
沢田綱吉看了眼媽媽手上的糖炒栗子,雖然心裡疑惑,但沢田綱吉還是乖乖點頭。
「吱呀——」
木制大門發出輕微刺耳的聲音,屋內透出的光線照亮了沢田綱吉腳下的路,伴著巨大的「砰」響,沢田綱吉正式踏入家門,耳膜震震的,他茫然地眨了下眼,掉落在睫毛上的亮片因為震顫落了下來,明亮溫暖的棕瞳在看到那些明媚亮眼的布置前,率先發現了你。
「生日快樂——」
山本武利落從旁推出早就准備好的蛋糕小推車,兩個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聽得沢田綱吉腦子懵懵的,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小推車。
「我……嗎?」
「當然是阿綱啦。」
你和山本武齊齊掀開蓋在蛋糕上的紅絲絨布,「今天的壽星可只有一個哦~」
「來許願吧,阿綱!」
第84章
關於願望, 沢田綱吉從你口中聽過很多很多遍,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你說要讓他來許願,他的心裡忽地升起了莫名的感動。
等等, 不對!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居然給他過生日了啊!!
——他明明只是在無意中不小心吐露了自己的生日。
忐忑、期待、害怕……哪怕隔了很久很久, 沢田綱吉也依舊記得自己當初的心情。心髒像被卷入絞肉機的刀片, 偏偏歡愉蓋過疼痛, 沢田綱吉下意識想要後退一步。
——媽媽站在他身後止住了他後退的步伐。
「如果不是春也,媽媽又要忘了今天是阿綱的生日呢。」沢田奈奈看到阿綱這幅表情, 她又是失落又是愧疚。
真是奇怪, 生下阿綱的那一天,她明明也想讓阿綱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啊。
「對不起, 媽媽失職了。」
細細回顧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錯過了阿綱的好多次生日。自從親愛的去挖石油後,她總是沉浸在擔憂和思念裡,慢慢的, 也疏忽了對阿綱的照顧。
沢田奈奈也很疑惑自己的記性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差勁。
「……不…沒關系…沒關系的。」
鼻子一酸,沢田綱吉啞著嗓音, 強裝無事。他本來已經不再期待起自己的生日了,
他本來不在乎了的……但是,但是,為什麼現在的他會覺得好開心?
沢田綱吉無法控制哽咽的本能,他捧著山本武遞來的蠟燭,沢田綱吉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亂糟糟的情緒,他努力朝你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現在已經很開心了!」
窗簾被拉上,屋內一下變得昏暗, 沢田綱吉緊張地插上蠟燭,然後又小心翼翼點起。昏暗的屋子裡,只有面前微弱的燭光照亮了這片方寸之地。
借著燭光,你看到沢田綱吉緩緩閉上了眼睛,顫動的睫毛彰顯了他不平靜的心情,燭光也在晃動,明明滅滅的光影照在他臉上,卻更顯得沢田綱吉天真乖巧。
「我許完願啦!」
很開,沢田綱吉睜開眼睛,他吹滅了蠟燭。再次拉開窗簾,明亮的光線盡數傾瀉而下,照亮了屋子,也明媚了沢田綱吉。
今天沢田綱吉還做了個造型,額前的小碎發挽起用亮晶晶的小夾子固定,露出光潔圓滑的額頭,沢田綱吉仰起腦袋傻兮兮地笑著,他珍重地給了在場每個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謝謝你們,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今天!」
小孩子表達自己的喜歡時總會以重復來表達自己的激動,沢田綱吉也是如此。像一顆溫暖的小火爐,沢田綱吉緊緊抱住你,你低頭,恰好和他亮晶晶的視線對上。
「我的願望,就是想和大家永遠像這樣在一起!」
沢田綱吉的笑容是你見過最有感染力的,生機、柔軟又帶著些本人都未覺察到的堅定,你的心髒微妙因為這樣的沢田綱吉觸動了一下。
「會的。」你異常肯定。
山本武認真注視著你們,他抬手同時揉了揉你們兩個人的腦袋,笑容燦爛道:「當然,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哢嚓!」
溫馨的氛圍定格,沢田奈奈拿相機拍下了你們此刻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心髒忽然暖暖的呢,沢田奈奈忍不住用手捧住臉頰,笑意從眼裡溢出。
沢田奈奈並沒有阻止你們先吃蛋糕的行為,像是忽然從拍照中得到樂趣,沢田奈奈舉起相機忍不住對著阿綱和他的朋友哐哐一頓亂拍。
握起餐刀,沢田綱吉拿出比學習還要嚴謹的態度鄭重又公平地切完了四塊蛋糕。
「這個蛋糕可是我和山本共同努力的成果哦。」
接過蛋糕,你補充了一句,你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
舉起蛋糕把最後一塊遞給媽媽,沢田綱吉驚訝瞪圓眼睛,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叉起一大塊蛋糕送進嘴裡,腮幫子鼓鼓的,沢田綱吉邊說邊忍不住點頭,直到一整塊蛋糕都化入他肚子裡,他語調上揚:「這絕對是我吃過最好的蛋糕!!」
「哈哈哈哈阿綱喜歡就好。」山本武的反應沒有沢田綱吉那麼劇烈,眼睛眯起愜意品嘗,像是想到什麼,山本武笑容天然:「說起來,春也本來還想在蛋糕上放漢堡肉呢哈哈哈哈。」
「漢堡肉?鹹甜結合?!」沢田綱吉震驚:「這才是世界上最絕望的死法吧!」
雖然沢田綱吉喜歡漢堡肉沒錯,但這個很明顯是黑暗料理啊!
你裝作不經意路過沢田綱吉身邊,然後惡狠狠踩了他一腳,完全沒理會沢田綱吉的慘叫,你順勢將吃完的蛋糕紙盤扔入垃圾桶。
沢田綱吉含淚啃蛋糕:「我哪裡又惹到她了?」
山本武忍不住笑了幾聲,沒有回答被遷怒的阿綱。就這麼短短一會的功夫,你們再次給沢田奈奈貢獻了不少珍貴照片。
「好了啦,蛋糕吃完大家可以來吃飯了哦~」
沢田奈奈放下相機,抬手撩起對她而言過低的彩帶和裝飾,她彎腰穿過宛若盤絲洞一樣的家。今天的飯菜是山本武親自下廚做的,大約是為了慶生,山本武還特意做了擺盤,精致美觀的飯菜一看就很有食欲。
你早早坐好,沢田綱吉和山本武一左一右坐在你兩旁,沢田奈奈看著眼前黏糊糊的三小只,笑容更深了。
平淡又異常明媚的一天,你們窩在明亮的小家裡,一起度過難得悠閑愜意的午後時光。
屋外的小庭院不知何時裝了個超級巨大的搖搖椅,正好夠你們三人蝸居。下完雪的天氣冷多了,偏偏今天陽光大好,懶洋洋照在人身上,升起不少溫度,你們三個緊緊貼在一起,倒也不覺得冷。
「春也今天的願望是什麼呢?」忽然,抱著你送的獅子玩偶,沢田綱吉忽然想起什麼,他仰頭看你。
無風的日子裡,懶洋洋的太陽照得你整個人都懶洋洋的,你放空大腦,然後眯起眼睛假寐。聽到沢田綱吉的話,憑借本能,你慢吞吞回答:「阿綱今天度過一個快樂的生日。」
「這就是我今天的願望。」
沢田綱吉感動得眼淚汪汪,艱難在三人窒息的貼貼中蛄蛹兩下,沢田綱吉放開玩偶轉而緊緊抱住你,腦袋自然貼在你胸前,他一下一下數著你的心跳聲,沢田綱吉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剛剛許下的願望。
除了希望大家永遠在一起,他還悄悄在心裡許下了一個飽含私心的願望。
——沢田綱吉想要和今春也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山本武的骨架比你們大,他一手抱著懷裡的你,一手搭上沢田綱吉的肩膀,抬眼看向天空中最刺眼的太陽,山本武慢慢聽著你們小聲的交談,耳邊的鳥鳴和不遠處的狗叫似乎都在遠離,他緩緩閉上眼,然後沉沉進入夢鄉。
等到沢田奈奈出來,看到的就是你們三人齊齊睡過去的場景。
「真是的,冬天睡在外邊也不怕感冒。」
無奈搖了搖頭,沢田奈奈進屋拿了條格外厚實的毛毯,她輕手輕腳靠近你們,然後替你們蓋好毛毯。有了溫暖的毛毯,你們睡得更加踏實了。
小孩子的生長總是格外快,等到葉子綠了又黃,河水冰了又暖,你們已經成了一腳踏入中學的小大人。
比起你和沢田綱吉,山本武完全和春日裡的筍一樣,個頭一天高過一天,等到你有所察覺的時候,你發現自己已經需要仰頭才能看清他的眼睛了。
「在想什麼?」
上場之前,山本武一眼就看到了前排的你和沢田綱吉,他小跑兩步來到你面前,山本武笑容陽光,「我馬上就要上場了,不說點鼓勵我的話嗎?」
今天是校園棒球大賽,雖然只是普通的友誼賽,但山本武還是很重視。
「山本加油!」沢田綱吉繃著小臉格外認真,「如果是山本的話,一定可以的!」
「哈哈哈哈哈阿綱對我這麼有信心啊。」山本武轉而看向你,「春也呢,不打算對我說點什麼嗎?」
「加油。」
「誒,好敷衍。」
山本武開玩笑道,不過他也知道你就是這樣的性格,抬手揉揉你的腦袋當作激勵,等到你再次抬頭時,不遠處的隊友正在揮手召喚他,山本武直起身同樣朝他們揮了揮手,他扭頭最後看了你一眼。
「我要過去了,春也。」
「贏的話,請你吃壽司。」看他轉過離開,你這才慢悠悠開口:「輸了的話,請你吃餅干烏冬面。」
山本武回頭,聽到你說完了最後一句話:「改良版的新品種。」
愣住一秒,忽地,他朝你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很期待。」
空曠的場地寥寥站了兩隊棒球人員、裁判和主持人,那麼多個身穿白色棒球服的人,但你偏偏只能注意到剛跑到賽場的山本武。
步入青春期的少年體格開始發育,臉頰上的嬰兒肥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下頜越來越鋒利的線條。單單站立在那兒,他就像一棵青春正好的白楊樹,這幅畫面把少年人的挺拔和堅韌描繪得淋漓至盡。
山本武從口袋裡掏出棒球專用繃帶,鋒利森白的牙齒咬著白色繃帶一段,另一只手不緊不慢將白色繃帶纏繞在手腕,蓬勃有生命力的血脈和肌肉藏在裡面,山本武以同樣的步驟纏好了另一只手。
山本武長大了啊……
你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傷,這些年,你天天和阿綱和山本呆在一起,見證了他們的生活,也見證了他們的成長,但你至今還不知道骸骸、犬和千種的下落,從一年前開始,骸骸突然就和你斷聯了,你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骸骸、犬和千種的消息了。
想到這裡,你的心情再次變得晦澀昏暗。
沢田綱吉第一時間察覺到你的心情變化,悄悄往你旁邊蛄蛹了兩下,他關切地問道:「春也怎麼了?」
「沒什麼。」你很快調整好心情,「稍微想起了點不開心的事。」
沢田綱吉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大大的狗狗眼裡滿滿的關心:「那春也要是什麼時候想說可以和我傾訴,不開心的話,發泄出來會好很多。」
這是沢田綱吉的親身經驗,在他過去不開心的時候,你經常會帶著他去空曠無人的大平原或者小森林釋放不開心的壓抑情緒,慢慢的,沢田綱吉也喜歡上了寧靜又包容一切的大自然。
——還有你。
只是沢田綱吉很少會聽到你的抱怨,你總會安靜站在那兒,接納他保護他,沢田綱吉也很想為你做些什麼。
「不要想太多。」
你揉了揉還在擔憂的沢田綱吉,你總是覺得這家伙的情感過於纖細敏感,不過一年又一年,在你的調養下,沢田綱吉漸漸也褪去了當初的膽怯不自信,現在的阿綱可比你一開始遇見的開朗多了。
當然,比起其他的,你更希望阿綱學會拒絕。
眼見山本武的比賽快結束了,你扭頭看向沢田綱吉:「阿綱,去買瓶水過來。」
沢田綱吉回答得異常積極:「好的!」
你連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但凡你動作慢一點,沢田綱吉就要跑沒影了,雖然根據他的運動水平,還是滾沒影來得更快些。
「阿綱!」
你語氣重了點,沢田綱吉還沒理解你的意思,他困惑地眨了下眼。
「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
沢田綱吉這才恍然大悟,隨即,他搖了搖腦袋,語氣真誠:「但是我唯獨不想拒絕春也啊。」
「如果是春也的話,不管你想要我做什麼事,我都會答應的。」
說到這,沢田綱吉無奈笑了下,眼裡閃爍著異常執拗的光芒,他堅定道:「抱歉,拒絕春也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巧言令色。
這不是很會拒絕嗎?
你有些氣悶地看著沢田綱吉離開的身影,阿綱這家伙,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了!!
所以,等到阿綱回來的時候……
「誒?今天一整天都要拒絕別人?!」沢田綱吉大驚:「包括你!!」
「沒錯!」你喝著冰涼的汽水,得意極了,「不完成願望的話,阿綱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吧。」
沢田綱吉很是苦惱地抓了抓頭發,他倒不是排斥拒絕別人啦,主要是為什麼拒絕的對像裡還要包括你啊——這絕對是你的惡意報復!!
第85章
等到山本武的棒球賽結束時, 沢田綱吉還在那不停的碎碎念。
「他這是怎麼了?」
山本武拿毛巾擦拭額頭冒出的汗珠。今天太陽大,天氣熱,加上又運動了一番, 山本武出了不少汗。薄薄的汗液稍稍浸濕白色棒球服, 微微潮濕的衣服緊緊貼在他身上, 隱隱顯出薄薄的肌肉形狀,
山本武站得離你有一些距離,自然接過你手上沒開封的礦泉水, 他隨意撩開衣服, 塑料水瓶劃過肌肉,瓶蓋順勢打開, 渴極了的山本武咕嘟咕嘟開始喝水。
隨意靠著欄杆,你一直盯著山本武看。
大約是喝得急了,水珠從他嘴邊溢出,有幾滴順著下巴滑落滾動到喉結,山本武像是沒注意到, 喉結滾動,亮晶晶的水珠也順著他喉結滾動的動作緩緩沒入衣領下。
直到他淺淡的虹膜轉向你, 你才悠悠回神。
「阿綱今天一天都要拒絕別人。」
眸光微動, 山本武笑著擰上瓶蓋:「那今天一定很有意思。」
沢田綱吉無奈:「不,我覺得完全不會。」
沢田綱吉覺得你對他存在某種誤解,常年和你呆在一起,沢田綱吉早就不知不覺浸染上了你的氣息,愛意催生自信,學會拒絕也不過是時間的事。尤其是,沢田綱吉第一次真真正正說出口拒絕也是因為你。
日本的學生大都早熟,雖然沒見到你的全貌, 但你的氣質和不經意露出的半臉足以令人喜歡上你,只不過礙於你最開始可怕的行徑,沒有人敢把這種冒犯的心思放到台面上。直到步入中學,班級裡的同學換了一批,你的事跡也逐漸淡化,有人勇敢踏出了第一步。
沢田綱吉就是在這個時候收到男生想要遞給你的情書的。
因為自己不敢親自送到你面前,所以就委托和你關系最親密的他來傳達嗎?沢田綱吉幾乎控制不住喉間想要溢出的冷笑。
為什麼,居然這麼敢直接地確認他會同意這種請求?為什麼不去找同樣和你親密的山本武?通過男生的神態,沢田綱吉一眼就得出了結論。
——因為他太好說話了。
沢田綱吉從不拒絕他人的請求,無論是放學後拜托他幫忙打掃衛生,還是請求他把作業借給人抄一下……沢田綱吉從來都是同意的。
那個時候,你簡單提過一嘴,但沢田綱吉當時只是笑笑,他不覺得這些請求有什麼問題,他也願意幫助人。雖然沢田綱吉偶爾也產生過想要拒絕的想法,但拒絕的話到嘴邊卻又古怪的說不出口,更何況對上別人懇求的眼睛,沢田綱吉也心軟。
但是!沢田綱吉可以接受任何請求,唯獨這一種……
一想到未來你會投向別人的懷抱,你的笑容會展露在陌生人的面前,你會漸漸和陌生人親密起來,你的天下第一好將再也不會是他……只要想到你有絲毫遠離他的可能,沢田綱吉的心髒就控制不住地湧起一陣恐慌。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能接受你有離開他的任何可能!他絕對無法接受沒有你的未來!
面前的男生還在害羞地訴說自己的真摯情感,沢田綱吉習慣性掛起過去溫和的笑容,向來溫暖明媚的暖棕色眼瞳慢慢變得幽深,他聽著男生剖析著對你的愛意,沢田綱吉心裡湧起古怪的情緒。
胃裡反常地開始感到反胃,難以抑制地嘔吐感被他死死壓抑著,捏住情書的手指用力到泛起可怖的白,暴露的青筋從手背開始一路蔓延至手腕,沢田綱吉越來越難以保持微笑,耳朵自動過濾掉那些他不想聽的話,等到男生終於安靜,沢田綱吉聽到了男生的請求:
「我知道沢田同學和今春也的關系很好,所以拜托沢田同學幫我轉交一下情書,事成之後,我請你吃飯!」
沢田綱吉難得升起一絲疑惑,都知道他和春也的關系很好了,那你怎麼還敢來找他轉交情書呢?
「我知道沢田同學不會拒絕人,所以這個就拜托你了!萬分感謝——!!」
迎著男生期待的眼神,沢田綱吉聽到了自己異常冷漠的聲音:「你的心意很真誠。」
眼看他笑了,沢田綱吉慢吞吞補上後半句話:「但是很抱歉,我拒絕。」
拒絕兩個字說出口,沢田綱吉忽然覺得身上一輕。原來,人要真正說出拒絕兩個字,其實也不難,只是沢田綱吉心裡一直以來的畏懼和膽怯阻礙了他把話說出口的勇氣。
而且,這種事情,如果他真的同意了,沢田綱吉才會痛苦終生,並且永遠都無法原諒當時那個不敢說出拒絕的他。
「誒?」
禮貌把情書還給男生,沢田綱吉再也無法忍耐,他轉頭離開了這裡,沒有在意別人的心情。沢田綱吉現在都記得,他當時跑到你面前狠狠抱了你好久好久,直到你不耐煩一掌拍開他,他親昵地蹭了蹭你打過來的那只手,沢田綱吉這才隱隱恢復了正常。
從那天起,沢田綱吉發現拒絕別人已不再成為一件難事。
山本武的想法和沢田綱吉隱隱重合了一小部分,他也覺得你對沢田綱吉的態度過於特殊了。寵溺、包容、憐愛……復雜的情緒混雜在一起,漸漸形成了沢田綱吉是特殊的這一現像,偶爾,哪怕是山本武也會忍不住產生難以言說的嫉妒。
可偏偏,這種糟糕的負面情緒反而將你們三個緊密的連接在一起,無論誰都無法再分開你們。山本武時常對這種局面感到困惑。
明明他才是第一個來的,明明是他第一個認識你,也是他第一個出手幫助你……為什麼偏偏阿綱成了你心裡最特殊的人,可偏偏也是理智讓他清楚你為什麼會對待阿綱特別。
山本武後來見過無數次沢田綱吉溫和拒絕別人的樣子,也看到沢田綱吉勇敢面對當初他最怕的那只吉娃娃,但在你面前,沢田綱吉又會熟練恢復成看到吉娃娃哭唧唧的模樣……
早在不知不覺中,沢田綱吉已經蛻變成了可以展翅的蝴蝶。你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或許不知道,但山本武也沒有戳破的想法。
成長了很多的山本武已然有了更好的思路,既然阿綱是你心裡的特殊,那麼,他要成為你心裡的唯一。
至於你知不知道沢田綱吉的變化,這已經不重要了。
……有點意思。
不遠處的高樹,不知名的小嬰兒架著狙擊鏡,透過狙擊鏡的瞄准鏡,他清晰看到了你們三個走在一起的背影,某還未透露身份的十代目候選和他看中的十代目候選手下正一左一右伴著你往前走,那兩個人似乎都沒察覺到,他們的身體在無意識靠近你。
身體的語言可比嘴巴誠實多了,某小嬰兒眸色幽深地盯著這一幕,九代目委托他的時候可還沒說他的繼承人陷入了三人行糾紛啊。
而且,那個女孩似乎有點眼熟……
第86章
你和沢田綱吉、山本武絲毫不知道有神秘殺手在暗中關注你們, 你們正慢悠悠走在去飼養園的路上。
這學期新增了門觀察和飼養小動物的課程,下節課恰好就是它。
山本武:「我先去洗個臉。」
說完,山本武就朝著不遠處的水池走去。水珠、陽光、腹肌……想到自己剛剛看到的陽光畫面, 腳步微移, 你不緊不慢跟上山本武。
學校室外水龍頭的水不管什麼季節都是冰冰涼的, 你站在離山本武不遠的地方, 看他直接把腦袋埋入湧動清澈的水流裡。直到水流潮濕他的發絲,山本武這才直接仰頭甩了甩腦袋, 濺起的水珠落到你手臂, 涼涼的。
山本武看過來,黑色發尾還掛著幾滴水珠, 在陽光的折射下泛起五彩斑斕的光暈,他簡單拿毛巾擦拭幾下,隨後臉上掛著笑意朝你們跑來。
「等很久了嗎?」
視線在山本武爽朗的笑容上停留了一會,你搖了搖頭:「沒有,走吧。」
你們選擇飼養觀察的小動物是兔子, 和人們觀念裡溫柔善良的性格不一樣,真實的兔子脾氣暴躁又愛生氣, 一言不合還會無聲罵罵咧咧。
你站在旁邊懶洋洋撥弄著沢田綱吉抱過來的干牧草, 和子現在被你養得越來越嬌氣,你身上有一點不屬於它的氣息和子都會氣惱的喵喵大罵。想到和子,你捏起一根干牧草,漫不經心抵在想要靠過來的棕兔腦門,你看到它前爪騰空站立起來,棕兔仰起腦袋,三瓣嘴觸碰到你手上的干牧草就開始嚼嚼嚼。
山本武在旁邊簡單記錄著棕兔的進食狀態,你松開手上的干牧草湊到他面前, 上面簡單寫了兔子的毛色、食量、愛好、心情等。
「今天兔子的心情很好嗎?」你看看嚼吧嚼吧不斷進食的兔子,原諒你實在無法從它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裡看出什麼情緒。
「山本可真厲害,每次都能精准判斷兔子的心情。」
「哈哈哈哈其實也不難。」筆蓋抵著下巴,山本武看著沢田綱吉喂食兔子的畫面,他天然道:「只要足夠熟悉,自然而然就能察覺出它的狀態。」
說著,他卻偏過頭來看你,「你也要讓它熟悉你,不要抗拒,試著接受它的全部。」
你不解:「這不是建立關系的方法嗎?」
山本武忽地笑了:「是啊,但是不建立起關系的話,光憑日常的觀察,可做不到了若指掌。」
你撇了撇嘴:「那還是算了吧,和子會吃醋的。」
山本武掩下眸中的思索,他笑容燦爛:「春也很喜歡和子呢。」
你不置可否:「和子是特殊的。」
「和子之前是流浪貓嗎?」見你望過來,山本武表情不變,他撓了撓頭,笑容天然,「抱歉,因為從未聽春也提起過和子的身世,所以難免有些好奇,如果不方便的話可以略過這個話題。」
「……沒什麼不方便的。」你很少會說自己的事,不過這些年山本武和沢田綱吉對和子也十分友善,你也願意讓他們更了解一些和子,「和子是我的家人送我的寶物。」
家人?
山本武和沢田綱吉同時頓住,這還是第一次從你口中聽到和你家人相關的事情。
山本武假裝不經意問起:「家人?這還是第一次聽春也提起過呢。」
沢田綱吉喂食干牧草的速度無意識放慢,動作幅度不敢過大,他悄悄支起耳朵。
想到好久沒聯系的骸骸,你難得失落地垂下腦袋:「不過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甚至都沒再出現在你夢裡。
以為觸及到你的傷心事,山本武沒有了追問下去的心情,他不動聲色跳過了這個話題。
你安靜盯著沢田綱吉喂兔子的畫面發呆,其實也沒有一直沒聯系,就在前幾天,萬年不遇的六道骸突兀地出現在了你夢境裡,他只留下一句「有驚喜待查收」就匆匆下線,搞得你連生氣的情緒都沒升起,就全都不由自主化作了煩人的期待。
這幾天你一直都在思考骸骸可以帶給你什麼驚喜,只可惜等了好幾天,你都沒有等到。
總不會那一天其實只是你的真實夢境,在心底嘆了口氣,下課鈴響後,你忽然沒了上課的心思,再次熟練地逃課,你一個人順著單調的方向漫無目的地走著。
煩躁地踢著腳下擋路的石子,你氣惱地遷怒:「混蛋鳳梨頭!」
下一個石子:「混蛋犬!」
下下個石子:「混蛋千種!」
「喂,你這家伙……」
你踢出去的石子踢到了人,兩道影子不知何時站在了你面前,高大的影子自上而下完完全全覆蓋住你,一道熟悉的囂張聲音緩緩沒入你的耳膜,而後直達心髒正中心。
「接收驚喜不知道抬頭嗎?」
第87章
熟悉的音調卷入你耳朵的一瞬間, 你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朝思暮想的人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生怕眼前的一幕是幻覺。
柿本千種依舊冷靜得像是昨天才和你擁抱過,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始終鎖在在你身上, 怕是沒人能察覺到他的異樣。
城島犬看上去還和以前一樣, 他笑嘻嘻地和你打著招呼,見你後退, 城島犬神色微不可查頓了一秒, 但很快,城島犬又恢復正常, 長腿一邁,他干脆直接地走到你面前,壓迫性的身高自上而下完全覆蓋住你。
明明最開始是他先出聲引起你的注意力,真正近距離接觸後,鬧騰的犬倒反而安靜下來, 詭異得令人感到不安。
夕陽下墜得速度越來越快,你無意識地後退直接讓自己退進了狹小昏暗的巷子裡, 拉長的人影斜斜堵住巷子出口, 寂靜的環境下,再細微的聲響都會被放得無限大,靈敏的耳朵在聲響接近前就做好了准備,預感向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你完全克制不住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不緊不慢地腳步聲慢慢朝你靠近,透過城島犬抬手的間隙,你看到柿本千種緩緩向你靠近。
「春也,為什麼要跑。」
平靜的語氣聽不出絲毫起伏, 柿本千種慢慢在你身側站定,冰冷的指腹輕輕拂過你的臉頰,像浸泡在潮濕湖泊裡的蝮蛇,絲絲縷縷的寒意緩緩纏上你,你好像被死死黏在沼澤裡的蜘蛛,織下的網一張一張化作鎖鏈反過來將你束縛住。
「太久不見,春也是忘了我們嗎?」
寬大的指節屈起捏住你臉頰上的軟肉,柿本千種緩緩俯下身,幽深不見底的藍眼睛像溺亡在深海裡的鯨,他一眨不眨盯著你,溫熱的吐息緩緩與你呼出的氣體交織,這點溫熱讓你真切地意識到千種真的回來了。
你張嘴想要回答,但心髒莫名被攥緊的感覺又令你難以吞吐話語,城島犬像是發現了你的困境,他惡劣地彎下腰,驟然放大的臉讓你瞳孔皺縮,細致觀察著你臉上每一個反應,城島犬抬手捏住你的後脖頸。
猩紅的舌頭像蛇信子舔了下嘴唇,城島犬眯起眼睛,銳利的金瞳完全就是鬣狗的模樣,凶惡令人不敢直視。尤其是,正處於變聲期間,城島犬的聲音還帶了點啞意,低沉又透著野獸的凶惡:
「我們回來找你了。」
回答他們的是你猛然撲上去的溫暖,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不約而同瞪圓了眼睛,身體快過大腦,刻入骨子裡的本能讓他們率先張開雙手擁抱你,半晌,柿本千種低低重復了一遍:「我們回來了,春也。」
情緒過於激烈,你一時之間無法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只好宣泄般地狠狠咬住近在嘴邊的脖子,壓抑的痛呼悶悶在你耳邊響起,分不清是誰的手一直安撫著你的腦袋。
等到不知道多久,徹底暗下來的夜幕如同編織的蛛網,密不透風把你們三人狠狠包裹纏繞,你終於壓抑著落下一顆憋了很久淚珠。
滾燙炙熱的、蘊藏了濃烈情感的淚珠狠狠敲入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心髒,撲面而來的欣喜和難以抑制的滿足幾乎要將他們碾碎泡漲,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眼睛在黑暗裡亮到發光,他們低沉著、以誘哄的姿態讓你一遍又一遍訴說你對他們的愛意。
「喜歡犬和千種。」
「最喜歡犬和千種。」
第88章
犬和千種回來了, 這無疑是你今年收到過最棒的消息,長久以來心髒缺失的一部分終於慢慢填滿,你拉著他們歡快奔向家。
「看!我一直都住在你們給我准備的房子裡!當初剛搬進來的時候, 裡面什麼時候都沒有, 是我一點一滴慢慢把它裝扮成現在這個模樣。」
「如果犬和千種不喜歡, 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
柿本千種對居住地點要求不高, 但不約而同,他和犬很滿意這裡。
「沒必要換。」
這裡全是你的氣息,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呼吸出的每一口氣都沾染著你的味道, 尤其城島犬的五感比柿本千種還要敏感,他喜歡這種全身心都被你氣味覆蓋的感覺。
你一一跟犬和千種介紹著房子裡每一件東西的來源, 柿本千種和城島犬絲毫不嫌你話密,他們認真聽你講話,當你無意扭頭,每一次都恰好和犬、千種對視上。
「怎麼只有鳳梨?」
城島犬似是不滿,他俯身捏起沙發上乖乖巧巧被你擺正躺好的菠蘿玩偶, 城島犬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骸大人。視線掃了一圈,城島犬沒發現自己和千種的代表玩偶, 他磨著尖牙, 細微的聲響從口腔傳出,城島犬拽著玩偶腦袋上的菠蘿葉子問你。
「犬和千種也有哦。」
買到代表犬和千種特征的水果玩偶很難,所以後來你選擇自己上手做。
「是我親手做的!」
「讓我看看。」城島犬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輕咳一聲,勉強壓制住心底的喜悅,他故作凶惡,「要是讓我不滿意,本大爺可不會放過你!」
柿本千種眼眸微動, 他低著腦袋神情認真地看你:「只要是春也做的,不管什麼樣我都會喜歡。」
你帶著他們來到臥室,好幾只他們的玩偶亂七八糟地躺在床上、小沙發和吊椅裡。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一眼就注意到了床頭三只50cm的圓滾滾,除開胖滾滾的玩偶,還有大型棉花娃娃,柿本千種彎腰抱起一只,從針線縫合軌跡和布料棉花,一眼就看出你制作的認真和精細。
柿本千種很快發現了問題:「怎麼沒有春也的?」
你稍微整理了下亂糟糟的玩偶們,「因為我是因為喜歡和想念骸骸、犬、千種才會制作這些玩偶的呀。」
心髒不受控地顫動一秒,柿本千種認真觀察著這些玩偶,他看它們一步一步由粗糙醜陋慢慢變為精致傳神,好似就像他也看到了你一個人安靜學習成長的那些時光。
恍惚間,柿本千種感覺自己變成了你手中的玩偶,密密麻麻的針線由青澀到成熟慢慢扎在他心髒,細密的疼痛參雜著古怪癢意,一種痛苦又幸福的滋味油然而起。
柿本千種慢吞吞抓住你的手,你的手指修剪得干干淨淨,完全看不出有針扎受傷的痕跡。
你疑惑看他:「怎麼了?」
柿本千種微微垂下眼睛:「疼嗎?」
你愣住,你想過千種會誇贊你縫制玩偶的技術,想過他會歡喜地抱住你,但你唯獨沒想過他會這麼問。半晌,你搖了搖頭,「已經不痛了……嘶!」
你受驚般瞪圓眼睛,灰藍色的瞳孔倒映著柿本千種垂下腦袋的模樣。他抬高一寸你的手,戴著茸茸帽子的腦袋低下,而後,你的手指傳來濕漉漉的溫熱觸感。
你的嗓音控制不住的顫抖:「千種……」
剛換過的牙齒尖銳森白,微微的刺痛感從指尖傳來,你無措低頭,恰好看到柿本千種微微抬眼注視你的模樣,同色系的藍眼睛深邃晦澀,猩紅的舌尖不經意觸碰到你的指腹,你隱隱幻聽到千種牙齒陷入你骨骼的嘎吱響聲。
「小千這家伙……」
身後似乎傳來犬的謾罵聲,但那聲音過於低微,你沒有聽清,下意識後退,你的腳跟抵到了什麼,無法再後退。
——是城島犬。
他就站在你身後。
窗簾不知道被誰拉上,漆黑的夜幕與亮堂的室內恍若兩個世界,犬和千種穿著深綠色的校服,一前一後將你夾在中間,你恍惚以為自己是將要被鬣狗分食的獵物。
冰涼寬厚的手掌牢牢鉗住你的腰肢,城島犬打量著溫馨的房屋,他勉強放下心,看來這些年一個人也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但隨即,城島犬敏銳意識到即便沒有他們,你一個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想到這一點,城島犬眸光閃爍。他重新瞥過腦袋看你,在他看不見的歲月裡,你長高了好多,雖然還是那麼矮。
晦澀的目光掃過你垂到腰際的黑發、修長的四肢、以及蒼白瑩潤的肌膚,城島犬牙根莫名有些發癢。
怎麼可以…離了他們之後……
不斷滋生陰暗晦澀的心思像荷塘裡的淤泥,一層一層包裹住他的理智,城島犬盯著你露出的毫無防備的後脖,余光是柿本千種啃噬你的畫面,終於,城島犬還是沒能忍耐住,他低下頭,長長的金色發絲如蛛網輕輕垂落在你耳側、脖頸、肩頸,癢意如附骨之蛆,你控制不住地從喉間發出一聲悶哼。
城島犬像狗一樣叼住了你的脖子。
「犬…..」
如願以償,城島犬從你口中聽到了他的名字。
「春也。」城島犬幾乎要你負距離接觸,溫熱的吐息黏膩地在你耳邊響起,他的手緩緩從你腰際移到小腹,逐漸溫熱的掌心牢牢貼住你脆弱的部位,城島犬咬上你近在眼前的耳朵。
「春也,我好難受。」
在示弱這方面,城島犬無師自通,春也最是對他這副模樣無可奈何。
你忍下心髒詭異的律動,勉強站穩,你的大半身子幾乎都支撐在城島犬身上,聽到他壓抑悶悶的聲音,你下意識握住他貼在你腹部的手。
「哪裡難受?」
見你詢問,城島犬又說不出話來了。背對著他,你看不到城島犬的模樣,只能聽到他一聲一聲壓抑著的喘息。
「大概是關監獄關出毛病了。」
柿本千種終於放過了你的手,他站直身體,將那段經歷說得漫不經心。
「我們一直都擔心,春也沒有我們會……」話到嘴邊,柿本千種又古怪咽下,你只能看到他嘴角揚起怪異的弧度,「……真好,春也一個人也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但是,好奇怪。」城島犬的手指又上移了一寸,他認真感知著你過快的心跳,眼裡透著古怪的愉悅,「為什麼在知道春也一個人也能好好生活,心情會這麼奇怪呢。」
「不是的。」你抓住柿本千種的手,「只有大家在一起,我才是完整的。」
「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在思念著犬、千種和骸骸啊。」
「所以,不要再離開我了。」
你認真注視著他們,隱隱地,你有一股預感,你放出了一直關押在黑暗裡的、永遠填不滿欲望的野獸。但你還是說出了那句話:
「感到奇怪的話,就永遠陪著我,不要再讓我一個人生活。」
你張開雙手,以完全的包容姿態,你任由犬和千種牢牢將你桎梏。
「因為,我們是家人啊……」
第89章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在你的安撫下情緒逐漸穩定, 只不過大約是離開太久,兩個人很沒有安全感,需要一直一直看著你才能穩定下來, 哪怕是你洗澡, 犬和千種也會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前乖巧等你出來。
換上干淨的睡裙, 你一開門就看到兩尊門神守在外邊, 抬手摸了摸兩個毛茸茸的腦袋,你湊到他們耳側嗅了嗅:「犬, 千種, 你們是不是要洗個澡?」
城島犬像踩到尾巴般抗議:「我們回來的途中早就洗過了!」
柿本千種推了推眼鏡,平靜拆穿了犬的潤色:「距離犬上一次洗澡已經隔了一個星期。跳到河裡可不算洗澡。」
眼見城島犬還想再說些什麼, 你豎起手指虛虛觸碰著他的嘴巴,「不可以哦,不洗澡的話犬今天就一個人睡吧。」
城島犬立馬把所有的話憋回嘴裡,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拿過干淨的毛巾和衣服, 城島犬罵罵咧咧進了浴室。隨後,柿本千種也跟著進去了。
脆弱的玻璃無法惡隔絕兩個人的打鬧聲, 你沒聽一會就轉身離去。床上都是玩偶, 犬和千種根本沒地方睡。
叉腰站在床前,你靜靜看了那些玩偶很久很久。
犬和千種回來了,你也就不需要那些玩偶陪伴你入睡了,但這麼多年下來,你對它們也有了感情。你挑挑揀揀了半天,只留下來骸骸、犬和千種的大型圓滾滾和動擬形像的毛絨玩偶,把它們整齊擺放在你床頭,你把剩下的幾乎鋪滿了整張床的玩偶紛紛放入沙發和吊椅擺放好, 確認床上空出的位置足夠你們三個人躺後,你這才滿意收手。
夏天還未過去,夜間氣溫依舊高得嚇人,你拿起遙控器按下空調開關,不一會兒,陰涼的冷氣讓你毛孔都舒爽開來,鑽進剛曬過的被子裡,你嗅著太陽公公的味道,愉悅在裡面打了個滾。
「嘩啦——」
這是磨砂玻璃門打開的聲音,犬光著腳踩在木地板直直朝你走了過來,腦袋還有些潮濕,城島犬不自在地甩了甩腦袋,幾滴冰涼的水珠甩落到你身上,你立馬驚叫:「犬——!!!你這個笨蛋!!」
「哈?」
「頭發不干不要亂甩!你看,都濺到我身上了!!」
城島犬委屈:「本大爺已經擦得很干淨了。」
「用吹風機啊!」
「那玩意太吵人了,我不喜歡。」
……很好,犬果然還是那個犬,一點都沒變。你氣衝衝地從床上起來,「千種!」
乖乖拿起吹風機准備吹干頭發的柿本千種扭頭看你:「我有在使用吹風機。」
他才不想給犬那家伙吹頭發。
無奈,你只好自己上手。好在家裡吹風機不止一個,你站在吊椅前朝城島犬招了招手,後者不太情願地走了過來。
「坐下!」
城島犬撇了撇嘴,但還是乖乖在你面前坐好。
上手的一瞬間,你猛然發現,城島犬的頭發長長了好多。潮濕的金色發絲耷拉在他腦袋,你單手捋起,濕潤的金色乖巧籠在你掌心,你恍惚了一瞬。
「犬長高了好多。」
哪怕只是坐在吊椅上,他的身量也幾乎要和你齊平,熱風吹動起他的金發,潮濕的指尖轉瞬干燥,復又濕潤,你捻起他略有些分叉的發尾。這些年,犬不光高了,也瘦了。
「是羨慕本大爺的身高嗎?」城島犬眯起眼睛,熱風吹得他昏昏欲睡,捏起後背的玩偶放在旁邊,他懶洋洋往後一靠,「本大爺可還能再長呢。」
雖然對身高沒什麼執念,但城島犬還是希望自己能再長得高一些、強壯一些,這樣不管他到幾歲,都能輕輕松松抱起你。當然,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城島犬才不會和你說。
你輕哼一聲沒有說話,確認頭發吹到半干,眼神一轉,你拿出護發精油,「犬的頭發都分叉了呢,我來給你好好護理一下。」
「當然,千種也需要。」眼一橫,你看向想要偷溜的柿本千種,「不要想著逃跑哦。」
柿本千種懸著的心死了,無奈嘆氣,他默默走出去給你們准備宵夜。
「我去做點吃的。」
城島犬大爺似的點餐:「本大爺要吃巧克力餃子!」
「這是什麼搭配?!」你大驚,「不要隨隨便便搭配奇怪的組合啊!」
城島犬不理,他躍躍欲試:「聽說這個很好吃,本大爺可要嘗嘗鹹淡!」說著,他還扭頭無辜看你:「這不是你們那的特產嗎?」
你:?
你:「當然不是啊!!」
眼看你們吵得不可開交,柿本千種意識到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他才不想參與這場莫名的爭鬥,柿本千種決定冰箱裡有什麼就做什麼。
等到柿本千種端上熱騰騰的意大利芝士肉醬面和鵝肝黑松露炒飯後,你已經把城島犬搭理完畢。
「好濃的味道。」城島犬嗅覺靈敏,他清晰嗅到自己頭發上的香氣和你身上的是一個味道,這個認知讓他嘴角翹起,城島犬也就不嫌棄香到快要他窒息的精油味了。
甩了甩腦袋,城島犬嗅到了飯香味,他眼睛一亮,立馬竄了出去:「好香!」
吸溜一聲,城島犬擦拭著自己快要滴落的口水,天知道他有多久沒能吃到像樣的食物了。
柿本千種:「做了很多,完全夠我們三個人吃。」
你繞到柿本千種身後,手指捻起他藍黑色的發絲,你低頭觀察,盡管只有一瞬間,但你還是感受到了剛剛千種微微僵硬的身體。
「緊張嗎?」
柿本千種下意識想要推眼鏡,直到手指推到空氣他才意識到自己洗完澡出來後把眼鏡擱置在了浴室裡,柿本千種微微偏過腦袋,原本柔順服帖的半長發緩緩從你掌心抽離,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沒有。」
嗓音帶著干澀,柿本千種努力維持聲音的平靜。
你靜靜等待一會,忽然,你笑了,慢悠悠拖長尾音,你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那我開始了。」
柿本千種的心一下提到了半空,詭異的緊張感牢牢拽著他的心髒,柿本千種無法控制自己古怪的生理反應,他只好用叉子一圈一圈攪起面條來緩解自己突如其來的緊張感。
「啵~」
這是你打開精油的聲音。
「滋~」
這是你在掌心抹開精油的聲音。
柿本千種一點一滴在腦海裡繪制你塗抹精油的步驟,很快,頭皮處傳來一陣輕柔的按摩,你的手指正沿著他的發縫慢慢往發尾開始塗抹精油,淺淡的桂花味縈繞在鼻尖,柿本千種忽忍不住開始想像,你給自己塗抹精油的時候是不是也是現在這個場景。
「千種的頭發和犬一樣,也長長很多了呢。」
「嗯,有剪發的打算。」柿本千種還是習慣自己短發的樣子。
城島犬仰頭吸溜起一口面條,努力嚼嚼嚼,他含糊不清地說:「過兩天吧,到時候我和小千可以給春也剪發。」
因為過去的經歷,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並不能對陌生人托付信任,尤其是剪發這種需要把致命弱點交給外人的做法,所以他們一般都是自己剪發,偶爾也會互相幫忙。
給柿本千種塗抹完精油後又稍微吹了遍頭發,你突發奇想:「我來!我可以給你們剪個完美的造型。」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對視一眼,城島犬抻長脖子努力把食物咽下去,他眼睛一挑,挑釁道:「春也可別把我們剪成掃把頭啊。」
收拾好東西,你雙腿盤坐在地毯,聽到城島犬的話,你冷笑:「那你剪不剪?」
城島犬倒是想硬氣說不剪,但是……
「剪。」
他扒拉了口飯,悶聲悶氣地回答。
「那就明天吧,今天已經很晚了。」你看了眼時間,都快到凌晨三點了。按照過去,這個時間點你早就熟睡了。
吃完飯,城島犬自覺收拾好碗筷,你刷完牙安心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床的兩側微微凹陷,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一左一右躺在你旁邊,你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腦子卻異常清醒。
「犬和千種穿的好像不是並盛的校服啊。」
柿本千種卷入被子,自然往你身旁蹭了蹭,直到手臂貼上你的手臂,他這才安靜下來。
「是黑曜校服,骸大人更喜歡這件款式。」
黑曜學校的存在感沒有並盛高,要是六道骸早知道黑曜校服是這個款式,說不定就會讓你去黑曜就讀了,不過並盛的安全濃度更高些,黑曜可沒有麻雀領導的委員會。
「骸骸怎麼沒出現?」
城島犬:「骸大人說他會比我們晚些時候出來。」
提到骸大人,柿本千種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骸大人知道了彭格列十代目繼承者的下落。」
「彭格列十代目繼承者?」你對這個名稱很陌生。
見你一頭霧水,柿本千種開始科普:「彭格列是目前最龐大的黑手黨家族,據說彭格列的九代目正在挑選繼承人。」
城島犬冷笑:「只是可惜黑手黨作惡多端,繼承者有一個死一個,到現在,十代目繼承者已經死得只剩下一個了。」
「嘁,算那小子命大。」
柿本千種不輕不重捏了下你的手:「春也還記得我們最開始的目的嗎?」
「我當然記得,我們要摧毀世界上所有的黑手黨!」
「現在,我們的機會來了。」柿本千種眸色幽深,「等到骸大人奪取了彭格列十代目的身體,我們就可以從龐然大物彭格列開始,一一摧毀所有的黑手黨。」
聽上去很不錯,你眨了下眼,但總覺得,這個計劃不會那麼容易成功。你憂心忡忡地看向犬和千種:「能夠從所有繼承者廝殺中存活下來的人,一定很不簡單。」
「這一次,我要和你們一起行動。」
你用力握緊犬和千種的手:「絕對不可以再把我拋下!」
城島犬翹起嘴角,銳利的金瞳牢牢盯著你不放:「當然,你以為你能輕松睡大覺嗎?骸大人可是說了,這一次是我們的集體行動!」
柿本千種:「聽說對方在並盛中學。」
「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嗎?」
「差不多。」你聽到柿本千種應聲,而後城島犬漫不經心的聲音在你耳側響起,「就在你的班上,春也。」
「好像是叫什麼本田…山吉?」
柿本千種無奈糾正:「是沢田綱吉,犬又記錯名字了。」
困意瞬間跑走,你險些掩飾不住臉上的震驚:「沢…田……綱吉?」
那個走路還是會偶爾的平地摔、笑容天真純良、考試在你的拉扯排名總算不再是倒數、連拒絕人都做不到的沢田綱吉?
柿本千種敏銳意識到不對勁,他抬眼靜靜看你,明明是疑問句,卻偏生被他說出了肯定句:「春也,認識他。」
你沉默,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認識的沢田綱吉絕對不是那種無惡不作的邪惡黑手黨,甚至,你都沒有聽他提起過彭格列的事情,而且,無論是沢田奈奈還是沢田綱吉,你都看不出他們身上有任何黑手黨的標志。
是他們太會偽裝,還是犬和千種調查錯誤?不,不可能是犬和千種的調查錯誤,沢田綱吉絕對是彭格列第十代繼承人,但你也不太相信沢田綱吉能在你眼皮底下兢兢業業偽裝了那麼多年。
城島犬開始磨牙,尖銳的犬牙在昏暗的夜燈下泛起森森冷光,城島犬翻了個身面對著你,溫熱的手指不輕不重搭在你的鎖骨間,變聲期間的嗓音沙啞低沉,城島犬聲音不大,響在寂靜的夜間,莫名顯出幾分陰冷。
「看來春也在我們不在的時候,交了新的朋友啊。」
柿本千種語調一如既往的無波瀾,但他望向你的眼神卻像是能將你溺斃在裡面,他語調悠悠,不緊不慢說道:「是我們提到的那個彭格列第十代——沢田綱吉嗎。」
說著,他還笑了下,輕而快的笑聲轉瞬即逝,你險些以為自己聽到的是錯覺。
「怎麼,春也是不相信你認識的朋友居然是個黑手黨嗎。」
說到最後,你隱約覺得柿本千種的語調有幾分怪異,像是極力克制著什麼,柿本千種拽緊你的手腕。
城島犬&柿本千種:「春也有了新的朋友,是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了嗎。」
幽黑到令人厭惡的監獄裡,除了大家心中有共同的目標支撐著他們活下去,還有你啊,春也。
沒了他們,他們任性的、美麗的、惹人憐愛的春也該怎麼辦呢?約定好了要一起走下去,約定好了要永遠在一起,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手把你拋下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就算是墜入地獄,也要爬上來和你見面!
空調的冷氣散不開被窩裡的溫度,手指忍不住蜷縮起來,你仿若再也無法忍受般偏過腦袋,這一舉動徹徹底底刺激了剛從逃獄出來的犬和千種的神經。
「春也是不喜歡我們了嗎?」
柿本千種低著聲音,幽藍的眼睛直直和你對視,他抬手掐住你的下巴不允許你逃離他的視線,柿本千種近乎病態地滿足你眼裡滿滿當當全是他的倒影。
「不可以呢,春也絕對不可以逃離我們。」
「說好了的,我們是一家人啊。」家人,那可是到死都得埋在一起的存在。
「我沒有,他們只是我的僕人而已。」
城島犬眼睛微眯,他聲音古怪:「他們?」
「僕人什麼的,難道不是有我們就足夠了嗎?」
「哈,外邊那些人哪有資格碰你!」
「唔…不是的,我最喜歡犬和千種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們的目的!」
雖然這麼說有點殘忍,但在你眼裡,沢田綱吉和山本武的分量還不足以抵得上犬、千種和骸骸。
城島犬緩緩松開手,只有柿本千種還緊咬著你不放:「……最喜歡我們?」
他輕笑著,大拇指漫不經心抵在你嘴邊:「那就證明看吧。讓我看看你的喜歡,到底有多深。」
第90章
春也已經三天沒來上學了。
沢田綱吉扭頭看向空蕩蕩的座位, 他擔憂地抿緊嘴巴,就算是請假,春也也從未請過這麼長的假期。
「怎麼?在擔心你的同桌?」
桌洞裡緩緩升起一塊隔板, 一道稚嫩的童音從底下傳來, 沢田綱吉一驚, 他立馬做賊心虛地拿書本擋住課桌。
「裡包恩!你怎麼來了?!」
裡包恩故作可愛地歪頭:「擔心的話, 那就直接去探望好了。」
沢田綱吉泄氣般趴在桌子上,「可是春也是和家人聚在一起吧, 就這樣去打擾會不會不太好?」
在你沒來上課的第一天, 沢田綱吉就悄悄翹課去你家附近轉悠了,雖然望遠鏡的作用聊勝於無, 但還算清晰的鏡頭還是讓沢田綱吉看到了,出現在你家的兩道陌生人影。
大白天,白紗窗簾還未完全拉起,只有當風經過時才偶爾掀動一角,沢田綱吉勉強能窺見一點你家的風景。
這些年, 他去過你家無數次,沢田綱吉早就清楚記下了你家裡的擺設, 所以, 當看到沙發多出幾個本該在你臥室的玩偶時,沢田綱吉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直到那兩道陌生的人影輕飄飄印在窗簾,沢田綱吉才意識到大概是你的家人回來了。
……但是,那兩個人真的是你的家人嗎?
疑惑短暫在心底一閃而過,沉默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沢田綱吉無意識咬著筆杆,如果是難得的家庭團聚, 他確實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擾你,可他又確實很在意自己無意窺見的那兩道人影。
瘦削年輕的背影,但從淺顯的影子看,沢田綱吉很難相信那是你的父親,難道是哥哥之類的身份?可是他們和你的距離會不會過於親密些?正常兄妹姐弟之間舉止都會這麼親昵嗎?
沢田綱吉沒有兄弟姐妹,他也無法想像擁有兄弟姐妹的家庭是如何相處的,但是……
「嘶嗷!好痛!!」沢田綱吉忽然捂住腦袋,他不滿地看向裡包恩,「你干嘛又打我?!」
裡包恩深深看了眼沢田綱吉,想到他剛剛愈發深沉陰暗的表情,裡包恩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九代目當初也沒跟他說他看好的十代目繼承人現在長成變態了啊。
任務又重了啊,裡包恩面無表情看了眼自己看好的守護者山本武,又看了眼還在嘟囔抱怨的沢田綱吉,除開考察訓練彭格列十代目,挑選守護者,他還得考察你的品格。
——畢竟,他可不能容許自己的任務出現絲毫差錯。
下課——
山本武來到沢田綱吉旁邊,中學分班後他們三個就一直呆在同個班,感情無形之中又增進了不少。顯然,山本武也注意到了春也的異常,山本武剛想和沢田綱吉打招呼,低頭就看到了裡包恩。
眼珠微動,他笑容天然:「哈哈哈這是阿綱家的弟弟嗎,很可愛啊。」
裡包恩站直身體,手指捏著帽檐往上抬了抬,他禮貌地介紹了下自己:「我是蠢綱的家庭教師——裡包恩。」
「你好啊,我是山本武,阿綱的朋友。」山本武彎腰和裡包恩打招呼,他笑容燦爛,「沒想到阿綱居然還找了位家庭教師啊,好認真。」
「才不是呢!我才沒有承認!」沢田綱吉連連擺手,裡包恩在旁邊慢悠悠補充:「不光是家庭教師,我還是一名殺手哦。」
「誒,殺手?」
山本武驚訝重復了遍,他眸光微動,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呃哈哈哈哈不是的啦…是…是角色扮演!」沢田綱吉絞盡腦汁,「這家伙喜歡玩角色扮演哈哈哈,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是殺手的新身份中……嗷!」
沢田綱吉臉朝地趴到在地,裡包恩優雅收回自己踹出去的腳:「真是失禮呢,蠢綱。」
沢田綱吉慘兮兮仰頭大喊:「你以為這都是因為誰啊!!」
裡包恩踢人的速度太快,山本武完全跟不上他的動作,伸出的手落在半空,愣了半秒,他自然蹲下身扶起沢田綱吉,「對了,阿綱有沒有發現最近春也都沒來上學啊。」
裡包恩若有所思地盯了山本武幾秒,他輕巧跳上山本武的肩膀坐好,列恩也乖乖呆在他的肩膀偽裝玩偶,「我們剛剛就是在說這件事呢。」
「阿綱打算去春也家探望。」
伴著沢田綱吉兔子叫的背景音,山本武摸了摸下巴,「我也有這個想法,那就這麼說定了,放學後我們一起去春也家。」
沢田綱吉無望看著山本武離去的背景,他喃喃道:「我還沒想好呢。」
但不可否認,沢田綱吉心裡的想法和山本武一致。
「唔,買點什麼好呢?」重新坐回椅子,沢田綱吉陷入了深思,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每次去你家時都能看到精致美麗的鮮花,「要不干脆就送百合吧,便宜又好看。」
正好在他的預算之內。
確認了會去你家,沢田綱吉整個人又奇異的放松下來。他扭頭看向還沒走的裡包恩:「等會到了春也家,裡包恩可千萬不要在說那些話啦!我一點也不想當什麼黑手黨!!」
裡包恩眨了下眼,漆黑的瞳孔倒映著沢田綱吉甜蜜又糾結的心情,他漫不經心摸了下列恩,沒有說話。
你還不知道自己沒去學校引起了沢田綱吉和山本武的注意,考慮到犬和千種好不容易恢復自由,你特意向學校請了個長假,之後的時光你都是和犬、千種呆在一起的。
「啊——也不知道骸大人什麼時候出來。」
城島犬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嘴裡哢擦哢擦個不停,他一遍吃著薯片一邊看著電視,骸大人最近也沒給他們布置什麼任務,清閑下來後,城島犬又恢復了以往和你呆在一起的日常。
「不要在沙發上吃東西,犬。」柿本千種瞥了眼把殘渣吃得到處都是的城島犬,柿本千種很有先見之明地和你呆在吊椅上。
腦袋擱在你肩膀,柿本千種滿足地抱著你,泛著涼意的指尖覆在你的小腹,他輕輕揉捏著你小肚子上的軟肉。
「春也中午想吃什麼?」
偏過腦袋,他小聲和你說著話,溫熱的吐息燙的你耳朵有些癢,你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吃點素的吧,西蘭花酸梅湯之類的都可以。」
夏天的燥熱總會降低人的食欲,你也是苦夏的一員。
城島犬余光瞥到了你和千種親親密密的一幕,他低頭盯了自己手裡的零食幾秒,仰頭唰唰唰把零食都倒入嘴巴,城島犬嚼吧嚼吧薯片咽了下去,簡單清理完沙發上的碎屑,他拿著剩余的零食袋子走到你們面前。
「小千過去點啦!」
「先要做沙發的人可是你自己。」
話是這麼說,但柿本千種還是努力往旁邊挪了挪。過了會兒,才安靜沒多久的城島犬又說話了:「春也往這邊來點,這麼熱的天,窩在小千懷裡很熱的。」
柿本千種沒什麼情緒地瞥了眼城島犬,抬眼慢吞吞看了下打開的空調,柿本千種懶得戳穿城島犬的小心思。你裹著薄薄的小毯子靠在千種懷裡,認真看著影片,聽到城島犬的話,你搖搖頭:「完全不會啊,開著空調呢。」
「滋啦——」
城島犬不說話了,他打開零食包裝氣悶地吃起來,腦子一直在轉,忽然,他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往你身旁挪了挪,城島犬毫不見外地擠了過來。手指緩緩探入毛毯,他輕輕勾起你的小拇指。
「這個很好看嗎?」
城島犬對影片的興趣不大,他更喜歡打游戲。
「投入進去就好看了,我也沒看過,不過到目前為止,劇情都還不錯。」
你自然握住他的手,察覺到冰涼的溫度,你皺起眉頭,另一只手又拉起柿本千種的手對比。
「昨天我就想問了,你們現在的體溫怎麼這麼低?」
柿本千種:「復仇者監獄的環境比較特殊,等過段時間就會恢復正常了。」
城島犬倒是沒發現什麼不對勁,最多他只是覺得你的體溫變高了好多。見你露出擔憂的表情,他把手裡的脆脆角遞到你面前:「吃嗎?」
一開始是你抓住了犬和千種的手,慢慢的演變為他們兩個抓住你的手不放,努力抽了下沒抽出來,無奈,你只好偏過腦袋用牙齒叼起城島犬手指上的脆脆角。舌尖不經意舔到犬的指腹,你快速叼住脆脆角逃離,徒留城島犬盯著自己微微濕潤的指尖發愣。
半晌,他伸出舌頭舔舐了下指尖殘留的碎渣。
——怪甜的。
鹹味零食吃出甜味,城島犬懷疑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
「咚咚咚!」
就在城島犬思考人生時,忽然,有人敲響了大門。
柿本千種敏銳抬眼,「這個時間,會有誰來?」
城島犬的腦子難得靈光了一次:「該不會是春也認識的『朋友』吧。」
「朋友」兩個字眼,城島犬加重了語氣,眼睛裡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城島犬嗤笑:「那本大爺可要好好招待他們啊。」
「不要破壞骸大人的計劃,犬。」
柿本千種保留著理智,昨天你的安撫已經足夠,他很確定,在你心裡,他和犬、骸大人才是最重要的。大拇指輕輕抹掉你嘴角的碎屑,柿本千種自然親了下你的嘴角:「希望昨晚春也沒有欺騙我們。」
你莫名心慌,但面上一本正經:「當然啦,我和沢田只是同學關系。」
「誒?!千種怎麼又偷親!」城島犬立馬忘記了有人敲門的事,他當即湊了過來:「本大爺也要!」
僅存的理智告訴你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但看著城島犬一臉你厚此薄彼的表情,你拽著城島犬的領口拉下,然後重重咬了口他的嘴唇:「快去開門啦。」
城島犬「嘶」了聲,他摸了摸淺淺的牙痕:「春也下口可真重。」
不過沒一會兒,那點牙印子就消失不見了,城島犬聽話地起身去開門。
「春……」
話剛到嘴邊就咽了回去,看清開門的人,沢田綱吉的笑容一下凝固在臉上。
「你是誰?」
第91章
陌生的人, 陌生的氣息,沢田綱吉立馬意識到,城島犬就是他窺視到的你的家人。
沢田綱吉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陌生同性。金發上還扎著幾個小揪, 簡約的發卡別在耳側, 沢田綱吉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你曾戴過的款式。無意識捏緊手裡的花束, 沢田綱吉忍不住在心裡猜測你和他的身份。
面前的人完全就和他差不多大, 而且和你長得一點也不像,腦海裡關於你父親哥哥的猜測完全排除, 沢田綱吉抿了下嘴, 除了家人之外,他完全不想猜測其他可能性。
也就是這個時候, 沢田綱吉再一次發現,他對你的了解實在太少了,沢田綱吉只聽你簡單提起過一句關於家人的話題。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春也一共有三個家人。
……眼前的男孩就是其中之一嗎?
「哈哈哈你是春也的親戚嗎?」山本武笑容天然,他的手裡還提著一盒壽司, 「春也不在家嗎?」
聽到山本武在說話,沢田綱吉終於回過神, 下意識隱藏心底奇怪的情緒, 沢田綱吉面色正常開口:「我們是春也的朋友。」
這麼多年,你的一百個願望沢田綱吉陸陸續續實現了很多,到現在為止,只剩下三個了,沢田綱吉早就在心裡把你當成了他真真正正的朋友。
所以,就算這麼說,也是沒問題的。沢田綱吉略有些心虛,但只是同學的身份又太過普通。更重要的是, 他在金發男孩的眼裡敏銳察覺到了幾分不友善。
裡包恩靜靜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沒有說話,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城島犬,總感覺這家伙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你聽到了門外的聲音,拍了下柿本千種攔在你腰間的手,你起身走了過去。
「我來啦!」
擠開一直堵門的奇怪犬,你笑容燦爛地和沢田綱吉、山本武打招呼,「阿綱,阿武,你們怎麼來了呀。」
目光轉動,你看到了坐在山本武肩膀的奇怪小嬰兒:「你好……」
「ciaos,我是裡包恩,蠢綱的家庭教師。」裡包恩抬了抬帽檐,舉止優雅地和你打了個招呼。只是,看清你臉的那一瞬,裡包恩眼眸微動,
真是個危險的女孩。
「家庭教師?」你驚訝,「什麼時候的事,我都沒聽阿綱說起過。」
沢田綱吉解釋:「就在春也請假的那天,裡包恩突然出現了,我根本就不想做什麼……我根本就不想要什麼家庭教師啦。」
咽回不該說的話,沢田綱吉苦惱和你抱怨著,很快,他又從這種沮喪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沢田綱吉把手中盛開鮮艷的百合花遞給你,他輕咳一聲,莫名有些不敢直視你的眼睛。
「這個是帶給春也的禮物,我觀察過,春也家裡經常會有插花,想著你可能會喜歡鮮花所以買了。」沢田綱吉緊張地解釋:「當然,這個錢不算在給春也的零花錢裡面的。」
聽到這,慢慢走過來的柿本千種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給春也的零花錢?」
推了推眼鏡,柿本千種語氣冷淡,「什麼叫給春也的零花錢?」
耐心裝了很久好人的城島犬再也忍不住了,他凶巴巴地拍開沢田綱吉的手,然後站在了你面前,徹徹底底擋住沢田綱吉的視野,「哈,春也才不會接受陌生人的零花錢,你小子以為自己是誰啊!春也可是有家人的!!」
沢田綱吉語氣無辜:「可是,我又不是陌生人。」
「我跟春也是好朋友啊。」
第92章
場面即將失控前, 你及時出聲打斷了他們的「友好」交流。
抬手接過沢田綱吉手裡的百合,你甚至還可以看到掛在花瓣上的小水珠,鮮亮明媚的百合花不需要任何點綴就已經足夠動人, 燦爛的陽光跳躍著在如綢緞般的花瓣上灑下金光, 你輕嗅著百合花的香氣, 心情不自覺也變得明媚起來。
「謝謝你, 阿綱,我很喜歡這份禮物!」
你珍重地抱起百合花, 拉過還在那當門神的城島犬, 你側過身讓沢田綱吉、山本武和裡包恩進去。眼見城島犬還想再說什麼,你晃了晃他的手指, 「我渴了,犬。」
城島犬惡聲惡氣道:「渴了就喝水,看我就能解渴了嗎?!」
「我不想喝水。」
你眼巴巴盯著城島犬看,後者在你的注視下耳根越來越紅,最後, 像是承受不住你的視線,城島犬凶巴巴移開視線, 「要喝什麼?」
你眼睛一亮, 「西瓜汽水!」
說著,你歪著身子越過柿本千種往門內看,「阿綱,阿武,裡包恩,你們有想喝的飲料嗎?」
沢田綱吉和山本武從一開始就聽著你們的交談,見你和他說話,沢田綱吉連忙轉身看你。
城島犬眉頭一皺:「喂, 你這家伙該不會想我給他們也買吧。」
「誒,不可以嗎?」你無辜,「來者是客呀,當然,犬要是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還沒等城島犬舒展眉眼,你的下一句話又讓他擰緊眉頭,「我自己去。」
城島犬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比起他自己動身去買,城島犬更不能接受你給那群人買飲料,想到你話語中的「客人」字眼,城島犬忽然又沒那麼氣悶了。
「不用,我去。」慢悠悠拖長音,城島犬惡劣地笑:「畢竟,他們是客人啊。」
柿本千種也跟著附和:「確實,作為主人,我們不能失禮。」
沢田綱吉和山本武臉上笑容慢慢消失了,絞盡腦汁思考了半天,沢田綱吉發現自己該死的竟還無法反駁。一旁山本武把壽司放在桌子上,他看了眼和你一起站在門口還沒過來的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山本武略有些苦惱地小聲說話:「失策,忘記帶飲品了。」
眼眸微動,注意到金發少年微妙變好的心情,山本武眯起眼睛,笑容燦爛道:「麻煩你了,我和春也一樣。」
沢田綱吉也跟著舉手:「我也和春也一樣。」
只有裡包恩的選項和在場所有人都不一樣:「一杯Espresso咖啡,謝謝。」
城島犬:嘁,跟風怪。果然是黑手黨,心思肮髒!
「小千要喝什麼?」
「哈密瓜味的汽水。」
柿本千種喜歡夏天打開汽水時,裡面噴湧而出的哈密瓜清甜的氣息,和西瓜很般配。
在心裡記下,城島犬朝你擺擺手,然後往便利店走去。柿本千種靜靜看著城島犬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轉過頭,他看向裡面三個正大光明坐在自己家裡的黑手黨,柿本千種眼神微暗。
他沒預想過會提前與彭格列的人碰面,希望沒有打亂骸大人的計劃。
轉過身,柿本千種低頭看你擺弄百合:「我們先進去吧。」
「嗯。」
沢田綱吉是黑手黨的言論還是影響到了你。
耐心把花束裡的百合花一一拆出來,你把它們全都插入到透明花瓶裡,然後擺在陽光下。金色的陽光懶洋洋曬著百合舒展的腰肢,玻璃瓶裡的水波紋折射上桌面,晃動的金色漣漪美得像一副油畫。
沢田綱吉就坐在百合花下,幾縷金色光斑照在他臉上,你靜靜欣賞了一會兒,也不知道看的是花還是人。
「春也最近都沒有來學校了。」
安靜了一會兒,沢田綱吉看看自然坐在你身旁的柿本千種,又看看突然不和他對視的你,沢田綱吉壓下疑惑,他忽然想起今天來找你的目的,心裡隱隱有猜測,但沢田綱吉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垂下眼睛:「嗯,千種和犬回來了,我陪著他們。」
沢田綱吉遲疑問道:「犬和千種……是春也的家人嗎?」
你肯定點頭,「犬和千種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你的語氣太過堅定,沢田綱吉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手裡無意識抓起一只玩偶,毛茸茸的觸感讓他一驚,沢田綱吉連忙低頭,發現自己抓到的是一只鳳梨。
「原來是家人啊。」山本武自然接話,他摸了摸下巴,不經意打量著你們,山本武天然道:「但是看長相,你們不是很像呢,我和阿綱剛才差點誤會。」
沢田綱吉也忍不住小聲抱怨:「春也都沒怎麼和我們說過呢。」
你陷入回憶,意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從沒和沢田綱吉和山本武具體說過你的事情。家人這一點也不是什麼不好說的東西,你簡單解釋了一嘴:「不是血緣關系的家人,但是我們又比血緣關系更加親密,如果沒有犬、千種和骸骸,我可能也就不是現在的我了。」
最難熬的那段時光,是骸骸、犬和千種一直陪伴著你,你們互相扶持認可,一路走過漫長的黑夜,不過再有比你們更加信賴親密的關系了。
這麼多年生活在一起,你們的靈魂也早就染上了其余三人的氣息,那是根本無從割舍的關系。
你不想自揭傷疤,更不想回憶起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你只簡單向沢田綱吉和山本武介紹了下你最重要的家人。
「剛剛買飲料的是城島犬,這個是柿本千種,還有一位是骸骸,他過段時間會過來。」
說話間,城島犬也回來了。汽水是最好買的,唯一有難度的是裡包恩點的咖啡,城島犬變身跑了好多路才在一家咖啡店買到。
城島犬喘著氣,裝著汽水的購物袋沒輕重地放在沙發旁的桌子上,玻璃瓶碰撞的響聲吸引了你們全部的注意力。
「我還在路上找到了一個小家伙。」
偏小麥色的手指拎起一只通體漆黑的貓咪,你直接和一張毛茸茸的小貓臉對視上,圓潤的金瞳倒映著你的模樣,和子無辜叫了一聲:「咪嗚~」
「這家伙現在可真重。」城島犬的左手還拖著它的屁股,手指還沒用力呢就陷入了肉浪裡,毛茸茸的貓毛從指縫躥出,城島犬把它扔到你懷裡,絲毫不見外地捏了捏它肚子上的肉,城島犬大聲嘲笑豬咪:「看,全是肉,春也還怪會養貓的。」
「咪嗷!」
和子明顯聽懂了城島犬嘲笑小貓咪,凄厲尖叫一聲,剛才還表現乖巧的和子用力抬爪,然後狠狠踩上城島犬的臉。
「嘶!這蠢貓!!」
城島犬凶惡扒拉下貓,「想打架嗎?!」
「嗷嗷——!!」
沢田綱吉震驚看著突然打起來的人和貓,他沒忍住看向你和柿本千種,後者面上一派平靜:「他們的感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毛都炸起來的貓,和子的嘴裡還一直在罵罵咧咧,一看就是氣憤到了極點,而且城島犬居然還真的跟一只貓吵起來了!你們居然管這個叫感情好?那他和吉娃娃是不是即刻可以拜為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
沢田綱吉不解,他大受震撼。
但是,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失落感。沢田綱吉敏銳察覺到你們之間有一股誰都插不進入的氛圍,自從他來到你家後,這還是第一次,你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身上。
握住玻璃瓶的手忍不住攥緊,沢田綱吉愣楞看你笑容明媚的模樣,他見過你無數次笑起來的樣子,但像現在這樣,你完全放松下來,連眉梢都染著快活甜蜜,沢田綱吉還是第一次見。
……家人嗎?
那他呢,他也可以成為你的家人嗎?
「滋。」
你打開了西瓜汽水,清涼香甜的西瓜氣息帶著冒泡的小水珠一下彌漫進空氣,聽到動靜的沢田綱吉下意識抬眼看你。他安靜盯著你握住玻璃瓶的手,淺紅色的飲料裡滋滋不斷冒著小氣泡,你的手握在上邊,宛若抓住了一整個西瓜味的清爽盛夏。
狹小冰涼的瓶口對准你的嘴,沢田綱吉忍不住開始猜測跳躍的汽水會怎樣刺激你的味蕾。優越的動態視力讓他清晰看到你不小心探出的猩紅舌尖。
「咕咚咕咚」,耳邊響起你吞咽的聲音,沢田綱吉的視線忍不住順著汽水經過的位置下移,目光觸碰到襯衫下若隱若現的鎖骨後,他無意識扣弄起汽水瓶上的包裝紙,克制著移開視線,沢田綱吉擰開瓶蓋,也咕咚咕咚喝起水來。
裡包恩默默觀察著,慢條斯理喝了口咖啡,他暗嘆蠢弟子的不省心。
山本武擺好壽司,其中有一份單獨包裝的遞到了你面前。
「這些都是你喜歡的口味,這次有幾個被我改良了口感,你嘗嘗看。」
語氣帶著天然的親昵,山本武細心替你拆好筷子,余光注意到另外兩個人,山本武歉意地笑了下,「抱歉抱歉,沒想到春也會有這麼多人,准備的分量不算多,你們想吃什麼,我可以現做。」
「啊,差點忘了,剛才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山本武。」琥珀色的眼睛微彎,山本武的笑容沒有絲毫陰霾,「別看我這樣,春也可是最喜歡我做的飯了。」
城島犬的笑容頓住,他不再跟和子玩鬧,站直身體,城島犬居高臨下望向坐在沙發上的山本武,柿本千種冷靜地推了推眼鏡,鏡片下,幽深的藍眼睛像深海一樣冷冷盯著山本武。
山本武神色不變,他緩緩彎起嘴角。
「你們不在的時候,都是我和阿綱照顧的春也呢。」
第93章
這絕對是挑釁,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不約而同地想,如果不是……哪裡還能輪得到這些雜碎插手!但是,拋開心裡微妙的妒意,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絲毫不擔心你的態度。
——誰讓這兩個人是黑手黨呢。
柿本千種不著痕跡看了安靜喝咖啡的裡包恩一眼, 他搜集過專門的情報, 而裡包恩也沒掩飾過自己的目的。
彭格列九代目特意為下一任繼承人沢田綱吉委托的家庭教師, 裡世界赫赫有名的世界第一殺手。至於旁邊的這位……
柿本千種主要調查的對像是彭格列下任繼承人沢田綱吉,這幾天他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柿本千種暫時還沒開始搜集情報, 也就錯過了春也竟然交了朋友的一手消息。
揉了揉眉心,柿本千種開始反思, 最近他確實懈怠了,換做從前,他哪裡會等到目標找上門才後知後覺發現問題。
柿本千種站起身,他居高臨下注視著面帶笑容的山本武,心裡默默記下人名和長相, 柿本千種冷靜推了推眼鏡,嘴角上揚一個像素點, 他語氣平靜:「不勞你們再操心, 現在,春也有屬於她自己的家人。」
柿本千種沒說什麼過激的話語,但他沉著冷靜的態度明目張膽地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他和犬回來了,低劣的偽造品可以退場了。
柿本千種根本無所謂山本武是不是黑手黨,只要和彭格列下任繼承人待在一起,他不是也是。
城島犬不屑嗤笑,這點事情也值得他拿出來講, 過去幾年,他們無數次和春也待在一起,他知道春也的無痛症、他和春也知道彼此的過去,他也和春也約定過一起到達未來……
這些肮髒的黑手黨知道嗎?哈,他們甚至都不了解春也的本質,也敢妄想和他們爭奪珍寶。最重要的是,在這場決定性關系裡,春也才是他們的所有者。
城島犬聰明的舉一反三,他漫不經心道:「就不勞你們操心了,哪有讓客人做飯的道理,小千會准備一切的。」
說完,城島犬還扭頭看了眼已經准備進廚房的柿本千種:「你說是嗎,小千?」
柿本千種眼睛微彎,「你們有什麼想吃的嗎?」
出於人道主義,最後一頓晚餐,柿本千種會讓這兩個黑手黨吃得心服口服的。
沢田綱吉搖搖頭,「我都可以。」
山本武微不可察瞥了你一眼,斂下眸中表情,他一如既往笑道:「簡單的菜色就好。」
柿本千種:「那我就隨便做點了。」
你安靜聽著他們的話,不知不覺,你走神了。游移飄忽的視線慢慢聚焦在沢田綱吉身上,直到現在,你其實還是有些難以相信沢田綱吉竟然是黑手黨這件事,尤其他還是彭格列第十代繼承人。
在犬和千種的科普下,你成功明白了彭格列是怎樣一具龐然大物,很長的時間裡,彭格列都是黑手黨的領頭羊。你久違地回想起了艾斯托拉捏歐家族,那還只是一個中小型黑手黨家族,僅僅只是一個中小型黑手黨家族,他們就敢干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你難以想像彭格列這樣的龐然大物裡又會存在多少悲劇。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但所有人又都可以是你。
過去沢田綱吉不知道他是黑手黨這件事,那麼今後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背景,沢田綱吉又會選擇怎樣一條道路呢,他會想要成為黑手黨嗎?
原諒你實在難以想像連一條吉娃娃都怕的人會變成殺戮果決的邪惡黑手黨,但你又確實想知道沢田綱吉的想法。
如果他真的要成為一名黑手黨,那麼這些年你對他的幫助,是不是變成了一把回旋刀反刺向了你自己……
你緩緩從沢田綱吉身上移開視線,轉而看向自稱是沢田綱吉家庭教師的裡包恩。
「裡包恩,我記得你剛剛說…你是阿綱的家庭教師,對嗎?」
裡包恩挑眉,迎著對方肯定的眼神,你慢慢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第94章
不…不可以說……不可以……
沢田綱吉心頭湧上強烈的危機感, 他連忙開口想要阻止,但還是慢了一拍。
裡包恩神色如常:「是哦,我是蠢綱的家庭教師。」
沢田綱吉愣了兩秒, 奇怪的危機感來得快去得也快, 扭頭對上你的視線, 沢田綱吉立馬擺手:「我才不需要什麼家庭教師呢。」
你漫不經心移開視線, 慢吞吞喝了口西瓜汽水,氣泡在舌尖跳躍, 你狀似不經意提問:「裡包恩教的是哪個學科?」
你青澀的審問像耀眼的燈泡直勾勾晃著他的眼睛, 裡包恩定定看了你幾秒,半晌, 他緩緩翹起嘴角:「每個學科我都有涉獵。」
說著,裡包恩還故意歪了歪腦袋,像是在對你扮可愛:「春也很好奇嗎?」
捧著西瓜汽水的手過於冰涼,你緩緩蜷起手指,指甲無聲敲在紅色的玻璃壁外, 你低下頭安靜注視著透明的玻璃瓶,聞言, 你抬起頭, 手指試探性往裡包恩的方向探去,迎著對方漆黑深邃的大眼睛,你輕輕勾起他的卷鬢角。
「是有點好奇。」
你意味不明地收回手,「畢竟,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小的家庭教師呢。」
裡包恩不知為何沒有阻止你的動作,他慢條斯理喝了口咖啡,笑容天真可愛:「不要看外表小瞧我哦~」
裡包恩睜著那雙大黑眼睛直勾勾望向你,你聽到他以無辜可愛的姿態輕飄飄開口:「我可是一名優秀的殺手。」
西瓜氣泡水還在冒著冷氣, 冰涼的溫度由玻璃瓶身緩慢傳遞到你身上,隨著時間的流逝,玻璃瓶身漸漸凝結出一顆顆小水珠,你的掌心因為這些水珠變得潮濕,忍下不適,你緩緩抬眼。
你終於正視起眼前這個小嬰兒。
「殺手?」
居然不是黑手黨嗎?還是對他們來說,黑手黨和殺手的定義並不會像你這樣分得格外清楚。
手指沾著冰涼的水珠,你半斂下眸中神色,真誠道:「那裡包恩還真是厲害呢。」
沢田綱吉顯然急切多了,他連忙插到你們中間打斷危險的對話:「哈哈哈不是啦,裡包恩這家伙又在開玩笑了。」
裡包恩眨眼:「我可不是會開玩笑的性格。」
「裡包恩——」
沢田綱吉抱怨地叫了聲他的名字,拖長的尾音也不知是在撒嬌還是生氣。
倒是你看到沢田綱吉這個反應微怔了一秒,「阿綱…是不喜歡殺手這個身份嗎?」
沢田綱吉理所當然地吐槽道:「誰會喜歡當殺手啊,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學生而已啦!」
沢田綱吉一如既往沒有改變過,他還是你熟知的那個沢田綱吉。可他對家庭教師的反應又格外奇怪,粗糙拙劣的表演就像是在正大光明告訴你這裡有貓膩。
手指無意識攥緊瓶身,莫名的,你忽然有點不想開口詢問沢田綱吉有關黑手黨的話題了。
你選擇起身離開,「我去看看千種的飯有沒有做好。」
暫且先逃離這裡吧,你不想再看那些拙劣的敷衍。
沢田綱吉愣楞看你突然離開,他茫然注視著你緩慢消失的背影,莫名的,沢田綱吉不想你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他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你,但想起你剛剛的表情,沢田綱吉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晃了晃腦海中荒誕可笑的想法,沢田綱吉喃喃開口:「春也今天心情不好嗎?」
城島犬沒有去打擾你,聽到沢田綱吉的話,他險些嗤笑出聲,漫不經心拋著空瓶子,城島犬掀起眼皮懶洋洋瞥了眼那簇清艷絕麗的百合花。
「別想太多。」
還沒等沢田綱吉放松,城島犬的下一句話又讓他皺起眉頭:「說不定是看到你才心情糟糕呢。」
沢田綱吉想也沒想地反駁:「不可能。」
望著沢田綱吉自信的樣子,城島犬忽然沒了嘲笑的興趣。
——他們不會明白的。
城島犬將玻璃瓶扔進垃圾桶,沉重的響聲不輕不重敲擊在每個人心上,山本武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最終,今天的這頓飯,大家吃得都不夠盡興。
回去之後,沢田綱吉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他的腦海裡不自覺回憶起你當時的表情,沢田綱吉下意識開始逐幀復盤。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哢嚓。」
子彈上膛,
裡包恩冷酷舉槍對准沢田綱吉:「再不睡覺的話,就送你去三途川旅行哦。」
沢田綱吉一秒回神,被子高高拉過頭頂,他緊閉雙眼:「噫!我現在就睡了!!」
只是,那些愁緒煩惱還是留在了他的腦海。
借著微弱的星光,裡包恩看了眼鼓成大包的沢田綱吉,想起今天你青澀的試探,裡包恩神色晦澀不明,槍支恢復為列恩的模樣,他假裝無視沢田綱吉的裝睡。
看來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第二天一早,沢田綱吉差點睡過頭,好在有裡包恩「親切溫馨」的叫醒服務,沢田綱吉清醒迅速。
嘴裡叼著一片面包,沢田綱吉想到昨晚上還沒理出思路的事情,他耷拉著腦袋,頹氣滿滿,腳步也不自覺放慢。
裡包恩看不慣沢田綱吉沒有精神氣的模樣,他高高躍起,一個飛踢猛然把沢田綱吉踢倒,迎著對方的控訴,裡包恩緩緩開口:「那麼糾結的話,干脆直接問清楚好了。」
列恩變幻成槍支,裡包恩舉槍對准沢田綱吉:「抱著必死的決心搞清楚真相吧。」
真實的槍支對准自己,沢田綱吉表情驚恐:「等等裡包恩——」
「砰!」
子彈出膛的速度遠快過他說話的速度,眼睛高光散去,沢田綱吉死掉般仰躺倒地,下一秒,他猛然睜開眼睛,衣服爆裂,只剩一條完好的星星內褲在身上,眼神凶狠的沢田綱吉士氣滿滿:「拼死也要知道春也為什麼會心情不好——!!」
殘影掠過,裡包恩看著沢田綱吉蹬起的塵土,他翹起嘴角跟了上去。
沢田綱吉邊跑邊吶喊:「春也在哪裡!春也在哪裡!」
銳利凶狠的眼神掃過每一個過路的人,忽然,沢田綱吉眼睛一亮:「啊!找到了!」
「春也——」
天空中飄來一道由小到大的聲音,快要走到校門口的你疑惑抬頭,下一秒,一道黑點從天而降,揚起的塵土幾乎要迷瞎你的眼睛,身體快過大腦,你脫下外套罩在了沢田綱吉的腦袋上。
「春也!請告訴我昨天晚上你為什麼心情不好!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該慶幸這個時間點校門口沒什麼學生路過,沢田綱吉的內褲形態幾乎只被你一個人看在眼裡,你訝異看著沢田綱吉此刻的模樣,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這麼凶惡可怕的表情,可他說的話又委屈的和他表現出來的凶惡不符。
沢田綱吉絲毫沒有在意他的裸奔,他緊緊攥住你的手腕防止你逃離,踩著五分鐘的倒計時,沢田綱吉又問了遍他想了一整夜的問題。
你眼睜睜看著沢田綱吉由最開始的凶惡慢慢變為平常的溫和乖巧,聽清沢田綱吉的問題後,你別過腦袋,「我沒有不開心。」
「不要騙我,春也。」情緒上頭,沢田綱吉抬手掰正你的腦袋,他觀察著你的表情,沢田綱吉意外的冷靜,「春也,你知道嗎,你最不會騙人了。」
沢田綱吉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但某些時候,他又會固執得可怕。
像是意識到自己語氣的強硬,沢田綱吉無意識放柔聲音,他眨了下眼,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望著你。
「我能感覺到春也的冷淡,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麼,我可以改,春也不要突然離開我,我會難過的。」
說到最後,沢田綱吉真情實意地難過起來,「明明…明明我們快要成為朋友了,不是嗎?」
……
你心軟了。
嘆了口氣,你上前抱住沢田綱吉,「抱歉,是我的問題。」
在裡包恩即將到來之前,遲疑了下,你扭頭貼近沢田綱吉的耳朵:「阿綱,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不要欺騙我,好嗎?」
沢田綱吉發誓:「我絕對不會欺騙春也!」
「阿綱,你…是黑手黨嗎?」
第95章
你覺得自己真是壞透了, 懷揣著答案折磨沢田綱吉,也折磨自己。但是,你又真切地想知道阿綱會給你什麼答復。
沢田綱吉眼神飄忽了一瞬, 隨即, 像是想到什麼, 他表情堅定:「我當然不是黑手黨!」
什麼彭格列, 什麼十代目,沢田綱吉根本不想理會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只是沢田綱吉, 一個普普通通、走路偶爾平地摔、考試成績在及格線邊緣上下浮動的沢田綱吉。
直到今天,沢田綱吉依舊天真地把自己和所謂黑手黨的身份分割開來, 現在的他真心不認為自己是黑手黨。
他也絕不認可這個突如其來打破他平靜生活的身份!
沢田綱吉看著你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說道:「我根本就不想當什麼黑手黨,我也不喜歡那些生活,我就是我,我永遠都會是春也認識的那個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說得太過誠懇真摯, 你情不自禁松開懷抱抬頭望他,那雙漂亮的暖棕色眼睛仿佛會說話, 你看到初升的旭日冉冉在他眼裡升起, 蜜糖色的眼裡緩緩流淌著溫和不刺眼的金色陽光,沢田綱吉近乎虔誠地用額頭輕輕觸碰你的手。
「我不知道春也過去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春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但是春也……」
蜜糖般的眼裡流露出一分哀傷,沢田綱吉認真到有些執拗地望著你。
「我想一直一直和春也做朋友。」
「所以拜托,不要讓我一無所知地離你遠去。」
迎著沢田綱吉真摯到哀傷的表情,你可恥地逃避了, 思緒像擾亂的毛線團,你受困其中,怎麼都無法從中掙脫。
你習慣性翹課,這一次,你哪裡也沒去,只是漫無目的地沿著河水流動的方向行走。沢田綱吉是黑手黨,這是既定事實,但矛盾的是,你也能從沢田綱吉剛剛吐露的心聲裡感知到他真實又堅定的想法。
沢田綱吉不認可他黑手黨的身份。
……
隨意找了處位置坐下,周圍搖曳的蘆葦叢很好地隱匿了你的蹤跡,你抬手隨意折了棵蘆葦,思緒慢慢隨著飛舞的蘆葦飄遠,你難得回憶起自己剛來這個世界的經歷。
你並不是一個喜歡沉湎於過去痛苦的人,深厚的歲月洗禮下,你以為自己早就淡忘了那段經歷,但真正想要回憶時,你驚恐發現,你居然還記得當初那間房屋的布置和牆壁可怖的蒼白。
……你無法真正忘記。
可你也無法把自己所經受的一切痛苦歸咎於沢田綱吉,這對他不公平,你想。他一定也很痛苦,平靜生活了這麼多年,在某天突兀得知了自己黑手黨的身份,你不認為沢田綱吉的痛苦會很少。
你又想起千種和你提過一嘴的計劃,骸骸想要奪取沢田綱吉的身體以實現消滅黑手黨的想法。
真是奇怪,明明你也不是優柔寡斷的人,難不成這些年和沢田綱吉的相處讓你真正把他放在心上了嗎?
「也許,是我自己想的太復雜了。」你忍不住自言自語,或許你不該想的太復雜,畢竟,你的立場始終在六道骸這邊,你始終堅信,就算沢田綱吉和山本武都奇怪的變成了黑手黨,骸骸也絕對不會背叛你的陣營。
「原來你在這裡啊。」
一道清越的聲音打斷了你雜亂的思緒,你沒有抬頭,很快,你的旁邊傳來細微的動靜,蘆葦叢又彎了彎,山本武單手撐著下巴看前方湍急的水流。
「心情不好嗎?」
「因為裡包恩嘴裡的那個游戲?」
你疑惑抬頭:「游戲?」
山本武彎起眼睛:「是啊,黑手黨游戲,裡包恩也邀請我了,感覺還挺有意思,我就加入了哈哈哈。」
「春也是不喜歡這個游戲嗎?」
山本武言語輕快,你不知不覺也放松下來,半是真心,半是開玩笑,你眯起眼睛沒有暴露自己眼底的情緒。
「是啊,我最討厭黑手黨游戲了呢。」
「不過,沒想到山本的想法這麼簡單直白啊,是我想多了。」
山本武微愣,他忍不住扭頭看你。
稱呼……變回去了。
「不過……」你起身把手裡編制好的小草帽戴到山本武頭上,笑著看他戴上迷你草帽後略有些滑稽的模樣,你歪了下腦袋,「黑手黨游戲…聽上去確實很有意思呢。」
如果只是單純的游戲,那麼你想,你也許會喜歡這場盛大的虛擬世界的。
第96章
你很快消失在山本武的視野範圍之內, 隨意閑逛著,忽然,從你頭頂上空冒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嗎?」
茂盛的樹頂傳來奇怪的雜響, 幾片樹葉簌簌地落了下來, 你仰起腦袋, 城島犬從天而降落到你面前。他悄無聲息跟了你一路。
城島犬站定在你面前, 他的腦袋上還頂著幾片樹葉,整個人像是從草堆裡滾出來一樣。
你沒有回答城島犬的話, 你先關注的是他出現的地點, 「你怎麼會在樹上?」
你上前摘下他腦袋上的樹葉,城島犬自然低下頭, 語氣依舊凶巴巴,「哼,我想在哪就在哪了,倒是你,你明明已經聽到沢田那家伙欺騙你了吧。」
想起沢田綱吉堅定的眼神, 你慢吞吞說道:「我能感覺出,他沒有騙我。」
城島犬更氣了, 他昂著下巴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和小千騙了你?」
你納悶城島犬怎麼會得出這種結論, 見他還乖乖低著腦袋,你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朵,「當然不是,我最相信的肯定是犬和千種啦。」
「不用多想,我有分寸。」
你能保持理智純粹是你擁有過上一世的教育,盡管過去那些美好的記憶已經隨著你愈發融入這個世界而變得稀薄,但你從未忘記過那種溫暖的感受。
城島犬不滿撇嘴:「你可別被那些家伙的表面迷惑了。」
嘖,要不是他和千種不在, 哪能讓別人趁虛而入。
「嗨嗨,我知道啦。」你漫不經心拖長尾音,真不知道犬和千種他們在擔心什麼,難道你是那種輕易就能受感動原諒的人嗎?
你捂住耳朵從城島犬身側跑開:「犬好啰嗦——」
城島犬差點被你這幅敷衍的樣子氣笑,他大步一跨就要追上你,「哈?你現在居然嫌我煩了嗎?!春也你完蛋了!!本大爺絕對要好好給你一頓教訓!」
你腳步沒停,扭頭朝他挑釁一笑:「等你追到我再來說大話吧,笨蛋犬——」
這下,城島犬的鬥志完全被你激起來了。
雖然城島犬被復仇者監獄關了很久,但這並不代表他的身體機能和體能有所下降,和你總是懶洋洋歇著的軟肉不同,城島犬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蘊藏著強大的爆發力,幾個躍步,他便快要超過你,走位靈巧地堵住你想往別處逃生的通道,城島犬目的直白地把你逼近死胡同。
站在你唯一的逃生路口上,城島犬咧嘴,露出一口白到發光的牙齒,心中微妙的戰鬥欲被你激起,城島犬抬手拽住你,吸溜一聲,他笑的得意:「抓住你了。」
步入生長期開始,城島犬的個子就再也沒有停止發育過,此刻,他朝你走近,壓迫性的身高緩緩逼近你,你置身狹窄的胡同,幾乎沒有辦法立刻脫身。
大腦飛速旋轉,你還在思考脫身的方法,下一秒,城島犬又靠近了你一步,他抬手捏住你的臉頰,然後用力往兩邊一扯:「春也才是一個——」
「超級無敵大白痴!!」
後面半句話是城島犬發自內心吼出來的,你愣住,幾秒過後,反應過來的你惱羞成怒:「哈?犬你才是超級無敵白痴!!」
怎麼會有這麼幼稚的人啊?!追你半天就為了說你白痴?!!
你「啪」的一下拍開城島犬的手,城島犬又笑了,小尖牙在唇間若隱若現,見你扭過身不看他,他歪著腦袋湊到你面前:「生氣了?」
「我才不會和白痴計較!」
城島犬罕見地沒有生氣,他靜靜看了你半天,等到你抬眼看向他時,城島犬忽然開口:
「就算從前他是一個普通人,但是,從他知道了自己黑手黨身份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變了。」
「彭格列的繼承人死得只剩下這一個了,再加上世界第一殺手裡包恩的到來,彭格列第十代的人選已經板上釘釘了,就算他沒有這個意願和想法,也由不得他自己。」
「春也,你明白我的意思。」
「彭格列不可能讓自己偌大的基業毀於第九代。」
而就算沢田綱吉現在是迫於無奈才接受了他不喜歡的身份,可等漫長的裡世界黑暗時光浸染他全身,誰又能確保當初那個天真的少年還能保持最初的模樣。
——現實可不是熱血少年漫。
「一旦沢田綱吉正式繼承彭格列,這具裡世界的龐然大物有了史上最年輕的領導者,屆時一定又會掀起無數的腥風血雨。」
「我們無法確定那樣的結局是好還是壞,如果坐以待斃,我們就只能祈禱這位新教父是個善良遵守規則的好人。」
「但是,祈禱一個黑手黨教父是個好人……」
說著,城島犬再次被這個說法逗笑了。抓著你的手腕不放,城島犬認真注視你,金色瞳孔泛著冷靜到極致的光。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彭格列的第九代已經老去,而新生代的繼承人尚且稚嫩,裡世界的那群鬣狗就算得到消息也不會屈從於這樣一位弱小的教父,至於彭格列的盟友……他們的手可還暫時伸不到這裡。」
「沒有再比現在更適合實現我們抱負的時機了,春也。」
沢田綱吉是不是黑手黨,從來都不是由他本人決定。就算他能決定,那也得等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擁有強大到無人可敵的實力與絕對的話語權……只有做到真實的強大,沢田綱吉才可以真正由他自己決定他本人的命運。
但是,這並不在城島犬他們的討論範圍之內。誰要關心一個黑手黨的命運啊。
城島犬嘰裡咕嚕說完一長串話後,正歇著一口氣呢,轉瞬就發現你安靜到有些不對勁,他連忙捏住你的下巴抬起,城島犬左右觀察,試圖發現問題:「春也?春也!你的腦子還好嗎?!該不會一下接收了這麼多消息傻掉了吧?」
你長長嘆了口氣,拍掉城島犬的手,你突然感覺犬現在就像是家裡面上竄下跳擔心主人的傻狗,「我沒事。」
「比起那些,我現在更好奇你的腦子是怎麼能想到這麼一長竄不太符合你人設的話的。」
你面無表情在心裡吐槽:ooc了你知道嗎……犬什麼時候是思考型的智慧人設了?這不是千種的特長嗎?
城島犬:「啊,你說這個啊,基本都是小柿分析的啦,那家伙最近又開始搞情報了,深入挖掘到了很多有價值的東西呢。」
你恍然大悟:「這下對了。」
聽懂你的意思 ,城島犬立刻炸毛道:「當然了!本大爺也是有過思考和分析的!也不全是千種一個人的功勞!」
「嗯嗯,我們犬也是很聰明的。」你溺愛地摸摸他的腦袋,「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
自你來到這個世界後,你早就沒了多余的善心和心軟。
所以,在看到沢田綱吉徹底坐實黑手黨的場面後,你的內心竟然也沒有絲毫波動。
「你就是我要一生追隨的十代目!!我會為你清除擋在面前的一切雜碎和垃圾!」
伴著銀發碧眼少年激動忠誠的宣誓,你站在不遠處的一角,緩緩和沢田綱吉對上了視線,然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第97章
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無息地發生變化。
沢田綱吉望著很久沒有來學校的你的座位, 他失落地垂下眼睛,自上次和你剖析過內心後,沢田綱吉本以為你們之間會恢復如初, 但他唯獨沒有想到的是, 你自那之後再也沒有來上過課了。
他也試著去你家找你, 但古怪的是, 每次去你家都沒人在,沢田綱吉忍不住開始擔憂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沢田綱吉煩躁不安地把腦袋埋入書本, 最近也遇到了很多事情, 先是奇怪的轉學生對他態度惡劣,然後又認定他是彭格列十代目決定追隨他, 接著山本因為棒球的事情決定跳樓,之後他莫名養了兩個奇怪的小孩,再後面就是並盛突然開始出現大量的學生受傷事件……
種種事件像是有預謀般接連不斷的發生,
就如同輕飄飄的雪花壓在他身上,沢田綱吉莫名有種自己深陷某種漩渦無法自拔的錯覺。
沢田綱吉茫然地望向窗外, 在他努力尋找學生受傷背後的凶手時,你在哪裡?你有沒有受傷?
你現在自然是好的不得了了。
天知道當你看到六道骸水靈靈出現在你面前時, 你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 大腦宕機0.01秒後,你立馬激動撲了上去。
「骸骸!!」
六道骸被你激動的力道帶的往後退了半步,他狀似無奈接住你,清瘦的手指不動聲色嵌入你腰間的軟肉。
「哦呀哦呀,看到我這麼激動嗎?」
耳邊響起熟悉的古怪笑聲,你眼睛亮晶晶地仰頭看他,過於興奮激動,你的聲音不自覺帶著顫音, 「我一直在想你骸骸,我從來沒想到我們會分別這麼久。」
看到骸骸的那一瞬間,什麼沢田綱吉,什麼黑手黨,全都被你拋到腦後,再也沒有被骸骸出現更讓你快樂的事了,你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吸食了貓薄荷的貓咪一樣興奮,完全控制不住地黏在六道骸身上瘋狂蹭蹭。
城島犬本來也很開心骸大人回歸,只不過在瞥見你過分興奮的表現後,他略微不爽地撇嘴,城島犬跟柿本千種小聲嘀咕:「春也看到我們回來的時候都沒這麼激動。」
柿本千種垂眸不語,半晌,他才緩緩出聲:「畢竟當初春也最先認識的是骸大人。」
更何況,「春也現在是我們的。」
而骸大人也是他們決定要追隨一生的對像,他們是最親密的家人,這是雙倍幸福的事情。
柿本千種一直看得很清楚。
偶爾的妒意和不爽只不過是生活的調劑品,柿本千種理智得近乎扭曲。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談論聲小到沒能引起你和六道骸的注意,你現在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六道骸身上。後者神色如常,但動作縱容到過分。
六道骸先是帶著你們來到了新的據點——黑曜樂園。
「接下來,我們可以實施計劃的第一步。」
六道骸坐在椅子上,他抱著你,指尖輕輕勾起你的發絲纏繞,他漫不經心訴說著自己奪取沢田綱吉身體的全部計劃。
你認真傾聽著,等到六道骸全部講完,你聽到六道骸一一給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布置完任務後,你忍不住開口:「那我呢,我需要做什麼?」
六道骸低頭注視著你,他微妙沉默了下。六道骸當然知道應該放手任你成長,但心裡古怪的念頭始終讓他不曾真正對你放手過,見你目光期待,他緩緩勾起唇角。
「kufufufu…春也只要站在那,就足以讓人心智動搖了。」
六道骸承認他卑劣,但他不在意,他只會遵從他心裡真實的欲望走下去。
抬手捏住你的手指,六道骸慢條斯理撫摸著你每一節指關節,有他們在,根本不需要你克制厭惡的本能親手殺人,六道骸輕笑道:「春也只要站在我們這邊就好。」
「不過,我聽犬和千種說,你跟那群黑手黨交了朋友?」
聞言,你扭頭惡狠狠瞪了犬和千種一眼。
可惡的告狀精!
六道骸好笑地看著你這幅反應,他輕輕掐住你的下巴掰正,「kufufu…怎麼,春也是對他們產生不同的感情了嗎。」
「春也心軟了?」
六道骸眸色幽深地注視你,千萬別讓他聽到他不想聽到的答案,六道骸無法容忍背叛。感情上的背叛也不行。
——尤其是你。
第98章
六道骸的偽裝功底越來越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還掛著笑,好似完全不在意你的回答, 除了攬在你腰間的手不動聲色收緊, 你看不出他面上半點變化。
「如果我說, 我對他們完全沒有感情, 骸骸肯定不會相信吧。」
你不屑於說謊和隱瞞,手指一圈一圈勾起六道骸長長靛青色的發絲, 察覺到他微微下撇的嘴角, 你繼續開口:「但是,完全沒有心軟哦, 我有分寸的骸骸。」
從小學到中學,你得到了沢田綱吉和山本武最真摯的友誼,你不會去否認這段關系,你也喜歡他們全副身心都是你的模樣,那種純真獨一無二的情感一度令你感到無比的身心愉悅。
……可為什麼偏偏要是黑手黨呢。
而且, 如果你沒記錯,向沢田綱吉獻上忠誠的那個銀白發少年…是獄寺。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 你只以為他是個在便利店打工的不普通小孩, 你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是現在看來,獄寺隼人的身份完全暴露無疑,只是你蠢,沒能猜到。
從回憶裡抽離,你忽然發現,幾乎所有和你有關聯的人或事基本都與黑手黨有關,這個該死的異世界該不會是以黑手黨為底色的故事吧,那這樣糟糕的世界還不如毀滅掉算了。哈, 說不定,故事裡還真有一個陰測測的反派隱藏在深處暗戳戳搞些毀滅世界的舉動呢,你不無惡意地猜想。
不過顯然,六道骸似乎只注意到了你的前半句話,神情晦澀不明,六道骸聲調古怪:「哦呀,春也居然還對他們產生了感情……」
「kufufu…是什麼樣的感情呢,真難猜啊。」
「哼,那群人對春也家格外熟悉呢,想來不知道去過多少次了吧。」城島犬冷不丁開口,走過去自然坐在你身旁,他表情不爽,「嘁,居然還說什麼不是陌生人,而是春也的好·朋·友!」
你聽到城島犬在好朋友三個字上狠狠咬下重音,對方凶巴巴的表情頗有一種惡犬呲牙的感覺。
柿本千種平靜地抬了抬眼鏡,視線環顧一周,他已經開始琢磨該給黑曜樂園添置些什麼東西了。
「好·朋·友?」
六道骸語調古怪重復了犬的這句話。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只是先簡單和他說了下大體的事情,至於其他有關你的細枝末節的東西,六道骸暫時還沒掌握完全,此刻,從犬的口中得到了這麼一段親密的關系,六道骸終於忍不住陰陽怪氣起來。
六道骸:「我倒是忘了,春也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呢。」
你茫然抬頭,就看到六道骸皮笑肉不笑盯著你。他抬手捏著你的臉,視線掃過你像藤蔓一樣舒展開來的身軀,六道骸的腦子裡第一次產生你長大了的概念。
「kufufu…春也需要朋友了呢。」眸色幽暗,六道骸意味不明地看你,「現在是朋友,之後是愛人,最後是家人……」
聞言,你還沒說話呢,城島犬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哈?什麼愛人家人的,春也的家人難道不是只有我們嗎?!」
「至於愛人…愛人什麼的……」
愛人兩個字像是燙嘴,城島犬說得磕磕絆絆,最後,他憋了一口氣,「有了家人,愛人那種東西根本就無所謂吧,黑手黨可不會有忠貞這玩意。」
浸染裡世界,城島犬看過無數情人之間的暗殺和糾紛,十成的黑手黨有九成養著情人,無論男女,對於腦袋掛在褲腰帶的人來說,忠貞是最不值錢的玩意。
城島犬雖然沒對愛情產生過任何想法,但他厭惡這種會互相背叛的關系。
你不明白話題怎麼突然繞到了你未來會有愛人上面,你遲疑片刻,慢吞吞開口道:「我不可能找一個黑手黨愛人的。」
「而且,這個話題對我來說也太早了。」
你的觀念還停留在不能早戀,但異世界可沒有早戀這個說法。六道骸覺得自己的猜想很有必要。
柿本千種眼睛微眯,他若有所思盯著你看了幾秒,忽然,柿本千種提議道:「愛人這件事很好解決,春也如果有需要,完全可以找我們。」
「不管是犬還是我,骸大人也在內,我們都可以。」
「有了我們,難道春也還想找別人嗎?」
沒有談到這個話題還好,談到之後,饒是柿本千種,心裡也升起了莫名的危機感。好在,他們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所以,就算是□□人,也是沒有關系的。
柿本千種半蹲在你身旁,他抬手輕輕撫摸著你的頭發,柿本千種一臉認真地朝你道歉,「抱歉,沒能及時到春也這個需求。」
「不會也沒有關系,我們都可以學。」
恰好,他們三個都是不同的性格,春也不會膩的。
默默把一系列課外知識提上日程,喉結微滾,柿本千種不動聲色垂下眼眸。
如果是春也的話,無論什麼,他都可以接受,就算你想和家人一起,他也不會責怪你。春也是不會有錯的,更何況,你只是想和家人在一起而已,你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星星。
城島犬…城島犬臉紅得快要冒煙了,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六道骸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你模模糊糊地感覺有哪裡不對,「但是,家人是無法成為愛人的啊。」
「為什麼不可以?」
有誰在說話,你下意識抬頭,卻只能望見六道骸和柿本千種彎起的嘴角,他們低聲呢喃著,似誘哄,「家人就是愛人啊。」
「你不愛我們嗎,春也?」
「我當然愛著你們。」
「那就對了。」
柿本千種輕笑,像是擊倒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我們也是如此愛著你,春也。」
但你又產生了新的疑問,「可我不想和你們關系疏離,如果成了愛人關系,那麼對另外兩個家人的關系肯定不會有愛人那麼親密了。」
柿本千種:「不,我們是不一樣的。」
但是哪裡不一樣,柿本千種沒有說,可你知道自那天後,家人之間原本平靜安詳的氛圍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黏膩潮濕的視線鎖定了你。
而你沉浸在家人之間愈發甜膩新奇的感情變化裡,沒有在意這股視線。
——只要是家人的視線,那就是安全的,是可以不用警惕的,是能放心依靠的。
第99章
最近這幾天, 你們暫時先在黑曜樂園安了家。本來六道骸打算一越獄就試探彭格列新任繼承人的深淺,但臨時找的黑曜樂園實在太過簡陋,和他最初給你安置的房子比起來, 差太多了。
比起奪取身體毀掉黑手黨, 顯然, 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裝修黑曜樂園。
你坐在新買的沙發上, 短短幾天,在城島犬和柿本千種超強的動手能力下, 搭配六道骸的無敵幻術, 黑曜樂園徹底變了個樣。
你宛若沒有骨頭般仰躺在沙發,腳尖用力, 瞬間,你整個人像條滑不溜秋的活魚絲滑從沙發上滑下,啪嘰一聲,你摔到了厚厚的毛毯上。
六道骸端著一盤荔枝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你絲滑連摔的場面。
「哦呀哦呀, 今天又是什麼新的表演?鹹魚翻車?」
你一本正經:「也可能是鯉魚躍龍門。」
「kufufufu…摔死的鯉魚也能躍龍門,真是厲害呢。」
論陰陽怪氣, 六道骸排第二, 沒人敢稱第一。
你撇撇嘴不說話了,六道骸挑眉走近,裝著荔枝的陶瓷盤碰到玻璃桌面,發出一聲脆響,他彎腰看你倒在地毯上扮演生氣的魚屍,六道骸的眼裡閃過一絲微末的笑意。
雙手穿過你的胳膊,六道骸像提溜貓狗一樣輕松提溜起你。和子也湊熱鬧式的豎起尾巴小跑過來,家裡難得這麼熱鬧, 這幾天和子的精神也異常亢奮。
六道骸獎勵式地揉揉你的腦袋,「哦呀,鯉魚躍成功了。」
你隨意坐在地毯上,一把擼起路過的小貓咪,你狠狠埋進它軟乎乎的肚子裡吸了好幾口,直把和子蹭的炸毛,你才放開了罪惡的禁錮。裝作沒聽到六道骸的誇小孩般的口味,你望著新裝修好的黑曜樂園,疑惑問道:「我們不回並盛那個家了嗎?」
「回,但不是現在。」六道骸悠悠在你旁邊坐下,大手捏起你的腰肢往上一提,他極其自然地把你放到了自己懷裡。下巴擱在你的腦袋上,六道骸就著這個姿勢打開電視開始剝荔枝。
「那個據點被彭格列那群人知道了,等我們的計劃開始實施,就不再安全。」
你放松身體往後靠,還未修剪過的靛青色半長發懶洋洋垂落在你耳畔,靛青和黑色交織纏繞,一時間你險些以為自己挑染了新的發色。
電視裡播放著歡快的卡通片,你聽著幼稚可愛的音效,慢吞吞低下腦袋想要抓一個荔枝剝,下一秒,一只新鮮剝好的荔枝送到了你的嘴邊。
——是六道骸。
清瘦的手指骨節分明,微微泛紅的指尖捏起淡白的果肉,襯得他膚色更加蒼白。你剛一張嘴,六道骸仿佛有感應般,中指稍一用力,白嫩的果肉便送入了你嘴中。
慵懶富有磁性的聲音悠悠從頭頂傳來,六道骸開始剝下一個荔枝,「味道如何?」
「還不錯。」有人服務,你彎起眼睛,不要錢的甜話一串接一串往外冒,「骸骸剝的荔枝就是甜!」
背部傳來輕微的震動感,是六道骸在笑,他漫不經心開口:「你倒是會享受呢。」
「骸大人,春也,我們回來了——」
你和六道骸說話的間隙,外出購物的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也回來了。人還沒到跟前呢,你就先聽到了犬的聲音。塑料袋摩擦的聲音惹得你好奇探出腦袋,六道骸的下巴順勢擱至你頸窩,呼出的熱氣清清淺淺落在耳畔,不知名的癢意令你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你忍不住抬手想要推開他的腦袋,後者立馬捏住你不聽話的手,蒼白的手輕而易舉就圈住了你的手腕,六道骸的大拇指不輕不重摩挲著你的手腕內側,你感覺六道骸輕輕在你脈搏處按了按,似是在聆聽你的心跳聲。
六道骸語調散漫:「躲什麼?」
你小聲嘟囔:「癢啦。」
你的抱怨反而激起了六道骸奇怪的興趣,他松開了你的手,轉而捏起你的下巴,手指緩慢下移,他輕輕掐著你的脖子,「哦?哪裡癢?」
「這裡嗎?還是……這裡?」
也不知是不是在監獄呆久了,六道骸身上莫名多了分常人沒有的陰冷感,此刻,比你溫度還要低的手輕飄飄又漫不經心點過你的下巴、脖頸、鎖骨……冰涼的觸感激得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如霧一般虛無縹緲的笑聲始終在你耳畔回蕩著,你根本無處逃離。
「kufufufufu…習慣就好了。」六道骸意味不明地說道,「未來,春也還得習慣很多呢。」
你像苦瓜一樣皺巴起精致的臉蛋,張嘴咬下骸骸剝好的又一顆荔枝,你苦惱地嘆了口氣。總感覺現在有點跟不上小伙伴的腦回路啊。
「今天沒做飯,隨便吃點飯團便當吧,我們買了很多零食。」
在你們交談間,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拎著一大推塑料袋往你們面前一放,然後一左一右熟練坐在六道骸兩側。
六道骸越獄後習慣性像抱著大型毛絨玩具一樣抱著你,就像當初的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控制不住與你貼近,你甚至覺得自己是什麼行走的貓薄荷,抱一抱就能讓人放松的那種。
「滋啦」
城島犬單手拿起一包零食用嘴撕開,仰起脖子咕嚕嚕往嘴邊裡灌著零食,城島犬鼓起腮幫大口大口地咀嚼食物。等好不容易把食物全部咽下,城島犬這才開口:「明天我們就開始行動,山本武那家伙是我的獵物,小柿你不要搶。」
「吸溜——本大爺早就看他不爽了!」
柿本千種:「我的目標是獄寺隼人,我對你的獵物沒興趣。」
六道骸的注意力從電視裡挪開,他眯起眼睛,「只可惜沢田綱吉家裡有裡包恩在,不然和他相關的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放過呢。」
顯而易見的弱點就是夜空裡最明亮的靶子,而憤怒又會蒙蔽人的感知。
至於——
「裡包恩……」
意味不明念著世界第一殺手的名字,六道骸漫不經心撕開荔枝表皮,稍微有點棘手。不過排名風太也來到了並盛,哼哼。
六道骸:「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說著,六道骸的身形開始變幻,而後漸漸化為一團霧消失在了你身後。
「kufufufu…等我回來,春也。」
六道骸一走,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相當自然地往你身邊一靠。盤子裡的荔枝不知何時全都剝完了,你隨手捏起一個放在嘴裡,含糊不清地問道:「吃飯的時間,骸骸又要去哪裡?」
這兩天六道骸忙得不行,每次都會化成霧匆匆消失,然後又化成霧匆匆出現。剛從監獄出來,六道骸對外界的很多消息都不夠清楚,哪怕柿本千種和他說過很多,但對六道骸來說,那些情報還遠遠不夠。
六道骸習慣掌控一切未知。
柿本千種倒是能猜到幾分,「骸大人大概是去找排名風太了。」
現在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裡包恩不夠了解他們的情報。
說是很快,但直到傍晚六道骸人才出現,與此同時,他的身邊還多了一個人,或者說是小孩。你好奇走過去,蹲下身捏了捏小孩沒什麼表情的臉蛋,你仰起腦袋看六道骸:「他就是排名風太嗎?」
六道骸:「嗯,這家伙已經被我控制住了。」
城島犬:「春也要是有想知道都可以問他,排名風太可是什麼都能排名的,無論是哪家面館最好吃,還是哪個黑手黨家族的勢力範圍……只要你想,全世界的情報都可以獲得。」
柿本千種慢吞吞補充:「這家伙在黑市上的懸賞也挺高的,一直是黑手黨瘋狂追殺和黑手黨最想要擁有的對像。」
「這麼小的孩子啊。」你捏著風太沒什麼肉的的小臉蛋,感嘆道:「果然還是黑手黨不做人啊。不過骸骸需要排名什麼啊?」
六道骸不動聲色控制著風太離開你的視線範圍,自然拉過你還想揉捏風太的手,他牽著你坐到沙發上休息,微涼的手熟練覆上你軟乎乎的小腹,在你看不到的視角,六道骸淡淡給了柿本千種和城島犬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跟上了風太。
「給並盛的實力做個排名,然後犬和千種按照給出的排名名單一個一個打上去。」捏起你的一縷發絲,六道骸眸色幽暗,「至於我會看看排名第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實力,可別讓人笑掉了大牙。」
「雲雀恭彌。」
六道骸忽然從你嘴裡聽到了一個名字。
「哦~那就是並盛的排名第一嗎?」
「大概是,我只聽沢田和山本簡單提過幾嘴,不過我並沒有真正見到雲雀恭彌幾次。」想起那個總是把外套當披風的風紀委員長,你漫不經心垂下眼睛。
那可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直面你容貌卻沒有產生任何動搖的危險人物,看到他的第一眼,你腦海中的雷達就一直在響,理所當然的,你遵從直覺刻意錯開了他活動的時間。也因此,除開最初幾次你沒有完全摸清雲雀恭彌動態後偶然碰過幾次,等你完全摸清雲雀恭彌的行蹤後,你就再也沒有和他碰上。
「他很危險。」你這樣說道。
六道骸眯起眼睛,「哦呀,那我可真得看看呢。」
看看能被春也稱贊危險的存在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
風太被你們安置在小房間,由犬和千種共同看管,六道骸則抱著你安然享受漫漫長夜,你完全有理由懷裡骸骸是故意這麼做的。
洗完澡,一切計劃都隨著深夜慢慢沉寂,六道骸超絕不經意踢掉了那些陪伴你的虛假玩偶,他正大光明霸占著整張床,等你上來時,他略微留出懷裡的那點空隙,直到你主動躺下抱住他,六道骸才勉強舒展眉眼。
說實話,這確實是六道骸自出獄以來第一個安穩的覺。
幾年下來,哪怕是在監獄,六道骸的身量依舊超出同齡人一大截,倒是你的身高這麼多年依舊變化不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垃圾神明的祝福摻了水。
此刻,你窩在六道骸懷裡,對方長手長腳完全桎梏住你,你莫名有股被牢籠攥緊的感受。艱難抽出手推了推他,六道骸這家伙居然還一臉無辜地看著你,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抱得太緊了啊!」
「嗯?有嗎?」
六道骸完全不覺得,他很喜歡像這樣滿滿當當抱著你,空洞虛無的內心也只有在此刻才能被完全填滿,臉頰蹭著你的腦袋,柔軟的床鋪上,靛青色和黑色交織,渾然成一體,昏暗的光線下,完全分不清到底是誰的發絲。
話是這麼說,但六道骸還是誠實地松了點力道。你終於有了喘息的空間,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念在好不容易和骸骸團聚的份上,最終,你只是努力讓自己適應這個窒息的懷抱。
伸長手臂抱住六道骸,你稍稍偏移腦袋,使目光落到他清瘦的臉蛋上,靜靜看了好一會兒,半晌,你緩緩抬手摸上他的臉,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眼角,你看到那顆紅色眼珠輕微轉動,而後轉向你。
「骸骸瘦了。」
刻意放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間顯得格外明顯,六道骸顯然沒料到你會這麼說,他微妙愣了一秒,才漫不經心反駁:「kufufu…我可不是犬和千種。」
你莫名失落,「我錯過了骸骸好多好多的成長軌跡。」
獨自一個困在監獄裡的時候,骸骸在想什麼呢,明明好不容易從一個地獄逃離,卻又跌入另一層困獄,這個世界總是如此不公。
「對不起,那段時間我沒有和骸骸在一起。」
你的聲音細弱蚊蚋,但六道骸還是聽見了。他半斂下眸,長長的睫羽垂下,自然遮擋住他眼底的神色。
六道骸安靜聽你斷斷續續的說話,聽你對他藏不住的心疼,聽你抱怨著世界對他的不公,聽你惡意滿滿地詛咒這個世界、詛咒黑手黨、詛咒關押他和犬、千種的存在……
微妙的愉悅感從心底漫出,細細麻麻的滿足感如帶刺的藤蔓一層一層纏緊他無法控制加速跳動的心髒,猩紅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你,六道骸近乎愉悅地喟嘆。
——春也,一直在注視他啊。
「kufufufu……」忽然,你感覺六道骸的胸膛處傳來細微的震動感,而後那股震顫感越來越強烈。
「kufufufufufu哈哈哈哈哈……」六道骸第一次愉悅地大笑出聲,他望著你茫然的神情,六道骸漸漸止住笑聲,然後,在你擔憂的目光下,他聽到自己極端冷靜地一條一條陳述自己身上判定的罪行。
「…小型黑手黨家族…全滅…….中型…操控自相殘殺……」
你不明白六道骸為什麼突兀地說起這些,黑暗裡,六道骸用幻術遮住了你的眼睛,於是,你只能聽到他漫不經心咬著音節,一字一頓陳述在黑手黨看來罪大惡極的行為。
直到蟲鳴聲消退,六道骸終於停止了陳述,房間再次歸於寂靜。
「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
「大概是忽然發現,春也對我們做的事情,產生的認知還不夠明確呢。」
「……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你不滿,態度一如既往的親昵,「我一直明白的。」
「骸,我們一直是共犯。」
「從一起逃出那個地方開始,我們就無法擺脫彼此了。」
回應你的是一個裹挾著瘋狂、完全的侵略性和陰冷黏稠血腥的吻。
第100章
第二天一早, 不出所料,三個人都不在黑曜樂園,除了
暫時沒有個人意志的風太, 偌大的黑曜樂園裡只有你一個人。
你撐著下巴觀察在場唯一的活人, 風太乖巧抱著有他人那麼大的書坐在小板凳上, 暗沉灰暗的眼睛沒有亮光, 你不和他搭話時,他就靜靜坐在那一動不動, 仿佛一尊雕塑。
「真無聊啊。」
你有點想出去找犬和千種了, 骸骸的蹤跡一向難以猜測,但直覺告訴你, 他去找雲雀恭彌了。想起那個少年 ,你莫名有些煩躁。
也不知道骸骸和並盛委員王誰更厲害些,你當然希望是骸骸。
昨天的零食還沒有吃完,你打開冰箱拿起飯團熱了熱,裹著海苔和雞腿肉的飯團香噴噴的, 咬一口還會爆出蜜汁。緩慢吞咽著,忽然, 外邊傳來奇怪的聲響, 你捧著飯團警惕地走了出去。
「kufufu…你真是講了個好笑話,並盛當然不會出現兩個統治者。」
你走出去的時候,恰好聽到六道骸在陰陽怪氣,然後就是一陣激烈的打鬥聲。漫天的櫻花飛舞,明艷的紅照亮了整片昏暗的空間,紛紛揚揚的櫻花瓣像冬日初雪,洋洋灑灑落到你身上。你緩緩倚著牆咽下最後一口飯團,勝負已分。
——六道骸大獲全勝。
兩個人的聽力都稱得上優異, 你的到來早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只不過他們互相沉浸在打鬥中,暫時騰不出時間看你。現在,六道骸站在倒下的雲雀恭彌身前,他扭過頭,笑容輕佻散漫,看到是你,他表情有一瞬間的僵住,但很快,六道骸及時調整過來。
「怎麼出來了?」
自昨天那個突兀的吻後,六道骸對你的態度再次變得微妙的不可捉摸起來。
「我聽到聲音,擔心這裡被入侵了。」
六道骸靜靜站在那兒,唇畔勾起一抹不甚明顯的弧度,他漫不經心收起叉在雲雀恭彌身上的三叉戟,「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勘破我的幻術呢。」
早在出發前,他就給黑曜樂園上了好幾層幻術buff。
清脆的腳步聲緩緩在這片空間響起,你來到雲雀恭彌身前,驚奇地看他難得狼狽的模樣,你的心裡詭異湧上一股愉悅感。雲雀恭彌還沒失去意識,他只是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略有些氣悶地掀起眼皮,看清你的模樣後,雲雀恭彌眯起眼睛,顯然,他認出了你。
雲雀恭彌:「……你和他們是一起的。」
雲雀恭彌沒什麼情緒地陳述事實,你順勢蹲下身看他。干淨的白襯衫沾染了泥塵,鮮紅的血液滲透白色,莫名顯出幾分凌虐美。雲雀恭彌狼狽極了,他甚至騰不出力氣爬起站直身體,血污和傷痕細細密密覆蓋他的全身,你微妙地扶開他眼睛前的凌亂發絲,而後,一雙通亮泛著寒光的灰藍鳳眼直直闖入你的心髒。
「草食動物。」雲雀恭彌似不屑,但他那副表情分明是在說「我記住你了」。
……最不妙的後果,但是——
看著雲雀恭彌如今的模樣,你實在難以對他升起像樣的警惕心。
你漫不經心戳了下他的傷口,眼看剛剛還能放狠話的雲雀恭彌從喉間漫出一聲悶哼,你笑容惡劣:「你還是先操心下自己吧,雲·雀·委·員·長——」
最後五個字被你慢悠悠拖長,聽在雲雀恭彌耳裡,格外顯得拉仇恨。他沒在說話,別過臉積攢力氣。
雲雀恭彌知道你,並盛唯一擁有隨機上學特權的學生,看在校長苦口婆心、鍥而不舍地追著他解釋,雲雀恭彌收起浮萍拐和校長的保護費後勉強選擇忽略你。
——只要別被他碰見。
你似乎也察覺到什麼,除開最初無意碰見你,雲雀恭彌後來幾乎沒怎麼看到過你的蹤跡,想來你是摸清了他所有路線和行程。想起你翹課追逐那只黑色小貓的場景,雲雀恭彌漫不經心撓了撓小貓的下巴。灰藍色的眼睛倒映著黑貓撒嬌打滾的模樣,雲雀恭彌輕哼一聲。倒是和它主人乖張不馴的性格截然相反。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一向躲著他的草食動物居然也會亮出爪子咬人。雲雀恭彌合理猜測,你被六道骸威脅了,或者,這才是你的本性也說不定。
你也沒壞到想要一直虐待雲雀恭彌,戳了幾下他的傷口,眼見他沒再給出特別的反應,你撇了撇嘴,無趣地收回手。
六道骸靜靜觀望著,也不知是在想什麼,直到看到你好奇湊近雲雀恭彌戳了又戳,六道骸總算有了反應,三叉戟叉住你的衣領,他提溜起你,六道骸神態自若地伸手攬住你的腰肢,他聲線慵懶,「區區手下敗將而已,碰了他也不怕把你的好運粘走了。」
六道骸知道你最喜歡好運財氣之類的觀點,他直擊你命脈,你皺起鼻子立馬後退兩步,六道骸站在原地沒有移動,他的手牢牢箍著你的腰,這一退,你徹底陷入了他的懷抱,和你同款沐浴露的清甜菠蘿香從他身上傳來,你下意識抬頭,恰好對上那雙幽深詭譎的異瞳。
柔軟的發絲似有若無蹭著你的臉頰,你眨了下眼,不知怎麼,視線微妙下移,你正好看到他略微彎起的唇角,微微泛紅的唇色隱約透著薄涼,在他說話時,緋紅的舌尖偶爾一閃而過,莫名透著澀氣。
你詭異回憶起了昨日潮濕的夜晚。
視線宛若被燙到一般,你立馬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收回目光,六道骸若有所思盯著你奇怪的反應,注意到你剛剛看的位置,他唇角的弧度緩慢加深。
甩了甩腦袋,你快速把這個插曲忘到腦後,轉而苦惱地盯著地上的雲雀恭彌。
黑曜樂園喜提二號「屍體」,你鼓起腮幫子抱怨家裡進了陌生人,拖長的尾音不像埋怨,倒像是在撒嬌,「他們還要在這裡呆多久啊。」
「放心,不會太久。」
六道骸漫不經心說著話,眼珠微動,漂亮的異瞳幽幽倒映著你的身影,他專心聽你小聲的埋怨,六道骸好心情地牽著你往裝修好的家裡走去。
「等犬和千種回來,我們的計劃也可以進行最後一步了。」
當然,首先要申明一點,行動組的人不單單只有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三個人,六道骸還召集了其他人,其中就包括曾被六道骸控制著犯下無可饒恕罪惡的蘭茲。不過六道骸可沒有讓那群人見你的想法,他只簡單和你提了一嘴他們,順便還說了點點弱點。
你並不關心那群人,你只是在等待犬和千種回家。本以為這次他們也會很快回來,沒想到直至天將黑,犬和千種都還沒出現。
真是奇怪,山本和獄寺的實力有那麼強的嗎?你抿緊嘴巴開始回憶,但奈何淺淡的記憶裡除了獄寺打敗過幾個弱小的敵人和山本在棒球場上熱烈肆意揮棒時落下的汗珠,你腦海中完全沒有任何有關他們打架的記憶。
正當你忍不住想要出門查看時,犬和千種回來了。與此同時,他們的身後還跟了幾條隱藏極深的小尾巴。
六道骸敏銳感知到什麼,不希望打鬥起來會波及到你,六道骸重新給裝修好的地盤疊加幻術穩固。
「春也乖乖呆在這裡等我。」六道骸拿起三叉戟站直身體,他扭過頭,目光幽深地看向你,「kufufu…我會很快回來的。」
你的心裡莫名升起不安的預感,但是想到沢田綱吉平時軟弱又體能廢的模樣,你勉勉強強安心了些。小心翼翼坐在六道骸准備的最佳觀眾席上,你暗戳戳開始觀察底下場景。
「柿本千種,城島犬……還有春也提到過的六道骸!」
伴著一道不可置信的聲音,沢田綱吉出現了。
第101章
在今天以前, 沢田綱吉從未想過引發並盛動蕩不安的會是自己認識的人。
第一個被攻擊的是獄寺隼人,他沒見過柿本千種,沢田綱吉錯過了得知真相的機會。第二個被攻擊的是山本武, 凶手是他見過的人——城島犬。
誠然, 沢田綱吉和他們只是見過一面的關系, 甚至還說不上友善, 但沢田綱吉完全不能理解他們會什麼要攻擊那些無辜的人,甚至攻擊他的朋友。
再怎麼說, 這種事情也是無法原諒的!但是, 果然,沢田綱吉還是想要搞清楚真相, 沢田綱吉眼神堅定。尤其是想到你被他們隱瞞在鼓裡,沢田綱吉完全不敢相信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下意識忽略了你也是他們中一員的可能性。
沒能從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口中得到有效消息,沢田綱吉第一次大膽做了個決定——他要跟蹤這兩個人。裡包恩意外挑眉,他樂見其成。
之後的事就很明確了,跟蹤肇事人員, 發現罪魁禍首,沢田綱吉定睛一看, 全是他認識的——除了只存在於春也口中從未露面過的六道骸。
現在沢田綱吉知道為什麼六道骸從未露面過了, 也知道為什麼從前沒有見過你的家人了,敢情他們一直在獄裡啊!
怒火和不解困惑從心底湧出,沢田綱吉大聲質問:「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甚至沢田綱吉還在這裡看到了消失的風太。碧洋琪上前想要帶走他,毫無防備,她被風太突然伸出的迷你三叉戟扎了一下,沢田綱吉立馬擔憂地跑上前。
沢田綱吉:「如果…如果春也知道你們的做法……」
聽到這句質問,六道骸原本的悠然消失了,唇畔揚起的弧度譏誚薄涼, 視線短暫落在受傷的犬和千種身上,沒等他說完,六道骸就冷笑著打斷了沢田綱吉的話:「kufufu…不要說得好像和我們很熟一樣。」
在他們說話的間隙,城島犬換上新的齒模卡匣——切換,獅子形態!
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威脅低吼聲,城島犬笑得惡意滿滿,「春也可是我們最親密的家人,她當然知道,倒是你,怕是還不知道春也最厭惡的就是黑手黨吧。」
沢田綱吉瞳孔地震:什麼?!
眼見城島犬即將撲上來攻擊,還帶傷的獄寺隼人瞬間掏出炸藥,嘴角咧起冷酷的笑容,獄寺隼人攔截了城島犬:「你的對手可是我啊!」
不過,春也這個名字……獄寺隼人微不可察皺眉,會是你嗎?
柿本千種的視線對上山本武,既然獄寺隼人成了城島犬的獵物,那麼山本武就交給他對付吧。結實鋒利的細線纏在蒼白的手指,掌心捏著溜溜球,柿本千種下手利落干脆。
「牙白,好危險啊。」山本武避過一擊,眼底的笑意逐漸消失,舉起竹刀,手腕一動,竹刀順勢翻轉,刀背溫和又不失凌厲地對准敵人,山本武神情嚴肅認真,「這下可不能大意了啊。」
與此同時,六道骸也舉起三叉戟,「kufufu…彭格列第十代,你的身體就由我接下了。」
「哦,是嗎?」
牆垣崩塌,巨大的轟響惹得眾人紛紛留出一分心神關注,六道骸扭頭,雲雀恭彌裹挾著濃濃塵土站在坍圮的牆壁前,嘴角勾起一抹血腥凌厲的弧度,浮萍拐橫在身前,他咬著字音,一句一頓說道:「你的對手是我。」
話音剛落,雲雀恭彌就衝了上去,盡管身上帶傷,但雲雀恭彌臉上絲毫不見痛意和疲憊,相反,他的攻擊一如既往的迅猛。
六道骸輕松躲避,「我倒是小瞧了你,傷成這樣還有力氣動。」
沢田綱吉這才注意到雲雀恭彌身上滿是血污的痕跡,他擔憂地看著大家打鬥起來,沢田綱吉無措想要阻止,但打上頭了的幾個人根本沒有留意到他的表情。
你就趴在欄杆口觀察地下愈發激烈的環境,裡包恩似乎有所察覺,他抬頭搜尋了一圈,目光隱隱在你的位置停留一秒,沒能發現什麼,裡包恩不動聲色移開目光。
不得不說,裡包恩漆黑幽深的大眼睛還是很有壓迫力的,不過見他沒有發現你,你又莫名得意起骸骸的實力,哼,什麼第一殺手和彭格列,也不過如此嘛。
看著勝負明顯的打鬥,果然,不出你所料,敵方全都受傷倒地,但是犬和千種也傷的不清,你看到他們已經站不穩,全都癱倒在地了。
望著所有人凄慘的模樣,輕松的情緒很快消失,克制著想要下場的欲望,你憂心忡忡地望向犬和千種。這麼嚴重的傷得盡快治療,骸骸什麼時候才能解決完啊。
像是回應你的期待,很快,場面已經進展到六道骸操控所有受傷的人攻擊沢田綱吉。看到這一幕,你不自覺抿緊嘴,尖銳的指甲無意識陷入肉裡,忽然,你發現沢田綱吉腦袋上突兀冒出耀眼的橙色火焰,他以前所未有的冷靜口吻認真宣布:「已經夠了,我絕不會讓你再傷害我的同伴!」
他這樣說著,雙手握拳,沢田綱吉的眼睛好似染上了層璀璨奪目的太陽光,神情隱約透出幾分悲憫,他眉頭緊皺,宛若祈禱般,沢田綱吉絲毫不手軟地揮出了第一個拳頭。
「那就——由我來打倒你!」
那一刻,你說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什麼心情,等到你回過神,你看到的就是拳頭裹挾著耀眼的火焰狠狠把六道骸砸入牆壁的場景。生生不息的火焰就好像沢田綱吉本人的意志,永遠不會熄滅。
等等——
骸骸!!
你大驚失色,再也無法等待結果,你倉促匆忙地跑了下去。伴著你踏出的第一步,六道骸布置的幻境消失,你就這樣驚慌失措地映入眾人眼簾。沢田綱吉神情微愣,火焰漸漸熄滅,他還沒來得及和你說話,就看到你奔向被他砸入牆壁的六道骸。
你的眼裡只倒映著六道骸的身影,甚至完全忽略了周圍人的存在。
「骸骸!!」
跑的太急,一個不穩,你狠狠跌跪在他身前,手指顫抖地觸碰六道骸還有些茫然的表情,你莫名覺得骸骸的靈魂像是被那團耀眼的火焰洗滌過一般,連同往日幽暗陰冷的眼神都變得純粹干淨起來。
你的心底隱隱浮起相當不妙的預感。
「骸,你有沒有事!」
六道骸沒有回話,他緩緩閉上眼睛,陷入了昏迷。你小心翼翼試探他的鼻息,確認人還活著,你腿軟地松了口氣。
沒了死氣彈的效果,沢田綱吉又恢復成往日溫軟的兔子形像,猶豫間,沢田綱吉叫了你的名字,「春也,六道骸他……」
你絲毫沒管身後的沢田綱吉,你又跑去查看犬和千種的狀態,之前打鬥過程裡他們本就受了傷,之後又帶傷打鬥、被六道骸控制著毫無顧忌的打鬥,犬和千種身上的傷前所未有的嚴重,你顫抖地摸上他們身上的傷口,血液順著你的指尖流淌,不一會兒,你的手上沾滿了他們的鮮血。
……這是你們的第一次敗績。
像是再也忍耐不住,豆大的淚珠顆顆分明,控制不住地從眼眶掉落。深陷艾斯托拉捏歐家族的時候你沒哭,成功毀掉噩夢的時候你沒哭,被六道骸他們獨自留在並盛的時候你沒哭,但是,看到犬、千種和骸骸這麼嚴重的傷口時,隱忍的情緒終於破了個小口子,所有的苦痛和委屈再也控制不住般傾湧而出。
你想到你狹小但令人安心的出租屋;你想到你結束了漫長的高中三年,即將迎來全新的未來和希望;你想到你終於長大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人生……
而後,一場意外將你打入異世界。
沢田綱吉手足無措地想要安慰,他小心翼翼觸碰上你的肩膀,「春也,最近你沒來上學所以不知道,六道骸他們……」
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你吸了吸鼻子,努力咽下所有眼淚,你強迫自己恢復冷靜。一把拍開沢田綱吉的手,你艱難把犬和千種跟骸骸放在一起,站起身,你從口袋裡掏出槍,擦干眼淚,你把槍口對准沢田綱吉。
骸骸、犬和千種都倒下了,現在只能靠你了。
被槍口指著,沢田綱吉身體莫名僵住,他頓住動作,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你。
「我都知道。」
沢田綱吉聽到你冷漠開口,灰藍色的眼裡再也沒了往日的笑意,沢田綱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是我的家人,我為什麼會不知道他們的計劃。」
黑手黨——
小時候掃黑除惡還未盛行時,你見過不少類似的存在,惡意暴力血腥組成了他們的底色,就算有過溫和的好大哥,也抹不掉他們黑暗的底色。
哽咽著,你望著沢田綱吉,在場除了他和裡包恩,全都處於倒地昏迷狀態。
可你無法控制握槍的顫抖。
可沢田綱吉和那群不配稱人的白色怪物不一樣,他和那群人不一樣,但他們又都有著相似的、讓你生理性厭惡的共同點。
「彭格列十代目……阿綱其實是黑手黨吧。」
沢田綱吉突兀地想起了你前兩天問他的那個問題,那個時候,他還未卷入任何紛爭,所以可以天真地否決自己的身份,可事實並不會隨著他的意志而改變。
黑手黨……
你恨黑手黨……
無論是什麼樣的黑手黨!
可為什麼偏偏沢田綱吉會是那該死的黑手黨?!明明他連考試都不及格、運動神經差勁到連你都看不過去,喜歡看漫畫和夢想成為大機器人……
為什麼偏偏是這樣的沢田綱吉,要是黑手黨!!
「我討厭黑手黨。」
從你來到這個世界你就一直在恨,恨為什麼要有黑手黨的存在,恨為什麼要有實驗,恨為什麼偏偏最不幸的那個人是你……
「我最討厭黑手黨了。」
沢田綱吉聽到你哽咽著,用力咬著字音,一句一頓緩慢說道。明明是像小孩子一樣幼稚的話語,但沢田綱吉異常清楚你不是在耍脾氣。總是懶洋洋的灰藍色眼睛第一次迸發出旺盛的火焰,你恍然發現,原來仇恨的種子在你心裡從未熄滅,只微風掠過,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沢田綱吉沉默著,他過去從未細想過黑手黨的身份帶給他的是什麼,他總是像鴕鳥一樣捂住眼睛堵住耳朵,任性地以為只要自己不情願,說不定一切還會有轉機,但是今天,沢田綱吉看到你眼底的痛楚和恨意後,他忽然明白自己無法再逃避了。
他不想再被命運裹挾著奔往他不想要的遠方,他不想再如水流般隨波逐流,他不想再讓身邊的朋友遇到悲傷痛苦的事情。
抬起腳,沢田綱吉開始朝你走近,他緩慢又堅定地握上你顫抖的雙手,然後槍口用力對准自己的心髒。堅硬的槍口抵住他柔軟的胸膛,隔著槍支,你恍若能感受到沢田綱吉心髒跳動的震顫感通過手·□□激你的手腕,而後攜同你的脈搏一同抵達你的心髒。
有那麼一瞬間,你險些握不住你的槍,但沢田綱吉穩穩托住了你的猶豫遲疑和細末的痛苦。
……如果春也注定痛苦,那麼就由他來承擔這份罪孽。
此時此刻,沢田綱吉忽然就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他想要的,一直都是自由決定自己的人生,然後和朋友一起度過最平凡不過的四季。只是可惜,他還沒有完成你剩下的三個願望呢,這樣的話,他和你還算不算朋友呢。
暖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視著你,你抬起頭,沢田綱吉和平常一樣彎了彎眼睛。
「那你要殺了我嗎,春也。」
沢田綱吉這樣說著,溫暖干燥的大手包裹著你冰冷顫抖的手,他的嗓音簡直溫和到不可思議。
「抱歉,我不知道春也過去經歷了什麼,也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憎惡黑手黨。不過黑手黨確實不會有人喜歡啦。說實話,第一次從裡包恩嘴裡得知我居然有著那樣罪惡可怕的身份時,我也嚇了一大跳。」
真是不可思議,沢田綱吉完全不像受到威脅,連一旁的裡包恩都沒有插手眼前堪稱詭異的場景。你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個平常的午後,沢田綱吉拉著你一起躺在庭院外的秋千上,然後快活又輕松地和你談著好朋友之間的知心話。
「就算只是單純地想對我發泄也沒關系,畢竟我現在也成了罪不可恕的黑手黨。」
你眼眶濕潤地看著他,沢田綱吉的食指輕輕帶動你的食指扣上板機,他望著你眼中自己的倒影,沢田綱吉露出了一個溫柔到讓人落淚的笑容,「我不會責怪春也。」
「哢」
溫暖的指腹用力,而後緩緩叩響了板機。
第102章
板機叩響, 沢田綱吉還活著。
——槍裡的子彈早在之前被你用完了,只是很久沒拿槍的你忘了這件事。
沢田綱吉怔愣半秒,「空槍……」
但是你也確確實實按下了板機, 盡管是在沢田綱吉的助力下。
「咳…不准——你們傷害春也!」
忽然, 一道微弱又堅決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黑曜樂園緩緩響起, 你眼睛一亮, 是犬的聲音!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率先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們剛抬起頭就看到陰險的黑手黨握住了你的槍。傷的太重,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拼盡全力才能往前爬上一點, 手指顫抖而又堅定地抓住你的腳踝,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企圖以這種方式給你安全感。
「春也…是我們的!」
「犬!千種!」你當即想要過去, 但沢田綱吉還抓著你的手不放,你惱怒地甩了甩,沒甩開,你轉而惡狠狠地盯著他,「放開我, 沢!田!同!學!」
沢田…同學……
無措之余,沢田綱吉下意識抓緊了你的手, 可在瞥見你眼底的憤怒後, 沢田綱吉立馬受驚般松開你。
……你們之間什麼時候這麼生疏了?打死裡包恩沢田綱吉都不會想到,春也竟然會有稱呼他為沢田同學的一天。
看到你焦急又欣喜地奔向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沢田綱吉腦子裡下意識浮現的是你當初擋在他面前保護他的模樣。
而現在,角色調反,他成了你需要對抗的敵人。
你急急忙忙蹲下身攙扶起犬和千種,兩個人的重量壓在你身上,你咬咬牙,努力站直身體, 你硬生生扶起了犬和千種。
「犬,千種,你們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六道骸還昏迷著,憑借你一個人的力量,你暫時無法一次性把他們全部送往醫院。
城島犬正要笑著安慰你,揚起的嘴角就扯到了傷口,他壓抑著快要溢出口的痛呼,城島犬滿不在乎地說道:「這點小傷也想把本大爺打倒,不要笑掉大牙了!」
柿本千種掃了城島犬一眼,一手搭在你的肩膀,一手按住你的手腕,勉強靠自己站立,柿本千種語氣淡淡,「不用擔心,我們無大礙。」
說完這句話,他轉而看向站在原地沒有動靜的沢田綱吉和裡包恩。以他們現在的身體,已經抵達不了第二波攻擊了。但是,不能露怯。
沢田綱吉靜靜看著你們像受傷的小動物互相舔舐著身上的傷口,他莫名感覺自己就是那個干了壞事無法融入你們的外人嗎,手指無意識蜷縮又伸直,沒忍住,沢田綱吉上前一步,「春也為什麼要站在他們那邊?」
如果春也討厭黑手黨是討厭他們的作風,可六道骸他們下手也不曾心軟過。
「而且,就在剛剛,六道骸還控制了他們,親口說他對他們只是利用關系。」
城島犬:「住嘴!不准你這樣說骸大人!」
沢田綱吉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六道骸都這樣對待你們了,為什麼還要為他說話?」
城島犬完全沒有壓抑自己的脾氣,「你根本什麼都不了解!!」
骸大人是親手帶他們衝破牢籠的光,是骸大人給了他們新生和活下去的可能。
「這種程度的痛苦…和那個時候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
你和柿本千種、六道骸都不是喜歡揭開傷疤的人,但城島犬不一樣,他總是有一種一往無前的勇氣,像五感敏銳的野獸,直白又莽撞。
城島犬從不會粉飾糟糕的過去,那些經歷成了構建他人格的一部分,盡管他每時每刻都在厭惡。
「我們來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
一回憶起過去,城島犬的臉色不可避免變得難看,被自己最信賴的家族搞成實驗體,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
小小的孩子沒有反抗的能力,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只能互相依靠,仇恨的種子每時每刻都在心底生根發芽,他們無望地在漫長的黑夜裡等待結束。
直到那一天,你破開大門肆無忌憚闖了進來,耀眼的白光直直從門後湧出,眼球受到刺激溢出生理性淚水,模糊的視線裡,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看到了那些家伙死寂的屍體。
那是第一次,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眼睛有了亮光,而後,沒有等待多久,骸大人便以一己之力毀掉了那個罪惡的家族。
城島犬說了他和千種、骸大人的事情,至於你,他只簡單提了一嘴。說實話,城島犬對你的實驗內容稱不上了解,他只隱隱猜到一點。逃出來後,再怎麼神經大條,城島犬也沒有直白地戳你傷口。
在城島犬的口中,沢田綱吉聽到了一個全新的故事,他從未接觸過這麼殘忍的事情,長這麼大,沢田綱吉面臨的唯一苦惱也不過是考試不及格該怎麼和媽媽交代,他從來不知道相同的時空裡,有另一群和他一樣大的孩子被迫接受慘絕人寰的實驗。
對比起來,他受的那些挫折似乎又不算什麼了。沢田綱吉吶吶張嘴,他想說點什麼但又都咽了回去,語言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對不起。」
「你沒必要這樣。」你看不慣沢田綱吉一副什麼都是他的錯的表情,避開他心疼難過的目光,你冷漠開口,「那些事情並不是你造成的,我們遭遇的經歷也和你無關,你沒必要產生負擔。」
「……痛苦無法被比較。」
所以,沢田綱吉也沒必要認為自己經歷的過去輕松無事。如果連痛苦都需要比較,那麼人也就喪失了流淚悲傷的資格。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殺人就要有被殺的覺悟,你一直都很清楚,你只是沒想到沢田綱吉小小的身體能儲存這麼強大的能量。是偽裝還是潛能已經不重要了,你無比清晰地認知到,你們輸了。
「如果你不打算趕盡殺絕……」
頓了下,雖然你不覺得六道骸會放棄,但打不過放狠話,萬一沢田綱吉怒火上頭真的斬草除根了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沒了沢田綱吉的身體,你們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消滅黑手黨。
「我們會離開這裡。」
已經沒必要再留下了。
沢田綱吉瞳孔一震。
——不,不可以,不可以離開!
只可惜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如你所願,奇怪的人影緩慢逆著光走來,你望過去,三條鎖鏈齊齊甩出,然後直衝犬、千種和骸骸。
漆黑的鎖鏈泛著幽冷的光,牢牢套住三個人的左手腕,瞬間,尚且還能站直的城島犬和柿本千種被沉重無法反抗的力道帶的直接砸到地面,城島犬試圖掙脫,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撼動鎖鏈的桎梏。
眼看犬、千種和骸骸要被帶離,你下意識驚慌抓住他們的手。
瞥見這一幕,裡包恩壓了壓帽檐,「復仇者。」
他簡單和不明所以的沢田綱吉解釋了一句:「他們是專門制裁法律無法裁決的人。」
「最好不要阻止哦,和他們為敵會很麻煩。」*
沢田綱吉擔憂地望著你,「那樣的話,春也豈不是……」
你咬牙拽住那根鎖鏈,該死的,為什麼偏偏你要是這種體質,為什麼你的點數全都加在了美貌上,如果…如果……
你快速撿起六道骸的三叉戟,然後對准那三個從頭到腳都被黑色大衣包裹起來的人。白色繃帶完完全全纏住了他們的臉,沒有留出一絲縫隙,為首的復仇者戴著白手套,他牢牢抓著三根厚實無法讓人掙脫的鎖鏈,強大的氣息像呼吸一樣隨意包裹著你 ,你在心裡瘋狂給自己打氣。
不管怎樣,你絕對不想再讓他們帶走骸骸、犬和千種!
第103章
「復仇者」的動作頓住, 他們緩緩低頭,居高臨下注視著你的自不量力。
「等等——你們要把他們帶到哪裡去!!」
「復仇者」沒有理會你的質問,毫無波瀾的視線隔著白色繃帶冷漠瞥了你一眼, 看清你的模樣, 「復仇者」微妙頓住腳步, 正准備離開時, 鎖鏈處傳來不屬於三個人的重量。微微抬頭,「復仇者」看到你一臉堅決地抓住了他們的鎖鏈。
「復仇者」:「無關人士請不要進行干涉。」
沉悶的聲音從繃帶底下傳來, 「復仇者」莫名看了你一眼, 然後陷入寂靜。
……夜之炎,在短暫的舒緩過後, 似乎更加灼痛了。
城島犬還在努力掙扎,他的手狠狠扯拽著鎖鏈,但鎖鏈依舊紋絲不動。柿本千種的狀態也好不了多少,他微喘著氣,冰涼的鎖鏈泛著寒氣, 觸及到手腕,柿本千種險些以為自己墜入了刺骨的冰窖。但你掌心微弱的溫度又舒緩了這股沉重又刺骨的疼痛。
勉強掀起眼皮看你, 柿本千種隱隱感知到這三個人強大到不可思議, 哪怕是骸大人,以他目前的實力也完全無法戰勝這群人。柿本千種抿緊唇,過於用力,蒼白的唇勉強有了絲血色,擔憂你會被牽連,柿本千種忍著腹腔的疼痛出聲。
「春也…不要管我們……」
眼裡含著淚,你強忍著沒有掉下來。哪怕到了這種時候,柿本千種臉上依舊沒有出現特別的情緒, 灰藍的眼珠一動不動盯著你,柿本千種知道,過了今天,他們也許會被嚴厲關押起來,下一次再想越獄,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你看到柿本千種極輕極淺地朝你笑了下,「春也不要擔心我們,倒是春也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
為什麼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你哽咽著,又氣又恨,「憑什麼要抓你們?!!如果「復仇者」是維系黑手黨秩序的存在,那麼為什麼當初艾斯托拉涅歐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審判他們!!」
「這不公平。」你快要喘不過氣,冷到發寒的鎖鏈仿佛浸蝕著你的靈魂,你感覺自己的牙齒都在顫抖,你壓抑地重復著,「這不公平。」
沢田綱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想要上前攔住你,但看到你此刻的模樣,他莫名不敢上前。裡包恩瞥了眼「復仇者」,雖然疑惑他們居然真的沒有立刻動手,但他也沒有出聲打斷你。
「復仇者」感知著體內夜之炎的異動,一時之間也沒有動靜。
「復仇者」:「我們只負責裁決。」
本身,「復仇者」的存在只是為了向川平復仇,至於裁決,那不過是他們順手做的事。而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明目張膽的行動引發了黑手黨集體控訴,第一次關押進監獄後,六道骸竟然還不安分,直接幫助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從復仇者監獄越獄,隨後沒多久,六道骸本人也出逃了。
「什麼狗屁裁決!你們就是包庇!包庇那群黑手黨!!」
你不知道什麼「復仇者」,也不知道他們的過往與目的,你也根本不想知道無關人員的事情,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相信你們不知道那些黑手黨背地裡都干了什麼腌臢事!殺人放火、毒品走私、武器販賣……這還是明面上沒有掩飾過的。」
「黑手黨 ,就是這樣的存在。」
旁聽的沢田綱吉眼神暗淡下來,裡包恩面無表情盯著你,漆黑的眼珠倒映出你極端冷靜的模樣,瞥了眼沢田綱吉,裡包恩默默在心裡刷新計劃。
城島犬不甘心地放棄掙扎,他忽然抓住你的手,長久抓著鎖鏈,你的手都變得冰涼無比,城島犬用有限的體溫暖著你的手,他齜牙咧嘴地露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
「那群家伙才不會管這些,春也不要理他們。」
他抬手努力揩掉你眼尾要掉不掉的淚珠,滾燙的淚珠瞬間隱沒在他指腹,動作微頓,城島犬一如既往的肆意囂張,「放心,就像之前一樣,我們會出來的。」
「復仇者」依舊保持著沉默,手指微動,鎖鏈輕飄飄從你手上脫離,瞬間,六道骸、城島犬、柿本千種三個人毫不溫柔地朝「復仇者」飛去。
——你不知道的是,「復仇者」的裁決者身份本身就是各大家族推選出來的執法者。自然,你的那些蒼白的話語撼動不了任何。
同樣,弱小的你也無法撼動強大的「復仇者」。
出於某種微妙的情緒,裡包恩緩緩開口,「「復仇者」是黑手黨家族推選出的執法者。」
突兀又蒼白的,你好像什麼都明白了。
——這是一個以黑手黨旋律為主的世界,而你,只是其中受到波及的普通人。
不,也許你還是有辦法的。
強烈的自我意志下,加上六道骸陷入昏迷,你自主掙脫了六道骸一直覆蓋在你身上的幻術。你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隨意撩起遮擋住臉的發絲,你抬起頭,眼裡是明晃晃的惡意。
「復仇者」離開的步伐頓住了。
見狀,你輕聲詛咒:「扭曲吧。」
第104章
你一直認為, ■■的賜福垃圾又不幸,所以你從未接納過祝福。可哪怕是不被你喜愛的祝福,威力也強大到混亂。
那如果, 你選擇完全接納呢?
扭曲魔性的容貌仿佛某種不容存在於此世的規則, 如果說排斥下的祝福, 意志堅定的人還能頑強抵抗或者不受侵擾, 那麼毫無顧忌展露的美貌已經無法令人保持理智了。
不可視、不可想、不可聽,一瞬間, 你甚至隱隱感覺時空都扭曲。
裡包恩最先發現不對, 所有人裡蠢綱離你最近,裡包恩反應迅速地把沢田綱吉踹離, 但還是晚了一步,大家都看到了你。
「復仇者」無法再保持理智,夜之炎的灼痛感反復折磨著他們,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手裡的鎖鏈收緊又松開,「復仇者」立馬察覺到不妙想要離開, 但已經來不及了。
你努力站穩腳步,緩緩走上前, 你拽起犬、千種和骸骸的鎖鏈, 仰起腦袋,你惡意滿滿地笑道:「為什麼不看著我?」
占有和殺意不斷在心髒處膨脹,殘存的理智搖搖欲墜,在你詭譎般的灰藍色眼珠裡,「復仇者」動了。
……
那天的場景,沢田綱吉的大腦只殘留著模糊的印像,古怪增多的黑手黨開始莫名其妙的混戰,黏稠的血液一層又一層牢牢粘在地面, 就連清爽的風裡都帶著揮之不散的血腥味。
所有的時間裡,沢田綱吉唯獨記得你肆意站在人群中央,笑容惡劣又輕挑,然後,你不經意回頭,唇角帶著艷麗的鮮血,你漫不經心地咬住了他的心髒。
而對於沢田綱吉的戀愛腦,裡·所有記憶都保留·包·警惕心拉滿·恩毫不留情揮出了制裁修正鐵錘。
*
再度醒來時,六道骸本以為自己會看到熟悉的牢籠,但出乎意料,他看到了家。
剛一動彈,六道骸就發現不對,手腕處傳來的重量壓得他險些抬不起手,不動聲色觀察四周,六道骸驚訝看到了犬和千種的身影,不過古怪的是他沒有看到鎖鏈的盡頭。
六道骸拿出三叉戟戳了戳兩個人,細微的動靜惹得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清醒過來。和六道骸的反應一樣,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先是警惕,發現自己待在熟悉的屋子裡後,兩個人愣神一秒。
柿本千種揉了揉額頭,視線轉悠了一圈,他忽然出聲:「春也呢?!」
印像中的最後一秒,是「復仇者」松開鎖鏈,然後他和犬重重砸在了地上陷入昏迷,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柿本千種隱約聽到刀槍混戰的聲音。
該不會「復仇者」那群人對你動手了……想到這個可能,柿本千種的臉色立馬變得難看起來。恰好這時,你推開了房門。
不約而同,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看向了你。
徹底接納■■的賜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你影響他人的同時,自己也會無法抑制地淪為深淵。可你經歷過兩個世界的極端,極力克制下,你終於還是把自己的理智穩維持在及格線上。
只可惜接納是有代價的,你竭力克制住想要咳嗽的欲望,以防自己會當著他們的面吐出血。畢竟是媲美■■的力量,對於現在的結果,你已經很滿意了。更何況,令你一直困擾的美貌污染經此一事後也可以由你自行控制了。
你端著白粥放在骸骸、犬和千種面前,抬手間,鎖鏈的存在不經意映入了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眼裡。
三條鎖鏈的盡頭圈在了你的手腕,極致的白和極致的黑形成鮮明的對比,六道骸終於知道鎖鏈的盡頭在哪裡了。
「在看這個嗎?」
注意到六道骸的視線,你忽然笑了起來,晃了晃鎖鏈,清脆的碰撞聲瞬間溢滿整個房間,空缺的心髒傳來微妙的愉悅感,你滿足地眯起眼睛。
「我把你們都救下了呢,這條鎖鏈無論如何我也沒能取下來,我很擔心,就先把它們寄放在了我身上。」
城島犬全然不在意這個,肚子餓得咕咕叫,他第一個端起白粥咕咚咕咚開始往肚子裡灌。白粥的溫度適宜,完全不會燙嘴。柿本千種擺弄了下鎖鏈,發現確實不容易破壞,也不知道「復仇者」是用什麼材料制成的。只有六道骸似笑非笑地望著你。
你完全沒有在意,只一味地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裡。
「太好了。」你步伐輕緩地朝他們走去,拉起鎖鏈,城島犬、柿本千種和六道骸同時順著鎖鏈的力道不受控制地抬起手。
你微妙地感到一陣奇異的滿足。
「太好了,再也沒有什麼存在能把我們分開了。」
第105章
六道骸昏迷的最徹底, 他完全不知道後續發生了什麼,發現你現在的狀態微妙有些不對勁,猶豫了下, 六道骸沒有選擇立刻詢問。
你慢吞吞坐在地上, 滿足地看著城島犬大口大口喝著粥, 你扭頭看向還沒動的六道骸和柿本千種, 「怎麼不喝?這是我親手做的,你們受傷那麼重, 暫時只能吃些清淡的。」
六道骸不動聲色觀察著你的表情, 半斂下眸中神色,六道骸聽話地端起白粥, 「kufufu…你倒是貼心。」
春也救下他們,到底是付出了什麼代價呢……
柿本千種低頭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鎖鏈,他也默默端起白粥認真喝了起來。第六感告訴他,春也現在的情緒很不對勁,柿本千種努力開始回憶當時的場景。
「復仇者」不可能會輕易放過他們, 但當時他已經昏迷過去,任憑柿本千種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後續到底發生了什麼, 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
安靜的視線落到你身上, 柿本千種認真觀察著你,確認你身上干干淨淨沒有傷口後,他稍微松了口氣。總之,你沒有受傷真是太好了。
城島犬完全沒發現什麼不對,填飽肚子後,聽到你的話,他撇了撇嘴,「這點小傷根本就沒關系啦。」
過去很多次, 為了不讓你擔心,城島犬總是會這麼說,所以他完全沒想過你會突然爆發。
「小傷?」宛若應激般,你忽然笑了,「犬管這些叫小傷嗎?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喪失了生命體征。」
犬、千種和骸骸的身份特殊,你完全不敢把他們直接送進並盛醫院,那是雲雀恭彌的地盤。盡管你知道雲雀恭彌不是小人,但神經繃緊的你根本不願冒任何風險。而其他地方的醫院又太過遙遠,犬、千種和骸的傷勢完全等不及。索性你對包扎很有心得,於是,大家身上的傷口全都只經由了你一個人的手。
千種和犬的傷勢不分上下,骸傷得也不輕。
你從未沒見他們受過這麼嚴重的傷,漆黑的瞳孔裡倒映著他們血流不停的模樣,你絲毫不敢有任何的手抖。身體機制強迫他們休眠,你拼命和時間賽跑。
鮮紅的血滲滿了一張又一張的床單,溢出的血液緩緩流落地面,等你徹底包扎完,連瓷磚的縫隙裡都變成了刺眼的紅。
「到處都是血,滿眼都是紅色……一個人的身體到底能有多少血,仿佛怎麼流都流不盡……」
「我不敢帶你們去醫院,我只信任我自己,你們所有的傷口都是我一個人消毒包扎完的。家裡配備的醫療用品幾乎都用完了,期間犬和千種呼吸微弱到差點要沒……」
你的聲音開始顫抖,你又回憶起自己手指一直浸泡在血液裡的畫面,溫熱的觸感刺得你心髒生疼。你努力感知著大家時有時無的虛弱心跳,你的精神和肉·體都在承受雙倍的折磨。
好害怕、好害怕大家會這樣死掉……明明說好了要一直一直生活下去的,怎麼可以先有人失約!你絕不允許!!
「包扎完後,我開始清洗床單,一盆一盆的血水好像根本就洗不干淨。哪裡都是血,到處都是血……然後,你們沒好一會兒,犬就在半夜發起了高燒,喂水怎麼也喝不進去,嘴唇干燥的裂開…額頭、身上滿滿的汗水,好不容易塗好的藥物因為汗水又沒了效果……」
「接著是千種、骸……」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那幾天的,有好幾次,你都以為他們要挺不住了,但你死死相信犬、千種和骸的生命力。
城島犬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他有些無措地看向你,還是柿本千種先起身來到你身邊。
走動間,鎖鏈碰撞著,發出細微的脆響,柿本千種握住你的手,目光微動,他抬起手,冰涼的指尖觸碰到你的眼睛,他動作輕緩地抹去你眼角無意識滲出來的淚水,柿本千種小心翼翼地捧起你的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別怕。」柿本千種讓心髒貼近你的耳朵,溫涼的手指插入你的發絲,他輕輕撫摸著你的腦袋,柿本千種緩緩垂下眼睛,「你聽,我的心髒正在因你跳動。」
咚、咚、咚。
一下一下,遲緩溫和的心跳咬住你過度驚慌的心髒,你有些晃神。
柿本千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伴著鎖鏈的輕響,直直灌入你的耳膜,「不要怕,春也,我們在這裡。」
六道骸慢慢放下碗筷,他靜靜盯著手腕上的鎖鏈,忽然,六道骸緩緩出聲:「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過去,六道骸自傲他的實力,直到今天,他忽然發現,自己還是不夠強大。如果他實力足夠,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城島犬小心翼翼捏住你的手指,「在傷好全之前,我們都會一直吃清淡的食物啦。」
不同的聲音在你耳邊響起,你安靜貼在柿本千種的胸前,閉眼緩緩感受著他鮮活的心跳,你正打算說話,忽然,尖銳的痛感從心髒開始蔓延,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你下意識掩飾自己的異常,努力維持著正常的表情起身,你端起空碗,壓抑著顫抖的聲線,你語速很慢地開口:「我再去給你們盛一碗。」
柿本千種看著你離開的背影,和骸大人對視一眼,柿本千種的心裡忽然有股不妙的預感。
第106章
你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疼痛了, 手撐著洗漱台,你抬眼看向鏡子,灰藍色的眼睛裡充斥著冷漠。你面無表情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絲血液, 心髒處傳來密密麻麻宛若被針扎過的刺痛, 但很快, 這股刺痛又像幻覺一樣很快消失。
一開始你還以為是痛覺屏蔽失靈了, 拿小刀試驗過後,確認自己依舊無痛感, 你推測這是徹底接納祝福的後遺症。
不過, 今天的症狀和前兩天相比明顯輕了不少。手指摸上心髒的位置,感受著指尖急促的跳動感, 你半斂下眼睛,莫名有股快要結束的預感。
手臂抬動間,三條鎖鏈互相碰撞,清脆的響聲宛若動聽的樂曲,叮叮當當跳躍在空氣裡。「復仇者」的鎖鏈很特殊, 鎖鏈另一側的人稍一動彈,你就能感知到他們的動靜。靜靜等待疼痛平復後, 你抬腳重新回到自己專門騰出來的大房間。
打開門, 刺眼的白光紛紛傾入你的眼球,有人拉開了窗簾。
這些天你一直呆在封閉的房間,乍一接觸到強烈的自然光,你的眼球因為光線的刺激滲出點點水光。半捂住眼睛,你靠在門框安靜等待眼球適應,再次睜眼,你清晰看到細小的灰塵雀躍著在明亮的光柱下旋轉起舞。
透過朦朧的光柱,你不經意望進了六道骸漫不經心的異色眼珠裡。
六道骸姿態隨意地坐在落地窗前, 靛青色發絲凌亂垂落在他鎖骨,極致的藍襯得他膚色愈發蒼白透明。六道骸懶洋洋屈起左膝,戴著鎖鏈的手臂自然搭在膝蓋處,動作間,鎖鏈自然垂落,然後,他輕佻又散漫地捏起鎖鏈的一節,上挑的眉眼安靜倒影著你清瘦的身軀,六道骸眼底笑意虛浮。
——這些天,春也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呢。
你的變化不明顯,起碼目前柿本千種和城島犬暫時沒有發現你體型上的變化。
喝下白粥後,柿本千種困倦地仰躺在吊椅昏昏欲睡。如果不是他墜著一條腿慢悠悠晃動著吊椅,你險些沒能看到淹沒在玩偶裡的柿本千種。
……這兩個人似乎並不是很在意手腕上的鎖鏈,起碼你還沒見到他們努力掙脫鎖鏈的行為,除了城島犬。
吃飽喝足後,城島犬還不甘心地左右擺弄著鎖鏈,他戴著獅子齒模卡匣,伴著喉間低低的威脅低吼,尖銳森白的犬牙狠狠咬住鎖鏈,嘎吱嘎吱的響聲聽得人牙齒一酸,你刻意放輕腳步靠近,發現鎖鏈上連個牙印子都沒留下。
忽然,你冷不丁開口:「犬在做什麼?」
待在家裡,城島犬完全沒有警戒心,他正全神貫注盯著眼前怎麼搞都搞不壞的鎖鏈,誰知下一秒,耳邊突兀響起一道不屬於他的聲音,城島犬一個激靈,眼睛瞬間受驚般瞪圓,圓潤的毛絨獸耳和尾巴尖的黑色鬆毛瞬間像蒲公英一樣炸開。
城島犬:!
雖然早就嗅到了你的味道,但城島犬完全沒想到自己還會被你嚇到。六道骸和柿本千種安靜看你戲弄犬,兩個人竟沒一個好心提醒可憐的犬。
城島犬重新恢復冷靜,抬手擦拭干淨因為撕咬鎖鏈而不小心流出來的口水,城島犬正襟危坐,假裝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春也什麼時候來的?」
你笑眯眯戳破了城島犬的偽裝,「就在犬試圖用牙齒攻擊鎖鏈的時候。」
城島犬:!這不是什麼都看到了嗎?!!
泄氣般耷拉下尾巴,城島犬直接一屁股坐在地板,纏繞著繃帶的雙腿大大岔開,戴著鎖鏈的手隨意撐在地面,厚重的鎖鏈和地板碰撞後發出難以忽略的悶響,城島犬後仰腦袋抱怨道:「這玩意根本解不開啊。」
你莫名看了他手上的鎖鏈一眼,沒有說話。城島犬沒有注意到你的表情,他歪過腦袋,目光投向不遠處安安靜靜的六道骸,城島犬拉長尾音繼續小聲抱怨,「骸大人快想想辦法啦——」
六道骸漫不經心眺望著遠方的景色,聞言,他笑容散漫道:「kufufu…我現在也還沒能找到正確的打開方法呢。」
柿本千種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他平靜看了骸大人一眼,沒有說什麼。視線重新落在你身上,像是想起什麼,柿本千種慢吞吞問道:「春也,我們昏迷了多久?」
「三天。」
柿本千種恍然,難怪他發現傷口沒一開始那麼痛了。等等,這麼說的話……
低頭瞅了眼自己干干淨淨的衣服,柿本千種微妙頓住動作,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豎起耳朵的城島犬陡然明白了一切,尾巴炸毛豎起,城島犬大驚失色:「春也脫了我們的衣服!!」
指尖勾起城島犬的尾巴,你揉了揉他的尾巴尖,見他反應這麼大,你眨了下眼,「難道犬希望自己這幾天都是臭烘烘地睡在床上嗎?而且擦拭干淨也更利於消毒包扎。」
城島犬難得有些結巴,「但是,但是……」
前半生生活在實驗室,後半生生活在監獄,城島犬雖然還沒產生明確的性別意識,但再怎麼說,他也是知道一點生理性常識的。
——他的身體可不能隨便給人看!
……雖然春也不是別人,但是春也可是春也啊,城島犬的大腦一片混亂,他努力組織措辭,但在瞥見你帶笑的眼睛後,城島犬忽然就啞了聲音。
如果是春也的話……
「犬是不喜歡嗎?」可能這就是青春期男生神秘莫測的心思,你揉揉他的耳朵以示安慰,「放心,我只是拿干淨的濕毛巾擦拭污血,沒有給你們做完全的全身清潔。」
敏感的部位掌握在你手裡,城島犬臉熱了起來,他別過臉小聲道:「治療而已,本大爺當然可以接受。」
如果是春也的話,城島犬忽然發現自己也沒有那麼排斥,他只是稍微有點不習慣。
城島犬的聲音太小,你沒能聽清他的小聲嘀咕,以為他還別扭,你拽過他的鎖鏈,城島犬瞬間歪倒在你懷裡。溫涼的指尖輕輕劃過他臉上的繃帶,你捧起犬的臉,額頭抵著額頭,你輕笑道:「怕什麼,我們可是家人啊。」
城島犬整個人開始冒煙,他眼珠亂轉就是不敢直視你,心髒像生病一樣撲通撲通快得就要跳出胸腔,腦袋也暈乎乎的,過近的距離下他甚至都能嗅到你身上淺淡的香氣,混雜著傷藥的特殊味道,城島犬莫名有點上頭。不斷甩動的尾巴第一時間出賣了主人無法克制的心情,城島犬竭力忍耐著想要撕咬標記你的衝動。
城島犬:可惡,沒聽說獅子齒模卡匣也有保質期的啊!!
六道骸表情微妙,透過玻璃盯著你清晰的倒影,六道骸轉過身看你甜言蜜語地誘哄他的人,他神色莫名。
默默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包扎的完美繃帶,六道骸在心底古怪笑著,哼哼,他才不會像犬那個笨蛋一樣。六道骸沒有發現自己發絲間泛紅的耳尖,他單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盯著你嘴角甜蜜的弧度。
提到清洗,柿本千種克制著心底某種微妙的情緒,他想起了你剛剛異樣的表現。柿本千種抬手輕輕扯了扯鎖鏈,見你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他身上,柿本千種緩緩出聲:「春也剛剛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蒼白的手指輕輕搭在鎖鏈,感受著上面細微的震顫,柿本千種起身順著鎖鏈的位置來到你身邊。
「春也救了我們,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吧。」
聽到柿本千種的話,城島犬也不思考「動物齒模卡匣究竟會不會過期」這個問題了,他立馬扭頭盯著你。
耳朵警覺地抖了抖,野獸優越的動態視力全方面觀察著你,一時沒能發現異常,城島犬忍不住擰眉。他剛想問你有哪裡不舒服,轉瞬城島犬又想到你沒有痛覺,絕大多數身體不適的信號你都難以接收到……
想到這裡,城島犬動作干脆地拆下獅子齒模卡匣,他換成了嗅覺更加靈敏的鯊魚。嘴巴張合間,一排排尖銳森白的尖牙若隱若現,城島犬湊近你使勁嗅嗅嗅。認真工作狀態下,城島犬完全不受任何事物的干擾。
從腳到手,城島犬完全沒有遺漏任何角落,纏著繃帶的雙手撐在你身前,忽然,鼻尖聳動,城島犬猛然嗅嗅嗅,瞥見你扭頭試圖躲避,城島犬眼神銳利,條件反射捏住你的下巴不讓你胡亂動彈,城島犬湊到你嘴邊嗅嗅嗅。
鯊魚對血腥味異常敏感,戴了鯊魚齒模卡匣的城島犬也是如此。
城島犬一臉嚴肅:「有殘留的血腥味……」
城島犬松開另一只撐在你身側的手,然後柿本千種默契地坐下扶住你控制不住往後仰的背。冰涼的大拇指輕巧探入你的嘴巴,另一只手輕掐住你的下頜迫使你張開嘴巴,纏著繃帶的手指壓住你控制不住亂動的舌頭,城島犬彎腰仔細觀察你的口腔,認認真真檢查了好一會兒,城島犬並沒有發現什麼傷口。
擔心傷還在更深處,城島犬打算檢查你口腔深處的牙齒和舌根。他有些生疏地探入更靈活的食指,一一摸過你的每一顆牙齒和軟肉,城島犬微微皺眉。要不是繃帶的存在稍微影響了點判斷力,城島犬的檢查速度會更快。
知道躲不過去了,你在心底嘆了口氣,安靜垂下眼睛,你穩穩靠在柿本千種懷裡。口腔裡的異物強烈彰顯它的存在感,你隱隱會感到一絲反胃,口水無意識流出,你艱難想要咽下,但鉗住你下頜的手阻止了你合上嘴巴。
到底是在裡世界浸染過的人,城島犬也在不知不覺學會了很多殘忍的拷問技巧。當然,他不可能把這些東西用在你身上,城島犬只是簡單改善了下運用方式和力道。
直到城島犬徹底檢查完,你還有些懨懨地不想動彈。你討厭繃帶的觸感,可偏偏城島犬的繃帶還是一根一根由你自己親手纏上的。
「沒有傷口痕跡。」城島犬不能理解,「但我確實嗅到了血腥味。」
柿本千種耐心拿手帕擦拭干淨你的嘴角,他安撫地揉揉你的腦袋,柿本千種很聰明,他幾乎一下就想到了關鍵。
「是代價嗎?」
六道骸不知何時也來到了你身邊,他坐在你對面,笑容古怪道:「不要試圖欺騙我們,春也。」
「而且,春也說過不是嗎,我們可是家人啊,家人之間怎麼可以有隱瞞呢。」
抬手捂住眼睛,你無奈道:「真是敗給你們了,本來不想讓你們擔心的。」
城島犬激動:「不要小看我們啊春也!你把本大爺當成那些弱了吧唧的稻草人嗎?!!」
柿本千種點頭贊同:「春也隱瞞才是對我們最大的傷害。」
柿本千種的語氣總是平靜到不可思議,但偏偏就是這種沒有波瀾的沉靜聲音,你完全無法招架住。像深淵裡的鬼魅海妖,柿本千種平緩無波的語調好似某種古老的咒語,叫人無法生出反抗的心思,只要與其一起沉溺至深淵。
「春也有什麼想法要坦誠和我們說,不管是什麼,我和犬、骸大人都會聽春也的。」
沉默片刻,你坦白了。
「……是代價。」
第107章
在你和骸、犬、千種簡單解釋了「代價」後, 三個人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和思考。
「也可以理解成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只不過我之前一直排斥厭惡這份能力,直到現在, 我才正視它, 並且選擇了接納。」現在想想, 竟都有些恍如隔日。手指一圈一圈纏繞起犬的尾巴, 你只覺得自己現在前所未有的好。
「kufufufu…既然是你自己的能力,那麼沒有必要排斥它。」六道骸知道你隱瞞了一部分內容, 他也沒有深究的打算, 「春也才是能力的主人。」
就像他現在成為了輪回眼的主人一樣。
六道骸:「擁有力量可是一件好事呢。」
你一臉認真地點頭,果然, ■■的祝福是不一樣的,哪怕只是美貌,扭曲污染過後殺傷力也會大幅度增加。只可惜你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軀,駕馭起完全滿級的容貌祝福,難免會受到它本身的污染影響。
你神色莫名地盯了鎖鏈幾眼, 語氣自然道:「鎖鏈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在三個人的視線下,你屈指扒拉了兩下鎖鏈, 「在我找到打開鎖鏈的方法之前, 我會一直陪著你們的。」
城島犬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他拍拍你的肩膀,呲牙笑著,露出一口鋒利的鯊魚牙,「那就拜托你了啊,春也。」
柿本千種安靜注視著你的眼睛,「嗯,春也陪著我們就沒問題。」
只有六道骸似笑非笑望著你, 手指輕輕撥動了下鎖鏈,六道骸沒有說話。
大家都受著傷,你暫時擱下了離開並盛的想法,你可不想骸骸、犬和千種在半路出什麼意外,還是等他們傷好了再談論這個話題。
也不知道骸骸現在的想法是什麼,你扭頭看他,沒想到六道骸一直沒有移開視線,你恰好和他對視上了。
六道骸隨意坐在地面,纏著繃帶的手指虛虛拉著鎖鏈,見你看過來,他慢悠悠拉長尾音,聲線慵懶帶著磁性,「kufufufu…那這段時間春也可要好好照顧我們呢。」
你順著鎖鏈緩緩摸上六道骸纏著繃帶的手指,彎腰湊近觀察它的狀態,你抬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差不多該到換藥的時間了,我去拿藥箱。」
直到你走後,六道骸還保持著舉手的動作,一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城島犬湊近瞅了眼六道骸的手,仔仔細細打量了番,城島犬疑惑道:「感覺繃帶沒有問題啊,也沒有血滲出來。」
柿本千種淡淡瞥了城島犬一眼,「繃帶一直不換也會引發感染。」
對傷口態度一直很粗糙的城島犬:「真是麻煩,這點小傷很快就會好啦。」
城島犬說這話的時候超級小聲,他甚至還瞄了門外幾眼,生怕你會突然出現。算了,不過這種感覺也還不錯,城島犬起身伸了個懶腰,他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著遠方,身體歇了幾天,城島犬感覺自己都快生鏽了。
沒多久,你又回來了。
「誰先來?」
城島犬第一個來到你面前,他盤腿乖巧坐下,嘴裡還不忘嘀嘀咕咕,「本大爺完全可以自己動手。」
你沒在意犬的嘀咕,只是不輕不重拍了他腦袋一下,「不可以有異議。」
城島犬屈服了。
硬要說的話,三個人最嚴重的傷幾乎都在上半身。從城島犬開始,然後是柿本千種,最後是六道骸,你一個一個拆下他們的繃帶再重新包扎。經過三天的修養,大家的傷口基本結痂,甚至有幾個痂皮都脫落了,你看到那些脫落後的傷口處重新長出了淺粉色的新肉。
動作放輕,你好奇撫摸了下那塊新肉,新長出的膚色粉嫩細膩,察覺到手下呼吸的起伏開始變得急促,你頓住動作,轉而抬頭看向六道骸,「弄疼你了嗎?」
六道骸微妙停頓了幾秒,他不動聲色放緩呼吸,忍耐著古怪的癢意和細微的不自在,六道骸稍稍別過臉,半長的發絲不經意垂落遮住他的眼睛,六道骸壓抑著古怪的聲音,「……不,我很好。」
你仔細觀察了六道骸幾秒,確認他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後,你這才放下心,「傷口恢復得不錯,基本都結痂了,癢的話不可以去撓,也不可以去摳挖!」
見城島犬還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你笑眯眯地威脅:「要是被我發現了……犬,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城島犬:「啊?為什麼只說我一個人啊?」
回應他的是你輕輕扯動的鎖鏈。
你的疼痛後遺症並沒有持續很久,等到情緒好轉後,猶豫了好幾天,你還是選擇摘掉了他們手腕上的鎖鏈。
——當然,主力是六道骸。
雖然你不是很清楚六道骸為什麼明明有能力毀壞鎖鏈,但卻沒有損壞,不過在此過程中你的心情很愉悅,只這點就足夠了。恰好這時候,大家的傷勢也基本好全了。
挑了個好日子慶祝一番後,你決定聊聊你們的未來。比如說,有關離開並盛的這件事。只是六道骸的態度和你想像中的似乎不一樣。
「哦呀,春也是想離開並盛了嗎?」
六道骸的語氣和往常無異,但你敏銳發現似乎有什麼地方改變了。
「沒想到沢田綱吉竟然意外的強大,再加上現在並盛大半幾乎都是我們的敵人,繼續留在這裡只會對我們不利。」
「更何況,黑手黨的主要根據地在意大利。」
城島犬沒什麼意見,「春也說得也是,那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啊?」
柿本千種沒有和城島犬一樣立刻發表意見,他不動聲色瞥了骸大人一眼,又看了你一眼,壓下心裡隱隱的不安,柿本千種重新看向六道骸。
「骸大人有什麼打算?」
六道骸目光幽深地盯著桌面上鮮活艷麗的百合花,今天柿本千種剛剛才給它澆過水,柔軟的花葉上甚至還殘留著剔透晶瑩的水珠。過了不知多久,六道骸才緩慢開口:「kufufu…奪取彭格列十代目的身體會使我們的計劃更加順利。」
「現在還不能放棄。」
你看到六道骸的視線緩緩移到你身上,紅色眼珠裡的「六」隱約跳動了下,他輕緩地叫了聲你的名字。
「春也,你要離開…嗎?」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也扭過頭,眼巴巴等待著你的回應,你嘆了口氣,「不,既然這是骸骸的計劃,那麼我肯定是支持的。」
甚至,為了計劃能夠更加順利地執行,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三個人還轉入了並盛中學,與你同班。
第108章
黑曜戰後, 沢田綱吉的日常再次變得平靜祥和起來,就好像之前那些危險的經歷只是世界打盹時不小心生成的意外。
這些天,大家的傷勢基本痊愈, 沢田綱吉一直提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精神松懈下來, 沢田綱吉恍然驚覺, 他竟然一直都沒有見到你的身影。
……還會再見到嗎?
沢田綱吉喪氣地趴在桌上,腦袋像駱駝一樣深深埋入臂彎, 他悄悄從露出的縫隙裡看向你的桌子, 沢田綱吉第一次覺得心髒酸酸悶悶的令他不舒服。你的名字緩緩在舌尖繞了一圈,最終, 他也沒能堂堂正正再次叫一聲你的名字。
「新來的轉學生……」
教室裡又一次傳來奇怪的騷動感,沢田綱吉完全提不起絲毫興致。這些天他只敢遠遠路過你家看上一眼,確定你還沒有離開並盛後,沢田綱吉這才稍稍安心,他也想去看望你, 但沢田綱吉完全想不到一個合適的借口。
……想要見你,想要告訴你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想要繼續和你做朋友。但是, 想起你厭惡的眼神,沢田綱吉忽然又有些膽怯地不敢邁出第一步。
「滋啦——」
忽然,一陣刺耳的聲音召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沢田綱吉,他揉了揉耳朵後抬起頭,發現是前方的獄寺隼人搞出來的聲音。
獄寺隼人沒想到還會再見到那幾個人,他立馬警惕地擋在沢田綱吉身前。沒想到起身的動作過快,椅子和地面摩擦後發出刺耳到令人皺眉的尖銳噪音。
「居然還追到了這裡嗎?!」獄寺隼人冷笑,什麼轉學生, 真是笑掉大牙,怕又是他們搞出來的借口。「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沢田綱吉有些疑惑獄寺隼人的反應,難不成是獄寺的敵人?他好奇地側過身子看向講台,看清來人後,沢田綱吉立馬驚恐地縮了回去。
噫?!居然是六道骸一伙人!!什麼情況?他們不是黑曜的學生嗎?最主要的是雲雀學長居然會同意這三個家伙轉校進來嗎?!!
沢田綱吉已經可以預料到並盛未來的刀光劍影了。
等等——他們現在會出現在這裡,是不是說明春也也會出現?!
沢田綱吉再次探出腦袋,左右看了一圈,他暫時沒有發現你的身影,沢田綱吉又泄氣地趴回桌面。
半長的劉海遮住右眼,六道骸一臉的純真,他扭頭看向隱隱有些生氣的老師,六道骸絲毫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kufufu…老師的學生很特別啊,這就是你們並盛的歡迎儀式嗎?」
地中海老師徹底爆發了,「獄!寺!隼!人!你就是這麼歡迎新同學的?!!現在立刻馬上,你給我站到外面去聽課。」
獄寺隼人和老師對視幾秒,迎著對方越來越憤怒的視線,最終,獄寺隼人還是別過臉憋氣地出去了。路過六道骸時,獄寺隼人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卻只換來了六道骸漫不經心的視線。
獄寺隼人不爽:該死的臭菠蘿!!
等他出了教室,獄寺隼人散漫又隨意地靠牆站立,不經意眺望圍牆,他意外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獄寺隼人眯起眼睛仔細觀察。
這個時間點還有人敢在門口徘徊,又是六道骸的人嗎?
距離隔得有些遠,再加上看不到正臉,獄寺隼人在腦子裡快速過了遍人臉,隱約間,他突兀想起了小時候見過的你。
翡翠色的眼睛微眯,獄寺隼人排除了這個不可能的想法。不,也不對,獄寺隼人記得你過去跟他說話,你似乎就在並盛,但奇怪的是,他完全沒有在這發現過你的身影。
獄寺隼人並不知道他轉學過來的那幾天恰好是你不上課的時候,黑曜戰你出面時他也早就暈厥過去,於是,獄寺隼人就這樣硬生生錯過了好幾次能見到你的機會。
指尖摸上口袋的煙和炸藥,獄寺隼人隨意掃了你一眼,又重新關注起教室裡的動靜。
除了獄寺隼人,上課期間,山本武也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六道骸那三人。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恰好坐在沢田綱吉身後,六道骸一人獨享兩張座位。城島犬完全沒有掩飾自己惡劣的視線,沢田綱吉在對方目光的沐浴下如坐針氈,他不由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整個課堂,沢田綱吉都處於坐立不安的狀態,直到下課鈴聲響起他才稍稍放松下來。出乎他意料的是,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並沒有找他的麻煩,這讓沢田綱吉一直懸著的心勉強放了下來。
「別露出那副蠢表情,蠢綱。」
裡包恩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沢田綱吉的桌面,他淡淡瞥了六道骸一眼,黑曜戰後,裡包恩是唯一一個擁有完整記憶的存在。只可惜那段堪稱瘋魔的記憶完全無法細致回憶,想到你,裡包恩目光深邃不可捉摸。
看到裡包恩,沢田綱吉左看看右看看,小心避開城島犬他們的視線,沢田綱吉彎下腰湊到裡包恩身邊小聲問道:「裡包恩,你知道六道骸他們為什麼會轉過來嗎?」
裡包恩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你以後會知道的。」
雖然他覺得六道骸的存在太過不可控,但總歸他在,局面可以控制住。
城島犬、柿本千種和六道骸來到並盛可不是單純為了上課的,就像他們當初進入黑曜只是因為黑曜的校服更好看一樣,六道骸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奪取沢田綱吉的身體。
在那之前……
「犬,千種,骸。」你的出現打斷了六道骸的思考,不緊不慢來到他們面前,你完全沒有給其他人一絲目光,「我們走吧。」
昨天你們說好了,今天只是先來並盛中學熟悉一下環境,更何況,按照犬的性子,他也不是很願意坐在枯燥無趣的教室裡乖乖呆上一整天。
看到你,城島犬眼睛唰的亮起,「春也來的好慢啊,我坐在這裡都快發霉了。」
講台上講的什麼方程啊X啊賞析啊,聽的城島犬頭都大了,天知道人為什麼要分析「魚的眼睛裡有詭異的光」啊,他又不是沒見過死魚,這種題目根本就不科學!!城島犬寧願去解決目標獵物也不願在這裡算什麼放水開水需要多少時間!
你沒忍住笑了下:「那走吧,帶你去買小零食。」
在你和城島犬對話的時候,沢田綱吉就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他悄悄豎起耳朵聽你們的對話,沢田綱吉忽然又慶幸起來城島犬坐在他身後,不然他可能就無法離你這麼近了。
想到你剛剛走進教室後根本沒有往他這邊看一眼,沢田綱吉忍不住失落地耷拉著腦袋。裡包恩看著沢田綱吉現在的模樣,漆黑的眼珠幽幽瞥向你,裡包恩忽然發現,總是縈繞在你身上似有若無的危險感不見了。
手指輕輕摸了摸列恩,裡包恩神色不明地注視著你們的離開的背影,余光瞥見沢田綱吉還是那副頹然泄氣的樣子,一個回旋踢,裡包恩踢醒了沢田綱吉。
「我什麼時候教過你自我放棄和止步不前?想要什麼就伸手去拿,蠢綱。」列恩變換槍支,裡包恩舉槍對准沢田綱吉,「去說出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砰!」
「拼死也要繼續和春也繼續做朋友!!」
被沢田綱吉遺忘在教室裡的左右手愣了兩秒,然後立刻跟了上去。只可惜沢田綱吉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獄寺隼人和山本武還是落下了一大截距離。
你和犬他們正在往便利店走去,忽然,身後傳來奇怪的奔跑聲,你下意識回頭,恰好看到沢田綱吉又一次裸著身體奔向你。
沢田綱吉腦袋冒火,眼神異常堅定:「春也——!!」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下意識擋在你身前,「這家伙現在才來尋仇嗎?!」
沢田綱吉撞開了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他直直站在你面前,雙手搭上你的肩膀,手指用力得幾乎要陷入你肉裡。
「絕對不想要和春也就此分開!請和我繼續做朋友吧!!」
一旁的六道骸拿三叉戟叉起撞飛的犬和千種,他神色莫名地看向你們,視線在沢田綱吉腦袋上的火焰短暫停留了一秒,六道骸眯起眼睛,想看看沢田綱吉對他的春也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你神色冷淡:「是嗎,可我不想。」
沢田綱吉腦袋上的火焰慢慢消失,但他並沒有選擇放手,即便火焰消失,但他眼底的神色依舊堅定認真。
「我知道春也討厭黑手黨,我也是春也討厭的黑手黨一員。我無法自大地說出我和春也見過的那些黑手黨都是不一樣的,就算過去我曾是普通人,但在我無知無覺的歲月裡,我也承受了這份來自黑手黨的血脈和財富。」
「為了更加了解彭格列和黑手黨,我這些天一直在認真鑽研彭格列的歷史,還有其他黑手黨家族的一切擺在明面上的事情,包括已經消失在裡世界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
聽到這裡,你掙扎的動作緩緩放輕,這麼多天以來,你第一次正視沢田綱吉。
「我第一次正視了黑手黨的罪惡,我也終於明白過去我的推拒我的隨波逐流都是不夠正確清晰的。起碼目前,這麼弱小的我是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的……我也不知道未來的我會不會改變繼承彭格列的想法,但是我唯一可以向春也肯定的是,我絕不會任由彭格列變成純粹的黑手黨。」
閑下來後,沢田綱吉沒有繼續選擇排斥黑手黨的一切事情,他第一次認真主動地去了解彭格列過往的歷史。而當沢田綱吉有了這份心思後,他想要了解的東西都送到了他手上,也因此,沢田綱吉知道了自己那個不著調的在南極挖石油的父親還活著,並且是彭格列的門外顧問。
不光是自己的突然活了的父親,那些黑暗的一面也一並在他眼前徐徐揭露,沢田綱吉終於明白了彭格列到底是怎樣一個黑手黨家族。
從初始目的為保護的自衛隊到底色暴力黑暗的黑手黨,彭格列也經歷了漫長的演變過程。讀著殘存的初代彭格列事跡,和歷代彭格列首領所掌握的特殊力道,沢田綱吉輕輕撫摸著彭格列歷史,一向溫和沒有攻擊力的眼神緩緩變得堅定認真。
如果……繼承這份力量代表他必須要繼承這份罪孽……
「如果未來有一天我成為了真正的彭格列第十代,我會先從彭格列開始慢慢改變。如果實在無法拯救與改變,如果我繼承的一直都是暴力與罪惡的黑手黨組織,那麼,我發誓……」
沢田綱吉眼裡是前所未有的決絕:「我一定會親手摧毀這樣的彭格列——!!」
第109章
沢田綱吉堅決響亮的聲音回蕩在這片寂寥的街道, 久久沒有消散,總是軟弱可欺的臉第一次在你面前展露出了攻擊性。
他緊緊抓著你的手,遠處, 夕陽燦烈的余暉熱烈又恍若傾注所有地照在他眼瞳, 有那麼一瞬間, 沢田綱吉像光一樣, 直直照入你的心髒。
「在那之前,可以請春也一直一直一直看著我嗎?」
沢田綱吉一股腦地把他心裡所有的想法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他怕錯過這次你就再也不願意給他停留的時間了。
手心緊張地冒汗, 沢田綱吉擔心你會聽不到一半就轉身離開,所以他兩只手死死抓著你的手臂, 濕漉漉的掌心貼在你溫涼的皮膚,沢田綱吉執拗地盯著你不放。
「春也…願意成為我的錨點嗎?」
暖棕色的瞳孔裡閃爍著點點星光,沢田綱吉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你抬頭看他,眼裡終於落下了他的身影。
但沢田綱吉沒有等到你的回答, 他等來的是一把危險尖銳的三叉戟。六道骸越聽越感覺不對勁,沒等你想好說什麼, 他就率先出手阻攔了沢田綱吉還想繼續引誘你的甜言蜜語。
六道骸:「
kufufu…黑手黨還是不要做那些美夢了呢。」
錨點……?春也有且僅有的錨點只會是他們。
六道骸圈住你的手腕, 皮笑肉不笑道:「我還在這裡站著呢。哦呀,怎麼,彭格列手下是沒人了嗎,要來搶我的手下?」
城島犬站穩後立刻來到你面前,天知道為什麼瘦瘦弱弱沒有攻擊力的沢田綱吉會擁有這麼奇怪的大力,而且還撞飛了他和小柿!城島犬用力拍掉沢田綱吉黏在你身上的手,齜牙恐嚇一番,他和柿本千種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你身邊。
「什麼錨點啊, 別開玩笑了,春也才不會和你一起!」
這一次,沢田綱吉絲毫沒有理會外人的酸言酸語,他的目光始終牢牢鎖在你身上,「我想知道春也的回答。」
你淡淡垂下眼睛,沒有人知道你心底的真實想法,灰藍色的眼睛倒映著每個人的表情,你漫不經心說道:「可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說完,你拍拍還在原地傻傻齜牙的犬,「我們走吧。」
城島犬眼睛立馬亮起,他拉著你的手就往外走,「本大爺可是知道這裡有一家新開的便利店,裡面的東西全是我喜歡的。」
柿本千種托了托眼鏡,笑道:「根本沒有你不喜歡的東西吧。」
沢田綱吉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你,可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牢牢護在你身旁,沢田綱吉根本插不進去。
「那我們之間剩下的最後三個願望呢?」沢田綱吉的聲音急切又難過,「我還沒有完成我們最後的約定。」
你頓了頓腳步,頭也沒回道:「事到如今,你覺得那些還有意義嗎?」
「當然有!」
「抱歉,但是我覺得已經沒意義了。」
沢田綱吉站在原地,他默默捏緊垂在身側的拳頭,看著你遠去的背影,沢田綱吉沉寂片刻,緩緩堅定了內心的想法。
不,怎麼會沒有意義呢。
「不管怎樣,我會向你證明的!」
不管怎樣,他絕不想你離開他的生活!如果擺在你們之間的阻礙是黑手黨這層身份,那麼他干脆全部推翻重來!
夕陽緩緩下墜,林梢間的陰影落在他臉上,沢田綱吉直直望著你的身影,下頜線因為這段時間的訓練漸漸變得鋒利。風吹過,樹葉搖曳,打在沢田綱吉臉上的陰影也變幻著位置,隱約間,沢田綱吉好似有了十年後的影子。
*
自從沢田綱吉和你鄭重發過誓後,你發現沢田綱吉好像粘上了你。
過去沢田綱吉也會和你一起玩,但那個時候他更像一只快樂小狗,只要你一揮手他就會樂顛顛地朝你跑來,就算你不理他,沢田綱吉也能一個人自娛自樂,偶爾才會因為你過於忽略他而黏糊糊地湊過來貼上你。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春也,好巧。」
出門沒多久就看到一張笑容燦爛的臉,你微妙頓住腳步,「今天也是巧合?」
見你還願意和他說話,沢田綱吉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有點羞澀道:「因為我上學也是這條路啦。」
沢田綱吉絲毫不提自己前期做的准備——先是暗戳戳觀察等到你出門,然後他對著分叉路口就是一個百米衝刺,最後緊趕慢趕才能跑到你前面。要不是裡包恩之前對他特訓過,沢田綱吉險些要失敗。
不過,幾天下來,他對這一套流程已經非常熟悉了。
同行時,沢田綱吉總是會和你分享他最近的所作所為,偶爾還會參雜些對忙碌日常的抱怨,「藍波和獄寺每次一見面都會吵鬧,有的時候還會互扔炸藥,偶爾藍波還會大膽地在裡包恩頭上拔毛……」
「自從我開始主動接下訓練任務後,我總感覺裡包恩對我的要求越來越嚴格了,上次要不是我躲避及時,差點就要死掉了啦。」
沢田綱吉的想法很大膽,但實際實施起來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先不提他現在還只是彭格列第十代候選人,光是他的想法在純黑的黑手黨世界裡就是一盞格格不入的晝燈。
要達成他心中的目標,首先,沢田綱吉自己得強大起來,所以他現在徹底支棱起來,開始積極問裡包恩領取訓練任務。
蠢弟子開始上進,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裡包恩老師都很欣慰,但背後說他壞話的事情還是不被允許的。
裡包恩:「你對我的教學任務很有意見嗎,蠢綱。」
沢田綱吉身體一僵,他連忙搖頭,「當然不是!」
要是被裡包恩知道他的背地裡的吐槽,小心眼的裡包恩絕對會在下次訓練血虐他的!
「砰!」
一個干淨利落的後旋踢,仗著自己不是黑手黨的身份,裡包恩淡定站在你肩膀,「我可是有讀心術的哦,蠢綱,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
沢田綱吉頭頂大包,他明顯相信了家庭教師的鬼話:「噫——?!」
你不想再去看黑手黨和殺手之間宛如過家家一樣戲劇的師生互動,瞥了眼站在你肩膀上的裡包恩,你神色莫名,換來後者無辜歪頭,「我可不是邪惡的黑手黨哦。」
裡包恩優雅地抬了抬帽檐,一旁的列恩也眨巴眨巴眼睛乖巧無辜地看向你,「我只是一名優秀的殺手,殺手可不在你的狩獵範圍呢。」
你冷哼一聲,「做了黑手黨老師的殺手嗎?」
裡包恩攤手,「偶爾也會賺點外快。」
「當然,如果我知道未來會見到你,說不定會對成為老師這件事更加深思熟慮一點呢。」
意大利男人的情話張嘴就來,浪漫仿佛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領。
你沉默地加快腳步,不想去管這些討厭的紛擾。至於裡包恩……看了眼對方的模樣,你覺得自己還沒有壞到要去欺負一個小嬰兒的地步。
裡包恩沒在意你的目光,他好似完全沒察覺你不想搭話的心思,裡包恩漫不經心地開口:「今天你的三位保鏢沒有跟在你身邊護衛嗎?」
提到犬、千種和骸骸,你的眼神更加陰郁。「這和你似乎沒有關系吧。」
努力克制了下自己想要脫口而出的刻薄語錄,你冷笑,「這位多管閑事的殺手先生,我已經到學校了,現在可以請你從我身上下來了嗎?」
「風紀委員們可不會允許你這樣的小孩子出現在學校裡面呢。」
裡包恩挑眉,他漫不經心瞥了眼你陰郁透著濃濃惡意的灰藍眼睛,漆黑的大圓眼珠一眨不眨,幾秒過後,裡包恩輕巧跳離你的肩膀,他若有所思望著你走進校門的背影,身後是沢田綱吉姍姍來遲的身影。
你沒有再關注身後的動靜,自從裡包恩提到犬他們後,你的心情變得更差了。
這些天你明顯發現他們似乎又有了新的事情瞞著你,所以今天一早,你根本沒有等他們,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去學校。本來你都不想來了,但是骸骸對這裡似乎很有興趣……
調離位置坐到骸骸身邊後,你隱約發現六道骸的關注點和你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再加上風紀委員長好像有特殊雷達,一找到六道骸就要與他對打……
發現六道骸沒沒吃虧後,久而久之,你也懶得管他們這兩個戰鬥狂了。
不過現在你最想知道的是,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到底背著你有了什麼新的秘密?總不可能是他們加入了黑手黨吧,你把這種荒謬的念頭甩出腦袋,單手撐著下巴,你嘆了口氣。
說起來,這個年紀,剛好是青春期啊。男生之間的小秘密會不會是一些無法和你說的內容呢,畢竟每次你詢問時,犬都是支支吾吾開不了口的模樣。
……可是,家人之間,怎麼能有秘密呢。
日子一天一天過,漸漸的,平靜的日常下不知何時湧起危險的潮流,你隱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一番推測下,你很肯定這股變動是沢田綱吉帶來的,畢竟他的身份就是一個威脅。但這都和你關系不大,你還是更在意犬、千種和骸的秘密。
地點:黑曜樂園人物:城島犬、柿本千種、庫洛姆
拆開的零食隨意扔在地上,城島犬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們到底該怎麼和春也開口啊。」
柿本千種沉默看著破敗的黑曜樂園,自從上次大戰過後,黑曜樂園已經被摧毀的不成樣子了,所以骸大人又簡單重新裝修了下這裡。
想到骸大人,柿本千種不免又想起前不久彭格列送過來的霧守戒指……
柿本千種:「春也對黑手黨的態度不會變,而骸大人現在又算是接受了他們的戒指……如果春也知道了……」
城島犬接過話頭:「可能會原諒我們?」
柿本千種搖了搖頭,他理智地說道:「春也的反應可能會更大,她和我們兩個不一樣。」
城島犬不能理解,「哪裡不一樣?」
柿本千種:「我們是完全堅定地跟隨骸大人,不管骸大人做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但春也當初是我們硬生生留下的。」
安靜坐在角落的庫洛姆聽著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對話,她不自覺握緊手裡的三叉戟,小聲說道:「但是,這樣一直瞞著,後果才會更嚴重吧。」
柿本千種:「春也很聰明,她已經開始察覺到我們有事情瞞著她了。」
城島犬:「要不先說庫洛姆是骸大人找的徒弟……」
柿本千種:「那萬一以後春也在彭格列那邊看到了庫洛姆怎麼解釋?」
……
幾個人討論了很多天都沒討論個合適的章程,但是今天好像不一樣,沒怎麼掩飾的腳步聲緩緩靠近,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對視一眼,然後順著腳步聲出現的地方看去。
——果然是春也。
「所以,有什麼是不能告訴我的嗎?」
雙手抱胸,你面無表情盯著他們,跟蹤了好幾次,這一次,你終於成功抓到了他們的小辮子。
「我可是給過你們一個星期的坦白時間,奈何某幾個人根本就沒這個自覺啊。」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對視一眼,城島犬輕咳一聲,「也不是不能告訴啦,就是我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說……」
「哦?是嗎?」視線越過犬和千種,你直直看向藏在他們身後的眼罩女孩,對方留著和骸一樣的鳳梨頭,你的眼裡閃過懷疑的目光,「難不成…她其實是骸的女兒?」
還沒等犬和千種反駁,你又自顧自推翻了自己的推理,「不,不對,年齡對不上啊。」
「是新收的徒弟嗎?」
城島犬&柿本千種:不,其實是骸大人給自己留的後手,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們現在已經算是彭格列的人了。
但是這種事情根本說不出口啊,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人會想要和你分開。
庫洛姆怯生生地看了你一眼,猶豫了下,她不自覺攥緊手裡的三叉戟,上前邁出一步,庫洛姆深吸口一氣,正當她努力鼓起勇氣想和你搭話時,奇怪的紫色火箭筒突兀地飛向了你。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你完全消失在了粉紫色煙霧裡。
第110章
等到粉紫色煙霧消失後, 你的眼前已沒了犬和千種的人影,你不由皺起眉頭。
現在的綁架方式已經先進到這種地步了嗎?你都沒看到人動手,犬和千種就消失在了你眼皮底下。你警惕地掃視周圍環境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待看清後, 你整個人忽然僵在了原地。
等等, 被綁架的好像是你本人?!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你打量起周圍陌生的環境, 你很確定自己對這裡完全陌生。
上百平的房間裝修低調奢華,細細看去竟全是你喜愛的裝修。你的人際關系網很簡單, 而真正對你了若指掌的人你又不覺得他有這麼做的必要。最重要的是, 當時的犬和千種可還是在你面前呢。
信任地把嫌疑人的標識從他們身上劃掉,你警惕地觀察起眼前陌生的房間。
燦爛的金色陽光穿透偌大的落地窗直直照亮整間房屋, 擺在下方茶幾上的花瓶裡插滿了顏色各異的玫瑰,耀眼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照在完全盛開的鮮花上,襯得本就糜艷的玫瑰更加秾麗。
落地窗前是一個足夠容納四人位的巨型吊椅,柔軟潔白的毛毯鋪在上面,不, 不光是吊椅。
往前邁出一步,柔軟的觸感令你忍不住低下頭, 你這才發現這間屋子的地面全都鋪上了絨絨的毛毯。不僅如此, 所有有威脅的尖銳角面全都被切割成了圓弧,乍一看這裡就像是完全不會出現危害的童話世界。
忽然,余光裡出現了一道刺眼的反光。遲疑片刻,想著可能會有什麼線索,你小心翼翼往反光的方向走去,一個藏在玻璃櫃中的相框悄然映入你眼簾。
——是你和犬、千種還有骸骸的合照。
相片裡的你穿著毛茸茸的羽毛大衣,背景是莊嚴肅穆的教堂,直指穹頂的鐘表剛剛好走向午夜十二點, 你手裡的仙女棒和高空中的煙花一同炸開,璀璨的光芒點亮了你們的眼睛,也點亮了你們四個人的小天地。
看到這裡,你的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突然,一只貓頭鷹打斷了你的思考,小家伙撲騰著翅膀直愣愣朝你飛了過來。你完全不知道這只貓頭鷹是從哪裡飛來的,看它飛得橫衝直撞的,你擔心它會撞到牆,不由抬手想要抱住它。
貓頭鷹眨巴眨巴大眼睛順勢往你懷裡一歪,沉甸甸的重量壓的你手一沉。
你:「還挺沉。」
貓頭鷹對你很親昵,小家伙撲騰著小翅膀就想黏在你身上,毛茸茸的腦袋使勁往你懷裡拱,嘴裡還發出嚶嚶嚶的撒嬌聲。瞥見它的異瞳,你又想起剛剛看到的相框,你瞬間理解一切。
你若有所思地捋著它的毛:「所以…你是骸骸新撿回來的嗎?」
在你沒有看到的地方,貓頭鷹紅色右眼裡的數字六快速跳動了下,然後又很快沉寂下來。
雙手捧起貓頭鷹,你盯著它紅色眼珠裡的數字六,遲疑一秒,你緩緩出聲:「骸?」
「kufufufu…我在這裡。」
古怪的霧氣突兀出現在你身後,聽到熟悉的聲音,你眼睛一亮立馬回頭。
縹緲虛無的霧氣緩慢消散,一道人影逐漸浮現在你眼前,望著對方熟悉的鳳梨頭,你剛想撲上去,下一秒,霧氣徹底消散後,你看到了對方長到腰際的頭發和高挑挺拔的身體。
猶豫著,你頓在原地不確定地開口:「……骸?」
「哦呀,春也連我都認不出了嗎?」
十年後的六道骸緩步朝你走來,锃亮的長筒皮鞋踩在地面發出噠噠噠的清脆響聲,六道骸慢慢走到你面前站定,抬手捏起黏人的骸梟扔走,他唇角勾起,神情晦澀不明。
「kufufu…歡迎春也來到十年後的世界。」
你:「十年後?」
「是十年火箭筒,那是波維諾家族代代相傳的武器,被火箭筒砸中的人會和十年後的自己交換。」
六道骸漫不經心解釋著你到來的原因,幽深詭譎的視線自你出現後再也沒有從你身上離開過,六道骸彎腰又向你靠近一點,「不過交換的時間只有五分鐘,五分鐘過後,春也又會回到十年前呢。」
說這話的時候,你明顯感覺他的聲音裡帶了些古怪的遺憾和惋惜。明明對方是你熟悉的六道骸,但不由自主地,望著他逐漸貼近的臉龐,你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一瞬間,原本還算輕松的氣氛驟然變得窒息黏稠起來。
好奇怪,十年會讓人產生這麼大的變化嗎?你隱隱有些不解。
十年後的六道骸看上去危險又神秘,極具壓迫感的身高緩緩朝你侵身時,連帶著他身上危險的硝煙味和隱隱殘留的血腥味一同朝你襲來,你甚至可以看到他衣擺處不明顯的紅色痕跡。
但這些都不重要,你更在意的是六道骸帶給你古怪的壓迫感。
六道骸比你想的要更在意你躲避的動作,瞳孔微縮,他低低笑出聲,在你察覺到不對時,六道骸恰到好處地抬起頭,蒼□□
致的臉上掛著幾分浮於言表的脆弱,「我可是察覺到春也出現的瞬間就趕來了呢,難道春也不想對十年後的我說些什麼嗎?」
看著六道骸隱隱虛弱的模樣,你瞬間遺忘掉了剛剛的不對勁,擔憂的情緒占上分,你重新往前邁步,認真檢查著他的身體,你憂慮道:「你受傷了嗎骸骸?」
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不過是些小傷。」
明明剛剛表露出脆弱的是他,但現在雲淡風輕的還是他。
「春也真要這麼擔心的話,就抱一下吧。」六道骸語氣輕佻又散漫,深邃幽暗的異瞳一眨不眨盯著你,他靜靜等待著你的回答。
瞥見對方無辜的模樣,莫名的,你總感覺現在的六道骸不算開心。嘆了口氣,你上前一步緩緩抱住他,「小傷口也要重視啊,每次我受了傷大家就很在意,骸骸受傷我也會在意的。」
「擁抱又不是什麼良藥。」
十年後的六道骸比你高出一個頭,抱住他的時候,你的腦袋恰好蹭到他的下巴。因為擔心會碰到傷口,你只是虛虛環抱住他。
六道骸垂目靜靜盯著你,猩紅的眼珠裡不斷跳動著數字,感知著你全身心的放松和依賴,以及他許久沒聽到的稱呼,緩慢的,六道骸收緊了這個懷抱,他意味不明地說道:「不,這就是最好的良藥。」
「好啦好啦,你說是就是。」你拍拍六道骸越箍越緊的手臂,「先把我松開啦,我來給你上藥。」
六道骸稍稍松了點力道,恰好是你能掙扎出的度。
你:「醫藥箱呢?骸骸快拿過來。」
聞言,六道骸乖乖把他萬年不用的醫藥箱拿了過來。他隨意坐在椅子上,戴著黑手套的手一顆一顆緩慢解開胸前的襯衫扣,常年穿著長袖長褲,六道骸皮膚蒼白到快要透明。
黑手套的存在實在過於顯眼,你的視線下意識順著他手的動作移動。黑手套完美包裹著六道骸修長干淨的手指,見你神情專注地盯著他,六道骸的眼角染上一層微不可察的笑意,手指輕輕勾起解開的襯衫一角,六道骸動作優雅地向後靠上椅背,一副完全任你擺弄的姿勢。
拿著繃帶和酒精的手頓住,你呆呆瞪圓了眼睛。十年後的六道骸身材更好了,薄薄的肌肉均勻覆蓋在他身上每一寸,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線條明顯的腹肌輕微起伏著,上面殘留著幾道還未完全消去的疤痕,有幾道傷疤甚至順著人魚線的方向隱隱沒入褲腰。
就在這裡,一道再不搶救就要痊愈的小傷口安靜出現了你面前。
六道骸似笑非笑盯著你:「kufufu…我可是說了是小傷呢。」
你輕咳一聲:「小傷就不用包扎了嗎?」
視線緩慢下移,六道骸低頭盯著你毛茸茸的小發旋,他難得神色恍惚地回憶起了過去。
——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走錯了的呢?
第111章
十年後的六道骸對這五分鐘格外敏感, 他一邊在心裡幽幽掐著秒,一邊垂下眼睛安靜看你認真給他包扎。
幻術師的五感尤其敏銳,六道骸清晰感知到冰涼的酒精輕輕拂過他的小腹, 然後你輕緩勾起細膩綿軟的繃帶, 一層一層纏上他的腰腹。
突兀的, 六道骸想起了他某次的剿滅行動, 走投無路的敵人孤注一擲投入大海汪洋般的森林。
那時正值夏日,燥熱黏膩的天氣混雜著林中有氣無力的蟲鳴, 偶爾響起幾聲歇斯底裡的蟬鳴。六道骸猶如鬼魅般漫不經心戲弄著獵物, 聽著干枯雜草樹枝踩碎在腳下的聲音,他抬手隨意拂開前方遮擋視野的枝干, 然後一腳踏入蜘蛛的陷阱。
在太陽光下幾近消失的蛛網一圈一圈纏在他包裹著黑手套的手指上,當時的他低下頭,正好看到瀕死的蝴蝶在黏膩濃稠的蛛網上垂死掙扎,莫名的,六道骸覺得和現在的場景有些詭異的相像。
椅子的後背阻礙了你的動作, 於是你抬手拍拍走神的六道骸,示意他往前探探。一直和你一起衡量著彼此的生命長度, 六道骸理所當然明白了你的意思。
戴著黑手套的手輕輕搭在你腰間, 另一只手扶著你的肩膀,六道骸緩緩朝你靠近,逼近的距離下,六道骸甚至能數清你有多少根睫毛。
這是一個很適合接吻的距離,六道骸漫不經心側過腦袋,溫涼的唇隱約掠過你的耳垂,他的聲線慵懶而富有磁性,「kufufufu…這樣可以嗎?」
隨著他動作的改變, 搭在他後背的尾辮溫順地垂落,而後似有若無地吸引著你的視線。
六道骸只拿皮筋簡單扎了個低馬尾,大約是才做完任務,沒有扎得過緊的皮筋松松垮垮垂在發尾中。你慢慢掀起眼皮,六道骸正一眨不眨注視著你,他的藍眼睛像沉寂的汪洋大海,不由自主的,你小小的身影猶如被蠱惑般奔向大海。
——你在裡面看到了無數的自己,
微妙的,你的指尖似乎和心髒同步顫動了下。
你率先移開了視線,傾身緩緩靠近,像是在擁抱,你的手穿過六道骸的臂膀,然後又輕輕勾起繃帶一層一層圈起他。
你:「好了。」
裁斷繃帶,你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五分鐘快要過去了。」
忽然,你聽到六道骸出聲,他還保持著像是在擁抱你的姿勢,你抿了下唇,還有事情想問,於是你開口:「骸,你……」
你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自己想問的問題,薄涼帶著硝煙味的吻封住了你的所有疑問和信任,六道骸抬手托住你的腦袋,你們都沒有閉眼,直到熟悉的煙霧再次出現,你隱約聽到六道骸笑了下,微不可察的笑聲透著你難以捉摸的情緒,你隱隱聽到他說了一句意語。
時間太過倉促,你沒能聽清六道骸完整的話語,且你對意語又算不上精通,所以你只能自己一直反復咀嚼琢磨著他最後望向你的眼神。
從十年後回到十年前,你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等到你緩和過後,意外發現現場竟然沒有一絲聲音,疑惑地抬頭望去,你只能看到犬和千種蒼白著一張臉,像是經受了重大打擊,連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過來的沢田綱吉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阿勒?大家怎麼都不說話啊。哈哈哈哈一定是被藍波大人的氣場嚇壞了吧!」
現場唯一沒能察覺到奇怪氛圍的只有一個還不到你小腿高的小孩,你低頭看去,一只長得很像西蘭花的小奶牛神氣叉腰大笑,你不由想起了剛剛十年後的骸簡單跟你說過的十年火箭筒。
難不成這個豆丁大的小牛崽就是波維諾家族的下任繼承人?同時也是十年火箭筒的所有者?
你不免對這個世界的荒誕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
「犬,千種?」你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面前的城島犬和柿本千種身上,你不明白為什麼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看到你會是這樣一副蒼白的表情,就連情緒很少外露的千種都表現出了明顯的不對勁,你不由感到好奇和疑惑,「你們看到了什麼?」
難道十年後的自己長得很嚇人嗎?想起十年火箭筒的基礎設定,你忍不住往壞了猜測,「難不成十年後的我沒出現?」
……
「不,十年後的春也出現了。」最後,還是沢田綱吉打斷了你越來越離譜的猜測。
只不過,十年後的春也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沢田綱吉咽下了這句話,他不禁回憶起自己剛剛看到的畫面。
恨意、痛苦、殘留的不上不下的信任,組成了一個全新的扭曲的春也。
第112章
在你消失的一瞬間, 六道骸敏銳察覺到不對勁,他選擇了最快的方式——附身庫洛姆,然後, 六道骸直面了十年後的你。
……
天空忽然變得陰沉, 層層烏雲不斷在頭頂積壓, 太陽光艱難地從烏雲遺忘的間隙裡鑽出, 像教堂裡聖潔的光芒,稀薄的陽光穩穩穿透殘破的屋頂直直落到你身上。
今天你沒有扎頭發, 烏黑的發絲慵懶散落在你後背, 急驟的風呼啦啦跑進小破屋,攪的你烏發凌亂飛舞在半空, 十年前的你從未來回來站在眾人面前,所有人都好似置身一場盛大的幻術中。
大家好像還沉浸在過去的五分鐘裡,你無法從他們的臉上看出未來的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忍不住抬頭看向狂風波動的軌跡,然後天際處一片炙熱耀眼的火燒雲直直映入你眼簾。
灰藍色的眼睛染上點點紅色, 你低頭重新望向面前那個緊張握緊手中三叉戟的女孩,她的手指上還戴著一枚精致的寬大戒指, 上面刻印著霧氣的圖章, 你大概能猜出她擅長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你的視線,女孩不安地看向你,唯一露出的紫色眼睛像剔透干淨的紫水晶,她乖巧地朝你露出一個笑容。
你不由揉了揉額頭,挑剔地看了眼破破爛爛的黑曜樂園,你出聲打破沉默:「這段時間你們就讓她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六道骸悄無聲息離開了庫洛姆的身體,城島犬聽到你的話,他下意識點了點頭。你又望向柿本千種, 他的反應和城島犬如出一轍,你簡直要被這兩個笨蛋氣笑了。
你:「你們居然讓一個女孩子一個人住這種地方?」
這又不是剛裝修好的黑曜樂園,安全系數有保障。這是經過沢田綱吉和「復仇者」打鬥過程的破敗場地!
城島犬不明白你為什麼生氣,他小聲解釋道:「庫洛姆又不會出事。」
你難得不想理會笨蛋,不過……庫洛姆…是這孩子的名字嗎?還挺好聽。
你還沒想好該怎麼安置庫洛姆,下一秒,臉上就傳來奇怪的冰涼觸感。你抬起頭,漂亮的火燒雲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陰沉濃密的烏雲覆在你頭頂。
——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你的視線直直穿過犬和千種看向庫洛姆,「要跟我走嗎?」
庫洛姆愣住,她呆呆仰頭看著你,臉上紅暈明顯,庫洛姆不自覺攥緊手裡的三叉戟。她沒怎麼和同齡人相處過,見你還在等待她的回答,庫洛姆緩緩點頭,她朝你走近,然後握住了你伸出的手。
你抓緊了庫洛姆的手向外跑去,「馬上要下雨了,你先和我回家。」
再怎麼說,你也不可能放任庫洛姆一個人住在連雨點都遮不住的小破屋,更何況,她還是骸骸他們新認識的同伴至於犬和千種……反正那兩個家伙不會淋雨即死,你才不要管他們呢。
你的速度還是不夠快,走過一半多的路程後,大雨傾盆而至。豆大的雨珠劈裡啪啦朝你們打來,狂暴的大風又使溫和的雨珠多了幾分殺傷力,你被雨糊了一臉,險些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腳踩過一個又一個快速積聚的水窪,你們終於趕到了家。
雨水淋濕了你和庫洛姆,濕答答的衣服緊緊貼著身體,你看到了庫洛姆瘦弱到嚇人的小身板,眉頭皺起,你連忙推著她進了家門。
庫洛姆不放心地回頭,卻只看到一片茫茫雨簾。她抿了抿唇,擔憂道:「犬和千種還在外面。」
你冷哼一聲:「管他們呢,又不是記不住家門的流浪犬。」
庫洛姆忽然瞥了你一眼,眨了下大眼睛,察覺到你的壞心情,她沒有再說話了。
一進門,和子就高高翹起尾巴熱情地和你打了個招呼,你敷衍地揉揉小貓腦袋讓它自己去玩,然後拿起門口衣帽架上的毛巾,下一秒,柔軟干燥的大毛巾一下遮住了庫洛姆的腦袋。
見庫洛姆慢吞吞伸出手虛虛抓著毛巾,以為她有潔癖,你解釋了一句:「這毛巾只有我一個人用過,剛洗過。」
雖然很多東西你都會和骸骸他們共同使用,但這並不代表你沒有只能自己一個人使用的東西。
庫洛姆對氣息很敏感,鼻尖輕輕嗅著毛巾上香味,是前不久她剛從你身上聞到過的味道。
聽到你的話,回過神的庫洛姆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有些變態,她悄悄抓緊了毛巾,「嗯。」
和你想像的不同,庫洛姆看著乖巧軟萌,實際聲音卻很御姐,看她慢吞吞擦拭著自己的頭發,你也隨意拿起一條毛巾潦草擦了幾下。
屋外狂風暴雨的喧囂聲中和了幾分屋內的寂靜,忽然,一道閃電劈亮陰沉的天空,緊跟其隨的沉悶雷鳴震得天地都在顫動,而後,雨更大了。
你聽著雨珠劈打在窗戶上的白噪音,然後,庫洛姆挪動兩步,她緩緩站定在你面前。
「庫洛姆,我叫庫洛姆。」
濕發柔順垂在她鎖骨前,庫洛姆還沒有完全擦拭干,由發根流下的水珠緩緩凝聚在紫色發尾,而後悄然墜落沒入她的鎖骨。
你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向你介紹起了自己,盯著庫洛姆純粹真摯的大眼睛看了半天,你並沒有在裡面看出什麼不好的情緒,看她還紅著臉盯著你不放,你忽然有些氣悶。登登往前走了兩步不讓她看你,你別扭地開口,「今春也。」
庫洛姆認真開口:「我是在夢境裡無意見到骸大人的。」
一路上,庫洛姆思考了很久,或者說,早在知道你的存在後,庫洛姆就一直處在思考中。
骸大人的態度模棱兩可,犬和千種又出於她不知道的原因在猶豫,但庫洛姆一直覺得瞞下去不是長久之事。沒有什麼是可以被隱瞞一輩子,庫洛姆從她父母身上清楚明白了這一點。
所以,庫洛姆認認真真思考了很久很久,在她終於鼓起勇氣想要見你一面時,你就像蓬松柔軟的蒲公英一樣突兀又驚喜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然後又突然的消失,但很快,你又再次出現了,就像春天的蒲公英再次順著風的痕跡生根發芽開花。
有那麼一瞬間,看到你,庫洛姆真切感到了開心。盡管她暫時無法分清那時的情緒究竟是屬於她自己的還是骸大人的。
第113章
「那時, 我出了車禍,是骸大人給了我新的希望和生命。」
大雨和狂風交織,庫洛姆安靜坐在你房間的吊椅上, 她緩慢訴說著她知道的事情, 「其實, 我和犬、千種也才認識不到一周, 骸大人用幻術維持著我的生命體征,穩定後我才開始行動。」
「我剛到並盛沒多久, 也只偶爾從犬和千種的嘴裡聽過你。」
聽到這裡, 一直沉默的你終於有了反應。
你當然不會在意別人的評價,但是犬、千種和別人不一樣, 他們是你的家人,你難免會好奇犬和千種他們怎麼想你。
——而現在你恰好有了這個機會。
烏發的發絲安靜垂落遮住了你的眼睛,庫洛姆側過頭,她看不清你眼底的表情。
你的懷裡還抱著微笑的鳳梨玩偶,不輕不重捏著它的鳳梨葉子, 你想不出犬和千種談論你時的模樣。
「估計是暗戳戳說我壞話呢。」
庫洛姆短暫回憶了一秒,她搖了搖頭, 「不是壞話。」
「犬說你總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這完全是犬會說的話, 甚至他都不需要背著人,當著你面的時候,犬就慣常會一邊罵罵咧咧抱怨,一邊手把手凶巴巴監督你。甚至在和千種商討後,犬完全把自己放在了類似導盲犬的位置上。
——盡管你不是盲人。
庫洛姆:「經常會忘記吃飯,受了傷不知道包扎,像笨蛋,犬說只有他才能好好保護你。」
你冷哼一聲:「只有笨蛋才會說別人笨蛋。」
庫洛姆笑了下, 她還記得當時自己剛從醫院出來,坐在小小的角落裡,她悄悄聽著犬和千種的交談。
零食袋撕開的響聲、碎碎念的抱怨和輕松愜意的眉眼,庫洛姆得以從中窺見你們的幸福平和的日常,以至於她也忍不住想要更多地傾聽你們之間的故事。
庫洛姆側過身子,她靜靜看你孩子氣地揪著鳳梨葉子,庫洛姆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沒有父母的爭吵、自己不會再成為某種負擔、擁有了可以堅定走下去的目標……也許未來,她還會和你一直生活在一起,說不定到那時就是她來和犬、千種分享你的點點小事和小習慣。
只要想想,庫洛姆就覺得很幸福了。
而現在,她只是一個普通的轉述人。
「千種很少說話,唯一一次,他說希望你和他們能永遠在一起。」
你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從監獄出來後,千種明顯更黏你。他總是喜歡安靜靠著你,或者在不同的地方觀察你,只有你一回頭,總能看到他安靜沉默的身影。
夢魘時,千種也不會吵醒你,他只會獨自一人蜷縮著身體大口大口喘著氣,額頭冒出細汗,直到你醒來抱過他,柿本千種才會卸下所有偽裝的安靜抱緊你。他會貼在你耳邊小聲低語,像找不到家的流浪小狗,在你耳邊一遍一遍宛若念咒語一般說著不要離開,而你也會一遍一遍和他說著永遠。
庫洛姆彎著眼睛,「犬和千種都很喜歡你,其實我說錯了一點,犬和千種雖然不常提你,但只要說到你,他們的話題根本停不下來。」
「在他們的言語構築下,我的心底也緩慢勾勒出一個影子,通過他們的描述,我竟然也產生了一種想要見見你的念頭。」
說著,庫洛姆忽然扭頭看向你,如紫水晶般澄澈的眼睛專注看著你。很奇怪,庫洛姆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和骸大人一樣的安心氣息。
庫洛姆其實並不怯懦,她不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人正常相處,偶爾她也喜歡一個人呆在靜謐的角落放空自己,但是很奇怪,意識到自己喜歡你、想見你後,庫洛姆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慌張,甚至從產生想見你的念頭起,她就一直在期待。
直到終於和你相見,庫洛姆終於見到了真正的你。
——不是活在犬和千種言語裡的你,而是她可以真正用自己的言語描述的你。
「春也。」庫洛姆抿了下唇,她的聲音像春日的柳絮,輕飄飄吹散在暴風雨裡,「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你也笑了下。
「那你現在還生氣嗎?」
門外傳來了若隱若現的腳步聲,你和庫洛姆同時抬頭,顯然,你們還發現有個笨蛋暴露了自己緊張的呼吸聲。
你故意停頓幾秒,眼見呼吸聲都要緊張沒了,你朝正等待你回答的庫洛姆眨了下眼。像只惡劣的大壞狐狸,你笑得狡黠,「等犬和千種回來收拾好你的房間,我再考慮吧。」
然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們走遠了。你和庫洛姆對視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一起彎了彎眼睛。
「我想,他們只是還沒想好該怎麼和你說。」
庫洛姆很聰明,她隱約從犬、千種以及骸大人微妙的態度裡看出了某種奇怪的東西,時不時跳動的第六感告訴她,那絕對稱不上是一件對大家都好的事情。
庫洛姆不知道那是什麼,她只希望你可以不要受到傷害。
目光落在你身上,很奇妙的,這點時間的相處已經讓庫洛姆對你產生了好感。
「我的存在……」
「很好哦。」你打斷了庫洛姆即將說出口的話,身體前傾抓住她的手,你認真道:「是一個大驚喜。」
庫洛姆呆呆看著你,半晌,她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
你沒有選擇立刻出去,而是先和庫洛姆在房間打了幾盤游戲。計算好打掃的時間,你這才慢悠悠打開房門出現,恰好此時,臉上殘留著灰塵的犬也從旁邊的房間裡出來了。
看到你,城島犬眼睛一亮,你相信如果犬身後有尾巴的話,現在一定會像個螺旋槳瘋狂搖晃起來。
「春也,我和小柿把旁邊的空房間騰出來了!」
像是邀功,城島犬很快竄到你面前,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燦爛的太陽花,但很快,發現你臉上依舊沒有笑容後,城島犬原本燦爛的笑容焉巴下來,他小心翼翼站在你面前,神情無措地看向你。
「春也。」
與此同時,聽到動靜後的柿本千種也走了出來,他的手裡還拿著濕漉漉的抹布,柿本千種慢吞吞走到你面前,你莫名從他平靜的聲線裡聽出了幾分乖巧。
「是給庫洛姆的房間,我和犬有好好按照春也的話做。」
從暴風雨裡趕回來,犬和千種身上都濕透了,很明顯,他們在聽到你的話後直接先去打掃了庫洛姆的房間,連自己都沒顧上。
兩個人眼巴巴盯著你,看到這樣的犬和千種,忽然的,你心裡一直憋著的氣就像一團霧,因為眼前可憐巴巴的落水小狗,輕飄飄地散了。
太狡猾了,你嘆了口氣,從房間裡給他們拿了干淨的毛巾,你重重揉了揉他們濕答答的腦袋瓜,「好吧,下不為例。」
——你總是無法真正生他們的氣。
第114章
意外的, 你並不討厭庫洛姆。所以,坦白局後,你決定給庫洛姆舉辦一個簡易的歡迎會。
昨夜的驟雨來得急去得也急, 第二天起早, 你拉開窗簾, 外面果不其然是個超級大晴天。幸運的是,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並沒有因為昨夜的淋雨而感冒。
柿本千種早就起床了,你叫醒還想賴床的犬, 「犬, 你忘了我們今天還要搞歡迎會了嗎?」
城島犬抱著被子蛄蛹了一圈,知道你不生氣後, 他又恢復了以往沒心沒肺的模樣。帶著濃濃的睡意,城島犬懶洋洋拖長尾音,「知道啦——」
城島犬的動作很快,等到你洗漱完、連頭發都打理好後,他穿戴整齊出現在你面前。你們走下樓時, 庫洛姆已經坐在餐桌上乖乖等待開飯了。
柿本千種時間掐的剛剛好,等你們下來, 粥的溫度正好入口。
你吃飯的速度不算快, 抬頭看了眼桌上的人數,你突然開口問道:「骸骸呢?」
最近幾天六道骸神出鬼沒,作為資質優異的幻術師,很少能有人找尋到他的蹤跡。
柿本千種挖肉松的手一頓,短暫回憶片刻,柿本千種很確認骸大人最近沒有聯系他,或者說,從十年後的你出現後, 附身庫洛姆的六道骸就有些不對勁了。
想到十年後的你,柿本千種的神情微不可察變得晦澀,「骸大人沒有說他去了哪裡。」
「不過並盛最近似乎多了一波奇怪的人,骸大人估計是去探查他們的底細了。」
你:「多了一波奇怪的人?」
提到這事,城島犬也想起來了,他嘴巴一快,「好像跟彭格列有關,上次彭格列的十代目還因為這事受了點小傷。」
城島犬尾調上揚似乎,還帶了點幸災樂禍。你不動聲色看了他們一眼,柿本千種沒有反駁,意味著他也贊同犬的猜測,你淡淡垂下眼睛一口喝完剩下的所有白粥。
錯覺嗎?
和之前對比,犬和千種對彭格列的態度似乎有些微妙。
不過你也沒有把這放到心裡去,大概是你最近神經有些敏感了。
陶瓷碗碰在桌面發出輕響,你看向已經吃好的庫洛姆,「庫洛姆,我們走吧。」
昨夜你們分配好了任務,你帶著庫洛姆出去買零食轉移視線,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在家裡搞布置和食物。
柿本千種安靜把你們送到門口,他忽然抬手摸了摸你的腦袋,手放下時無意遮住了一秒你的下半張臉,柿本千種望著你干淨的眼睛,他突兀地想起了十年後那雙冰冷沉寂的藍眼睛。
說實話,柿本千種其實並不清楚骸大人現在究竟是什麼想法,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骸大人目前暫時還沒有放棄奪走彭格列十代目的身體,但骸大人也默不作聲地任由庫洛姆接下了那枚戒指。
如果沒有十年火箭筒,柿本千種可能還做不到這麼肯定未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但是……
「記得早點回家。」
柿本千種無法干涉六道骸的想法,他想過和你談論彭格列這個話題,可每次准備張口時,他又莫名退縮了。
無名的害怕和恐慌像藤蔓瘋狂在他心裡蔓延,柿本千種從未思考過春也討厭他該怎麼辦,這個假設從一開始就不會成立。
和庫洛姆逛街的體驗感還算不錯,買完大家喜歡吃的零食,你們准備打道回府,路過一家玻璃櫥窗時,你忽然止住步子,目光落在女模特手上展示的大顆鑽戒,像是想到什麼,你低頭看向庫洛姆抱著紙袋子的手。
——上面赫然戴著一枚銀色戒指。
「庫洛姆的這枚戒指很好看呢。」出於莫名的直覺,你不經意地問道:「是從哪裡買的?」
庫洛姆下意識想把自己的手藏起來,但她抱著紙袋子,一時之間只好任你細細觀察,猶豫了一會,庫洛姆輕聲說道:「是別人送過來的。」
——代表彭格列的霧守戒指。
這個是骸大人明確不允許她和你說的事情,雖然猶豫,但庫洛姆還是不會違抗六道骸的命令。
「是很特殊的人嗎?」
庫洛姆不確定地回答:「應該算是吧。」
你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沒有再問。
今天是工作日,一路上你都沒碰到什麼熟人,也沒看到城島犬口中形跡可疑的另一波人。低頭小心繞過水窪,你盯著小水窪裡自己的倒影,除了一片霧蒙蒙的天空,你什麼也看不到。
很快,你們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家。你早在快到家的時候就放慢步伐讓庫洛姆走在你前面,慢悠悠落在後邊,你看到庫洛姆站在門口安靜等你,直到你站在她旁邊後,庫洛姆才輕輕推開大門。
「砰!」
禮花綻放,庫洛姆置身驚喜中,她不由驚訝地瞪圓眼睛,嘴巴微微張開,庫洛姆愣愣看著推到她面前的大蛋糕和禮物盒子,紫水晶般的眼睛緩緩盈滿了點點淚光。
「歡迎你的到來,庫洛姆。」
你把零食放在地上,拿出准備好的花環戴在庫洛姆頭上,你輕輕向前推了推她的後背,「去開啟你的歡迎會吧。」
你們在庫洛姆的歡迎會上玩得很開心,甜膩潔白的奶油擦在每個人的臉上,分食著屬於自己的小蛋糕,等到歡迎會接近尾聲時,六道骸終於出現了。
第115章
六道骸的出現把原本快要的結束的宴會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
「骸大人!」
三道不同的聲音響起, 他們的反應可比你激動多了。
你瞥了六道骸一眼,沒有理他。雖然你是有說過不生氣的話啦,但僅限於在你面前求原諒的犬和千種, 沒來見你並且沒有給你一個解釋的骸骸可不在這裡面。
六道骸神態正常地朝你走來, 他不知道從哪買了一副黑手套。修長蒼白的手指藏在黑手套裡, 只露出一小截白淨的手腕。
手指輕輕搭在你的椅背, 像變戲法一樣,一個紅絲絨的禮盒靜靜呆在他手掌心, 六道骸輕緩低沉的聲音在你耳邊響起, 帶著細微的笑意,酥麻了你的耳根。
「打開看看。」
你故意別過腦袋不去理他, 六道骸動作微頓,單手扣在禮盒開口,大拇指輕輕用力,「哢噠」一聲,盒子開了。
被聲音吸引, 你微微側過腦袋,一枚靛青色的耳鑽正安安靜靜呆在絲絨布上, 燈光下, 耳鑽閃著奪目的流光,你挑眉冷哼,「這算什麼,道歉禮物?」
六道骸斂下眸中思緒,他淡淡瞥了眼在一旁豎起耳朵認真聽的幾個人,六道骸臉上也沒露出訝異的表情,「庫洛姆已經把事情都和你說了?」
六道骸臉上情緒平靜,盡管你知道這是因為他一向把自己的情緒感情隱藏得很好, 但你忽然就覺得好生氣好難過好不開心。
你反問:「如果她不說,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知道這件事?」
「過去你們從來沒有試圖隱瞞過我任何事情。」不論是過去覆滅黑手黨的舉措還是他們對敵人絲毫不手軟,六道骸每次都會緩緩和你訴說他們做過的每一件事,每個活動背後也都會有你的影子。
聽到六道骸依舊沒什麼變化的語氣,你忽然感到生氣和難過,拍開六道骸的手,你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覺得我不該知道嗎?還是你覺得庫洛姆不應該告訴我?」
「家人之間難道應該有所隱瞞嗎?」
「還是……」努力繃著情緒,你難過又不解地看向六道骸,「你覺得我的存在已經沒有那麼必要了?」
六道骸瞳孔皺縮,漆黑的瞳仁裡倒映著你難過的情緒,六道骸抬手拉住你,壓抑著心髒處傳來的密密麻麻的痛意,六道骸打斷了你的話,「不,春也怎麼會這樣想?」
你也不知道為什麼,本來你已經好好地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但是一看到六道骸,這些天被隱瞞的壓抑情緒像降到極點的蹦床,嗖的一下重新竄到最高點。
壓著顫抖的聲線,你冷靜到極致,「我說過的,我最討厭欺騙了。」
「本來我以為,你一回來會先和我解釋,我不相信犬和千種沒有跟你提過。」
說著,你看了眼無措站在原地的庫洛姆和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犬和千種,左手握住六道骸抓著你的手,你緩慢的、 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指,「我現在很生氣。」
「我覺得我們需要冷靜一下。」
六道骸平靜的表情消失了,他完全知道當一個人說出她要冷靜一下時是一個多麼危險的信號。
「等等——」
但你這次完全沒有給他機會,你甩開了六道骸想要再次拉住你的手,你凶巴巴地扭過頭命令道:「不許跟著我!」
「我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你討厭的臉。」
六道骸沉默,他靜靜看著你離開家門,在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雜亂的說話聲中,六道骸忽然起身追了上去。
柿本千種及時拉住了從一開始就想跑出去的城島犬,在後者憤怒的「你為什麼要拉著我」的抱怨聲中,柿本千種緩緩開口,「讓骸大人把事情跟春也說清楚,犬不要打擾他們。」
庫洛姆擔憂地望著你們消失不見的背影,她喃喃開口道:「骸大人這次會好好說清楚嗎?」
沉默片刻,柿本千種低聲說道:「如果骸大人不希望十年後的事情發生的……」
*
你生過犬、千種、骸骸很多氣。
以命搏命不在乎身體、對你一日三餐的嚴格把控、獨自面臨可怖的「復仇者」……但很快,那些生氣、那些憤怒與悲傷就像兒童的簡筆畫,只要大家好端端站在你面前,那些討厭的、不開心的負面情緒就像是用橡皮輕輕擦拭過一般,消失得干干淨淨。
你承認,你就是喜歡著犬、千種和骸骸,所以你根本舍不得真正生他們的氣,你總是會心軟,而大家也沒有真正意義上惹你生氣過。
但這一次不一樣。
——你討厭欺瞞。
本來你已經不在意了的……
一個人默默坐在公園的秋千上,腳尖點地,你輕輕晃動著秋千。
暴雨過後的空氣異常清新,混雜著泥土和芳草的清香,你低頭安靜看著水窪裡倒映的天空,生命力旺盛的水生昆蟲不知何時悄悄潛入了這片水窪,引得原本平靜的水面漾起一圈圈小小的波紋。
水影裡,灰蒙蒙的藍天皺巴巴的,你往後坐了坐,沒有讓腳尖觸碰到那片皺巴巴的悲傷藍天。
忽然,靜謐的環境裡突兀出現一道腳步聲,腳步聲的主人似乎是故意讓你知道他的到來,他沒有隱藏自己的蹤跡,直到一只戴著黑手套的手覆上秋千的一邊鎖鏈,你在皺巴巴的藍天裡看到了一只同樣霧蒙蒙的藍眼睛。
你凶巴巴道:「不是讓你不准跟上來嗎?!」
身後傳來一陣不甚明顯的輕笑,你聽到他緩緩拉長語調,「kufufu…我可不是聽話的小狗。」
很好,來了還不安慰人,罪加一等!
在你絞盡腦汁組織更加惡劣難聽的詞彙時,六道骸再次開口了,「庫洛姆的事情,我本來想找一個恰當的時機讓你知道她。」
六道骸最近偶爾會和緊追不放的雲雀恭彌打架,同時還調查了番正大光明引起小轟動的外來人員,然後又去了其他地區日常解決黑手……
被沢田綱吉打敗後,六道骸罕見地陷入古怪的情緒,他當然不會放棄奪走沢田綱吉的身體,但……
視線緩慢落到你身上,六道骸腦海裡不期然想起了十年後的你。他很清楚,如果保持原狀,那麼它就會是你們未來的結局。
「……我沒想過這件事會對你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你聽到六道骸緩緩嘆了口氣,裹著黑手套的手輕輕覆上你的手,下一秒,你的秋千忽然一重,低下腦袋,你看到六道骸單膝跪在秋千上。右膝蓋不遠不近地貼著你的大腿,他緩緩俯身,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像大提琴慢慢在你耳邊響起。
「抱歉,春也。」
「是我不對。」
六道骸邊說,邊拿出了你剛剛拍開的耳鑽,「這是我挑了很久的,它的顏色和你很般配。」
你輕哼:「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了嗎?」
刻意放輕聲音,微啞的聲線恰到好處勾起你的喜歡,緩緩眨了下眼,六道骸和水影中的你安靜對視,「那我該怎麼做,春也才會原諒我呢?」
黑手套的材質很特殊,溫熱的體溫透過手套緩緩傳遞到你手背,聽著六道骸勾人的尾調,你忽然轉過身體嗎,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你看到六道骸順著你的力道彎下腰,漂亮的異瞳裡倒映著你的影子,你惡劣地開口:「我記得你剛剛說自己不是聽話的小狗?」
「但是怎麼辦呢,我現在就想聽狗叫。」
六道骸眨了下眼,他張開嘴,你的指尖恰好落在他唇角。稍稍低頭,六道骸慢條斯理地叼住你的指尖,牙齒不輕不重磨了下你的指腹,紅藍異瞳從下而上緩慢掀起眼皮,然後,六道骸緩緩從喉間發出一聲微啞的「汪」。
第116章
你承認, 小狗骸成功讓你消氣了,但你可不想就這樣輕易原諒了他。萬一這次輕飄飄揭過後,下次他們隱瞞了你更過分的事情怎麼辦?你需要讓骸骸知道你的態度!
所以, 你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輕飄飄戳在六道骸軟乎乎的臉蛋上, 微微後仰, 你努力繃著表情, 沒有讓自己泄露一絲一毫帶有心軟信號的情緒。
「那麼,提問——」
腦海裡突兀閃過庫洛姆的戒指, 回憶起犬和千種過去的古怪態度, 情緒正常後,你的大腦再次上線。你眯起眼睛, 敏銳的直覺告訴你,僅僅只是庫洛姆的存在遠不足以犬和千種奇奇怪怪隱瞞你。
正如犬、千種和骸骸了解你一樣,你也同樣了解著他們。
捏起六道骸的下巴,你仔細盯著他的眼睛,努力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骸骸還有事情瞞著我嗎?」
自然, 你也看不出什麼。不管是情緒管理還是表情管理,六道骸都比你強多了, 在他故意扮無辜時, 就算是擁有超直感也能被這芝麻餡的家伙欺騙過去。
所以,你緩緩加重語氣,表情嚴肅又認真地一字一頓說道:「這一次我也許會原諒你們,但是下一次,如果再次被我發現大家有半點隱瞞跡像……」
你沒把話說完,但你知道聰明的六道骸完全能理解你的意思。
你注視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不要騙我,骸。」
「你一直都在欺騙我, 六道骸。」
六道骸望著你認真的表情,刺眼的日光模糊了他的感官,恍惚間,你輕飄飄的聲音變成了另一種更為壓抑痛苦的聲音。
太陽光映射下的光斑恍惚著他的視網膜,六道骸眨了下眼,他想要看清你的臉,然後,十年後的你出現在了他面前。
褪去了信任與愛意的灰藍眼瞳染上霧蒙蒙的恨,六道骸聽到你的心髒不再為他跳動。
他試圖找尋十年間的真相,努力跨過一道又一道的山丘,六道骸穿梭在十年前後,直到某天他猛然回頭,看到十年後的你就站在他面前,裹著不上不下的愛與恨,六道骸聽到你在說話。
「你騙了我。」
「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骸。」
「你加入了彭格列……你背叛了我……和犬、千種一起,你們都背叛了我……」
六道骸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他想說他這麼做只是為了奪取彭格列十代目的身體,他想說他十年後也有一直在努力清理黑手黨,他想說…別走……
但是你已經聽不到了,十年後的你只是一道幻影,一道再也不想理他的真實幻影。
而現在,六道骸重新觸摸你,他真切地感受到你還在他掌心下呼吸,你的心髒還在為他跳動著,六道骸喜歡這樣的你。
你靜靜等待了好一會兒,見六道骸只是安靜垂著眼睛,你狐疑歪頭,「骸骸已經沒什麼想和我說的了嗎?」
「……不。」又等待了一會兒,六道骸終於開口了。
說真的,你那麼說其實也只是想炸一下六道骸,沒想到他還真有別的事情瞞著你,你冷笑道:「好啊,你果然還有事情瞞著我?!」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又是一陣沉默,直到你再次捏著六道骸的下巴抬起,你才終於聽到他的聲音,「庫洛姆收下了彭格列的守護者戒指。」
像是沒聽清,你愣住,「什麼?」
六道骸看著你的眼睛,緩緩說道:「我沒反對。」
第117章
暴雨過後, 清涼的風裡好似還裹挾著昨日的雨汽,你坐在秋千上,頭頂燦爛的太陽照進頭頂高大茂密的樹木, 然後輕輕揉開一圈一圈光斑。
你抬頭看向六道骸, 圓形小光斑跟著風的蹤跡晃晃悠悠落在他臉上, 六道骸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動彈, 你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在一瞬間忽然宕機。
「守…護者……?」雖然你不知道守護者是什麼意思,但是彭格列、守護者和戒指這幾個單詞聯合在一起, 饒是再不聰明的人也能明白裡面最淺層的含義。
你愣愣移開手, 聲音莫名干澀,「庫洛姆…加入了彭格列?」
其實你更想說另外三個人的名字, 但是好奇怪,往日能流利脫口而出的名字,在這個時候你竟然罕見地難以准確叫出他們的名字。
「不是加入。」六道骸慢慢和你說出了他的想法,「是臥底。」
「春也知道的,我一直都沒有放棄奪取沢田綱吉的身體, 而打敗一個敵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了解他、滲透他。」
你靜靜聽著六道骸的野心,忽然, 你開口道:「那你呢?」
六道骸愣住, 「什麼?」
你抬頭直直看向他的眼睛,試圖從那裡抵達到他心髒的入口, 「你也收下了那枚戒指…你加入了彭格列……」
「庫洛姆和我說過,她現在還活著全靠你的幻術支撐,她的身體對你來說是一個絕佳的容器。」
你當然知道容器說法並不是六道骸的真實想法,但從這個層面解讀,這意味著——
「庫洛姆的背後是你,骸。」
雖然沒接觸多久, 但你看出庫洛姆和犬和千種一樣,都是完全跟隨六道骸的命令行事,很多時候,庫洛姆、犬和千種的行為態度都可以代表六道骸本人。
「kufufu…不,春也,你說錯了一點,我可沒有加入那些肮髒的黑手黨。「六道骸古怪笑了兩聲,他也確實不認為自己加入了可恨的黑手黨。
你不理解,「為什麼奪取沢田綱吉的身體要選擇加入敵人的大本營?」
想到那個危險的小嬰兒,你補充道:「我可不認為那個小嬰兒會完全信任我們,如果你的目的是毀掉黑手黨,毫無疑問,你是在給你的目標上難度。」
「kufufufu…春也是在擔心我嗎?」六道骸似乎並不在意裡包恩的危險,他眯起眼睛緩緩道:「他可做不到輕易出手呢。」
聽著六道骸的話,罕見地,你沒有被蠱惑,你把話題倒退到一開始,「如果只是臥底,那你為什麼要接受彭格列的守護者戒指。」
「不管怎麼樣,守護者戒指應該是一枚非常重要的東西沒錯吧,能讓彭格列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前不久還要控制他們首領的人,我想,裡世界的黑手黨大概還沒達到以德報怨的境界。」
你看到六道骸沉默下來了,輕輕推開了六道骸,你從秋千上離開,「你的理由說服不了我。」
你不願意猜測六道骸會有加入彭格列的想法,看他現在的表現,你也相信他沒有加入彭格列,並且依舊和你一樣深深恨著黑手黨。
六道骸:「你可以看著我,春也。」
六道骸察覺到你的情緒,他站在原地沒有立刻拉住你的手,「你可以好好看著我,春也。」
六道骸喜歡把一切團吧團吧埋葬在心底最深處,你知道要讓他徹底剖析自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所以你也沒想過要讓他把自己完完全全坦誠在你面前,可即便如此,六道骸也沒向你徹底解釋清楚戒指這件事情。
你當然可以相信庫洛姆是在臥底,戒指代表了信任,或許等待時機成熟,你們可以憑借這點毫不猶豫地重創彭格列,但望著六道骸臉上的表情,很明顯,連他自己現在都沒有徹底搞清楚這一切,又怎麼能做到簡單地說服你。
更何況,有了十年後的前車之鑒,六道骸並不想在這上面多做謊言的包裝。
他在向你坦誠,你看到了六道骸邁出的這一步,所以你只是平靜地制止了他想要再度跟上來的心思。
「我需要一個人靜靜。」
「你也不想我討厭你吧,骸。」
六道骸沉默盯著你離開的背影,他好像又把事情搞糟了。
*
你離家出走了。
一開始,大家只以為你是散心,但等到晚上你還沒有開始回來時,城島犬終於忍不住急了,他甚至開始埋怨骸大人為什麼放任你離開,而不是選擇暗中跟蹤你觀察你。
柿本千種:……
柿本千種微妙贊同著城島犬的想法,但他沒有立刻說出來,柿本千種只是安靜望向沉默坐在沙發上不說話的六道骸。
六道骸這段時間還沒來得及剪頭發,本就不算短的劉海不知不覺又長長了一點。細軟的黑色劉海遮擋住他的眼睛,柿本千種看不清骸大人眼底的真實情緒,於是,柿本千種只是輕輕拍了拍城島犬,冷靜道:「犬,抱怨沒有用,春也身上有骸大人的標記,不用太擔心。」
話是這麼說,但城島犬分明看到了柿本千種因為過於用力而開始泛白的指關節,很明顯,柿本千種的心情也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
呆在不遠處的庫洛姆低頭看著手上的戒指,她悄悄握住手試圖將它隱瞞,堅硬的戒指硌著她柔軟的掌心,庫洛姆認真感知著戒指帶來的細微疼痛。
「我們可以出去找她。」忽然,庫洛姆開口,「春也出去的時候身上什麼都沒帶,我們無法用手機聯絡她。現在外面天黑了,春也又沒有帶錢……」
庫洛姆說的話正是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現在擔心的事情,城島犬繞地轉了兩圈,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焦慮,終於,城島犬猛地在原地站定,「我要去找春也!」
柿本千種沒有反對意見,「我和你一起去。」
城島犬看向了還袋呆在沙發上一直沒說話的六道骸,「骸大人……」
眼珠微動,六道骸不動聲色從你身體裡抽離,睜開眼睛,他緩緩起身,雖然沒有說話,但六道骸用行動表明了他的態度。
庫洛姆看看犬又看看千種,她默默舉起手,「我也和你們一起。」
和城島犬、柿本千種擔憂的想像不同,你現在正待在一處溫暖輕松的地方。
手裡捧著一杯熱茶,你坐在厚實的地毯上,縈繞的霧氣將眼前女孩的身影模糊,你輕輕抿了口茶水,輕緩道:「謝謝你,笹川京子。」
被叫做京子的女孩有著一頭燦爛耀眼的橘色短發,她穿著松垮的吊帶鴨子坐在你對面,聽到你的話,她露出了一個可愛到能融化人的笑容。
「不用謝,其實我也對春也同學好奇很久了呢。」
第118章
笹川京子是在回家路上遇到你的。
西沉的太陽, 昏暗的路燈,你站在十字路口,目光茫茫地望向遠方, 只一眼, 笹川京子就認出了你。
今春也——學校裡的風雲獨狼, 愛好翹課早退但從未被風紀委員逮到過, 成績常年占據第一,從不和除了沢田綱吉和山本武以外的人走在一起。
笹川京子聽過很多遍男女生們羨慕沢田綱吉和山本武能被你偏愛的言論, 不知為何, 大家統一認為你是因為第一次轉學過來就看到有人欺負廢柴綱,對並盛好感度哐哐猛降的你孤立了所有人。
盡管如此, 你的身上依舊帶著難以言喻的魅力,大家還是不可避免的對你產生了好感。
笹川京子就是其中的一員,她聽過你的很多傳說版本,但苦於你總是不在學校,笹川京子一直都沒有找到過好時機和你交朋友。尤其是最近, 你已經連續好幾天沒來上學了,笹川京子自己也沒想到再次看到你會是現在這樣的場景。
像一只無精打采的貓, 你安靜站在路燈下, 昏暗橙黃的光線像朦朧的霧氣,輕飄飄籠住你所有,笹川京子只猶豫了一下,她緩緩朝你靠近,然後慢慢站在你拉長的影子一角。
「要來我家喝一杯熱茶嗎?」
突然的聲音驚擾了你,轉過身,你看到年輕的女孩提著小蛋糕,鬼使神差, 你選擇跟著她離開。
憑借一句話,笹川京子撿了只離家出走的貓。
而現在,你坐在好心的同學面前,手裡捧著杯熱茶,你一直無法安定的心在此刻忽然平靜了下來。
笹川京子沒有詢問你的狀況,她只是哼著歌在你們面前擺好精致的小蛋糕,瞥見你好奇望過來的眼神,笹川京子輕咳一聲,不好意思道:「我也沒有每天買蛋糕啦,每個月會控制購買次數。不過這家的蛋糕味道超級好,你可以試試。」
說著,笹川京子切了一半分給你,你微愣,「這也太多了。」
笹川京子眯眼笑,「不多哦,食物就是要一起分享吃才會快樂呀。」
「而且,甜食可以讓人心情變好哦。」
動作微頓,你垂下眼睛。
這句話,你也聽六道骸他們說過。美好的事物總能治愈人心,很多時候,當你心情不好時,柿本千種總會自覺做好一大桌你愛吃的事物,城島犬會去買大家都喜歡的零食,而六道骸,他會選擇購買一大堆甜品和巧克力。
回憶過去,你腦海裡浮現的永遠都是快樂的時光。
……如果當初大家沒有來到並盛就好了,你逃避般的想。
該死的沢田綱吉!你忽然遷怒起那個棕眼睛的兔子少年。
該死的彭格列該死的黑手黨!
為什麼偏偏沢田綱吉要有黑手黨的血脈!!
你只一想起他燃燒著火焰對你的莊重宣誓,然後,戒指、黑手黨、彭格列一系列令人煩躁的事情紛紛擠入你的腦海,你的嘴角開始下撇。
笹川京子敏銳察覺到你忽然低落的情緒,她沒有選擇直白地問你,而是叉起一小塊蛋糕送到你鼻子底下。
香濃甜美的氣息一下喚醒你的思緒,你抬頭看了單手托腮的笹川京子一眼,身體微微前傾,你張口吃下了那塊蛋糕。
和笹川京子說的一樣,這塊蛋糕的味道確認令人驚艷,拋開那些雜亂的思緒,你決定至少此刻,你要好好享受蛋糕。
笹川京子笑眯眯地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
你贊同她的口味,「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蛋糕,感覺身體也輕飄飄地化成了一片奶油,什麼煩惱都沒了呢。」
吃完後,笹川京子看了眼外邊黑漆漆的天空,她向你發出了邀請,「春也今天要先在我家住一晚嗎?」
你想到還在家裡等你的骸、犬和千種,雖然你是有不回家的想法啦,但你也沒想過要住在陌生同學家,所以你拒絕了笹川京子,「不用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呢。」
聽到你的回答,笹川京子也沒再繼續挽留。最初她會選擇帶你回家也只是擔心那個時候的你。
准備離開前,你借用了下衛生間。站在鏡子面前,你拿出口袋裡六道骸送你的耳鑽。當時你收下了它,猶豫了下,你還是選擇把它拿出來。
不過奇怪的是,這枚耳鑽只有一個。
燈光下認真觀察半天,也不知道你照到了哪個角度,純藍色的寶石裡隱約閃過一絲詭譎的紅。
捏著耳鑽對著鏡子裡的你比劃了半天,最終,摸了摸左耳,你輕輕把耳鑽貼在耳垂偏中間的位置。冰涼的耳釘刺激著你的皮膚,你用力按了下去,瞬間,長長的耳釘直接貫穿你的耳垂。
沒有出血,沒有疼痛,只有耀眼璀璨的靛藍色寶石在燈光下散發著奪目的流光。單手撩起左側的長發,你看著鏡子裡的耳鑽,恍惚間,你看到六道骸正隔著鏡面和你對視。
「那我就先走了。」你上前輕輕抱了下笹川京子,「其實我也知道你哦,並盛超級可愛的京子同學。」
笹川京子愣了一秒,隨即她輕笑著回抱住你,「雖然我很想送送你,但似乎已經有人來接你回家了呢。」
你:「什麼?」
笹川京子松開了這個擁抱,她帶著你來到窗戶前,撩起一側的窗簾,笹川京子的手指輕輕在冰涼的窗戶上滑動,你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不斷移動,直到在某一點定格。
「看,從你進衛生間開始,那個人就等在了下面。」笹川京子不確定他有沒有發現她們,但誰會管呢,她還是更在意你的態度,「是班上新來的轉學生吧。」
看到你詫異的目光,笹川京子眼裡透著一絲狡黠,「畢竟可不是誰的發型都這麼特殊呢。」
看來六道骸遠比你想的要更出名呢。
笹川京子:「如果春也不願意的話,還有我哦~」
你沉默片刻,「……不,其實我也沒有那麼不情願。」
你只是有點害怕一個可能性。
隨手拉起窗簾,你隔絕了六道骸的視線,卻無法隔絕他的感知。
望著緊閉的房門,你嘆了口氣,「抱歉,我今天大概要打擾你了。」
笹川京子彎腰握住你的雙手,「不,不是打擾,正相反,我很高興今天能夠遇到你。」
六道骸沒有上樓催促打擾你,你相信他肯定看到了你,你也相信你一直不下去他會理解你的意思,但出於微妙的直覺,你掩飾性問了一句,「這兩天是什麼天氣?」
笹川京子拿起手機翻看著,她小聲驚呼,「呀,今天晚上有雨誒,但是不知道幾點會開始落雨,明天也有雨,往後幾天才會變晴呢。」
會有雨…嗎?你下意識扭頭看向窗外,但剛剛你拉起的窗簾隔絕了六道骸的視線,也隔絕了你想要窺探天空的目光。手指不自覺摩挲著身下的床單,你扔開煩悶,干脆掀起被子罩住你的腦袋,連同未知的天氣一起,統統藏進香噴噴的被子裡。
「我要睡了。」你的聲音聽上去硬邦邦的,但笹川京子明白讓你情緒煩躁的根源是誰,她體貼地關上燈,然後動作輕緩地躺在你邊上。
「我睡眠很深的。」旁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你感覺到笹川京子在向你靠近,她小聲說道:「有的時候就算打雷,我也會無知無覺睡得香甜。哥哥說,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不放心我。」
「笹川同學還有哥哥嗎?」
「叫我京子就可以。」大約是想緩解你的情緒,笹川京子自然而然聊起了她哥哥笹川了平,「他是拳擊社的,比我們大一個年級,春也不知道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沒有刻意宣傳過這件事,但也沒有隱瞞。」
說到這,笹川京子俏皮笑道:「不過我想,我們的姓氏已經暴露了很多。」
「我覺得一般人應該不會聯想到那家伙是你的哥哥。」
你稍微聽過一點笹川了平的事跡,畢竟並盛中學就那麼大,有點名氣的學生大都存在於不同學生的嘴裡,偶爾路過都能聽到一兩句有關學校風雲人物的事跡。而笹川了平最出名的就是他的極限口頭禪。
「笹…京子的哥哥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
笹川京子笑了,你看得出她很在乎自己的哥哥。
這就是家人啊。
莫名的,你想到了骸骸、犬和千種。
笹川京子說了很多她哥哥的事情,見你情緒平緩,她試探性地問了句,「六道骸同學也是春也的哥哥嗎?」
「不。」你說道,「他是我的家人。」
盡管你可能聰明地發覺了某種征兆,但你悲哀地發現,你無法否認你們之間這層無法割斷的關系。
「骸,犬,千種……」
「他們都是我最珍愛的家人。」
你必須得承認這一點,而你也無法反駁。
「但是現在,我發現我們可能起了點分歧。」
「一點…小小的分歧。」
忽然,你看向笹川京子,「京子,如果你哥哥和你發生了分歧,你會再也不理他嗎?或者……斷絕關系?」
笹川京子的表情很訝異,她語氣溫和而不失堅定,「當然不會,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的哥哥啊。」
「說起來,最近也確實發生了很多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哥哥總是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受傷,明明小時候他已經答應過我不要再打架受傷的。這大概算是我們最近的一個小分歧。」
「那京子會怎麼做?」
「一開始,我一無所知,我也很害怕。」黑暗中,笹川京子幽幽嘆了口氣,「他們總以為我是一個笨蛋,什麼都發覺不了。但是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一點我哥哥的想法。他想要保護我。」
「不過我想,大概這裡面也是有我能做的事情。」
「我會牢牢看著我哥哥,就算走了分歧路也沒關系,我會把他拉回來。」已經把未來理想職業修正為警察的少女如是想。
「不管發生什麼,哥哥永遠是哥哥,我絕不會放棄他。」
你突然就明白了,大腦像是開了光,你終於知道你真正要做的是什麼了。
為什麼你要選擇遠離呢?
「我們可是家人啊。」你喃喃說道,黑暗裡的灰藍眼睛閃著偏執的光,「家人是無法分開與放棄的。」
有分歧,那就打斷他們想要越過分歧的翅膀。
你的家人,必須絕對屬於你。
*
健康溫馨的思想碰撞結束後,笹川京子很快睡了過去,只有你還數著冷風路過窗戶的次數遲遲無法入睡。
腦海裡一邊想著夜裡會下大雨,一邊思考著你接下來該怎麼做,一邊又認為骸骸不會傻乎乎地一直站在樓底下等著你。
直到窗簾外忽然亮起晝光,而後沉悶的雷聲緊隨起來,剛淺眠的你一下驚醒,下意識看向京子,她睡得正香,完全沒聽到雷聲。
在你躺在床上發呆的幾秒鐘,大雨傾瀉而下,嘩啦啦吵在你耳邊,惹得你根本無法專心入睡。
猶豫著,你小心翼翼起身,來到窗邊,指尖小心翼翼挑起一側窗簾,你低頭看向窗外,都不用你尋找,你就看到了一個傻愣愣站在樓底下的人。
笨蛋鳳梨甚至都不知道躲雨,他站在大空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許是他蠢到下雨不知道回家,也許是他施展苦肉計,但你知道不管是哪一種,你都做不到放任他站在那裡淋一整夜的雨。
拿筆簡單在紙上寫了你的蹤跡,你把它墊在餐巾紙上,然後輕手輕腳走出了臥室。一路上,你都注意著沒讓自己發出動靜,直到打開大門,你看到六道骸濕漉漉地朝你露出一個笑。
「我來接你回家,春也。」
輕輕關上大門,你沒有管漫天大雨,你直直朝那道人影衝了過去。
「你是笨蛋嗎?!」
喧囂的大雨把你的聲音融在了天地中,劈裡啪啦的雨珠甚至都打得你睜不開眼睛,你看到六道骸絲毫不在意自己淋著雨,他抬手捏上你的耳垂,大拇指輕輕擦過你左耳的耳鑽,迎著昏暗的路燈光線,你看到他慢條斯理地朝你傾身。
「想知道最後一枚在哪裡嗎?」
六道骸握住你的半只手掌,他帶著你的手摸上他的右耳,你在同樣的位置摸到了同樣的東西。
——是另一只耳鑽。
你忍不住撩開他遮住耳朵的碎發,一枚灰藍色的寶石赫然安靜呆在那,它一直等待著你的發現。
「這是苦肉計嗎?」
六道骸又笑了,他今天笑得次數似乎有些多,你聽到他低沉神秘的聲音緩緩在你耳邊響起,「kufufufu…如果我說是,那春也有沒有中計呢?」
靛青色的半長發在昏暗的夜裡顯出幾分黑,雨珠順著他的發絲滑落,睫毛、臉頰、鎖骨,再到濕透了的襯衫……
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在濕透了的白襯衫下若隱若現,單薄的襯衫緊緊貼著他的身體,原本的白色隱約顯出幾分澀氣的肉色,六道骸握住的你的那只手始終沒有放下。
「我已經什麼都說了。」吵鬧的風,喧囂的雨,六道骸不高不低的聲音散在風裡雨裡,「沒有再欺瞞你了,春也。」
從你離開後,六道骸就一直藏在你的靈魂裡,他看著你的一切,透過靈魂,透過並盛的動物,透過鏡子,透過你的那枚耳鑽……
霧一直與你同在。
「不要再一個人離開了。」
「犬、千種,還有庫洛姆,一直在找你。」
「我也在注視著你,春也。」
你摸著六道骸溫涼的臉,從他睫毛落下的雨珠好似淚水,沉甸甸砸到了你心髒。
「我不會再走了。」
你不會再選擇逃避了,你會正視他們的錯誤,然後……
踮起腳尖,你輕吻了雨中蒼白的鳳梨。
「我會永遠陪著你,骸。」
第119章
你開始觀察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
和你以為的不一樣, 收下守護者戒指後,骸骸、犬和千種並沒有給沢田綱吉他們好態度,相反, 幾個人碰在一起, 總是會忍不住吵上幾句, 尤其是已經成了沢田綱吉左右手的獄寺隼人。
大約是曾和柿本千種戰鬥過, 獄寺隼人每次看到犬和千種的態度都差勁極了,而每每當他們快要打起來的時候, 沢田綱吉便會熟練的在旁邊拉架。
更多的時候, 骸、犬和千種照常選擇陪在你身邊,現在或許還多了一個庫洛姆。
啊, 還有獄寺隼人。
本來你以為你們不會再有相見的一天,沒想到再次見面會這麼的戲劇性。獄寺隼人從一開始就是一名貨真價實的黑手黨,所以他會選擇跟隨彭格列的第十代繼承人在你看來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你完全沒打算和他敘舊,你相信獄寺隼人也沒有這個想法,所以, 在他把你攔在路口時,你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你冷淡抬眼, 「有事?」
你不覺得獄寺隼人會不知道你討厭黑手黨的事情。
獄寺隼人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紫色襯衫只隨意扣了中間三個扣子,領口松松垮垮地塌下,你輕而易舉就能看到他衣服下纏繞的白色繃帶。
「你……」
獄寺隼人像是想說什麼,他剛開了一個口,但瞥到你臉上的表情後,獄寺隼人莫名咽下了他所有想說的話。
恰好,你也不是很想聽。
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惡意,你不耐煩地掀起眼皮, 「你應該知道我討厭黑手黨吧。」
獄寺隼人臉上沒有詫異的表情,你就知道沢田綱吉肯定和他的左右手提過這件事,心情惡劣地撇下嘴,你揚起下巴警告道:「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你離開。」
說完,你也沒有管獄寺隼人會出現什麼反應,你直接繞過他離開了這裡,只留下獄寺隼人一個人煩悶地望著你的背影。
「獄寺原來在這啊。」
獄寺隼人在原地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等到他完全看不到你背影的時候,一道清爽明朗的聲音忽然打斷了他煩擾的思緒,獄寺隼人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你來干什麼?」
不動聲色觀察了下周圍,確認沒有異常後山本武自然收回視線,他笑容不變,「阿綱有事情找我們,我猜你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沒想到真的找到了。」
一聽是十代目的傳話,獄寺隼人立馬回神,他踏上你離開的路線往沢田綱吉家走去。
獄寺隼人確實從十代目的口中得知了你討厭黑手黨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要見你一面,明明之前也沒有試圖打擾你的生活。可能是因為下一場就是他和瓦利亞的戰鬥……
想起你確實的厭惡態度,翡翠般的綠眼睛裡暗了一瞬,很快,獄寺隼人就把那些情緒拋到腦後,然後笑容燦爛地敲開了十代目的家門。
你沒有關注敵人的日常。
雖然並盛確實來了群奇奇怪怪的人,但學校並沒有因為這種小事停課。坐在教室裡,你抬頭無意瞥了眼前方,發現某個位置空蕩蕩後,你慢慢收回了目光。
果不其然,這一切又是和彭格列相關的事情。
掰著指頭數了數,你恍然驚覺沢田綱吉已經連著好幾天都請了假,六道骸也在神出鬼沒的人選裡面。
……也許裡面會有什麼陰謀。
咬著筆頭,你認真思考,畢竟六道骸現在明面上的身份是收下了彭格列守護者戒指的存在,暗地裡的身份卻是狡詐的臥底,而彭格列絕大多數人都對六道骸不友好,你很有必要懷疑他們會不會派出六道骸打針對。
沢田綱吉的行蹤並不難查,你決定趁所有人不備悄悄跟蹤他。
第120章
在發現沢田綱吉的秘密之前, 你率先發現了獄寺隼人——在醫院裡。
被包成繃帶稻草人的獄寺隼人僵直躺在床上,旁邊站著探望的沢田綱吉和山本武,還有一位豆沙發色、戴著護目鏡的奇怪女性, 她的懷裡抱著裡包恩, 腳下是小奶牛毫不留情的嘲笑聲。
唯一的醫生態度隨意, 他似乎並不怎麼在意疑似重病的獄寺隼人, 反而屁顛屁顛跟在那名女性的身後。
……被揍了。
病房門沒有關嚴實,房間裡奇奇怪怪的景像透過房門縫隙悄悄溜入你的眼底, 你只簡單看了眼, 目光在獄寺隼人纏滿繃帶的身體短暫停留片刻,你悄無聲息離開了這裡。
門後, 六雙眼睛不約而同看向你。
獄寺隼人和山本武什麼也沒看到,他們很快收回視線,沢田綱吉隱隱察覺到什麼,他低頭看了眼受傷的獄寺隼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沢田綱吉的眼神慢慢堅毅。
夏馬爾挑了下眉,他看了眼裡包恩, 沒有說話, 後者壓了壓帽檐,漫不經心收回視線,裡包恩看向沢田綱吉。
「蠢綱,別忘了你今天的訓練。」
跟蹤人是一門技術活。
在你第一次嘗試跟蹤時,裡包恩的目光似有若無落在了你身上,盡管當時你機敏地躲在了旁邊茂密的灌木叢,但你懷疑他好像看到了你。
但下一秒,不知道為什麼, 這位家庭教師突然給了沢田綱吉重重一擊,伴著沢田綱吉疼痛抱怨的背景音你,你困惑又警惕地盯著他們。
——這和你想像中的黑手黨日常不太一樣。
你遲疑地想,沢田綱吉好像還是那個沢田綱吉,他依舊會碎碎念的小聲抱怨,依舊會在跌倒後露出感染力十足的大空笑容,依舊喜歡熱乎乎的漢堡飯……唯一和過去有所區別的是,沢田綱吉眼底似乎多了更多沉重堅毅的情緒。
就好像一夜之間,他忽然學會了成長。
偶爾你也會想,如果你是個干脆的壞蛋就好了,那麼你就不會因為看到灰撲撲的沢田綱吉而感到莫名的難過。
見沢田綱吉只是枯燥的練習,和來時一樣,你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裡。
在你走後,又是一擊對打,沢田綱吉緩緩從死氣狀態下走出,和巴吉爾的訓練結束後,他累得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沢田綱吉下意識瞥向你離開的方向,「春也走了嗎?」
戴著手套不方便,沢田綱吉直接抬起手臂用袖口簡單擦拭了下自己臉上的灰塵,沒注意觸碰到細細密密的小傷口,沢田綱吉只是輕微皺了下眉,他並沒有在意這點擦傷。
巴吉爾投來好奇的目光。「春也是沢田大人認識的人嗎?」
「嗯,是我的…一個朋友。」
盡管你可能在心裡慢慢抹去他的痕跡,但沢田綱吉依舊不願否定這段感情,他會努力讓你重新認可他的!
你並不知道你過去的小伙伴是一個異常執著的人,發現白天他們只是暗戳戳遠離人群鍛煉後,你開始把目光投向並盛的夜晚。
並盛的夜晚是平和安定的夜晚,在雲雀恭彌的統治下,並盛幾乎不會發生惡性事件。再加上並盛居民的作息規律又健康,夜裡很少能看到人影在路上活動。
行動敏捷地跟在沢田綱吉後面,你目睹著他和獄寺隼人、山本武在十字路口碰面,然後慢慢走在你你熟悉的路線。
如果你沒記錯,這條路通往的應該是——體育館。
夜晚的體育館一反常態亮起明燈,偌大的空間裡站滿了不少人,你猜測那些你不認識的生面孔就是千種最近提到過的外來人員。
借著夜色隱蔽自己,你找了個視野絕佳的觀賞席,不動聲色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你貓著身體暗戳戳打量著他們。
毫無防備的,你望進了一雙時刻燃燒著憤怒的猩紅眼睛。
黑發男人像只慵懶的雄獅漫不經心坐在椅子上,他姿態隨意地翹著二郎腿,青藍色的艷麗翎羽雜糅著不同色系的紫,點點紅色像他永不停息的憤怒火焰,他只隨意地抬起眼睛,冷意和殺意同時朝你傾瀉而來,你下意識把自己往黑暗深處藏了藏。
……不管怎麼說,對比起沢田綱吉那幾個根本沒成年的同齡人,顯然還是這群渾身散發著不簡單氣息的成熟大人更像具體的黑手黨啊。
你沒有等待多久,很快,你看到了體育館裡出現了你眼熟的人影——庫洛姆。
第121章
距離隔得比較遠, 你聽不太清他們的對話,但瞥了眼對面幾個生面孔,單從他們和沢田綱吉的對恃來看, 你足以看出他們氛圍的不融洽。
在他們中間, 兩位戴著奇怪眼罩的粉色長發女性制止了他們的糾紛, 她們輕巧遠離了戰場, 而後宣布比賽開始。
你的視線重新移到庫洛姆身上。
你沒有和庫洛姆接觸太久,六道骸雖然和你說過庫洛姆有著極強的幻術天賦, 但日常生活中你很少見過他們打鬥的場面。在你的印像裡, 庫洛姆依一直都是一個身體脆弱的愛臉紅的女孩。
而現在,你見識到了她在你面前完全不同的一面。
庫洛姆手持三叉戟, 她表情嚴肅認真地望著對面的……小嬰兒?你不由睜大了眼睛,確認庫洛姆的對手真的只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二頭身Q版小嬰兒後,你瞳孔地震。
雖然但是,異世界的黑手黨業務已經開展到嬰兒身上了嗎?你很難不懷疑自己誤入了什麼奇怪的片場,當然, 最有可能的是,這些小嬰兒其實是實驗產物。可你觀察過裡包恩, 這個猜測由他本人親自踩碎了。
你承認, 一開始你只是想觀察一下沢田綱吉和不知道在哪的六道骸,但自從看了這場霧守之間的比賽後,你忍不住陷入了奇怪的恍惚。
最初進入這個世界後,通過那群不配為人的研究人員,你早就猜出這個世界存在奇怪的力量,而現在,真切看到他們之間的打鬥後,你徹徹底底推翻了自己過去的世界觀。
騰空而起的火柱、寒意逼人的冰塊, 以及突兀騰起的霧氣……六道骸出現了。
你的心跳不受控制漏了一拍。
聖潔的蓮花在他眼底的數字跳為一後咻的出現,藤蔓完全纏繞著小嬰兒,六道骸的臉上一如既往掛著散漫輕佻的笑意,挑釁的話語從他嘴裡說出倒像是一種享受,低沉磁性的嗓音混雜著古怪的笑意,六道骸輕易就奪取了這場勝利的果實。
而後,他將目光遙遙投向你。
霧守戰結束,切爾貝羅和瓦利亞的人悉數退場,只剩下彭格列的人還停留在原地。體育館的燈一盞一盞緩緩熄滅,世界重新歸於寂靜,你默默看了眼自己現在的位置,你不覺得六道骸能從剛剛的位置能看到你。
猶豫了下,在你思考你該等他們全部離開再退場還是趁現在天色暗悄悄離場時,六道骸忽然動了。
「哦呀,春也是來接我回家嗎?」
突然冒出的聲音嚇得你一個激靈,你下意識偏過腦袋,六道骸不知何時來到了你面前,黑手套混在夜色中幾乎沒有存在感,只有在觸碰到你時,你才能感受到那股不屬於人體的特殊質感。
「哼,我才沒有那麼好心。」
你撇過腦袋反駁了六道骸的幻想,視線下移,確認好落地位置後,你正准備跳下樹,然後,六道骸先你一步輕松躍下,他張開手臂,嘴角彎起,六道骸抬起頭,將你和月色一同望入眼底。
「好吧。」他這樣說道,「那我來接你回家。」
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情緒,在六道骸堪稱輕松的姿態裡,你一躍而下,飄揚的衣擺像振翅的蝴蝶,六道骸終於還是將你這只固執機敏的小鳥籠在了掌心。
第122章
接住你後, 六道骸沒有立刻放你下來。風將他的發絲吹亂,柔軟的靛青色在月光下泛著光澤,你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六道骸順著你的力道微微低頭, 紅藍異瞳在月色下溫和得不可思議。
「犬和千種以為你又離家出走了, 他們一直在找你。」
溫熱的掌心透過薄薄的黑手套傳遞到你腰間, 你甚至感覺六道骸的手指用力得都快陷入到你的骨骼。
現在你知道犬和千種沒有到場的原因了。
你拍拍六道骸的手臂示意他松開,後者立馬順從你的意思放你下來。
你:「過去我一個人出門也沒見他們找呢。」
六道骸垂下眼睛漫不經心道:「kufufu…大概是他們現在一刻也無法忍受與春也分離呢。」
上一次犬和千種應激還是你和他們走散了, 而前不久你的離家出走頃刻間就讓他們回想起過去的應激反應。六道骸甚至有在考慮帶你們離開這裡, 但你最終還是選擇了他。
你選擇了他。
……你愛著他。
清楚意識到這一點後,六道骸的心底無法抑制地湧出愉悅的情緒。他近乎愛憐地垂目注視你, 猩紅的右眼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瘋狂跳動著數字,直至緩緩在數字六終止。
死死壓抑著快要從喉嚨裡溢出來的古怪笑意,六道骸朝你彎腰,半長的發絲傾瀉遮擋住你的面龐,如同死死吊墜在半空的蛛絲, 密不透風地將你包裹纏繞。
你幾乎要溺斃在這靛青色的天空裡,朦朧的月光隔絕在他幽深濃密的發絲外, 黏稠的視線像幽靈悄無聲息掛在你身上, 六道骸抬起手,極力克制下,手指還是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了一絲顫動,他緩緩覆上你的左半張臉。
你不解六道骸奇怪的舉動,茫然抬頭望向他,你感知到六道骸的大拇指正不輕不重摩挲著你的臉頰。粗糙的布料帶了幾分入夜的寒氣,六道骸低聲說道:「我會接受成為霧戒指的守護者,不過是為了更好的奪取沢田綱吉身體, 然後覆滅肮髒的黑手黨。」
「這看上去似乎是最容易達成覆滅黑手黨的線路?」
「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骸。」
你有的時候也會在思考,會不會存在一個更恰當、更完美的計劃,來覆滅邪惡肮髒的黑手黨。
「但我還是想再和你說一遍。」你聽到六道骸低啞著嗓音在你耳邊慢慢開口,「我們理應分享一切,春也。」
無論是沉溺黑暗裡的計劃,還是他肆意翻湧的……愛。
腦海裡閃過沢田綱吉的臉,你不自覺後退一步,目光越過六道骸,你看到了不遠處走過來的山本武、獄寺隼人……還有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的臉上依舊掛著你熟悉的柔軟笑容,他似乎完全忘記了你們前不久的決裂,照常開心地朝你打招呼。
「春也!」沢田綱吉先是叫了聲你的名字,見你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沢田綱吉彎了彎眼睛。
視線短暫在你和六道骸親密的姿勢上停留兩秒,沢田綱吉壓下心底奇怪的情緒,蜜糖般的棕色眼瞳裡自然流露出了擔憂的情緒,「春也這麼晚了還沒睡嗎?」
剛結束完一場戰鬥,大約是獲得了勝利,沢田綱吉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麼負面情緒,但也沒出現特別的喜悅之情,你有注意到他觀看比賽的時候表情全程都沒放松過。
偶爾,你會從裡包恩口中聽到過山本武、獄寺隼人等人是沢田綱吉的手下,但沢田綱吉似乎並不這麼認為,他真心把大家當成他的朋友。
——包括你。
「怎麼,你們都沒睡,還要來管我嗎?」
你語氣依舊惡劣,拽過不聽話的六道骸,你冷哼一聲,但沢田綱吉絲毫沒有生氣,相反,發現你還願意和他交流,沢田綱吉眼睛一亮,他立馬順竿子往上爬,「春也是在擔心我嗎?」
沢田綱吉靦腆又真誠地睜大眼睛看你,「我只是在擔心春也,就算有雲雀學長在,但是夜裡一個人出門也是不太安全的。現在並盛來了些不太友善的人,我害怕春也會受到傷害。」
「如果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可以直接問我,我什麼都會和春也說的。」
大膽忽視一旁裡包恩似有若無的哼聲,沢田綱吉嘚吧嘚吧說了一連串的話,他眨巴眨巴眼睛專注望著你,就好像還是那只直白真誠喜歡屁顛屁顛跟在你身後的乖巧小狗。
雲層藏住了月亮,天地咻的暗了一瞬,在這茫茫黑夜裡,你隱約間看到了一抹純白干淨的靈魂在無風的夜裡閃閃發光。
污垢殘穢浸染洗滌著他的靈魂,卻沒有留下絲毫黑暗。
沢田綱吉一直都是沢田綱吉。
你不自覺捏緊了六道骸的手,你總是無法理解沢田綱吉過於柔軟的想法和性格,你選擇後退一步,警惕又威脅式地盯著他,你惡狠狠拋下一句「不感興趣」後,轉身拉著六道骸離開了奇怪的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那個天真到無可救藥的笨蛋。
就算到了現在,你依舊會在心裡這麼罵他。
回到家後,六道骸從庫洛姆身上消失,你及時抱住了失去意識的庫洛姆沒有讓她摔倒在地。庫洛姆體重很輕,輕到連你都能不費力地抱起她。
小心翼翼把她放到床上,你輕輕摸了摸庫洛姆沒什麼肉的臉,不經意劃過她的眼罩後,你手指短暫停留片刻,然後很快收回。
「庫洛姆。」
你無聲叫了遍她的名字,目光落在她完整的霧戒指上,你伸出手不輕不重摩挲著那枚特殊的戒指,緩緩直起身,安靜替她蓋好被子後,你慢慢離開了庫洛姆的房間。
你想,也許你能找到一個更完美的方法……
安置好庫洛姆後,沒多久,犬和千種回來了,你猜是六道骸給他們報了信。
「春也!」
五感分外敏銳的城島犬一回家就嗅到了你的味道,他連忙跑到你面前仔細嗅嗅嗅,確認你沒有受傷,身上也沒有沾染討厭的陌生人的氣味後,城島犬這才松了口氣。
出乎你的意料,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並沒有對你這次出行多說什麼,他們也沒有和你提自己的應激反應,就好像你只是和以前一樣普通的出了個門,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同時給了你一個溫暖的擁抱。
「歡迎回家,春也。」
第123章
你想要的機會很快就送到了你眼前。
*
之後, 六道骸簡單和你解釋了下守護者戒指的爭奪戰,你最訝異的是雲雀居然也加入了彭格列組織,包括那個最初你看到的小奶牛, 甚至連京子的哥哥也……
回想起笹川京子擔憂無奈的表情, 你無聲垂下眼睛。
「那我們干脆搬走吧。」
城島犬打著哈欠, 冷不丁的, 他嘴裡突然冒出了一句話,這也是你之前就產生過的想法。
城島犬單手撐住沙發靠背, 他縱身一躍, 你只覺得自己身下一沉,扭過頭, 你看到城島犬整個人往上蹦了蹦。
你剛和他對視上,下一秒,城島犬就像穩不住四肢的笨蛋小狗,歪斜著身體朝你靠過來。
你順勢張開雙手抱住他,慣性的作用下, 你被城島犬撲倒,毛茸茸的腦袋抵著你的脖子, 城島犬下意識放緩的呼吸, 他沒有立刻抬起頭,而是就著這個姿勢黏糊糊地抱住你。
不管過了多久,你還是不太習慣炙熱的呼吸噴灑在你耳後、脖頸和頸窩處。不自然地偏過頭,你的眼前掠過一道漂亮的金色弧影——是犬的金發。
你伸手輕輕碰上他的腦袋,像是給動物順毛,細白的手指緩緩插入毛茸茸的金色發絲,你從犬的發根一路摸到發尾。
在你的撫摸下,城島犬的身體不自覺輕微顫動著, 他忍不住把腦袋往下埋得更深,隱約間,你似乎聽到他喉間忍耐般地冒出幾聲細微的嗚咽。
你眯起眼睛,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繞著他金色的發尾,偶爾,干淨的指甲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發根,另一手安撫般撫摸著犬的後背,你緩緩開口,「怎麼突然提起了這個?」
城島犬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呼吸似乎重了幾分,連帶著聲音都藏了幾分莫名的啞意,「……是骸啦。」
極力克制喉間想要溢出來的奇怪聲響,城島犬難耐地開始磨牙,鼻尖全然被你的氣息包裹,幽暗的金色眼眸裡突兀覆上一層古怪的食欲色彩,城島犬忍不住悄悄探出尖銳的犬牙虛虛碰著你的脖子。
喉結滾動,「咕咚」一聲,城島犬把口水和混雜著糟糕念頭的食欲一同艱難咽下。
「骸大人最近產生了想要從並盛搬走的想法。」
你沒有意識到城島犬的飢餓,手指依舊勾著他的發絲,你繼續漫不經心開口詢問:「哦?那骸有沒有提過他想搬去哪裡?」
上一次你提出搬走的念頭時,六道骸可是說想要近距離觀察敵人的弱點,沒想到瓦利亞一走,六道骸竟然也有了想走的想法。
你在說什麼城島犬已經聽不清了。肚子裡傳來奇怪的絞痛感,嗅著你的味道,飢餓迫使他不斷分泌口水,城島犬控制不住貼緊你,鼻尖觸碰上你的耳根。忽然,你脖子一涼,是城島犬。他小心翼翼舔了下你。
「犬?」
喉間溢出古怪的嗚咽聲,城島犬低啞著嗓音用氣音請求你,「我能咬你一口嗎,春也?」
城島犬總是會有奇奇怪怪的理由親近你。
你慢條斯理地揪住他的發根,「不可以哦。犬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頭皮一痛,城島犬總算清醒了些,他磨了磨牙,聽話極了,「是意大利西西裡島,孕育無數黑手黨的肮髒土壤。」
回答完後,在你的首肯下,城島犬一口咬住了你。
腹部傳來濃烈的飽脹感,城島犬近乎滿足地眯起銳利的金瞳,他有注意不將你咬傷,所以城島犬只是叼著,沒有用力咬下去。
也只有這個時候,你才會發現城島犬身上始終存在的動物習性。
不過好在,你不覺得這有什麼危險性,甚至,你願意縱容犬的一些壞毛病。
在你們一致同意搬家後,來到意大利的第一天,你收到了一條來自Player的陌生短信。
第124章
這個世界無趣、荒誕、乏味, 所有的一切都觸手可及。
成為密魯菲奧雷的首領後,白蘭時常會覺得這個世界無聊而沒有挑戰性,直到他成為了被選中的那個人, 繼承無數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後, 白蘭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獨特。
——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游樂場。
才14歲的白蘭慢條斯理地梳理著雜亂無序的記憶, 大腦驟然接收數不清的記憶, 白蘭忍耐著大腦快要爆炸的疼痛,心裡卻是無比的愉悅。
修長白淨的手指掐住綿軟的棉花糖, 牙齒用力咬住, 原本蓬松的棉花糖瞬間壓實,口腔充溢著甜膩的口感, 白蘭坐在桌前,耐心細致地理順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並歸類,另一只手不斷記錄著腦子裡閃過的關鍵人物的名字。
彭格列、沢田綱吉、獄寺隼人、彩虹之子、尤尼……白蘭重點在沢田綱吉和尤尼兩個名字上畫了個圈,狹長的眼睛眯起,回想起世界毀滅時盛大瑰麗的場景, 紫羅蘭色的眼睛閃了閃。
「意大利西西裡島……」口中輕輕呢喃著沢田綱吉從並盛轉學到黑手黨學院的地點,白蘭扔下筆, 隨意靠上椅背, 他漫不經心將目光投向窗外,手指伸入棉花糖包裝袋內部,白蘭肆意抓住一大把棉花糖。
綿軟細膩的棉花糖溢出他的指縫,有幾顆都快要掉到地面,但白蘭毫不在意。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直直照入他眼底,襯得他本就不深的瞳色更加淺淡。
白蘭一股腦地把手心裡滿溢的棉花糖盡數塞入嘴巴,甜膩的味道勉強減輕了些他大腦過載的負擔,他像獸類一樣殘忍地咀嚼著棉花糖, 直到一整包棉花糖都消失在他嘴裡,白蘭這才慢條斯理地舔舐著自己指腹上的白色糖霜。
「就讓我來看看,這個世界的沢田綱吉是不是也像其他世界一樣有趣吧~」
白蘭現在還在意大利,按照時間線,這時的沢田綱吉正好好待在並盛接受彩虹之子——裡包恩的教導。簡單處理完密魯菲奧雷的事務,白蘭坐著飛機慢悠悠來到了並盛,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空殼子。
「看來時間上存在點誤差啊。」
隨手捏起一顆棉花糖扔進嘴裡,白蘭漫不經心垂下眼睛。
……有點意思。
『啊,你說沢田綱吉啊,他們早就轉走了,也不知道具體去了哪所學校。』
『春也前腳就走,沢田綱吉後腳就跟上,很難不懷疑沢田綱吉的想法啊。』
『嗯?你問春也?她可是能和餓並盛魔王齊名的偉大傳說啊!!』
……
白蘭也沒有失望,更何況,他可是拿到了其他平行世界都沒有的情報呢。
今春也……
輕聲念著你的名字,甜膩的嗓音像蓬松綿軟的棉花糖毫無威脅,鋒利的牙齒近乎是撕咬開棉花糖柔軟的皮層,白蘭抱著滿滿一大袋的棉花糖離開了並盛,他重又回到了意大利,然後赴往了西西裡島。
腦海中不斷側寫著沒在其他平行世界注意到的「今春也」,或者應該說是出現……
白蘭任性又愉快地做下決定,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未來的生活不會太過乏味了。
「唔,見面前先來個小驚喜吧。」嗯哼,就先從短信驚喜開始~
「Player:這個世界很糟糕,不是嗎?」
「Player:要來和我一起改變它嗎:)」
那麼接下來,就先做些游戲開始前的准備工作吧。涼薄的眼睛微彎,白蘭回到了密魯菲奧雷的基地。
>>>
收信人除了玩家的名字,什麼都沒有顯示,你本想告訴骸骸他們追蹤來信,關上手機的那一刻,你忽然頓住動作,手指微動,屏幕重新亮起,你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片刻後,你緩緩打出一行字。
「春也,你在做什麼呢?」做完任務回來的城島犬脫下外套,看你面無表情地拿著手機,城島犬好奇湊了過來,你神色正常地熄滅屏幕。
「沒什麼,收到了一條垃圾短信。」
眼珠微動,和城島犬一前一後回到家的柿本千種聽到你的回答,他不動聲色看了你一眼。
你的手機後來換成了骸大人的特殊定制款,裡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防火牆、竊聽裝置和跟蹤裝置,根本不可能存在收到垃圾短信的可能,但柿本千種並沒有戳穿你,幽深的藍眼睛輕輕掃過你的眼睛,柿本千種慢吞吞走上前。
「既然是不重要的短信,直接忽略就好。」
天又開始熱了起來,城島打開冰箱拿出汽水,單手拉開易拉罐環,仰著頭,他大口大口吞咽汽水,西瓜味的氣泡水在嘴裡輕微炸開,冰涼的溫度順著喉管一路蔓延到內髒,酥爽的涼意刺激的城島犬打了個顫。
沒有管嘴角溢出來的水珠,城島犬又從冰箱裡拿出一罐未開封的汽水拋向柿本千種,後者順手接住,沒有立刻開啟。
炎熱的溫度下,冰涼的汽水才剛拿出來一會,鐵制的易拉罐外邊就開始冒出一顆顆小水珠。冰涼的小水珠滑過城島犬的手指,然後又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滴落。看到這一幕,你朝城島犬招招手,後者嘴裡一邊說著做什麼,一邊快步朝你走了過來。
抽出幾張紙巾,你簡單擦了擦那些不斷滴落的水珠,「水都掉到地上了。」
柿本千種眯眼,他淡淡瞥了眼地上的水漬:「犬會把它擦干淨的。」
城島犬反駁,「明明有掃地機器人,本大爺才不干哩。」
柿本千種平靜盯著城島犬,直把他看得心虛,柿本千種這才緩緩出聲,「誰讓你每次都不長記性,今天機器罷工一天。」
城島犬看看被你擦干的手指,又看看滴了幾滴水的地面,最終,他把目光投向你。城島犬的視線太過明顯,你連想忽視都做不到,嘴角上翹,你贊同了柿本千種的話,然後如願看到城島犬耷拉著腦袋拿拖把開始清理地面。
你慢悠悠坐在沙發,柿本千種自然靠在你旁邊,手機裡的那條短信最終還是被你刪除了,直到沉寂在回收箱的信息徹底消失,你這才漠不關心地合上手機。
你本以為這只是一場簡單的惡作劇,但你沒有想到的是,這位陌生的神秘人堅持了兩年。兩年間,他斷斷續續地和你發著消息,盡管你很少回復他,但對面似乎也不在意,他光是一個人也能自言自語得很快樂。
而你也慢慢在這偶爾的交談裡得知了他是一位跳級讀大學、喜好棉花糖的天才少年白蘭·傑索。
兩年後的今天,一摸一樣的時間點,你的手機再次亮起屏幕。
「白蘭(備注):Ciao~」
「白蘭:你的手機可真難攻破,每次都會有新的難度出現呢。不過對我來說並不困難,我喜歡有挑戰性的東西,這會讓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存在點樂趣的。」
他語氣嫻熟地和你說話,明明沒有聲音,你卻莫名幻視了一道黏黏糊糊的甜膩聲音,像夏天融化了的巧克力,每次查看白蘭·傑索的信息,你都有種被他纏上的錯覺。
你神色不明地看了幾秒,正打算習慣性按下刪除鍵時,對面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白蘭:黑手黨可真是可惡的存在,你覺得呢?」
「白蘭:最近我的試驗全都成功了,我想……」
「白蘭:你會對它感興趣的。」
話語的末尾附贈了一個笑臉,幽深的紫色眼睛下還帶有刺青般的顛倒王冠,出於某種直覺,你覺得這是白蘭身上的某種特征。
目光下移,你看向後邊附上的地址和約見時間,無意識的,你記下了它們。指尖輕輕敲擊著屏幕,你忽然對這個異常有毅力並且持續不斷騷擾了你兩年的白蘭產生了點微妙的興趣。
但願這家伙不會讓你掃興。
眯起眼睛,你熟練刪除短信。
第125章
白蘭約見的那天恰好下了場大雪。
屋子裡開著暖氣, 你和犬、千種三個人一起窩在窗邊的吊椅上,打開的電視機放著卡通頻道,和子趴在窩裡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尾巴輕輕覆上眼睛, 和子繼續陷入溫暖的睡眠。
你穿著絨絨的薄毛衣, 背靠柿本千種, 腳隨意翹在城島犬身上,然後看窗外安靜的落雪, 耳邊時不時響起幾聲犬游戲失敗的音效。
你扭頭看去, 城島犬正在罵罵咧咧地玩他不擅長的戀愛游戲,如果不是被某個金毛混蛋挑釁, 城島犬根本不會點開這種充滿了粉紅泡泡的游戲。
你身後傳來柿本千種輕淺的呼吸聲,炙熱的溫度隔著單薄的衣物源源不斷傳到你身上,柿本千種正放松地靠著你小憩,難得寧靜的氛圍,不知不覺, 困意漸漸湧上,你忍不住蹭了蹭身後的千種, 閉目養神間, 你的腦子裡忽然閃過某個奇異的紫色顛倒王冠。
——再過五小時,就是白蘭定下的約定時間。
在你思考要不要去赴約時,「哢噠」一聲,門開了。耳朵微動,你們同時接收到了信息。
六道骸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你們三小只齊刷刷探出腦袋看他的場景。眉眼柔和了一瞬,六道骸心情很好地挑眉。
屋內的溫度偏高,很快, 堆積在肩膀上的雪開始融化,然後留下一片濕潤的水痕,六道骸脫下外套,單手勾住領帶,隨意拉扯一番,他緩緩走向你們。
「kufufufufu…在做什麼呢?」
你們三個人完全擠占了吊椅的空間,你和千種、犬互相擠擠,勉強又留出了一絲空隙給六道骸。六道骸本來沒想坐下,不過目光落在亮晶晶的三雙眼睛裡,六道骸坐在了你們艱難空出的間隙裡。這下,你們四個人徹底團做一團,要不是空調溫度開得夠低,你早就嫌棄地跑開了。
你:「犬在玩戀愛游戲呢。」
六道骸訝異,他問道:「哦~那犬通關了嗎?」
你:「看他這個表現就知道肯定沒有啦。」
一心二用的城島犬聽到了你們的對話,他不滿道:「本大爺已經找到竅門了,很快就要成功了!」
柿本千種依舊困倦地耷拉著眼皮,腦袋蹭著你的脖頸,柿本千種的手貼著你的小肚子,雙腿自然纏繞禁錮著你的腿,嗅著你的氣息,他沉沉睡了過去。六道骸的視線輕輕掃過你們,目光微頓,他神態自然地移開視線。
半晌,像是想起什麼,六道骸緩緩說道:「庫洛姆今天不回來吃飯。」
你習以為常,「她又和京子小春一起去玩了嗎?」
六道骸沒有反駁,他可不是那種會約束手下私生活的惡劣老板。庫洛姆能夠解開束縛開朗起來,對你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是的,你們還和京子有聯系,並且通過笹川京子,你認識了隔壁學校的三浦春。兩年前,你和骸骸、犬、千種、庫洛姆從並盛搬走沒多久,沢田綱吉他們也轉學來到了意大利西西裡島。
和你們不同,沢田綱吉連同他的小伙伴一起在黑手黨學院就讀,而笹川京子自然隨著他的哥哥一起赴往了意大利,不過笹川京子完全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意大利最優秀的高中,並且她一直在研讀警校相關的專業書籍。
三浦春沒有跟著一起去意大利,但在休息日,女孩子們還是會挑選一個好日子一起開個小聚會聯絡下感情。你只偶爾才會應邀,更多的時候,你還是選擇自己一個人呆著。
兩年來,在沢田綱吉不斷的努力和認真爭取下,你和他的關系維持在一個微妙的水准。
你也認真觀察過六道骸,確實如他所說,你沒有發現六道骸有半點不符合你要求的行為,相反,他攬下了大多數與黑手黨有關的任務。與此同時,隨著六道骸一日一日的任務,裡世界漸漸傳開了他神秘莫測、手段殘忍的名聲。
如果不是冠以彭格列霧守的稱號的話,你想你會更加喜歡黑手黨們對六道骸的恐懼與敬畏。
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你想了很多很多。有的時候,只是偶爾,你難免會有些搞不懂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你感覺自己現在像是被什麼困住,只等一個契機出現,你才會徹底和自己、和過去釋懷。
「今天晚上我會出門一趟。」聲音因為困意而變得綿軟,柿本千種已經睡熟了,城島犬還在努力鑽研他的游戲,聽到你的話,城島犬只以為你是和往常一樣出門玩耍。
「要本大爺陪你嗎?」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
只有六道骸神色莫名地盯著你看了好一會兒,「kufufu…雪可不會在晚上停下呢,春也想要在大雪天出行嗎?」
「偶爾也會想要調劑一下心情。而且我喜歡雪。」後半句是真話。
六道骸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神色冷靜地扯起另一個話題。
「彭格列最近莫名遭受到了一些攻擊,雖然對普通人的影響不大,不過根據對方的行為判斷,隱在暗處的神秘人並不會輕易罷休。」
「但是詭異的是,對手似乎異常了解彭格列的狀況,也異常了解我們的作戰計劃和手段。」
目前,彭格列雖然損失不大,但六道骸隱隱有股不太妙的預感。不光是對彭格列,更是對你。
「如果春也想要出門的話,我……」
你打斷了六道骸的話,「骸想說什麼?」
六道骸頓住了,他靜靜望著你,六道骸也分不清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所以他只是伸手緩緩摸上你的臉。俯身上前,六道骸輕聲說道:「我們有了新的、強勁的敵人。」
你大概能猜到他是誰,但你並沒有特別的反應,你只是輕聲反問,「可那是彭格列的敵人,不是嗎?」
「怎麼,難不成骸做久了彭格列的霧守,就真把自己當成了他們中的一員了嗎?」
指腹不輕不重摩挲著六道骸的眼尾,直到蒼白的膚色覆上一層紅,你的手指開始下移,然後猛然拽住他松垮的領帶。
「你忘記我們的目標了嗎,骸?」
分不清是在蠱惑自己,還是在蠱惑六道骸,你只聽到自己低啞著嗓音輕笑。
但是,這兩年的相處你真的無所觸動嗎。
腦海裡一閃而過沢田綱吉興致勃勃地帶你參觀彭格列基地的場面,你想起他珍重地對你發誓,你想到他憑借自己的努力一路在裡世界向上奔跑,你想到他在成為名副其實的裡世界教父那一天,莊重向你承諾他會改變肮髒的黑手黨世界。
沢田綱吉一直一直和他承諾的一樣努力,他大力禁止販毒拐賣人體實驗。每時每刻,沢田綱吉都在經歷數不清的暗殺和毒刺。
……你不知道,你只是一直都在冷靜地提醒骸,也沉默地提醒你自己不要掉入陷阱。
「kufufu…我當然沒有忘記過。」
你平靜注視著六道骸的眼睛,你在裡面看到了你迷茫又沉默的倒影,片刻後,你松開了手。有些疲憊地捂住眼睛,你忽然嘗到了從靈魂深處蔓延而來的苦味。
「kufufufu…不要露出這種神情,春也。」緩慢的語調帶著奇異的溫柔,六道骸俯身輕輕撫上你的臉,粗糲的手套慢慢撫摸過你蒼□□致的眉眼,然後緩緩觸摸上你泛著苦味的心跳。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們的意志,我只是擔心,這個不定因素會影響到我們。」
他握住你的手腕,動作間,光線頃刻撒入你的眼睛,你看到了六道骸不斷向你靠近。他給你無所不在的安全感、包裹在層層偽裝下的愛意,和無法撼動的錨點。
「我們是永遠的共犯,春也。」
帶著涼意的吻落在你眼角,耳畔似乎是誰的輕笑,擾人的游戲音效漸漸遠離你,無視肚子上緩緩收緊的手,你用力拽下六道骸的領帶,然後狠狠咬住了他。
帶著血跡的牙印像是某種印記,無聲又強烈地彰顯著它的存在感,你咽下嘴裡濃濃的鐵鏽味,名為偏執的烙印刻在你幽暗的灰藍眼睛裡。
「骸,記住你說的。」
也是這一刻,你徹底下定決心要去見他——白蘭·傑索。
雪越來越大了,你踩上雪地的那一瞬間,腳下發出輕微的嚓嚓聲,小心拔出陷入小雪坑的腳,你慢慢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此時,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
都不需要你認真尋找,你一眼就認出了白蘭·傑索。
大雪天幾乎沒什麼人出來,約定好的餐廳裡,你隔著剔透的玻璃牆看到了安靜坐在裡面的白發少年,他的左眼下刻有一個紫色的顛倒王冠,桌子前還擺了一盤精致的甜品,白蘭慢悠悠吃著甜品,忽然,像是察覺到什麼,他敏銳抬眼,藍紫視線交錯的一瞬間,你很確定,白蘭看到了你。
白蘭周身散發著的無聊氣場瞬間消散,他愉悅眯起眼睛,抬手親昵地朝你打了個招呼,你抬腳邁入了餐廳。
「春也醬~」白蘭親呢地喊著你的名字,真實接觸下,你才發現白蘭實際的聲音比你想像中的還要甜膩,像烤焦了緩慢開始融化的棉花糖,莫名甜的人發慌。
「沒想到春也醬一眼就找到了我呢,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啊。」
你毫不留情打斷了他的幻想,「這間餐廳裡只有你一個客人。」
白蘭不滿地拉長尾音,像是在撒嬌,「春也醬還真是無情啊~」
「我覺得我們可以先跳過這些敘舊。」你直奔目的,「我想知道,你的那些所謂殲滅黑手黨的計劃具體是指什麼?」
白蘭沒有立刻回答你,他輕飄飄打了個響指,原本的玻璃窗慢慢拉上厚重的窗簾,廳內燈光大亮,除了白蘭和你,偌大的餐廳裡再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雙腿優雅地交疊在一起,白蘭悠悠舔舐了下指尖不小心蹭到的奶油,甜膩香濃的奶油味讓他時時刻刻浸泡在平行世界的大腦短暫平靜了一秒,白蘭面上不顯,單手托腮,他輕松彎起眼睛,「春也醬一上來就想知道我的計劃,那麼……」
涼薄的唇微彎,紫羅蘭般幽深的眼睛眯起,微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攻擊性從他身上漫出,又在你警惕的炸毛後,白蘭漫不經心收斂了周身的攻擊性,仿佛剛才的威脅只是他的惡趣味。
「雖然是我主要找到春也醬的,但是——」
「我的情報可不是免費拿的呢。」
白蘭·傑索從來不是慈善家。
你警惕地看過去,白蘭依舊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他慢悠悠叉起小蛋糕,森白的牙齒咬住叉子,舌頭微卷,一小塊蛋糕全部送入了他的口腔,白蘭慢條斯理地咀嚼著,看到你警惕的模樣,他像是不理解般輕笑出聲。
「不用那麼警惕,放輕松點,春也醬,在我這裡,你的排名可是很靠前的呢。」
白蘭拍拍手,「在此之前,先來點個菜吧。我為了等你,可是提早了一個小時來到這,肚子都快餓扁了~」
也只有這個時候,白蘭才像個正常的普通人。
你安靜觀察了他好一會兒,後者注意到你的視線,他朝你露出一個天使般的治愈笑容,如果不是白蘭剛剛刻意向你表露出的攻擊性,你想大概會有很多人被他天使般的外表蠱惑。
很快,服務員來了,你翻閱著菜單,沒有透露自己的喜好,你只隨意點了幾個看上去不難吃的菜。
白蘭拿過你的菜單掃了眼,「唔,只有這些就可以了嗎?」
白蘭臉上照常掛著笑,但你敏銳看出他的眼底是一片冷漠。
「春也醬不誠實啊。」
宛若嘆息般合上菜單,白蘭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他面無表情地看向你,「看來春也醬不信任我呢。」
浮於言表的笑容消失後,沒有表情的白蘭看上去就像個真正沒有感情的神明,柔軟蓬松的白發懶洋洋翹起,白蘭靜靜看著你,濃密的白色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層淺淡的陰影,給他平添了幾分陰郁可怖的氣質。
白蘭知道你用餐的喜好。但是,白蘭怎麼會知道你用餐的喜好?你很確信,你並沒有在交流中暴露過自己的喜好。
服務員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指尖微頓,你冷哼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對我的喜好那麼清楚。」
你沒有接過菜單,漫不經心掀起眼皮,指骨不輕不重敲擊著桌面,你的眼底倒影著白蘭沒有笑意的臉。
「如果我沒記錯,最初是你先找上的我。」
白蘭眨了下眼,他又變回了人畜無害的模樣。
你:「先讓我看看你的誠意。比如說……」
身子稍向前傾,你伸出手點了點菜單,「你對我的了解到達了哪一步。」
白蘭:「噗哈哈哈哈。」
白蘭忽然笑了,他語氣輕佻又散漫,「嗯哼,我可比春也醬想像得要更了解你呢。」
這兩年間,白蘭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做。你可是億萬兆平行世界裡都唯一出現的變數,或者應該說是奇跡,白蘭恨不得把你所有的情報都剖析完全。
只可惜,白蘭找到的情報並不算隱秘,他粗略掃過那些無意義的情報後就把它們拋到了大腦深處。
微末的線索緩慢在腦袋裡構築成一個具體的人,兩年來,白蘭無數次幻想過真實的你究竟是什麼模樣,直到今天,他終於看到了。
你順手拿起白蘭點好的菜單,目光在你偏好的菜品上短暫停留幾秒,半晌,你緩緩收回目光,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一個偏好而已,這無法引起你全部的注意力。
「現在可以說了吧。」你緩緩合上菜單,開口道,「你的真實目的。」
白蘭眯眼笑:「我只是一個普通路過的好心人。」
沒等你開始不滿,白蘭往你們平靜無波瀾的對話裡突然扔進了一個炸彈,「我知道春也可是非——常厭惡黑手黨的呢。」
猶如伊甸園裡誘惑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白蘭單手撐著下巴,他輕笑著彎起眼睛,眼尾的肌肉牽扯下,左眼下的倒王冠刺青像是活了下來。
你聽到海蛇劇毒的低語:
「我可以幫你。」
你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我該怎麼相信你?」
「來我這裡。你可以親眼見證。」白蘭慢條斯理地開口。「恰好,我的目標也是彭格列。」
「當然,我知道春也醬的目標不單單是彭格列,但是,我們可以先從彭格列開始,不是嗎?」
你腦海裡閃過沢田綱吉綿軟的天真笑容,回憶起六道骸的模糊不清的異瞳,你慢慢垂下眼睛,然後把視線重新投向等待你回答的白蘭身上。
他穿著寬松的灰毛衣,修長白淨的手指骨節分明,一邊嘗著意大利面,一邊吃著冷飲甜品,自始至終,白蘭的眼睛從未離開過你。
你暫時還無法確定白蘭是敵是友,但是,你決定把這個不可控因素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裡。
「看樣子,你對自己很有自信。」
白蘭拿叉子耐心攪著意大利面,他沒有再說話,但從他最初的昵稱裡,你就看出了白蘭本質上的傲慢和淡漠,他也絲毫不隱藏這一點。
「好吧,我想我們可以達成一致。」
白蘭的虹膜顏色很淺,燈光照射下,他虹膜的顏色更加淺淡,顯得白蘭身上的非人感更加濃重。聽到你肯定的回答,白蘭愉悅地眯起眼睛。
終於,從現在起,擁有奇跡本身的人就是他自己。
第126章
白蘭准備帶你去他的基地。
「不過, 在此之前,讓我先來為春也醬做個准備工作。」你聽到白蘭甜膩的輕笑在耳邊響起,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灰藍色的布, 那是和你眼睛相同顏色的布料。
眼看他抬手想要朝你走近, 你下意識後退一步, 嘴角繃緊, 你警惕地望著白蘭,「這是做什麼?」
眼眸微動, 白蘭站定身體不再往前走, 手指捏著布條,他慢悠悠攤開雙手降低自己的壓迫感, 甜蜜的笑容掛在嘴角,白蘭慢條斯理地開口。
「是布條,我可是努力了很久才調到你眼睛的色號呢。」
「好歹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我的重要基地,這才第一次見面,我對春也醬的信任可還沒到那種地步呢。」
「蒙上眼睛可是最重要的一步啊。」
說完, 白蘭安靜站在原地,他一手抓著布條, 紫羅蘭色的眼睛倒映著你緩慢放松的表情, 白蘭的嘴角微不可察上翹一秒,他緩緩開口:「春也醬沒有意見的話,就慢慢向我走來吧。」
白蘭給足了你選擇的時間。
你在心底反反復復思考,最終,你的選擇正中白蘭下懷。
白蘭看你一步一步慢慢縮短你和他之間的距離,一股莫名的滿足感從心底開始蔓延,直到你站到他面前,白蘭垂下眼睛, 他緩緩向你傾身。
白蘭輕咬著字,一串流利的意大利語緩緩沒入你耳朵,「buono ragazza(好女孩~)」
恰好,你聽懂了這句意語。
溫熱的指尖似有若無觸碰到你的後腦勺,你不著痕跡皺了下眉,別過臉,你聽到白蘭從鼻腔發出一道微弱的哼笑。他手輕輕托著你的腦袋扶正,干淨的嗓音像是裹了層粘牙的糖漿,黏黏糊糊試圖將你包裹在他的蜜糖罐裡。
黑暗慢慢遮住了你的眼睛,余光的最後,你只記得那雙幽紫的淡漠瞳孔。意外的,你在裡面望見了灰藍的色彩。
柔軟的布料完美貼合你的眼部,白蘭又朝你靠近了些,你甚至都可以嗅到他衣物上淺淡的香水氣息,他的手指穿插在你發間,布條緩緩收緊,是白蘭在系結。
你安靜站在原地保持不動,在腦海裡描繪著白蘭一步一步的動作,你慢慢在心裡猜測著他的下一步。
縈繞在鼻尖的香氣漸漸飄遠,最終停留在你恰好能嗅到但又不會過度濃烈的位置。
系好蒙眼布條後,白蘭牽起了你的手。
「為了防止春也醬走路摔倒,春也醬可以先拉著我的手。」白蘭的聲音離你不遠也不近,干燥溫暖的手觸碰上你的一瞬間,你下意識想要抽離,本以為會受到阻礙,沒想到白蘭干脆利落收了手。他也沒有再說話。
世界陷入寂靜和黑暗,失去視覺後,你的其他感官變得異常敏銳,完全聽不到白蘭的動靜,你繃緊嘴角。你不安地想要抓住什麼,很快,熟悉的香氣再次縈繞在你鼻尖,你下意識想要往香氣飄來的方向邁步。
看不見路況,你踢到了椅子。黑暗的視野難以保持平衡,腳下一歪,你沒有站穩,正要直直摔到地面時,伴著微不可聞的哼笑,溢滿冷香的懷抱率先接住了你。
蒙上眼睛,你看不清白蘭的眼睛,你只能感知到他抓住你手的體溫。
白蘭神色不明地低頭看你,直到你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白蘭眯起眼睛無聲笑了下,「哦呀,春也醬差點摔倒了啊。」
白蘭感嘆:「果然,蒙上眼睛什麼都看不到呢。」
你不解歪頭,不知道為什麼,你總覺得白蘭這句話有點意有所指。你懶得搭理他突然的雲裡霧裡,拽著白蘭的衣袖,你慢吞吞想要邁出一步,踏出的腳還沒落地呢,你忽然騰空而起。
你:?!!
驟然懸空讓你心髒停了半秒,手指條件反射拽緊白蘭的衣領,你還沒開始罵呢,就聽到白蘭抱怨似的撒嬌道:「嘶,春也醬下手可真狠,我都快踹不過氣了。」
你:「哈?誰讓你突然發神經抱我起來?!!」
白蘭委屈:「我可是看春也醬走得困難,特意想了個好辦法呢。你看,這下你就不會有任何風險了。」
除開最初那一下騰空,白蘭之後一直穩穩抱著你,你時常無法理解這個年紀的少年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不管走了多久,你始終沒有聽到白蘭喘氣的聲音。
靜謐的雪花緩慢落到你們身上,臉頰時而傳來冰涼的觸感,你忽然回憶起了你和骸、犬、千種看到的第一次雪。
時過境遷,只有你的心始終沒有變過。
來到車前,白蘭動作小心地把你放進了車裡,同時,他還會用言語提醒你。
「要在這裡找到一個不明顯的停車位可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呢,放心,等到了基地我就會取下你眼睛上的布條,至於蒙眼這段時間,有我在,春也醬不用擔心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手指小心摸上身下的座椅,你扭頭看向窗外,只可惜除了一片漆黑,你什麼都沒有看到。鼻尖再次嗅到他的香氣,你忍不住看向白蘭所在的方向。
帶著你輕易就能聽出的親昵,白蘭俯身靠近你,拿著剛剛抽出的一張干淨紙巾,白蘭輕輕擦拭著你濕漉漉的臉蛋,「雪化得太快了。」
吸過水的紙巾被他隨手扔進車載小垃圾袋裡,白蘭順手替你系上安全帶。
在此過程中,你始終保持著背靠椅背的動作,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你忽然開口:「從餐廳到上車的這段距離,我完全可以自己走,你怎麼沒到車內再給我戴上布條?這樣還省的像剛剛那樣麻煩。」
「哢噠」一聲,安全帶成功扣上,聽到你的問話,白蘭微揚起唇角,「我可不覺得剛剛是麻煩呢。」
「唔,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呢。」白蘭不走心地笑道,「你也知道,最近我一直在對彭格列動手,過度接收信息下,就算是我,腦子也偶爾會出現一些短路。」
你:這算什麼理由?
你開始試探:「我以後也需要一直戴著布條才能進你的基地嗎?」
白蘭聽上去很驚訝,「春也醬這麼會產生這麼可怕的想法?」
後視鏡裡,淺到幾乎要看不清瞳色的白蘭漫不經心瞥了你一眼,眼底辨不清情緒,白蘭一腳踩下油門,語氣卻是和行為不符的甜膩,「未來當然不用這麼麻煩,春也醬可是我們的人啊。」
「還是說,春也醬會有其他想法?」
手指搭在方向盤,白蘭漫不經心碾過厚厚的雪層,梳理著記憶裡關鍵的信息,白蘭忽而笑了。
「就算有也沒關系,春也醬在我這裡可是擁有一定特權的啊。」
你完全搞不懂白蘭的想法,閉著眼睛聽他說話,你慢慢睡了過去。幾乎是在你睡著的一瞬間,察覺到你呼吸變化的白蘭安靜了,他神色不明地側頭看了你一眼,白蘭慢慢放緩了開車的速度。
他知道你現在不信任自己,不過白蘭並不著急。
——你會明白的,到最後真正能和你邁向未來的到底是誰。
第127章
到達目的地後, 白蘭摘下了蒙在你眼睛上的布條,睫羽抖動,你緩緩睜開眼睛, 沒有出現預想中刺目的白光, 你發現屋子裡的光線恰好是你能夠接受的明暗範程度。
你打量著眼前的房間, 你忍不住挑眉看向白蘭, 「這就是你的基地?」
「這只是我的休息所。」見你適應光線後,白蘭按下開關, 「走吧, 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基地。」
白蘭的基地充斥著濃烈的機械風格,你慢慢觀察基地的環境, 這裡的科技水平遠高出外界,如果可以用等級來打分,外邊正常世界的科技水准是及格線的6,而白蘭個人的科技水平已經到達了幾近完美的9分。
你:這絕對不正常。
辨不清情緒的目光投向白蘭,你只換來後者一個無辜的歪頭笑, 你默默移開了視線,「這些都是你一個人設計的?」
白蘭隨意掃了眼這些不斷改進更新的儀器, 他漫不經心應了聲。
准確的說, 這些機器是平行世界某個成為科學家的自己研造出來的,而另一個平行世界深造物理的自己在此基礎上又改良了好幾個版本,最終呈現在他腦海的就是現在完美的版本。
不過平行世界的他都是白蘭本人,因此白蘭毫不心虛地承認了。
看到你眼睛裡難以掩蓋的驚嘆,白蘭彎了彎嘴角,「你要是喜歡,到時候可以自己上手操作一番。這些東西可不難。」
白蘭說的是你看中的那個機器人,「這個還只是一個半成品, 還在調試中,旁邊那個你可以試著玩玩,太高大的會不好操控。」
某個平時世界的自己意外對機器人這些器械感興趣,白蘭順便也拿來玩了玩,對他而言,確實沒什麼難度。
你仰頭觀察著有三個你那麼高的機器人,聽到白蘭的話,視線下移,你終於注意到了在巨型機器人腳旁邊的小機器人。胖乎乎的身體、圓潤的大腦袋,小機器人看上去呆呆的,你的眼睛就像粘了層拉絲的膠水,無法從它身上移開。
你嗓音顫抖,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你不敢置信地扭頭看向白蘭,「我也可以駕駛它嗎?!」
雖然機器人小,但那是和巨型機器人對比,小機器人也有一個你那麼高呢。
白蘭哼笑,「當我可不會騙人,不過這個機器人只有最基礎的功能。」
說起來,你的記憶裡似乎也有一個人喜歡機器人,他對機械組裝的興趣很大,也時常拉著你一起玩,你們還約定過未來要一起親眼見證他創造出的完美機器人呢。
腦海裡模模糊糊勾勒出一個小金毛的形像,你依稀記得他的劉海有個卷起的彎彎,看上去可愛又帥氣。
你似乎還沒親口與他說聲告別,就已經離開了意大利。沒想到時隔多年,你又回到了這片土地,也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再遇到曾經的故人。
你有些懷念地摸了摸圓滾滾的小機器人,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你好奇偏過腦袋看向白蘭:「這些機器人也都是你自己一個人設計的嗎?」
白蘭不會搶奪別人的功勞,他淡然否認:「不全是。」
「我之前遇到了一個對機器人異常拿手的同齡人,他的能力確實不錯。」
白蘭一看就知道他是密魯菲奧雷的人。
「所以我給出了他無法拒絕的誘惑,他來到了密魯菲奧雷。」
你:「密魯菲奧雷?是基地的名稱嗎?」
白蘭:「不,這是我家族的名字。」
白蘭輕描淡寫拋下一個炸彈,他忽而笑眯眯地朝你彎了彎唇角,「密魯菲奧雷是一個黑手黨家族。」
摸著小機器人的手頓住,你面色冷淡地抬眼看向白蘭。後者沒有在你臉上看到想要的表情,白蘭不滿地拉長音,像是在撒嬌,「誒~春也醬的反應好冷淡啊~~」
你漫不經心:「你是黑手黨?」
雖然白蘭身上偶爾會流露出恐怖的氣息,但他帶給你的感覺就像是你認識的幾個人,白蘭身上沒有純粹黑手黨的氣息。
白蘭攤手:「好吧,我確實不是什麼黑手黨。」
「一開始我只是在大學裡組建了傑索家族,後來傑索家族和基裡奧內羅家族合並變成密魯菲奧雷,而我成為了密魯菲奧雷的boss。」
這也是絕大多數平行世界自己的經歷,偶爾他們也會不遵守固定的游戲規則,惡趣味地選擇別的路線。只是白蘭本人對這個世界並不是很感興趣,所以他選擇按照既定路線加速。
「基裡奧內羅家族是黑手黨家族。」
你冷哼一聲,「黑手黨攻打黑手黨嗎?」
白蘭點開小機器人的開關,側邊緩緩開出一個小艙門,聽到你的話,他漫不經心道:「春也醬要是不喜歡,我們完全可以換個名號,不用拘泥於黑手黨的身份。」
白蘭喜歡未雨綢繆,他早就料到了你的想法。
「正好這兩年我也沒有把密魯菲奧雷自稱是黑手黨家族,不過在裡世界眼裡,他們估計淺薄地把我的身份簡單定在了裡世界的新起之秀了呢。」
白蘭完全沒有掩飾他語氣裡的傲慢,你愣了兩秒,不是為他的傲慢淡漠,而是因為他干脆利落的態度。
你語氣古怪:「你不做黑手黨?」
白蘭挑眉:「春也醬大概是對我有誤解?我的身份定位可從來不是什麼黑手黨。」
「更何況,我可不是什麼專制的可怕人物。既然知道春也醬不喜歡黑手黨,我當然不會繼續這麼做下去。」
白蘭就是有本事把每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語說得像是傳教一樣充滿蠱惑力,你查看著小機器人的內部結構,余光發現白蘭一直在看你,手撐上小機器人,你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就這麼跟我說明你的身份,你也不怕我半路反水?」
白蘭:「誠實可是我們合作的第一步,我以為,我的誠意已經夠了。」
「至於反水……我相信我自己。當然,我也相信春也醬。」
確實,從一個合作伙伴的角度來看,沒有誰能做的比白蘭更好了。你揚了揚下巴,「你說的沒錯,我是討厭黑手黨。我不想以黑手黨的名義行事。」
白蘭:「當然沒問題。」
白蘭說到做到,他先是當著你的面肅清了底下人,任何有黑手黨歷史並且在做黑手黨過程中干過喪心病狂事情的、不會悔改的員工全部遣返,不過這一部分人只占了少部分,剩下的絕大多數都是白蘭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找出的有特殊奇才的手下。
然後他還特意召開會議強調了下有關黑手黨的問題。
「那春也醬覺得我們應該以什麼名號行事呢?畢竟是裡世界,如果不想個合適的名稱,一定還會有蠢貨誤以為我們的春也醬是黑手黨呢。」
白蘭描繪得繪聲繪色,你的眼前很快就浮現了一群看不清臉的黑西裝們紛紛稱呼你為黑手黨的場景,你嫌惡地擰眉,但是一時之間你也想不出更好讓你們行事的稱謂。
等等——好像還真有一個。
你:「復仇者。」
你想到了過去來到並盛,自稱是「復仇者」想要把骸骸、犬、千種帶走的那三個纏滿白色繃帶的怪人。
你一錘定音:「就叫復仇者,反正這群家伙不是用來審判黑手黨的嗎?」
手下敗將而已,是時候讓他們再榨干點僅剩的利用價值了。
白蘭完全沒料到你會用這個名號,眼底劃過一絲笑意,白蘭很確定你並知道「復仇者」們真正是做什麼的,不過他也不在意,白蘭看熱鬧不嫌事大。
白蘭意味深長:「那群家伙的實力可是連我都有點摸不清底線呢。」
你淡淡瞥了他一眼:「怕什麼。」
瞳孔開始瘋狂震顫,白蘭極力抑制著心底控制不住想要發笑的聲音,但喉間還是無法自抑地泄出一絲顫抖。
「哼哈哈哈哈哈,我開始喜歡上你了,春也醬。」
指腹擦過眼角溢出來的淚水,白蘭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愉悅的氣場,「那到時候,如果「復仇者」們找上門,我可要靠你來保護了呢,春~也~醬~」
從現在起,密魯菲奧雷就是新生的「復仇者」聯盟家族了。
這是所有平行世界都從未有過的事情,白蘭的好奇心前所未有地被你吊起,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了。
至於毀滅世界這種小事情,暫時可以先放放。白蘭平生第一次發現了世界的有趣。
和手下交代完,白蘭帶著你來到了一間屋子。系統自動掃描白蘭,伴隨著「滴」的一聲,大門絲滑側移。
你和白蘭一同走了進去,檢測到人類,系統自動打開燈光,你得以看清了無數四四方方的大屏幕布滿了整個房屋。
視線隨意一掃,你就在裡面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人影。
你隱隱猜到了什麼,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感到震撼,「這是什麼?!」
白蘭稀疏平常地走上前點了幾下光標,「是監控整個意大利的裝置。要知道,掌握敵人的行蹤可是很必要的。」
他坐上人體工學椅,手扶著椅把手,腳輕輕擦過地面,椅子順勢轉了一圈,白蘭恰好面向你。
「意大利可是被譽為黑手黨搖籃的故鄉啊。」
雙腿優雅交疊,白蘭朝你伸出手,「來和我一起摧毀黑手黨吧,春也。」
讓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你的目光從屏幕上移到白蘭身上。他慵懶地坐在那兒,眼尾的倒皇冠紫色印記張揚地彰顯著它的存在,白蘭嘴角帶笑,像悲憫的神子,白蘭一眨不眨注視著你。
像伺機而動的蝮蛇,巨大的毒性和危險性隱藏在他完美偽裝的外表下,但窺見他蠱惑的眼睛,依舊會有人為他飛蛾撲火。
你抓住了白蘭的手。
白蘭愉悅極了:「那麼接下來,春也醬可以安心呆在基地裡。放心,這裡絕對安全,沒有人能毀壞我們的地盤。」
「要先來看看他們在做什麼嗎?」
指尖點擊了兩下鍵盤,無數屏幕瞬間縮小,白蘭又敲擊了兩下,其中一個屏幕放大展現在了你們面前。
你站在白蘭旁邊,屏幕清晰淂像是貼近沢田綱吉臉拍的,你完全不知道白蘭是怎麼做到的。這種程度的技術,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看屏幕,你推測沢田綱吉應該是在某個基地。兩年後的沢田綱吉成長了很多,柔和的臉部線條不知何時變得鋒利,你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盡管沢田綱吉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讓你的心裡緩慢升起了點點期待,但你始終做不到真正接納黑手黨身份的他們。
……如果,一開始你遇到的是他們就好了。
軟弱的想法短暫出現了一秒又很快消失,你一眨不眨盯著繃緊嘴角的沢田綱吉,他大概是真的感到很棘手,驟然出現的白蘭讓彭格列遭遇了不少損失和傷害,這件事你也聽骸說過,那些天你幾乎天天看不到他和庫洛姆的身影。
很快,獄寺隼人出現了。兩年的時光,獄寺隼人不知不覺從當初性格暴躁的不良少年慢慢變為了成熟穩重、不再喜形於色的成年人,他手裡拿著一沓資料,似乎是在彙報著什麼,然後,山本武也出現了。
這些人裡只有山本武的變化是最小的,他的笑容依舊爽朗,像是晴天落下的太陽雨,清爽、明媚,又令人感到溫暖和安心。也不知道他和獄寺隼人說了什麼,後者立馬像以前一樣炸毛,沢田綱吉在一旁無奈笑著勸架。
恍惚間,大家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從前。
你靜靜看了好一會兒,你看到沢田綱吉神色堅定地燃起火焰,你看到京子的哥哥握拳吶喊,你看到獄寺隼人神色倦態地揉了揉眉心,你看到山本武在無人看到的角落暗了下眼睛又很快恢復正常,你看到京子和小春陪在碧洋琪身邊交心,淺淡的愁緒籠罩在她們單純的眉眼間……
隔著屏幕,你看到了所有人的百態。
「呀,忘記開聲音了。」忽然,白蘭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隨手一點,原本安靜的室內瞬間響起低沉干淨的聲音。
「白!蘭!」
帶著股咬牙切齒,沢田綱吉眉眼染上一層陰霾,他重重錘了下桌子。畫面凝滯三秒後,沢田綱吉冷靜到極點的視線猛然盯住上空的角落。
「我·絕·對·不·會·輸·給·你!」
「看來又被發現了。」白蘭語氣輕佻散漫。
「轟——」
一聲重擊,畫面中止。
心髒控制不住地劇烈跳動,你無法忘記沢田綱吉剛剛的眼神。
像快要被逼到死路的雄獅,原本柔和的眉眼間完全是被觸及到底線的劇烈怒火,但即便如此,他也沒被情緒衝昏頭腦,沢田綱吉依舊保持著近乎極端的冷靜和理智。
你恍然大悟,原來沢田綱吉早就成為了一個合格的黑手黨教父了啊。
彭格列最年輕的獅子、裡世界的黑手黨教父、不可與之為敵的存在。
你知道裡世界黑手黨們對他的評價。換做以前,你從未想過連只吉娃娃都害怕的沢田綱吉在未來會成為讓人無法匹敵的強大存在。
熬過最初艱難的兩年後,彭格列在沢田綱吉的帶領下漸漸走向正軌,也強大到了耀眼的地步。
你帶過沢田綱吉很長一段時光,長到樹葉第六次飄綠又凋零,長到落雨蓄滿了河流又在炎熱的夏日水位線下降到危險邊緣,長到他在你家門前堆了六次雪人又全部融化了個干淨。
……長到你得知沢田綱吉是黑手黨的那一天,竟然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站在過去他曾是你朋友的立場,你由衷為這樣耀眼強大的沢田綱吉而欣慰。
但偏偏,人並非只有感性。
幼小的你在深淵裡歇斯底裡地嘶吼著絕對不能原諒黑手黨,過去像倫敦常年不停歇的雨季,潮濕綿延的雨水滴滴答答跟隨著你走過人間四季。你以為你長大了,但雨季從未結束。
所以到最後,你也只是冷漠地站在屏幕前。
「那麼,春也醬想要從哪裡開始呢?」白蘭輕飄飄地出聲,宛若堆到高處的積木被輕飄飄抽出一根,然後,所有的建築轟然倒塌。
你怔愣地看著擺在你面前的抽簽,手指落在抽簽筒上緩慢收緊,你突然悲哀地發現,即使殺人的刀真正遞到了你手邊,你也無法真正去傷害那些無辜的存在。不上不下的道德感撕扯著你的理智,你總是在感性與理性的深淵裡沉淪。
但你不想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你不想變成和過去那群黑手黨一樣的存在。
所以,你只是垂下眼睛緩緩開口,「過去的那些,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人完全死光了嗎?」
過去你從未提及這些事情,但現在,你忽然覺得不該再回避它們了,你該試著自己真正走出來。
雖然你不覺得有人能從那場大爆炸裡活下來。
「或者,他們還有什麼後代活著嗎?」
「雖然我很想親自帶著春也醬去報仇,但是很遺憾,確實沒有人活著。」
就算有,六道骸那家伙也都殺光了。回憶著自己到手的那些情報,白蘭自己都忍不住吸了口氣。不愧是從地獄輪回裡跑出來的人,手段狠辣殘忍到連他都不敢直視呢,尤其是曾經傷害到你的那幾個僥幸存活下來的研究員。
不過白蘭可不會好心地告訴你這些事,他可不是什麼好心的助攻人設啊。
你低語:「我想也是,褪去拿層白大褂,就算他們披上了人皮,也不過是血肉之軀。」
你從不覺得他們配稱人。
收斂情緒,你重新看向白蘭拿出來的抽簽筒,「這是什麼?」
白蘭隨意晃了晃抽簽筒,「決定下一位、或者下個黑手黨家族滅亡的抽簽。」
「春也醬在害怕什麼呢?」白蘭起身,他抬手抓住了你想要的抽離的手,惡魔般的低語緩緩回蕩在你耳邊,白蘭慢條斯理地說道:「就當是一場游戲。」
你喃喃重復:「游戲?」
白蘭:「嗯哼~」
白蘭:「這個世界就是一場盛大的游戲樂園,只有獲得入場券的玩家才有資格宣布游戲開始。」
白蘭:「而現在,你得到了這張入場券。」
「嘩啦——」
是抽簽筒在你手下晃動的聲音,白蘭握著你的緩緩晃動,他語氣蠱惑,「現在,該宣布你的游戲規則了。」
白蘭像個合格的引導者,他的手掌覆著你的手背,牽動著你的手臂,你們共同捏住了那根決定命運的簽。
「——沢田綱吉。」
白蘭:「哇哦,這可真是一個大驚喜啊。」
白蘭:「那麼之後,我們就和彭格列玩一場有趣的游戲吧。」
你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為什麼不會罪孽深重的黑手黨在裡面?」
沢田綱吉……說實話,他在你這邊還排不上罪孽深重的號。
蒼白的指尖輕輕點了點下巴,白蘭笑眯眯地重復你的話,「嗯?為什麼呢?簽子裡可是什麼黑手黨都有呢,這還是我專門為春也醬量身定制的游戲啊。」
「而且,春也醬的目標不是覆滅所有的黑手黨嗎?」
「沢田綱吉也在肮髒的黑手黨一列呢。」
幽深的紫色眼睛盯著你,白蘭漫不經心道:「這可是春也自己做出的選擇啊,不是嗎?」
你再次陷入沉默。
覆滅所有黑手黨嚴格來說應該是六道骸的夢想,你只是支持他。
你最初的夢想很簡單,覆滅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後,你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呆在某個小地方,然後養只你曾經一直想養但又沒有養的貓,或許也可以加一只狗,然後再也不會與人合租,最後一個人隨意地活過剩下的歲月。
也可能你會直接放棄……
只是六道骸拉住了你,他給了你一個家,也給了你可貴的家人。你願意支持他的夢想,也一直把他的夢想當成了你未來的夢想。
……
但是!你可從來沒把你的想法和別人說過!!
懷疑的目光投向白蘭,你眯起眼睛,終於意識到了一直以來隱隱的不對。
——白蘭這家伙是不是過於了解你了?!
你抽出白蘭手裡那根刻了沢田綱吉名字的簽,用它拍了下還想貼上來的白蘭,你用木簽子抵住白蘭的胸口,然後緩緩上移,簽子最終停在了白蘭的喉結處,後者生理性滾動了下喉結。
白蘭輕笑著舉起雙手示弱,嗓音甜膩到讓你發齁,「春也醬這是做什麼?如果不給出個理由的話,我可是會生氣的啊。」
剔透的瞳色泛著涼薄的光,白蘭看似認真專注地望著你,實則眼底深處藏著置身事外的非人感。
你半點不在意白蘭的態度,你冷笑道:「我說,你對我是不是過於了解了?」
「我很確定,過去我從未見過聽過你,直到兩年前你突然找上並黑進我的信息,並且讓我加上了你的好友,但是在此期間,我也從來沒有和你透露過我的半點私人信息。」
「那麼問題來了,我很好奇,白蘭是從哪裡知道的我的信息呢?」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早就埋沒在了那場爆炸中,除非刻意去查找資料,不然很少會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畢竟你是突然掉入這個世界的,沒有誰能擁有你的個人信息。可白蘭的表現完全不是這樣。
「哼哈哈哈,原來春也醬是好奇這個嗎?」白蘭眯起眼睛,「我當然能夠告訴你,但是,這才第一天,春也醬的好奇心是不是過於強烈了呢?」
看出你眼裡的不滿和威脅,白蘭笑了,他意味不明地豎指撇開你手上毫無威懾力的簽子,「不過,如果春也醬實在想知道的話,等春也醬完成了和彭格列的游戲,我會一五一十乖乖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訴你呢~」
沒等你再說什麼,白蘭豎起一根手指虛虛貼上了你的嘴巴。
「噓~」
「就算是春也,也得遵守我的游戲規則。」
「咚、咚、咚。」
敲門聲驚醒了你們,斯帕納頂著一頭凌亂的金毛出現在了你們眼前,見你兩個同時扭頭看他,斯帕納耷拉著眼睛,嘴裡咬著棒棒糖,他懶洋洋抬起眼睛,「之前的機器人和儀器已經全部……」
目光落到你臉上,斯帕納卡頓了一秒,在白蘭察覺到之前,他面色如常地移開視線,「……全部改良過了,裡面的炎壓也提高了不少balabala……」
白蘭意味不明地瞥了斯帕納一眼,他漫不經心誇贊道:「做得很好~你先下去吧,我等會過來看。」
得到回答,斯帕納神色不變地關上門離開,在此過程中,他的視線始終沒有在你身上停留半秒。
你一眼就認出了斯帕納,和小時候相比,斯帕納簡直就是一比一等比例放大生長的。
命運還真是奇妙,你本以為在這麼大的陌生世界裡,你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沒想到意外來得這麼猝不及防,你居然在白蘭這裡見到了他。
「斯帕納,他就是我剛剛跟你提到的對機器人這類機械設備很擅長的技術人員。」白蘭挑眉,「不過看樣子,似乎是不需要我介紹了。」
你:「怎麼?」
白蘭:「我以為你們認識。」
你沒有再理會白蘭,手心還攥著那支簽,你問道:「你打算玩什麼游戲?」
「誒~春也醬是想求外援嗎?這可是獨屬於春也醬一個人的游戲樂園啊。游戲規則和玩法模式當然全都是由春也醬一個人完成。」
「注意手段不要太溫和。」
「不過……」
白蘭在一瞬間收斂了所有情緒,站在門口,他居高臨下地看向你,蒼白.精致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白蘭直勾勾盯著你,「畢竟這是春也醬的第一次游戲,就算有所失誤,我也會原諒你的呢。」
「但是,懲罰可逃不掉~」
說完,白蘭離開了這裡,他大大方方把這塊地方留給你,你站在無數屏幕中間,目光落在實時監控的屏幕上,你沒有立刻離開,轉而坐了下來。
低頭看向桌面的投屏鍵盤,你盯著上面的指示詞,猶豫了一秒,你選擇了點擊、放大、查看。
手機屏幕在口袋裡明明滅滅,你看了半天,總算弄明白了沢田綱吉他們的屏幕,不過你有些疑惑你沒能從裡面找到裡包恩和六道骸他們的動態監控。
嘴角繃緊,你看向彭格列某處基地突然爆炸,沢田綱吉在知道後立馬趕了過去。幾個屏幕不同捕捉著沢田綱吉的動態,你看到他繃緊嘴角,眼底燃燒著明亮溫暖的火焰,沢田綱吉安撫遣散受驚的人群後,他站在原地嚴陣以待之後的攻擊。
放大的屏幕裡,沢田綱吉一個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頭頂燃燒著的火焰代表著彭格列的意志,忽然,沢田綱吉閉上眼睛,金屬質地的手套冷冰冰捏住敵人從背後打過來的拳,手指收緊,「哢噠」一聲,敵人腕骨直接骨折,沢田綱吉反身一百八十度飛踢,敵人瞬間飛出了幾十米。
「還有誰,都出來吧。」低沉冷靜的聲音緩緩響起,你看到沢田綱吉睜開眼睛,他眉頭緊皺,如神祇般悲憫的神情直直穿過鏡頭映入你眼底,你看到沢田綱吉緩緩勾起唇角,「找到你了。」
你下意識縮小了屏幕,有那麼一瞬間,你險些以為沢田綱吉越過監控器直直看到了坐在屏幕前的你。
雙手撐在桌面,你捂住臉,你完全不知道之後的游戲該怎麼玩,你也不了解沢田綱吉的攻擊模式。你當然明白白蘭的意思,你也知道剛剛的炸彈和暗殺絕對是白蘭設計的,他在向你掩飾一個正確的游戲該怎麼做。
那你呢,你要怎麼做?你想要殺了沢田綱吉嗎?你忍不住在心裡問自己,你想要看到血流成河嗎?你想要看到過去你好不容易養得白白胖胖的阿綱奄奄一息地躺在你懷裡嗎?
……
手機屏幕還在閃,你拿出手機時看到的就是不斷跳出來的消息。
——是犬和千種、骸發的消息,還有庫洛姆。
【庫洛姆:你去了哪裡?犬和千種、骸大人都很擔心你。】
【犬:春也春也春也——在就吱個聲!你人呢?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來,你現在在哪裡,我和千種去接你!!】
【千種:春也怎麼還沒回家?犬都快哭了,報個地址,我去接你。】
【骸:定位——】
這是最新消息,你一一回復了他們。沒有透露自己的地點,你只跟他們說了自己會出去玩幾天,不回來住。
默默看了他們的頭像好一會兒,你熄滅手機收回口袋。
看了剛剛的爆炸後,你不覺得你會和白蘭是一路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你產生古怪的興趣,但你認為自己完全可以先趁此機會搞清白蘭真正想要什麼。
覆滅所有的黑手黨?不,你不覺得白蘭的真正目的是這個,與其說他對黑手黨沒有好感,還不如說他對全人類都是無感的態度。
現在你已經到了白蘭的大本營,你也不覺得他會輕易把你放出去,正好,你也可以有充足的時間搞清楚。
而這裡還有斯帕納,他可能會知道些什麼。
……現在最重要的是沢田綱吉之後的游戲。
但是直到白蘭的游戲時間到了之後,你也沒能想出一個適當的游戲模式。
「不用擔心~只要春也醬到場,就已經是一個絕佳的游戲驚喜了呢。」
白蘭似乎完全不在意你游戲的完成度怎麼樣,他快活地盤踞在沙發,懷裡捧著有他頭那麼大的牛奶蛋糕糊冰淇淋,上面點綴了各種各樣的糖果碎片和餅干碎片,白蘭挖了一大勺送進嘴裡,冰淇淋融化在口腔的一瞬間,白蘭滿足地眯起眼睛,連眼尾的倒皇冠狀的紫色印記都舒展了不少。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白蘭才會表現得像一個正常的十六歲青少年,精致的臉上滿是純粹的愉悅。
吃著甜品,白蘭心情都比往常好很多,他漫不經心說道:「就算春也沒有計劃,也還有我呢,不用擔心~~」
「你打算玩到什麼程度?」
「唔…什麼程度?」白蘭笑了,「這當然是看我心情啊,如果太無聊的話……」
臉上溫和的表情冷不丁消失,白蘭咬下一大口冰淇淋,冰涼甜膩的口感舒緩了些大腦的疼痛感,白蘭隨口說道:「你會繼續玩一個已經開始變得無聊的游戲嗎?」
「當然是——沒有一個玩家能忍受游戲變得無聊啊。」
白蘭理所當然,又透著高高在上的非人感,「如果不能讓我滿意,那就直接按下游戲關閉鍵。」
「玩家也是會退游的啊~」
古怪的、和普通人格格不入的傲慢感,你總會產生白蘭在用上帝視角觀察人類無聊行為的想法。
但顯然,這幾天的相處還不足以讓白蘭告訴你最想知道的秘密。
吃完甜品,白蘭開始了他的游戲。這也是你時隔兩年,第一次真真正正見到彭格列最年輕的雄獅。
第128章
自從彭格列知道白蘭就是幕後黑手後, 白蘭的行為愈發不加遮掩。無理由的攻擊、無理由的毀滅,兩年來,彭格列幾乎都要習慣了白蘭時不時的搞事。
「滋——」
彭格列基地的屏幕突然黑屏, 抹了把額頭冒出的冷汗, 賈尼二率先拉響警報。這個情報, 不出意外的話, 又是白蘭。
賈尼二表情嚴肅地不斷敲擊著鍵盤,很快, 沢田綱吉一行人趕了過來。
「叭——」
古怪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沢田綱吉抬頭看向屏幕,緩慢增多的白色小團子逐漸占據了整個屏幕, 一旁的獄寺隼人皺眉,「又是白蘭那家伙……」
「叭叭叭叭——」
「扒褲蘭——!」
一只迷你可愛的Q版白蘭歡快躍於屏幕正中心,而後,「嘩啦」一聲,伴著玻璃碎響, 白蘭本人出現了。
沢田綱吉站在前面,已經成長起來的黑手黨教父神色冷靜地看著突然造訪的白蘭, 忽然, 沢田綱吉視線頓住,他發現白蘭身邊忽然多了個人。
鏡頭沒有照到全身,沢田綱吉只看到一幅純白的面具。他本該立刻收回目光,但不由自主的,沢田綱吉始終無法把自己的視線從你身上移開。
莫名的熟悉感讓他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沢田綱吉神色不明地盯著屏幕。
……但是不可能,白蘭怎麼可能會知道春也的存在?你又沒有加入加入彭格列。更何況,因為這兩年彭格列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襲擊, 沢田綱吉害怕波及你,所以他很少正面出現在你眼前。
而且,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六道骸確實把你的信息保護得很好。
忽視超直感的預警,沢田綱吉下意識忽略某種直白的猜想,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緩緩把目光從你身上移開,沢田綱吉轉而看向坐在你旁邊的白蘭,冷淡道:「你來做什麼,白蘭。」
和彭格列戒備的狀態比起來,白蘭看上去就輕松多了,他甚至還有閑心情挖著酸奶牛乳冰淇淋吃。
白蘭眯眼笑:「好久不見,彭格列~」
「最近突然發現過去粗暴的攻擊有點太無趣了呢,這一次,我們來換個新游戲。」
你就坐在白蘭旁邊,懷裡還抱著滿滿一大袋的棉花糖。臉上的白色面具很好地遮掩住你的臉,烏黑的發絲扎起丸子頭,戴著帽子,你掩蓋住了自己所有明顯的特征。
一開始,白蘭提出游戲的時候你還以為他是想和沢田綱吉面對面交流,沒想到竟然是隔著屏幕,不過,想到滿屋子裡的監控視頻,你大概明白了點。
白色面具是白蘭親手設計和制作的,據他所說,這個面具是他很早之前的靈感,直到今天才把它做出來,然後,白蘭親手把他的創作欲望戴在了你身上。
隔著面具,你不動聲色觀察著沢田綱吉他們。視線略過獄寺隼人、山本武、裡包恩和笹川了平,你沒有再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雲雀恭彌是不喜歡群聚,庫洛姆這些天忙著處理黑手黨的事情,行蹤不定,藍波還是一個小孩子做不了什麼……彭格列守護者的情報不算難查,甚至,你對其中的幾個人還異常了解,包括他們的首領。
你有些漫不經心聽著白蘭和沢田綱吉的對話。最開始白蘭就把他的計劃告訴了你,分不清他是信任你還是在試探你,出於謹慎,你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任何人。
余光裡忽然出現一道黑影,你偏過頭,白蘭不知道什麼時候吃完了冰淇淋,他往你的位置傾了傾身體,左手自然搭在沙發上,白蘭毫不見外地把下巴擱在你右肩,右手往你懷裡捏起一顆棉花糖,蓬松柔軟的棉花糖在他指間安靜待著,燈光毫不吝嗇地灑在他身上,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到底是棉花糖白還是白蘭更白些。
白蘭輕輕捏了捏棉花糖,後者軟綿綿在他指間彈了彈,微眯起眼睛,白蘭一口咬住了它。
白蘭對你毫不掩飾的動作讓屏幕前的沢田綱吉下意識皺起眉頭,忍了忍,沢田綱吉不動聲色問話:「那也是我們游戲的一員?」
「她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珍寶呢。」
白蘭答非所問,他慢條斯理捏起一快棉花糖送到你嘴邊,左手捏住你的下頜輕輕用力,白蘭完全沒有給你選擇的余地,食指輕輕推動,棉花糖輕松送入了你嘴裡。溫涼的指腹不經意觸碰到你柔軟的舌頭,察覺到你微弱的抗拒,白蘭慢悠悠用了些力道。
你伸手用力攥住白蘭毫無距離感的手,指甲用力得幾乎都要陷入他的骨肉,白蘭這才像是察覺到疼痛一般緩緩抽出手。
你感知到他緩慢的動作,磨了磨牙,你惡狠狠咬了上去,白蘭輕嘶了聲,反過來譴責你的狠心。
你:……
沢田綱吉就在屏幕外邊靜靜看白蘭對你毫無距離感的動作,不知為何,他前所未有地產生了一股想要狠狠暴打白蘭的衝動。
獄寺隼人擰眉看著白蘭這幅散漫的模樣,壓下了內心的暴躁,獄寺隼人冷靜觀察你。看樣子,白蘭對你似乎異常信任,可以考慮把你作為衝破口。不斷在腦海推演,獄寺隼人眉頭越皺越深。
……有點怪異,他怎麼會覺得你有點熟悉,難道這又是敵人的計謀?!
山本武自屏幕打開後就沒有再說話,琥珀色的眼睛緊緊盯著你,像陷入捕獵狀態的大型野獸,山本武的視線牢牢鎖住你。刺目亮眼的燈光直直照在他臉上,長長的睫羽在眼瞼落下一片陰影,沒有人知道山本武內心真實的想法。。
最後,還是裡包恩跳出來開口:「她是參與游戲的一員?」
裡包恩稚嫩的童音響起,白蘭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彭格列,他漫不經心笑了下,「當然不是,她可是最重要的裁判呢。」
「好了,宣讀時間到此結束,我會給你們時間好·好·准·備·。」白蘭收斂了全部笑意,紫羅蘭色的眼睛沒有絲毫感情,不經意的殘忍隔著屏幕直白地傳達到了彭格列的每一個人身上,「稍微提醒一下,這一次的游戲,會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呢。」
「不過,游戲人數有限制,彭格列只能過來一個人。」
無視屏幕裡的其他雜聲,白蘭彎了彎眼睛,眼底卻無絲毫笑意,「哼哼,努力活下去吧,沢田綱吉。」
獄寺·其他雜音·隼人:該死的白蘭!!他就知道這家伙不安好心!!!
屏幕熄滅後又響起奇怪的聲音,下一秒,賈尼二臉色大變地撲上冒煙屏幕哀嚎:「我的電腦啊!!裡面還有好多資料——」
在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他後,賈尼二又緩了口氣,「還好我都備份了。」
沢田綱吉嘆了口氣,「備份就好。」
獄寺隼人急急開口:「十代目,我可以去參加那個游戲!」
沢田綱吉熟悉安撫,「獄寺先不要著急,距離游戲真正開始還有一段時間。」
獄寺隼人無法不急切,「但是——」
沢田綱吉語氣緩緩加重:「獄寺。」
獄寺隼人被迫止了聲音。山本武神色不明地看著這一幕,誰都知道這一次白蘭的不安好心。
遲疑了下,沢田綱吉看向自己的家庭教師,「裡包恩,那個裁判…或許我們可以……」
「今春也。」
「什麼?」
裡包恩壓了壓帽檐,忍耐著身體的不適,他冷靜開口,「是今春也。」
「她加入了白蘭。」
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包括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的庫洛姆。
第129章
「不可能!」
沢田綱吉第一個出聲打破窒息沉重的氣氛, 「如果是春也,難道我會認不出來嗎?」
不知道是在說服裡包恩,還是在說服自己, 沢田綱吉極力克制住語氣的激烈。
「而且, 春也根本就沒理由和白蘭在一起!」
就是那個人真的是你, 也一定是狡詐的白蘭威脅蠱惑了你。沢田綱吉非常清楚白蘭的手段殘忍。
裡包恩深深看了沢田綱吉一眼, 他沒有就這件事情和沢田綱吉起爭執,余光注意著獄寺隼人和山本武的反應, 裡包恩壓了壓帽檐, 他輕描淡寫略過這個話題。
不過……裡包恩抬起頭望向神色不明的沢田綱吉,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裡包恩意味不明道:「不要讓你的理智染上衝動,蠢綱。」
沢田綱吉垂下眼睛,情緒在他控制下逐漸趨於穩定,沢田綱吉聽到自己平靜到極點的聲音緩緩響起,「我知道。」
「我知道的。」
「…不用擔心我, 裡包恩。」
庫洛姆聽著裡面吵鬧的動靜,手指不自覺攥緊, 像抓不到行蹤的霧一樣, 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裡,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沢田綱吉內心的糾葛痛苦你無法知道,關掉屏幕後,白蘭剛剛正經的模樣完全消失,他像沒骨頭般直接躺在你身上。長腿舒展開隨意翹在沙發另一頭的扶手上,腦袋枕著你軟綿綿的大腿,白蘭滿足地喟嘆一聲。
愉悅地眯起眼睛,白蘭咬著棉花糖, 他慢悠悠等待棉花糖在嘴裡化開,不經意撩起眼皮看到你臉上的面具,白蘭伸手摘下了它。
「果然,春也還是這幅模樣看著順眼。」白蘭一眨不眨地盯著你的臉,甜膩的尾調隱隱還散發著棉花糖的香甜。
抬起手中的面具,他隨意望了幾眼,白蘭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制作面具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恰好也是他第一次得知你存在的時間,出於想給你制作一份見面禮的想法,白蘭慢慢挑選了很久很久,最終他選擇親手為你打造一張面具。
——一張裹挾了他無數私欲和創作欲望的特殊面具。
兜兜轉轉,白蘭也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會親手為你戴上面具。
看樣子,他似乎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更喜歡你呢。
白蘭眯起眼睛,他不排斥這種奇妙的情感,他也不懼怕自己會被這份情感控制。恰恰相反,自從真正見到你,白蘭的興致完全被你吊住了。
玩游戲,白蘭果然還是更喜歡全然未知的領域。
不經意觀察你的表情,白蘭語氣隨意:「見到老熟人的感覺怎麼樣?」
空氣中突兀傳來輕微的塑料響動,你低頭,看到白蘭正伸手從你手裡的棉花糖袋子裡抓起一大把棉花糖。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松夾住滿溢到快要掉出來的棉花糖,大約是知道在你身上,白蘭吃棉花糖的架勢稍微收斂了點,起碼他沒有就這樣試圖往嘴裡塞滿手裡全部的棉花糖。
「你希望我有什麼樣的感覺?」你沒有正面回答白蘭的話,轉而把問題重新拋給他。
白蘭沒有立刻回答,他慢條斯理地張嘴咬住棉花糖,舌頭一卷,甜軟美味的棉花糖瞬間沒入他口腔。
牙齒咬合,蓬松沒有硬度的棉花糖輕巧在他嘴裡擠壓、爆漿、融化,白蘭微妙感知到一股異樣的滿足。喉結輕微滾動,白蘭徹底將無害的棉花糖吞咽進肚子。甜滋滋的葡萄糖漿殘留在口腔,而後,一股難言的空虛感輕飄飄包裹住他,白蘭又開始了新一波的進食。
聽到你的話,白蘭漫不經心撩起眼皮,望進你忽明忽暗的眼睛裡,他輕笑一聲,捏起棉花糖,白蘭把它送到了你嘴邊,「我可沒有控制人思想的愛好,我只是單純有些好奇春也想法。」
你垂下眼睛安靜看他,輕咬住那顆棉花糖,你忽然伸手虛虛碰了下白蘭眼尾的倒王冠式的紫色印記,「我一直在你這裡。」
刻意放緩聲音,你慢悠悠地開口,「我們才是同伴,白蘭,不要把視線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動作頓住,白蘭緩緩睜大眼睛,他看著你唇齒間若隱若現的那顆白花花的棉花糖,半晌,白蘭忽然笑了,「春也,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白蘭的話就像意大利男人隨口一說的情話,你從來都沒有當真過。敷衍地拿棉花糖堵住他的嘴,你沒有再說話。
白蘭的很多事情都交給了完全忠於他的手下,游戲剛設計完,又已經和彭格列宣戰過,暫時沒什麼興致起身工作的白蘭就這樣懶洋洋躺在你腿上不動彈。
默默觀察著白蘭吃棉花糖,你忽然發現,白蘭在多數時候都是面無表情地啃噬棉花糖,泛冷的眼尾自帶非人感,給人一種非常不好接近的感覺。
棉花糖在不知不覺被他快速吃完,白蘭閉上眼睛,沒了新的糖分攝入,好不容易安分一段時間的大腦又開始疼痛起來,忍著煩躁,白蘭側過身貼近你的小肚子,腦袋無意識蹭了蹭熱量來源,惱人的疼痛隱隱有所緩解。
「最近有沒有熟悉基地?」
悶悶的聲音從你肚子上傳來,你若有所思地看著白蘭難得懈怠的模樣,手指輕輕插入他蓬松柔軟的白色發絲,你漫不經心撫摸著他的發根。
「我以為基地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瞞不過你。」
白蘭撒嬌般拖長尾音,「我只是更想從春也口中得到消息。」
挑了下眉,你幽幽開口,「沒有你帶領我了解,我又怎麼能做到完全熟悉你的基地?」
「哦~春也要是想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在基地轉轉,在我這裡,春也可是擁有僅次於我的最高權限呢。」
你不清楚白蘭對你究竟是什麼心理,但毫無疑問,這些天的相處下來,白蘭的行為和話語完全戳中你心裡微妙的度。
哪怕白蘭偶爾會流露出非人的涼薄和對對人類古怪的漠視,你也很難對他生出絕對的惡感。
對待非敵人時,白蘭就是有股獨特的魅力,一種能讓他想要的人輕易信任他、忠誠他、追隨他的魔力。當然,你只有基礎的好感而已。
指尖還殘留著棉花糖甜膩的氣息,白蘭起身來到洗水池,冰涼的水流衝刷干淨了他指尖的黏膩,你站在他旁邊。
倚著牆,你單手撐在洗手台,眼珠不經意隨著他手指的動作轉動。
白蘭低著腦袋,耳側的發絲順勢滑落,有幾縷在白蘭掬著水擦拭嘴巴時不小心濺上了幾滴水珠,潮濕的發絲凌亂貼在他臉頰,白蘭微不可察地皺起眉,他的手還捧著一汪清水,見他面露苦惱,你順手撩過他臉頰的發絲。
你的指甲輕輕擦過他的臉,余光注意到你修剪得圓潤整齊的指甲,白蘭發現你的指腹還泛著健康的紅暈。
一陣微弱的癢意過後,惹人討厭的潮濕觸感終於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剛剛奇異的癢意。
心髒驟然收縮了下,而後,生理無法控制的戰栗感從尾椎骨開始蔓延,白蘭手裡的動作微妙頓住一秒,他干脆放掉手裡捧著的水,然後直接把臉埋在清澈干淨的水流裡。直到耳根奇怪的熱意消退,白蘭才從冰涼的水流中抬起頭。
剔透的水珠串成線輕快滾過白蘭輕顫的長睫毛、高挺的鼻梁、淡粉色的薄唇和無意識滾動的喉結,而後一路溜達到他的鎖骨。距離過近,你清晰看到幾顆圓潤飽滿的水珠悄悄沒入他的衣領。
……白蘭似乎不喜歡潮濕的觸感。
領口、袖口因為濺起的水花而微微濕潤,白蘭干脆卷起袖口,然後露出一截精瘦蒼白的手腕,青筋微微凸起,淡淡的青色紋路順著手背緩緩向小臂蔓延,流露出一絲微妙的澀氣。
你的視線太過明顯,早就覺察到的白蘭轉過身,他眯起眼睛,手肘往後撐著洗手台,白蘭低下頭意味不明地看向你,「春也也想來洗個手嗎?」
說著,他隨手抽出幾張紙巾,修長白淨的手指慢條斯理卷在紙巾裡,你靜靜看著干燥的紙巾一點一點變得濕潤。你又抬起頭,恰好對上了白蘭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不了,我的手又沒有碰過棉花糖。」
白蘭:「嗯哼,也是,畢竟春也的棉花糖都是我親手喂下的呢。」
你不說話了,你扭過頭不再看他。見狀,白蘭沒有再多說什麼,不經意瞥過你的眼睛,白蘭也移開了視線,忽略耳鼓附近奇怪的跳動感,他打開門,發現你沒跟上,白蘭語調散漫道:「怎麼不走,不是說要徹底熟悉下基地嗎?」
聞言,你條件反射加快步伐,經過白蘭時,他順手一關門,然後自然牽上你的手,「走吧。」
下意識抽了抽手,意料之中,你沒有抽動。下巴微揚,你抬起手晃了晃,迎來後者疑惑無辜的目光。
「這也是熟悉基地必備的操作?」
白蘭絲毫不心虛地彎了彎眼睛,「我的基地裡可是設置了不少機關呢,萬一我不小心按到哪個,而春也又和我離得比較遠……到時候我可不好救你啊。」
「更何況……」
白蘭稍稍壓低嗓音,輕佻地咬著字,紫羅蘭色的瞳孔不辯情緒,「熟悉基地的主人,也是熟悉基地的必要條件。」
你:……
你:「詭辯。」
白蘭故作吃驚地回應,「誒,怎麼會?春也難道不相信我嗎?」
你不是很想和白蘭爭論這些沒有營養的話題,懶得再搭理他,你悶頭往前走,無視身後「等等我」這類黏糊糊的語句,你不動聲色觀察起你還沒進過的地方。
白蘭:「這些地方可都不是能夠輕易進來的呢,得擁有我的權限才可以。」
你:「能拍照嗎?」
白蘭微妙瞥了你一眼,在你看過來之際,他漫不經心收回視線,「當然,只要你想。」
「畢竟,我很少會拒絕春也醬的請求呢。」
白蘭還真就像普通的觀光旅游一樣帶你觀察基地,用他的話說,這是給予特殊同伴必要的信任。偶爾,你們迎面還會遇上幾個穿著統一制服的白蘭手下,這些人見到白蘭無一不是用恭敬信仰的目光看著他們偉大的首領,而白蘭也都會笑眯眯地和他們打著招呼。
你注意到絕大多數人的視線都會聚焦在你和白蘭牽著的手上,皺了皺眉頭,你始終沒能搞明白白蘭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個機器可是我廢了好多功夫才成功制造出來的呢。」
白蘭帶你來到了最後一個房間,他沒有立刻開燈。站在昏暗的房間內,唯有機器上的幾點亮光讓你勉強看清他的身影。白蘭的神色隱沒在黑暗之中,你看不清他臉上的真實情緒。
「春也想知道它的作用是什麼嗎?」半晌,你聽到一聲微不可察的輕笑響起——是白蘭,他在向你靠近。你不自覺開始後退,就在你繃緊嘴角准備踹他一腳後,「啪嗒」一聲,屋子亮了。
白蘭攤手,「哎呀,春也正好擋住了燈的開關呢。」
你:……
你:「所以呢,它的作用是什麼?」
白蘭:「唔,掰掉游戲超模的實力。」
這麼多天,你大概也明白了白蘭的一些游戲術語。
十六歲的中二(?)少年在某天獲得奇妙的力量,從此徹底把自己和普通人割裂開,甚至還把真實的世界當成了完全擬真的大型全息游戲。最重要的是,白蘭真心實意把自己當成了這個世界的唯一玩家。至於你……
你完全搞不清楚白蘭到底是把你當成了一個特殊的NPC,還是特殊的玩家。
…你時常會覺得自己跟不上這個世界人的思路,無奈嘆了口氣,你開始用通俗易懂的語言翻譯,「你是說,這個裝置可以讓那些滿級人類變成普通人類?」
白蘭彎了彎眼睛:「春也真聰明。」
白蘭絲毫不吝嗇讓你了解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各個領域實力達到頂尖的有七人。」
不同的平行世界,相同的七個人,以及永遠都是固定的職業和人生軌跡……十六歲的白蘭不覺得世界和他喜歡玩的游戲模式有什麼區別,他是裡面逃脫了桎梏的唯一真實玩家。
擁有了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本就不難的世界徹底降為easy模式。世界成了他掌心裡的小玩具,只要他想,他可以清楚知道每個人的選擇和結局,以及,每個人的命運。
但很快,在最初的恍然和興奮過後,漸漸的,白蘭的心情閥值提高到普通人類無法踏足的領域,他很難再從日常的溝通交流中獲得滿足感,也難以再用同類的目光去觀察人類。
極致的無聊下,白蘭心裡催生出了強烈的毀滅欲,他也看到了,每一個平行世界的白蘭都在致力於毀滅世界,當然,白蘭知道那只是『自己』想要統治平行世界的一種手段而已。
如果不出意外,白蘭相信自己也會沿著平行世界自己的做法行動。但是,他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奇跡。
——他可和平行世界的那群家伙不同,白蘭傲慢又囂張。
驟然接收到龐大的記憶,還未發育成熟的大腦根本無法承受過載的信息量,才十六歲的白蘭不間斷忍耐著無時無刻的疼痛,同時還要梳理雜亂沒有規律的記憶。
很長一段時間,白蘭都在自己的記憶裡不斷淪陷,甚至他還險些迷失在億萬兆的記憶裡。
——直到,他發現了獨屬於自己世界的錨點。
剎那間,所有記憶徹底歸於白蘭。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白蘭行動力超強地收集了你的一系列資料。只要存在於這個世界,任何信息都會留痕,白蘭遠比你想像的要更了解你。
過往經歷、照片、遇到的人和事、喜歡的食物、習慣的穿搭、不同的微表情……平行世界的自己有幾個專門學過偵查學和微表情語言這類偏刑偵的知識,白蘭輕易就能看破一切。
但是很奇妙,哪怕如此了解你,白蘭對你的興趣自始至終都沒有消減,恰恰相反,他的興趣不降反升。
而等到親眼見到你、接觸你、堪破你,白蘭發現自己的情緒波動始終維持在他喜歡的水准。
這太有意思了,不論哪個平行世界的自己,都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是特殊的。只有他遇到了你。只有這個世界的白蘭擁有了你。這是億萬兆世界裡唯一的奇跡。
空虛乏味的心髒像是被他最愛的棉花糖填滿,但軟綿綿、甜滋滋的棉花糖永遠不會融化,膨脹的棉花糖始終住在他的心髒,把他的全部都填得滿滿當當。世界不再空虛無聊,白蘭擁有了新的、永遠不會膩味的玩具。
他為這種獨一無二的感覺而著迷,這遠比見鬼的統治世界有趣多了。
統治世界之後他能獲得什麼?過去白蘭從不會深想這種會令他墜入深淵的問題,但現在,白蘭可以很明確地回答,那絕不會比擁有你更有趣。
光是其他白蘭世界裡都沒有你,就足以令白蘭本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那七個人被成為彩虹之子,其中一個你還見過。」
帶你來到裝置前,白蘭漫不經心介紹著它,「兩年前投入了一批使用,不過後來我又暫時擱置了這個計劃。」
你還在思考你見過的哪個人會是彩虹之子,聽到白蘭的話,你疑惑歪頭,「為什麼擱置了?」
白蘭彎了彎眼睛,「大概是因為,如果真的按照我原定的計劃實行,那麼我可能就無法和我的錨點相遇了。」
其他平行世界的自己要是知道了,絕對會狠狠嘲笑他一頓,並且毫無廉恥地來勾走他的珍寶。不過,放出去的裝置他也不打算再收回來,反正也只是讓他們虛弱一段時間而已,又死不了。回憶起其他平行世界彩虹之子的遭遇,白蘭覺得自己簡直善良到發光。
你挑眉:「錨點?」
白蘭偏過腦袋看你,他朝你彎下腰,溫涼的指尖虛虛碰著你的耳垂,紫羅蘭的眼睛裡裝載著你看不懂的濃烈情緒,唇畔勾起一抹極輕極淺的笑,他說的隨意又自然,輕飄飄的聲音落在你耳朵,炸響了一地驚雷。
「我的錨點。」
堪稱驚異的目光投向他,你後退一步,「抱歉,我不明白。」
莫名其妙被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宣稱自己是他的錨點,換成誰都會覺得很詭異的吧。你開始憂慮白蘭的精神狀態是否良好。
沐浴在你詭異的視線下,白蘭沒有任何負面想法,相反,白蘭很喜歡你一直注視他。
「或許某天你會知道原因,如果春也醬能成功撬開我的嘴的話。」
白蘭漫不經心略過這個話題,「好了,現在基地內所有的地方你都逛過了,甚至有的你還拍了照。」
念到拍照兩個字時,你總覺得白蘭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長,再次看過去時,白蘭依舊是那副散漫隨性的模樣。
「不過……」白蘭神色不明道,「基地的照片是機密,春也醬可不能輕易給外人看呢。」
你:「……當然。」
白蘭刻意忽略你詭異的停頓,假裝不知道你微妙的想法,白蘭眼裡閃過一絲幽暗的光芒。
參觀完基地,拍好照片,你已經做完了你最想做的事情。不過你暫時沒有離開白蘭基地,你很好奇白蘭口中的錨點究竟是什麼意思。隱約的,你在裡面嗅到了秘密的氣息。
奉行著來都來了的原則,你感覺自己完全可以搞清楚事情真相再離開。最重要的是,盡管白蘭口中經常說著毀滅黑手黨、毀滅世界的話,但他並沒有整日沉迷挑起戰鬥,相反,他出現在你身邊的頻率似乎越來越高了,總不可能他想毀滅你?
——甚至,你不經意間還聽到他說過世界和平這樣的話!
……這太詭異了。
你自詡不是好奇心特別旺盛的人,但白蘭偏偏像個布滿謎團的毛線球時不時在你面前蹦跶兩個,你很難不被他吸引注意。
納悶的是,當你試圖靠近白蘭後,他卻又詭異的讓你見不著他的人影。
你:……謔,有點意思。
正好待在基地無聊,這裡也再沒有什麼值得你深挖的秘密,而你的興致又被白蘭吊了起來,你願意陪他玩玩這個特別的「捉迷藏」。
在你沉浸式「逮捕」白蘭時,六道骸他們已經找你找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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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好幾天了,除開你時不時詐屍回個消息,六道骸他們根本無法准確掌控你的行蹤。耳釘和手機裡定位器不知道被什麼干擾,幾個人現在完全無法確定你的位置,就算知道你人很安全,但是看不到真正的你,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很難真正安心。
一開始,六道骸並不憂慮,直到他發現自己無法再附你的身,瞬間,原本輕松的架勢全部消失,六道骸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城島犬不解又煩躁地抓頭發,「為什麼春也不願意告訴我們她現在在哪裡?」
明明以前春也出門都會報備的啊,難不成春也是被人威脅了?城島犬完全不知道你有自保能力,他現在很擔心你。眉頭緊鎖,城島犬心裡的猜想一個比一個壞。
「但是春也發來的消息又透露出她現在的環境安全又正常……難不成春也是被人威脅了?」
柿本千種也在思考,屏幕裡的定位地點一直顯示錯誤,他仔細解讀著你發過來的每一條信息,柿本千種慢慢繃緊嘴角。
「自從那天春也說要出去吃飯,沒過多久,我們就徹底失去了她的聯系,雖然已經及時去找了,但是很湊巧,從春也踏入那片街道時,所有的監控清一色毀壞……是無法再復原的毀壞。」
幾個人找尋了好幾天也一無所獲,腦子裡的弦漸漸越繃越緊,柿本千種拒絕思考你可能會離開他們的想法。
「一定有敵人隱藏在暗中。」柿本千種極端地肯定道,平靜的眼睛裡翻湧起濃墨,柿本千種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六道骸。
這幾天,六道骸幾乎翻遍了大半個意大利,但仍是一無所獲。察覺到犬和千種越來越緊繃的神經,六道骸揉了揉疲憊的太陽穴。連續奔波不歇,六道骸已經連著好幾天徹夜未眠了,嗓子因為熬夜過度而變得干澀,六道骸緩緩出聲安撫犬和千種。
「不用擔心,我會把春也帶回家的。」
腦子裡一瞬間閃過白蘭的臉,六道骸忍不住皺起眉頭,他真是瘋了,居然會以為你在白蘭那兒。
直到聽到庫洛姆帶來的消息,六道骸眼前忽然一黑。憑借強大的意志力緩過神,六道骸想起他過去無數次路過白蘭基地的場景,指甲無意識陷入血肉,六道骸決定提前自己的計劃。
他當然不相信你是自願加入白蘭的這種話,更何況,你和白蘭之間從未有過交集,白蘭不可能知道你的存在,也不會找上你。
懷著微妙的不安,偽裝過一番的六道骸正式踏入了白蘭的基地。同一時間,白蘭忽地翹起嘴角。
你還不知道六道骸已經進入了白蘭的基地,也不知道很湊巧的,就在這一天,你成功抓到了白蘭。
和過去每次你問起白蘭,他的手下清一色告訴你白蘭大人正在開會、做實驗、出門不同,這一次,你輕輕松松就在白蘭的休息室裡發現了他。你難免有些訝異。
休息室裡並沒有開燈,漆黑的屋子裡只有窗外隱隱滲進來的月光清暉隱隱照亮了一小片天地。這間休息室是白蘭個人的,裡面全是他親手設計出來的智能家居,而所有智能的一鍵控制權都在白蘭自己手上,包括燈光開關。
——但是休息室的門是開的。
迎著休息室主人的意願,你悄無聲息踏入了這片寂靜的區域。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你一下就看到了躺在長沙發上的一大團黑影。
……
室內打著溫暖的空調,黑影身上只蓋了條薄薄的空調被。白蘭大概對自己的體型沒有個明確的認知,隆起的被子弧度突兀又明顯,很難不讓人把第一視線放在他身上。
你慢慢走了過去。
你沒有看到白蘭的臉,他完美把自己藏在了被子下,伸出的手遲疑落在半空又收回,你忍不住心生疑惑。難不成白蘭是真的睡著了?你還以為他刻意開著門就是引誘你進來呢。
垂眸沉思片刻,就在你准備轉身離開改天再來後,沙發上傳來了微弱的動靜。一只冰涼的手忽然從被子裡伸出,然後緊緊扣住了你的手腕。
「是春也嗎?」
白蘭的聲音難得不那麼甜膩,你扭過頭,恰好看到他從被窩裡鑽出來的一幕。絨茸茸的白色腦袋探出,白蘭臉色蒼白地望著你,被汗水浸濕的發絲凌亂貼在他臉頰和脖頸,睜著好似被水潤過的紫色眼睛,白蘭一眨不眨盯著你不放。
你還是第一次看到白蘭這麼虛弱的模樣,更多的時候,他總是拖長自己甜膩黏糊的嗓音,然後笑意盈盈地看著你。
念在白蘭過往對你微妙的信任,你暫時沒有離開。目光落在沙發附近的小板凳上,你試圖抽出手去拿,下一秒,白蘭更加用力地攥緊了你,似乎生怕你逃離。無奈,你只好拿腳勾起邊緣的小板凳。好不容易把小板凳勾到你身邊,你坐了下來。
「你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白蘭緩緩眨了下眼,一滴生理性淚水順著他長長地下睫毛滑落,白蘭不自覺抓緊了你的手,「只是一些必要的後遺症,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只是我沒想到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的情況都不一樣。」
雜亂無章的記憶無數次清空又重新塞入,白蘭完全不知道平行世界的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後背不斷冒出冷汗,哪怕將空調溫度打到最高也無濟於事。
失策了,這和他原本准備的游戲禮物完全不一樣。
白蘭根本沒想過以這麼狼狽的姿態迎接你。他是在等待中途突然開始不正常的。
一開始,白蘭根本難以忍受這種不斷清空又強塞記憶的劇烈痛苦,身體開啟自我保護機制,白蘭還沒來得及關閉大門就直接暈了過去,等到再次清醒過來時,他已經聽到了你進來的腳步聲。
在你靠近後,異常的疼痛得到輕微緩解,白蘭不自覺靠近你想要索求短暫的歡愉。
等到理智終於恢復,白蘭松開了你的手。他攥緊拳頭,一手撐著沙發,白蘭極力掩飾自己難看又狼狽的神態,心中的摧毀欲和毀滅欲幾乎達到頂點,就在這時,你忽然上前扶住了他。
動作微頓,借助你的力道,白蘭從沙發上坐起。
大顆大顆的汗珠不斷從他額頭冒出,然後又順著他的眼睫毛掉落。白蘭狼狽地靠著沙發背喘著氣,嘴角繃直,他面無表情地低垂著腦袋。圓潤飽滿的汗珠在他睫毛上滾動了幾下,然後輕飄飄滑落到白蘭的衣物,你看到他袖口的顏色微微變深了些。
有點像淚珠,像串成線無法切斷的淚珠。
你的目光無意識停留在他睫毛,似是察覺到你的視線,白蘭撩起眼皮看向你。剛剛好,一滴汗珠悄無聲裡落在了他的睫毛,像是感知到不適,白蘭下意識眨了下眼,汗珠在他長長的睫毛上顫動了幾下,然後又穩穩停留在上面。
白蘭漂亮的眼睛像被浸泡在水裡的紫水晶,泛著難得清亮的光澤,猶如被蠱惑一般,你無意識伸出手,然後輕輕揩過了他掛在睫毛上的剔透汗珠。
冰涼的汗珠提示著白蘭本人糟糕的身體狀態,你回過神,皺眉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突然變成這副模樣?」
白蘭喘了口氣,緩緩說道:「……不清楚。」
熬過了開始最痛苦的時光,白蘭勉強開始適應這股疼痛。
……
他的世界似乎和其他平行世界有些不太一樣,這是白蘭在無數次對比分析不同平行世界時得出的結論。
白蘭再厲害也無法知曉高出認知的東西,尤其是,這個世界還曾出現過前無僅有的未知生物。
——除了你,沒有人會知道。
而僅僅只是因為被邪神不經意注視了一眼,這個世界就發生了某種奇怪的變化。隨著時間的推演,這股變化又微妙產生了某種異變。
——這是邪神為了讓這個世界更好地適應你而產生的異變。
因為邪神不經意的注視,這個世界慢慢從根源上逐漸與其他世界分裂開,但又因為世界基石不動聲色守護著該世界,世界與世界之間奇妙的同根聯系並沒有徹底消散。
只可惜,這個真相注定不會有人知道。
白蘭忍耐著疼痛,或許他真該慶幸自己的身體因為綿延不絕的疼痛早就產生了耐痛性,不然他還真做不到這麼快就適應這股極端的疼痛。
現在,對上你關切的目光,白蘭勉強支撐起身體靠在沙發背,他懶洋洋掀起眼皮,然後又有些疲倦地垂下。
白蘭啞著嗓音:「我沒事。」
第130章
認識到現在, 白蘭確實對你毫無保留,但涉及到他自身,你敏銳覺察到, 白蘭隱瞞了你最重要的信息。
——那是組成白蘭靈魂的根源, 而現在, 你似乎窺探到了他一直隱藏起來的某種真實。
「都流汗了。」
你坐在沙發邊緣, 拿起干淨的手帕,你俯身輕輕碰上白蘭的臉頰。
汗珠潮濕了他的頭發, 白色發絲凌亂地貼在他臉上, 白蘭下意識抬眼看你,浸潤過痛意的紫色眼珠像濕漉漉的小狗眼, 他一眨不眨看著你。一時之間,你竟分不清這是他虛假的偽裝還是故意的真情泄露。
「很痛嗎?」你的聲音故意壓得很輕,像春日裡的柳絮,輕飄飄得讓人難以捉摸。
你專注盯著白蘭的眼睛,試圖從他眼裡看出些什麼, 而白蘭不知出於什麼心思,他也沒有回避你的目光。不含情欲的對視莫名讓空氣開始變得黏稠, 古怪的氛圍在你們中間蔓延, 一股無名的牽引讓你們之間的距離不斷變近。
「…痛。」
你聽到白蘭嗓音干澀,他慢慢朝你靠近,直到他整只倒在了你懷裡。熱氣緩緩噴灑在你耳畔,一米八幾的身高委委屈屈蜷縮成一團,長手攬住你的腰,像只樹袋熊,白蘭整個人都貼在了你的身上。
他動了下腦袋,毛茸茸的白發擦過你的頸窩, 微弱的癢意緩緩滲入你的骨頭,你慢慢低下了頭。
難得看到白蘭這幅脆弱的模樣,你挑了下眉,也無所謂他是不是裝出來的樣子。不輕不重按壓著他的太陽穴,你緩緩開口,「哪裡痛?這裡嗎?」
白蘭閉上眼睛,他聲調古怪地哼了聲,你繼續耐心詢問,「為什麼會痛?」
「白蘭,告訴我。」你低低湊到他的耳邊,猶如蠱惑般開口,「我想知道原因。」
大約是氣氛剛好,又或者是你的手指太過柔軟,沉溺在你的溫柔鄉裡,白蘭的心底源源不斷湧奇異的滿足感。
心髒在這一刻終於被填滿,白蘭的手指因為激動而輕微顫抖著,他的手覆在你的後背,指腹因為過於用力而泛白,掌心下的衣服出現越來越多的褶皺,白蘭極力控制著自己殘存的理智。
「是記憶。」白蘭語速不快,他的聲音透出一絲古怪的饜足,「各種各種的記憶,全都擠入我的腦子,我好不容易才消化了它們,轉瞬,無數記憶像是出了差錯,不斷從我腦子裡消失,然後又不間斷地再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又開始了。
白蘭忍著疼痛梳理,嘈雜無序的畫面夾雜著一閃而過嶄新的記憶,如果不是白蘭記憶力超群,他很有可能會忽略這點變化。
白蘭很確定,那些記憶他過去從未看到過。
新舊交替,毀滅與新生,頻閃過快的記憶比以往任何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都要龐大,若不是之前自己接受過所有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白蘭毫不意外自己會迷失在這一次的記憶浪潮裡。
大腦無時無刻不在工作,白蘭必須得集中全部精力才能看清那些頻閃的記憶,並且從裡面梳理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啪嗒、啪嗒。」
汗珠又開始冒出來了,白蘭埋在你的頸窩,豆大的汗珠浸濕了他的頭發,有幾滴還無聲無息沒入了你的發絲。
白蘭的腦袋不安分地亂蹭,隨著他的動作,潮濕的異色發絲無意識交纏環繞,帶著微弱的癢意,你不適地動了動脖子,下一瞬,白蘭像只黏人的袋鼠又緊緊貼了上來。
白蘭喘著氣沒有再說話,他閉上眼睛,指甲無意識用力陷入你的後背。萬幸白蘭親自設計操刀的制服還算厚實,不然以這種力道,你的後背絕對會出現月牙形的紅印。
你大約還在思考,安靜的氛圍下,白蘭聽著你清淺的呼吸聲,數著你沉穩有力的心跳,嗅著你發間淺淡的香味……這一刻,記憶帶來的刺痛仿佛都減輕了不少。
潮濕的吐氣像融化的棉花糖黏膩地粘在你耳畔、脖頸、發間,帶著一股棉花糖的香甜,濕漉漉的氣體融化在空氣裡,宛若一張無形的蜘蛛網,黏噠噠地包裹住了你們。
事到如今,白蘭大概能確定了,平行世界的自己出了問題。
——也許某個平行世界的自己失敗了,又或者是成功統治了所有的平行世界。
但古怪的是,從現在的結果來看,他目前的情況並不符合上邊任何一種。白蘭不覺得還會有第三種可能,但他也確實沒搞清楚自己現在究竟屬於什麼情況。
……或許,那些高頻閃過又閃回的記憶能帶給他想要的答案。
記憶還是雜亂無章地出現又消失,白蘭幾乎快要習慣這種痛楚,喉嚨干澀,他忽然很想吃點甜的東西緩解一下,比如說棉花糖。
腦袋緊緊貼著你的頸窩,嗅著你身上令他安心的味道,白蘭牙根發癢,他突然就想咬些什麼東西。
白蘭不動聲色盯著你潔白的脖子,目光不自覺變得幽深,他緩緩閉上眼睛,白蘭克制住內心古怪的食欲,他默默感受到你的手指穿過他發根的微妙觸感。
你沒有察覺到白蘭剛才那一瞬間奇怪的目光,聽著白蘭的訴說,手下動作不停,你若有所思:「記憶?」
「咚、咚、咚。」
忽然,門外傳來三聲不急不緩的敲門聲,你被迫終止話題。
白蘭面無表情睜開眼睛,捉摸不透的語氣聽不出他的情緒,「看來這次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了。」
毛茸茸的白色腦袋無意識蹭了下你,白蘭遺憾地從你身上起來,他眯起眼睛,唇畔還含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然後,白蘭低下頭神色莫名地看了你一眼,「或許,等到下一次,你就可以知道完全的真相了。」
最後那句話被他說的意味深長,你理了下凌亂的衣領,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反應。等你站起來跟過去時,白蘭的手已經摁在一旁的開關上了,動作頓住一秒,白蘭忽然扭頭看你。
「對了,春也知道嗎,今天,我們的大家族來了個厲害的新人呢。」白蘭漫不經心摁下開關,「名字好像是叫…古伊德·古萊克。」
門無聲打開,越過白蘭,你成功和這位新人對上了視線。
黑色的頭發,清秀的五官,挑不出錯的笑容……是放在人群中也不會引起注意的長相。你本該毫無興趣地收回目光,但古怪的是,你的視線從落到他身上開始,就始終無法收回。
「怎麼,春也認識他嗎?」白蘭對你問話,但涼薄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古伊德·古萊克身上,後者恭敬又溫順地垂下腦袋,自始至終,古伊德·古萊克始終沒有表現出異樣的情緒。
你默默又盯了他好一會兒,那股隱隱的熟悉感卻始終揮之不散,聽到白蘭的話,你沒什麼表情地移開了視線,「不,我從未見過他。」
在你們看不見的死角,古伊德·古萊克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動了半秒,而後又立刻恢復正常。
「現在什麼人都能來直接找你了嗎?」余光瞥到古伊德·古萊克溫順柔軟的模樣,你的心底不知為何忽然升上一股郁氣,說話的語氣不免也帶上了幾分刻薄,「這個新人的權限倒是意外的大啊。」
白蘭眯眼笑,他當著古伊德·古萊克的面親呢地拉上你的手,「因為這個新人的能力很強大,也是我給了他一點權限,並且召喚他來到了這裡。」
「春也是生氣了嗎?」
「我生什麼氣?」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你撇了撇嘴往前走,白蘭順著你的步伐跟上。忽然,像是想起什麼,白蘭扭過頭,「古伊德·古萊克,你先去和斯帕納彙合,他會告訴你今天的任務。」
說著,白蘭似有若無地輕笑了聲,「我相信你已經見過他了。「
古伊德·古萊克安靜看著你和白蘭消失在了拐角,盡管現場沒有人,但古伊德·古萊克臉上的表情始終沒有多余的起伏。他轉身慢慢離開這兒去找斯帕納,眼底的笑意明明滅滅。
古伊德·古萊克找到斯帕納的時候,入江正一正好和斯帕納呆在一起研究新一代機器人。斯帕納沉浸在研究中就會忽略周圍環境,還是入江正一率先發現了古伊德·古萊克的存在。
入江正一和斯帕納都收到了白蘭的消息。
和斯帕納入職了密魯菲奧雷家族不同,入江正一暫時兼職了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技術顧問。入江正一純粹是過來陪自己的好友斯帕納一同研究他們感興趣的東西,但他未來的發展規劃並不包含入職密魯菲奧雷,入江正一更想成為一名優秀的音樂家。
聽說好友入職無名企業時,懷著警惕和懷疑,入江正一特意打聽過密魯菲奧雷家族,結果完全讓他放心。雖然很有會有企業裡帶有家族兩個字,但密魯菲奧雷家族企業確實是個信譽優秀的企業,甚至還被政府褒獎過。
而密魯菲奧雷家族企業的領導人——白蘭先生,則是一個看中技術人才的優秀領導,他完全不會苛刻自己的下屬,就連定下的薪資也高於一般企業。
……
入江正一松了口氣,總之,好友入職的公司是正規企業就好。
現在,看到白蘭先生消息裡提到過的古伊德·古萊克,入江正一起身輕拍了下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斯帕納,後者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怎麼了,小正?」
入江正一小聲提醒:「白蘭先生提起的古伊德·古萊克過來了。」
斯帕納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抱歉,我專注的時候會容易忽視外界的信息。」
古伊德·古萊克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脾氣很好地笑了下,「沒關系,我想知道,白蘭大人給我布置的任務是什麼?」
斯帕納:「唔,不難,我先給你拉個群。」
斯帕納動作很快,他哐哐一頓就把白蘭發給他的信息全都轉發給了古伊德·古萊克。
密魯菲奧雷家族不同部門的人任務都不一樣,且不同任務不可共享,所以很多時候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同事到底在做什麼。也是因為這個,入江正一才會懷疑密魯菲奧雷家族企業不是正規企業。
嘴裡的糖早就化掉了,斯帕納重新又拆了顆塞進嘴裡,「白蘭把你分到了情報部門。」
入江正一單純地發出感嘆:「白蘭先生真的很信任你的能力啊。」
古伊德·古萊克不動聲色查看信息,他態度友好地和這兩個毫無戰鬥力的技術人員告別。面無表情關上門,古伊德·古萊克…不,應該說是六道骸。
附身偽裝成古伊德·古萊克的六道骸在心底嗤笑一聲,他完全不覺得白蘭這是信任他的表現。相反,第一眼接觸下來,六道骸就知道,這家伙絕非善類。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想到白蘭親密又毫無下限地跟在你身邊,六道骸的眼眸沉了沉。
絕對是白蘭蠱惑了你!
腦海裡不斷回放著你們牽手的畫面,六道骸甚至能准確回憶起白蘭的五根手指頭都觸碰到了你,甚至他的另一只手還碰到了你的腰!!
……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六道骸險些在剛才暴露自己帶走你,憑借超人的意志和理智,六道骸硬生生遏制住了這股衝動,他還沒有忘記自己最初無法附身你的事情呢,這個白蘭絕對使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在搞清楚不能附身你的原因時,他不能輕舉妄動。
再次抬頭,六道骸又恢復成了溫順好說話的古伊德·古萊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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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游戲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在此期間,白蘭慢慢把你的指紋全都錄用進了絕大多數權限。而古伊德·古萊克最近的表現也中規中矩,但偶爾也會提出讓白蘭耳目一新的操作,漸漸的,白蘭開始重用起古伊德·古萊克。
你明顯也發現了這個變化。
「你很喜歡這個新人?」坐在窗台,你眺望著遠方風景,想起最近時時刻刻都能見到的古伊德·古萊克,你看向白蘭。過去你可從未見過白蘭把誰帶在身邊過。
白蘭輕笑:「春也是在說雷歐嗎?」
你:「雷歐?」
白蘭:「就是古伊德·古萊克。」
你撇了撇嘴,漫不經心拖長尾音道:「隨便他叫雷歐還是古伊德·古萊克好了。我看到你最近經常會給他安排任務,也會把他帶在你身邊。」
「唔…對待有潛力有野心的新人,當然要給他往上爬的機會。」說這話的時候,白蘭正低頭挖了一大勺巧克力堅果碎冰淇淋,長長的白色睫羽在他眼睛打下一片陰影,眸中閃爍著明明滅滅的光芒,叫人看不真切他眼中的真實情緒。
「我可不是苛待員工的黑心老板呢。」
甜膩的冰淇淋在舌尖化開,冰涼的觸感刺激的愜意地眯起眼睛,白蘭懶洋洋撩起眼皮,單手支著下巴,他甜膩地朝你眯眼笑,「春也是覺得雷歐打擾了我們的二人世界了嗎?」
你斜睨了白蘭一眼,「當然不是,我們什麼時候有過二人世界。」
白蘭笑眯眯地開口,「春也這麼說,我好傷心,我可是很期待和春也在一起的每個瞬間呢。」
你居高臨下望著做怪的白蘭一眼,還沒再說些什麼,熟悉的三下敲門聲打斷了你們的交談,白蘭沒有動,他依舊挖著面前甜膩冰涼的冰淇淋往嘴裡塞,倒是你扭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又是古伊德·古萊克。
他似乎在你身上裝了雷達,總能恰到好處的打斷你和白蘭。
門沒有關,你不知道古伊德·古萊克來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你們無營養的談話內容,你發現他一直都是這樣安靜無聲地站在某個角落,像悄無聲息的幽靈,或許直到他逼近你們的距離,你才能真正把目光投向他。
譬如現在。
見你看向他,古伊德·古萊克臉都紅了,他不好意思地別過臉,手裡還抱著一捧資料,「抱歉打擾了,白蘭先生,現在這裡有一份急需你簽的文件。」
「啊啊,怎麼又是簽字啊。」白蘭不滿地嚷嚷了兩下。
這麼多平行世界,白蘭也做過無數職業,但把密魯菲奧雷發展成合法企業還是第一次。平行世界做黑手黨的時候他可從來不會接觸這些死板的規章制度,新奇倒是很新奇,但是果然還是有點不太習慣。
白蘭撇了撇嘴,他根本就不在意古伊德·古萊克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漫不經心出聲喊人過來,白蘭掏出了黑色簽字筆。
文件確實有點多,一時半會白蘭還簽不完。古伊德·古萊克站在白蘭旁邊,他巧妙擋住了你看向白蘭的方向。
你一低頭,看到的就是古伊德·古萊克清瘦的背影。耳邊不時傳來簽字筆擦過紙張的刷刷聲,吹著空調的冷風,你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坐在窗邊,你靠著牆,腳時不時晃動著,你企圖以這種方法讓自己清醒些。昏昏暈睡中,忽然,你感覺自己踢到了什麼,立馬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掙脫出來。還沒等你尋找呢,某人身上一塊顯眼的灰色腳印吸引了你的目光。
你緩緩低下頭,發現自己踢到了古伊德·古萊克。
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剛剛的小插曲,古伊德·古萊克依舊站得筆直,隱隱地,你總感覺和最初相比,他站的位置似乎離你近了些。
你看了一會兒,很快又無趣地移開視線,你可沒興趣呆在這裡等白蘭批完那麼多的文件。
「我先走了。」打著哈欠,你從窗台上輕松跳下,沒注意到旁邊古伊德·古萊克下意識想要伸出的手,你拍了拍輕飄飄的裙角,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裡。
白蘭:「春也可真無情啊。」
古伊德·古萊克沒有發表看法,但六道骸心裡詭異地感到了一絲愉悅,如果是他,春也才不會就這樣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所以果然是白蘭威脅了你。
白蘭靜靜看你離開,直到你的背影消失在房間,他才慢悠悠開口,「春也真是個好女孩,對吧。」
古伊德·古萊克依舊沒有發表看法。
白蘭:「只要真正接觸過她,就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盡管你傲慢、壞脾氣、囂張、又懷揣著壞心思,或許還得再加一條隨時反水的可能性,但白蘭依舊可以不在意,只要你留在他身邊。
白蘭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混雜了太多復雜的因素,有的時候就連他自己都會恍惚一瞬自己對你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但唯有一點,白蘭很確定,他想要你永遠陪在他身邊。
你是他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錨點。
簽完最後一份文件,白蘭隨意轉起簽字筆,他漫不經心看著古伊德·古萊克取走這些文件,然後,在他走出大門時,白蘭忽然開口,「但是很可惜呢,春也是我的。」
古伊德·古萊克動作不變,他靦腆地笑了下,像是在贊同,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裡,甚至他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白蘭意味不明地盯著合上的大門,半晌,他斂去了眼底的全部笑意。
與此同時,出了門的古伊德·古萊克神色不明地抱著文件往前走,幽深的瞳孔深處似乎燃著某種惡意的火焰,六道骸決定加快自己的進程。
這個舉動很冒險,但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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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推移,你發現白蘭對你越來越縱容了。雖然不清楚他轉變的原因,但毫無疑問,這種轉變對你來說有利無弊。
硬要說的話,唯一的壞處大概就是他白蘭在縱容的同時,也越來越黏你了。這大概也有他頭痛的緣故。
思忖著,你回憶白蘭這段時間在你面前偶爾展露的脆弱,你不由更加好奇到底是怎樣的記憶才會令他痛苦。或許那會打開你新世界的大門也說不定。腦子一直在思考著,走到拐角時,忽然,有人撞上了你。
躲閃不及,就在你要摔倒時,有人接住了你。
「你沒事吧,春也小姐。」清亮干淨的少年音夾雜著擔憂,你抬起頭,古伊德·古萊克直直望入了你眼裡。你的眼睛剛往下瞥了一眼,古伊德·古萊克扶正你後瞬間松開手,他紅著臉,不知所措地看著你。
「抱…抱歉……春也小姐,我不是有意要撞上你的。」古伊德·古萊克磕磕絆絆地解釋,在你沒看到的地方,他的指腹不自覺摩挲了下,古伊德·古萊克垂下眼睛,生怕會暴露自己眼底的情緒。
哦,對,你差點忘了。目不轉睛盯著眼前羞郝的少年,你終於想起除了白蘭,還有個態度微妙的小家伙。
眼看古伊德·古萊克在你的注視下連脖子都紅了起來,你慢慢彎起眼睛,「我沒事,還好你剛才接住了我呢。」
說起來,除了第一次見到古伊德·古萊克你產生了奇怪的熟悉感,後來再看到他時,古伊德·古萊克給你的感覺就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如果不是你記憶力優秀,你險些都要忘了這個小插曲。
掩下眸中的若有所思,你故意往他身邊靠了一步,下一秒,你就看到這個靦腆可憐地少年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直到被你逼迫至牆角,他才弱弱出聲。
「春…春也……春也小姐。」古伊德·古萊克似乎很緊張,距離過近,你甚至能聽到他咽口水的聲音。
「說話怎麼還結巴啊,你很怕我嗎?」你故作不知地問道,游刃有余地把控著你們之間的距離,你看到古伊德·古萊克無措地捏緊自己的衣角,好半晌,你才聽到他小聲地說了句「不是的」。
「嗯?不是什麼?不怕我嗎?」
古伊德·古萊克別過了臉,這下,脖子和耳根上的紅暈徹底暴露在了你眼前,他小聲但有力地開口,「不是的,我不害怕春也小姐。」
還沒等他再說些什麼,有人打斷了你們。
「哦呀,春也這是在做什麼?」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緩緩在你身後響起,一道低沉帶著笑意的聲音輕輕沒入你的耳朵。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你扭過頭,看到白蘭正面無表情站在你身後,他的嗓音似乎還殘留著棉花糖的甜膩,但仔細看過去,白蘭的眼底完全沒有絲毫笑意。
看到古伊德·古萊克貼近你的一幕,白蘭眼裡閃過冷意,涼薄的目光輕飄飄在古伊德·古萊克身上停留一秒,白蘭轉而看向你,他神色不明,「看來是我打擾了你們。」
古伊德·古萊克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他連忙緊張地解釋,「白蘭大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白蘭的臉色更難看了,他面無表情盯著你不說話。
你看看古伊德·古萊克,又看看白蘭,半晌,你漫不經心調轉腳步拉開了和前者的距離,然後轉而看向後者,「你找我有事嗎,白蘭?」
白蘭嘴角繃直,他冷著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可怖的非人氣息,你不受其影響,而古伊德·古萊克適時低下腦袋,你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白蘭冷笑:「怎麼,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說著,他冷漠地瞥了眼古伊德·古萊克,「明天下午有個會議,你會籌備一下,古伊德·古萊克。」
你:謔,叫人大名了,看來是真生氣了。雖然你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古伊德·古萊克聽話地離開了,轉身之際,他抬頭看了你一眼,濕漉漉的小鹿眼裡盛載著對你的擔憂,微妙的,你的心髒忽然漏了一拍。直到古伊德·古萊克徹底不見,你都還愣愣盯著他消失的方向。
然後,白蘭陰測測的聲音在你耳畔響起,「很好看嗎?」
第131章
新增的記憶讓白蘭知道了不少嶄新的訊息, 比如說自己的基地進了個盡職盡責的彭格列臥底。白蘭毫不懷疑彭格列會有派臥底前來的想法,令他感到驚詫的是,臥底的竟然是六道骸——一個最痛恨黑手黨的人。
不得不說, 這真的是天降餡餅。
回憶起無數平行世界裡六道骸兢兢業業為彭格列打工的模樣, 白蘭眼底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
他本來還苦惱該怎麼做才能讓你的立場徹底拐向他呢, 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
唯一算漏的是, 白蘭沒想到你第一次見到六道骸偽裝的古伊德·古萊克就格外地關注他,白蘭更沒想到當他親眼看到你主動接近古伊德·古萊克試探時, 他的情緒比自己預估得更濃烈。
白蘭神色不明地看著六道骸離開。鼻腔泄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冷哼, 白蘭走到你身邊,然後低頭看你。
……就算六道骸換了個殼子附身, 你也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嗎?他是不是還要誇你們一句心有靈犀?
但是偏偏,白蘭什麼都不能說。
現在你還不知道古伊德·古萊克的真實身份,古伊德·古萊克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自己則更不應該在一開始就看出六道骸的身份。
再加上,白蘭實際還不想那麼快就揭穿六道骸, 所以他還得反過來在你面前藏好六道骸的小尾巴。
如果六道骸現在直接就在你面前暴露了身份,白蘭毫無懷疑, 你絕對會跟著他一起走。哼, 這可不是他預想的結局。
不過,現在整座基地都施加了特殊材料阻礙了六道骸的附身,就算六道骸真想帶你離開,也絕非易事,在那之前,他會做好一切防御措施。
白蘭眯起眼睛:「你很好奇古伊德·古萊克?」
古伊德·古萊克的背影早就消失在了你面前,隱約間,你的鼻尖似乎縈繞了股似有若無的香水氣息。清甜涼爽中又帶了絲微弱的酸, 有點像菠蘿。你的腦海第一時間出現了某個人影。
但很快,你下意識又排除了這個猜想。六道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你的腦子裡閃過無數猜想,睫毛不自覺顫動,你收回了視線。
「他是你看好的新人,不是嗎?」
你的回答讓白蘭舒緩了心情,他眉眼放松,重又恢復了以往的愉悅,「他也可以不是。」
白蘭意味不明道,「比起他,春也難道不更應該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嗎?畢竟,我們才是同伴啊。」
你朝他笑了下,沒有說什麼,白蘭自動認為你默認了他的話。眉梢染上愉悅的笑意,他自然牽過你往前走。
像是想起什麼,你隨口問了句:「最近記憶還很混亂嗎?」
「嗯。」白蘭輕笑著偏頭看你,「春也是在關心我嗎?」
你懶洋洋拖長音,「關心同伴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你對白蘭從一開始的滿不在意到現在偶爾的關心,其中的付出只有白蘭本人知曉。
「又開始疼了,春也。」走到下一個拐角,白蘭像是支撐不住般靠在牆角,指腹輕輕揉著太陽穴,白蘭臉色蒼白,紫羅蘭色的眼睛專注盯著你,即便是在示弱,白蘭也完全不顯柔弱,他看上去更像是在和你撒嬌。
蒼白的睫羽像冬日裡的小精靈,清清淺淺地在眼睛上打下一片陰影,不知是不是燈光造成的錯覺,你總覺得白蘭的眼睛裡泛著水光,柔軟的水色中和了他眼底的淡漠和冷銳,莫名的,此刻的白蘭給你一種奇異又珍貴的真實感。
你攤開手,「那要來充下電嗎?」
白蘭眼睛一亮,他毛茸茸地湊了上來,然後輕輕靠在了你身上。眉眼上挑,他漫不經心撩起眼皮,目光落在空無一人的拐角,他悠悠閉上了眼睛,白蘭撒嬌般拖長尾音,「果然,還是春也最好了~」
你的距離感早就在日復一日和骸骸他們的相處中慢慢變得模糊,白蘭敏銳察覺到這一點,他總能找到恰當的時機超絕不經意地自然貼近你。溫水煮青蛙,慢慢的,你不再排斥白蘭的親近。偶爾回過神,連你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不再討厭白蘭,也不再排斥他。
視線落在你靛藍色的耳釘上,在你看不到的角落,白蘭眯起眼睛,心裡咕嚕咕嚕翻滾著酸澀的氣泡,他側過腦袋輕輕蹭了蹭你的頭發。
「只有我…真正站在你這邊。」這聲低語雜糅在香甜的空氣裡,你只感受到溫熱的吐息落在你耳畔,你下意識偏過頭,發出一聲疑惑的音調。
白蘭垂下眼睛,「沒什麼……」
頓了頓,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飄進了你的心髒,「我是說,在這個世界,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拐角處,慢慢離開的六道骸聽著耳機裡你們的對話,嘴角漸漸繃緊,他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弧度,然後緩緩離開了這裡。
kufufu,白蘭……
安撫完白蘭,你告別了還有工作的白蘭,無視對方黏糊糊的視線,你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白蘭的基地基本都被監控覆蓋,除了你的休息室。
在你的強硬拒絕下,白蘭暫時放棄了這個變態的行為,你得以擁有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打開手機和犬、千種聊了會兒天,忽然,你想起今天遇到的古伊德·古萊克,指尖微頓,你刪除了原本的文字,轉而問起了六道骸的近況。
「犬:骸大人不是去找你了嗎?」
「千種:之前一直沒有得到你的消息,骸大人也無法做到附身你,擔心你出事,骸大人自己去找你了。不過很奇怪,你最後離開的地方監控全都消失了,線索再次中斷。
千種:春也沒事真的太好了,毛茸茸的笑臉.jpg」
無法做到附身?監控消失?
……難怪最近你都沒有夢到過六道骸了。
你眯起眼睛,後者肯定是白蘭做的無疑,前者就算不能確定是白蘭動的手腳,也絕對和他有關系。
你再次升起了濃烈的警覺心,比起監控消失這種小問題,果然還是六道骸無法做到附身更嚴重些。自你進入這個基地的每一步,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你無法確定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回憶起白蘭日常對你笑眯眯的撒嬌模樣,你慢慢垂下眼睛。
打字框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你等待了很久,終於,兩行字一齊冒了出來。
「犬:春也,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小狗打滾.jpg」
「千種:我最近新學了好幾樣菜,想和春也一起分享(附新菜圖片)
千種:犬在想你。
千種:我也是。」
你的神色有一瞬間恍惚了下,手指在鍵盤上按了很多下,然後你又慢慢的、慢慢的一點一點刪除自己打下的文字。
「你:很快。我也想你們。」
等到搞清楚…白蘭的事情,你就會回家。
第132章
古伊德·古萊克是個對工作異常嚴謹認真的人, 大約是出於這一點,白蘭才會對他格外看重,短短一周的時間, 你看到了古伊德·古萊克升職飛速的過程。
但出乎意料, 和工作上認真到有些嚴肅的態度不同, 私底下, 古伊德·古萊克是個很容易害羞的人。
資料室,古伊德·古萊克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認真整理著白蘭需要的資料, 你無意路過, 未關嚴的門縫透出的微弱光讓你忍不住駐足,偏過頭, 你恰好看到他黑色發絲上的金芒,那是陽光灑在他身上的余暉。
思索間,你推開了門,隨意倚靠在門框,你屈指不輕不重敲了兩下門, 見古伊德·古萊克抬起頭看向你,你語調散漫:「我能進來嗎?」
「當然可以!」
黑曜石般漂亮剔透的眼睛騰得亮了起來, 古伊德·古萊克連忙整理了下亂糟糟的桌面, 他站起身替你拉開了椅子,順直柔軟的黑色頭發服帖地貼在他的頭皮,古伊德·古萊克彎了下嘴角,清淺干淨的笑容瞬間讓這張普普通通的臉多了幾分靈動。
「春也小姐過來是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你挑了下眉,反問道:「嗯?沒什麼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當然不是!春也小姐能來我很開心!」
古伊德·古萊克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狗。六道骸就絕不會露出這種蠢兮兮的表情,他總是保持著慣有的優雅和神秘,像無法捉摸的霧。硬要說的話, 古伊德·古萊克倒是莫名讓你想起了沢田綱吉。
你:「你還在整理資料嗎?」
古伊德·古萊克:「是的,白蘭大人又給了我一堆資料,按照現在的進程,到晚上我就可以全部搞定了。」
密魯菲奧雷家族裡,你的權限僅次於白蘭,所以你理直氣壯地拿起資料看了起來。古伊德·古萊克在這幾天裡已經充分明白了你的地位,垂下的眼睛裡閃爍著明明滅滅的光,他沒有阻止你。
「又是和彭格列相關的資料啊。」你簡單翻了幾頁,其中還有涉及到彭格列戰力的一些數據。不動聲色瞥了眼在一旁乖乖站著的古伊德·古萊克,你還是很難想像白蘭那麼警惕的一個人居然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古伊德·古萊克,細算起來,他入職連半個月都沒有。
你想不明白白蘭對古伊德·古萊克如此信任的原因。總不可能這份有關彭格列戰力的數據是假的。不僅如此,裡面還有針對彭格列的一系列措施,甚至連游戲的一些情報都包含在內……
你陷入了沉思,你真是越來越搞不懂白蘭的目的了。
古伊德·古萊克就站在你身旁,他站立的位置恰好遮住了大半的陽光。古伊德·古萊克,不,或者說是六道骸。即使有在克制,六道骸的目光也還是無法抑制地落在你身上。
……在他看不到的日子裡,你瘦了好多。
白蘭那個甜食癖不節制地讓你吃了好多甜食,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好刷牙。
他在這裡受限太多,六道骸無法知道你每日有沒有正常用餐,他也無法每時每刻都盯著你的每一個動作……正如你不知道白蘭的真實目的,六道骸也不明白你辛辛苦苦潛入白蘭基地並且努力獲取白蘭的信任是為了什麼。
六道骸忽然想起過去他曾和你提過密魯菲奧雷的事情,指尖輕顫,他微微側頭,晦澀不明的目光不經意落到你烏黑的發絲,他看到你認真專注地低頭查看那些資料。
你素白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翻開一頁又一頁,垂落的發絲恰好攔住他妄圖望進你眼睛裡的視線,六道骸一眨不眨盯了你很久很久。
久到你終於覺察到那股視線,並且和他對視上,六道骸也沒有收斂。黑色的眼珠微動,六道骸神色自然地向你邁了一步,「怎麼了?是看到有什麼問題嗎?」
你把資料全部還到古伊德·古萊克手上,「我沒有看出問題。」
你又不了解彭格列的戰力,哪裡能找出破綻?注意到你和古伊德·古萊克過近的距離,眸光閃爍,忽而,你彎了彎眼睛,「我只是忽然覺得,古萊克先生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相像。」
古伊德·古萊克臉上毫無破綻,他好奇地眨了下眼,「春也小姐說的那個人,和我長得很像嗎?」
「長相上其實毫無相似點。」你故意毫無距離感地貼上好奇的古伊德·古萊克,他的肌肉控制力實在好,臉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驚慌和無措,古伊德·古萊克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他還磕磕絆絆地叫了兩聲你的名字。
「春也…春也小姐……」
「嗯,我在呢。」
你單手撐在古伊德·古萊克身後的桌子上,身體自然貼近,你卻毫無反感的情緒,饒有興趣地望著古伊德·古萊克顫動的睫毛,你的一只手還搭在資料上沒有松開。
古伊德·古萊克今天身上又換了種味道,淡淡的薄荷香夾雜著似有若無的酸澀檸檬味,這股氣息很淡很淡,你必須得貼近他的身體才能嗅到。
古伊德·古萊克被迫仰起脖子,喉結微滾,他緊張地咽了下口水。你剛剛驟然放大的臉好似還停留在他腦海,古伊德·古萊克一低頭就能看到你含笑放松的眉眼,抱著資料的手感知著你搭在上邊輕微的重量,古伊德·古萊克藏在資料下的手指不動聲色摩挲了下,他該移開視線。
古伊德·古萊克該移開視線。
尤其是在明知白蘭對你有著明晃晃的占有欲情況下,他該盡守本職地移開視線。
但是,古伊德·古萊克需要與你拉開距離,可六道骸做不到把視線從你身上移開。
你輕柔的嗓音像琴弓輕飄飄撥動了空氣中無聲的琴弦,也撥動了他本就不平靜的心弦,六道骸的心跳微不可控地漏了半拍。
——他總是拿你沒有辦法。
六道骸張了張嘴,往日能言善辯的臥底本能在你面前只剩下最純粹的六道骸本身,六道骸驚訝發覺他竟無法在你面前做出完美的偽裝。
譬如此刻,六道骸明知道你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他本該做出正確的選擇來打消你的懷疑,但望見你嘴角溫和的笑意,和你無意識流露出的親昵姿態,理智悄無聲息出走,六道骸忽然就想知道他在你心裡的評價。
古伊德·古萊克問得磕磕絆絆:「春也小姐口中的那個人…和春也小姐是什麼關系呢?」
「他啊——」你懶洋洋地拖長音,漫不經心打量著古伊德·古萊克的表情,你笑得惡劣,「可是我最討厭的人呢。」
六道骸輕松的表情一僵,他下意識想要望進你心底,卻在看清你眼底的情緒後明悟。
古伊德·古萊克:「是嗎?我還以為他會是春也小姐最喜歡的朋友呢。」
你笑了下,沒有回答,但古伊德·古萊克顯然還有話想說,「我能問一下,春也小姐為什麼會想要跟隨白蘭大人嗎?」
你慢慢站直身體,掩下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緒,你回答得漫不經心,「白蘭說,他想要覆滅黑手黨。」
「巧合的是,我的朋友,他和白蘭有著相同的夢想。你說,巧不巧?」
六道骸心裡一怔。
「在此之前,他已經成功覆滅了好幾個黑手黨家族。」你偏頭看向站在陽光下的古伊德·古萊德,不知不覺,你和他離了有十步之遠。
燦爛的陽光努力想要伸出更長的觸手照亮屋內,但受限於窗戶的大小,陽光被迫止步於你腳尖前。
「我願意幫助他更快地實現這個夢想。」
你看著眼前面容青澀的古伊德·古萊克,恍惚間,你好像看到了年幼清瘦的六道骸站在搖曳的火光前,執著地拉住了你的手。
十年前的他站在火光中,帶著恨意說要覆滅所有的黑手黨,你知道這個夢想的艱難與天真,卻也還是毅然決然牽住了他的手。
「但是,據我所知,白蘭大人的目的不單單是想要覆滅黑手黨。」古伊德·古萊克的嗓音莫名干澀,「春也…春也小姐,你不要被他……」
「嗯哼,找到春也醬了呢~~」神秘的白蘭忽然出現,他笑眯眯地捧著棉花糖走到你面前,淡漠的目光隨意掃過古伊德·古萊克,白蘭微眯起眼睛,「雷歐剛剛是想在春也醬的面前說我的壞話嗎?」
「不可以呢。唯獨這件事情,我是會生氣的。」笑意不知何時從他臉上消失,白蘭一手親昵地搭在你的肩膀,他居高臨下望著古伊德·古萊克,語調平靜到嚇人,白蘭面無表情地警告他。
「下一次,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單獨和春也醬在一起,古伊德·古萊克。」
古伊德·古萊克低下了頭,「是,白蘭大人。」
在白蘭帶著你離開後,他神色不明地看向你們離開的方向,低頭望著真假參半的資料,古伊德·古萊克沉默握緊了拳頭。
「春也醬剛剛在和古伊德·古萊克談論什麼有趣的事情呢?」白蘭語氣輕松地詢問你,看樣子他像是根本沒聽到古伊德·古萊克剛剛越矩的話語。
你偏過頭,沒想到白蘭的視線一直沒有從你臉上移開,你恰好看到了他淺淡的紫色虹膜。
白蘭:「是什麼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嗎?」
在你面前,白蘭的語調一如既往的甜膩,可你分明看到他的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你:「沒什麼你不能知道的事情。」
不管白蘭究竟有沒有聽到古伊德·古萊克剛剛的說話內容,既然他選擇了不知道,那麼你也沒必要再多說什麼。
「我和他交談的內容主要是關於資料的事情,我看了下,有幾樣應該算是比較重要的吧。」
白蘭沒什麼情緒地笑了下,他沒有揪著這個話題不放,轉而注意起你話語裡的另一個重點,「嗯?春也醬想問什麼?」
你:「你好像很信任古伊德·古萊克。」
「信任?」白蘭意味不明地咀嚼這個單詞。
你:「難道不是嗎?」
白蘭微妙停頓了幾秒,嘴裡有一下沒一下塞著棉花糖,直到你忍不住側過頭看他,白蘭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信任這個詞,不太適合我對雷歐的感情呢。」
這個世界,白蘭對彭格列的下手遠沒有平行世界那麼狠,甚至,連他的家族都不再屬於裡世界,所以白蘭很好奇六道骸這一次來密魯菲奧雷臥底的原因。
——究竟是為了他效忠的彭格列,還是因為你的存在?亦或是兩者皆有。
作為看客和旁觀者,白蘭大概能猜出六道骸未來會一直呆在彭格列的想法,但顯然,白蘭不覺得你會理解和接受。誰讓彭格列世世代代都是洗不干淨的黑手黨呢。
白蘭可不會輕易給出信任呢,他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
微微側頭,淺淡的虹膜倒映出你捏著棉花糖的模樣,白蘭慢條斯理地開口,「因為,古伊德·古萊克的能力確實優秀啊。」
平行世界裡,要不是彭格列的時間緊迫,導致六道骸不得已暴露馬腳,便是白蘭自己,也得花好長一段時間才能看出端倪。
那天過後,表面上,白蘭依舊照常對古伊德·古萊克委以重任,但暗地裡隱隱有什麼暗流開始不斷湧動。
在游戲開始前,白蘭的記憶依舊時不時處在暴動中,他一邊思考著該如何完美開啟沢田綱吉的游戲,一邊思索怎樣將古伊德·古萊克就是六道骸的真實身份利益最大化,一邊還在考慮如何才能和你的感情更進一步。同時,白蘭還要不間斷地梳理自己雜亂無序的記憶。
每日過度用腦下,白蘭的大腦難以得到充分消息,他的頭更痛了,連吃棉花糖都無法緩解。
浴室裡,白蘭狼狽地跌坐在瓷磚上,手指握拳撐在牆壁,裸露的小臂上青筋虯結。熱氣蒸騰,水流打濕著他蒼白的毛發,白蘭閉上眼睛極力隱忍著痛苦,大腦高強度梳理著又一次的記憶暴動。精神力高度集中下,白蘭的喉間不由感受到了幾分干澀。
無意識滾動喉結,帶著熱意的水珠緩緩滑落,然後順著白到發光的胸膛往下慢慢流淌,沒過緊實有力的腰腹後,水珠沿著人魚線的方向一路往下,直到與其他小水珠彙聚。
「……春也。」極致的痛楚下,白蘭輕聲念叨著你的名字,仿佛只有這樣,他的痛苦才能少一分。
本來,他今天應該出差處理事務,但因為突然的記憶暴動,白蘭被迫中止了行程。
這次的記憶暴動和以往接收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不一樣,就好像該世界出了點小bug,游戲不斷清空加載,試圖恢復成游戲初始狀態,而最先需要清除的就是白蘭這個超級大bug。
白蘭有預感,一旦他徹底理清這一次的記憶,這個世界將會出現與眾不同的變化。白蘭期待著新游戲的啟動。
將有用和無用的記憶分別歸類,努力又艱難地梳理下來,白蘭基本可以確定,某一個平行世界的自己出了問題。或者說,某個平行世界的自己被打敗了。
盡管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白蘭推算過,輸給彭格列的概率是最大的。這令他難免升起了幾分好奇,明明他都比彭格列的本人都要更了解他們的作戰方法和每一個出招方式,那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在這麼惡劣的條件下反敗為勝的呢?
這實在太令他好奇了,白蘭選擇提前了和彭格列的游戲。
不過在那之前,比起率先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白蘭現在還是更想和你分享自己的新發現。上一次,他本打算慢慢告訴你他記憶的事情,誰料中途被古伊德·古萊克打斷了他們的交流,想到你最近偶爾向他投來的好奇目光,白蘭覺得是時候滿足他可愛的春也醬了。
確認自己緩過來後,白蘭撐著牆壁慢慢站起,直接關掉熱水,白蘭抬腳跨出浴室,不斷從頭發和身上滑落的水珠打濕了地毯,上面隱隱顯出點點深色印記,白蘭完全沒有在意,拿干燥的毛巾簡單擦拭下身體,白蘭隨意套了件干淨的白襯衫和褲子就直接去找你了。
出乎意料,這一次,白蘭沒有在你以前慣常會出現地點看到你的身影,白蘭眯起眼睛,他直接打開手機上所有的監控開始搜尋,終於,他在一個外觀沒有任何監控設備的小房間發現了你的存在。如果他沒記錯,白蘭記得那是他曾你提到過的沒有監控覆蓋的區域之一。
看樣子,你在檢查過一遍後相信了他的話。只可惜,後來白蘭悄無聲息填補上了這個漏洞。
腦海裡閃過各種各樣的猜測和推理,白蘭面無表情直奔你的地點,隔著手機屏幕,他清晰看到你正把他基地的布局發給外界。
白蘭冷笑:春也這是發給誰呢,好難猜啊。
忍著頭痛帶來的煩躁,即將到達目的地前,白蘭極力克制內心翻湧的不爽,壓下面上扭曲的笑容,白蘭無聲無息出現在了你背後。
「春也醬還真是給了我一個好大的驚喜啊。」
突兀響起的陰冷聲音嚇得你汗毛豎起,你連忙想要藏起手機,下一秒,帶著熱意的身軀悄然無聲貼近你。
白蘭直接彎下腰,就著這個姿勢,他一手覆上你的腹部阻止你的逃離,一手輕松從你手上拿過手機。白蘭只簡單看了幾眼屏幕就把你的手機扔到一旁,沒有關閉的屏幕在黑暗裡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你的視線艱難從上面移開。
「白蘭?」你語氣猶疑,你根本沒想到白蘭會出現在這裡。
幾天前,白蘭就提過他今天有事會出門一趟,在你不經意的打聽下,你從白蘭下屬的口中徹底確認白蘭了今天真的會離開密魯菲奧雷,你這才決定趁這個大好時機把基地的布局和路線發給六道骸他們。
那次全方面的監控還是讓你提起了微妙的警惕心,你記得,在覆滅黑手黨之前,白蘭曾無意提過比覆滅黑手黨要惡劣一萬倍的想法。盡管這些天白蘭的表現像個正常人,但你始終無法忘記白蘭過去的非人瘋癲模樣,你准備為他的瘋狂留條後路。
——而六道骸他們就是你的後路。
你鎮定道:「你今天怎麼會在密魯菲奧雷?」
「怎麼,春也醬很不想見到我嗎?」白蘭沒什麼情緒地笑了兩聲,他單手扼住你的下巴。
剛洗過澡,白蘭身上還帶著一股朦朧的熱氣,未擦干的發尾緩緩凝聚著水珠,隨著他的動作,發尾搖晃,冰涼的小水珠順勢滴落你的脖頸。
房間內的溫度本就不高,皮膚驟然觸碰到涼意,你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白蘭卻以為你想要逃跑,他不由收緊了禁錮你的動作。
「如果不是我臨時取消的行程,怕是還看不到春也醬真正的心思呢。」
「看樣子,春也的記性很不好呢。」感受著懷裡的溫熱,白蘭神色晦澀不明,「春也是想要背叛我嗎。」
你知道這是白蘭在說你們過去的同伴關系,敏銳感知到危險的氛圍,你熟練安撫道:「當然不是,我們依舊是同伴。」
白蘭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他神色不明:「喜歡騙人的孩子可不會得到糖果呢。」
六道骸,六道骸,唯有六道骸,不管怎樣,你的心髒永遠都為他保留著一個位置!
你不太喜歡濕答答的水珠落身上的觸感,掙扎了幾下,你始終沒能從白蘭的禁錮裡掙脫出來。不過比起禁錮,白蘭更像是整個人都掛在了你身上。一米八幾的少年如同樹袋熊完完全全將你嵌在他的懷裡,滾燙的熱意不斷開始蔓延,不知不覺,你的衣服上都染上了白蘭沐浴露的味道。
「白蘭!」你氣惱地叫他的名字,「快松開!!」
「說起來,春也剛剛是在給誰發消息呢。」白蘭突然開口,你瞬間像被捏住嘴巴的鴨子噤聲。
冰涼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你耳朵、脖頸、衣服,潮濕下裹挾著滾燙的溫度,你試圖伸手,白蘭瞬間像見縫插針的藤蔓黏糊糊地和你十指相扣。
一切的質問與不爽在看到你後轉瞬化為奇妙的滿足,白蘭不由想到,不管怎樣,起碼你還在這裡,你沒有離開,你留在了密魯菲奧雷,留在了他一手創立的家族裡。
想到這裡,他的情緒忽然又平靜了許多,直到抱住你,密密麻麻的疼痛漸漸消失,轉而化作難以言喻的舒爽,疼痛只偶爾參雜在其中,提醒著他不要沉溺於你欺騙的假像。
「沒關系,只要春也還在這裡,我可以選擇原諒你這次。」
低沉甜膩的嗓音猶如跗骨之蛆死死纏繞著你身體的每一寸,角落裡,得到冷落的手機一直不間斷地跳出新的消息,明明滅滅的白光在房間內一閃一閃,白蘭眯起眼睛,選擇性無視了他的存在。
你偏過頭,發現自己實在無法搞懂白蘭的思維。本以為這一次他會和你撕破臉,畢竟這麼大的破綻在眼前,除非他是瞎子,不然白蘭不可能看不到手機上剛剛發出的基地布局路線照片,甚至,後續它還一直跳出消息,但是你完全沒想到白蘭居然還真就這樣硬生生無視了它。
你:難以理解。
你還想著如果白蘭准備對你不利,你就直接開啟「美貌」並把它拉到最大值,至於白蘭最後的下場,誰管他呢。
這期間,雖然你沒有得到白蘭最大的秘密,但你隱隱能猜出什麼,甚至你還遇到了古伊德·古萊克這個疑似六道骸的意外之喜。
你不笨,一片一片拼圖緩慢在你腦海成型,那些缺失的真相,漸漸的,你已經摸到了它們的內核。現在,你還差一塊最關鍵的拼圖,就能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而現在,既然白蘭不准備和你撕破臉,你也沒有激怒他的打算,暫且,你可以先繼續留在密魯菲奧雷。
「但是,明明是白蘭先對我隱瞞的呢。」思緒逐漸開始清晰,你直接倒打一靶,「還有一件事,白蘭一直沒有告訴我,難道不是因為你一直先不認同我的身份嗎?」
手機時不時閃爍著明明滅滅的光,昏暗的屋子裡,你和白蘭只能借助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看清彼此。聽到你的質疑和冷笑,白蘭慢慢松開了你。
「本來,我已經打算告訴你了,但是上一次被討厭的雷歐打斷了。」
你雙手環胸:「所以呢,現在沒有人能打擾我們,這一次我能知道了嗎?」
白蘭:「是平行世界。」
遲疑了一秒,你重復了一遍白蘭的話,「平行世界?」
「幾年前,我無意得到了平行世界的記憶,然後某天,有人找到我並給我了特殊的指環,在那之後,我又獲得了新的能力。」
回想起那一天,或許,那就是他命運的轉折點。
他本該傲慢又冷漠地把這個世界當成盛大的游樂園,深淵與世界同時都在注視著白蘭,但在命運之外,他遇到了你。此後,屬於白蘭的命運之書徹底被改寫,他獲得了新的希望與命運。
第133章
事情的走向開始變得玄幻起來。
你皺起眉:「指環?新能力?」
白蘭從口袋裡掏出了屬於他的大空指環, 自從天天和你膩在一起後,白蘭已經很少關注它了。
「瑪雷指環,一共有七枚。不同的指環代表不同的屬性, 我擁有的是代表大空屬性的瑪雷指環。」
兩對銀色的翅膀中央捧著一塊橢圓形的橙色寶石, 它現在正被白蘭戴在右手的無名指上, 寬大的指環襯得白蘭的手指更加修長。
白蘭:「想看看火焰嗎?」
你愣住:「什麼?」
也不知道白蘭做了什麼, 咻的一下,你看到指環上突然冒出了耀眼的橙色火焰。奪目燦爛的橙色火焰在你眼中搖曳, 你驚嘆地望著眼前不科學的一幕, 盡管知道這個世界存在奇幻的能力,也知道骸、犬、千種都擁有特殊的能力, 但每次近距離接觸你過去從未接觸過的存在,你都會被他們的特殊驚嘆到。
白蘭嘴角悄悄翹起,哪怕接收了無數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本質上他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明顯覺察到你眼底的驚嘆後, 白蘭笑眯眯又把手往你面前遞了遞。
「要摸一摸嗎?」
白蘭低頭看你像受驚的貓貓一樣瞪圓眼睛,他笑容加深, 「放心, 它不會傷害你。」
火炎追隨主人的意志。
雖然你沒有痛覺,但面對漂亮耀眼的橙色火焰,你的舉止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起來。手指虛虛觸碰上在白蘭指尖躍動的小火炎,下一瞬,白蘭不經意朝你靠近,他的手指恰好和你的指腹相碰,你緩緩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你們相碰的指尖, 恍惚間,你好似感受到了自己指尖上炙熱的溫度。
「好漂亮。」你呢喃出聲。
「這是屬於我的大空之炎。」白蘭任你把玩著他指尖上的火炎,他慢條斯理操控著火炎的大小,看你像好奇貓貓一樣認真研究,白蘭慢慢勾起嘴角。
「那平行世界呢?」你抬頭看他,「也是獨屬於你的奇妙旅途嗎?」
「不,現在它是獨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火炎在他指尖消失後,你和白蘭的指尖忽然毫無間隙地觸碰到了一起。柔軟的指腹相貼,你剛驚訝地抬眼看他,下一秒,白蘭指尖重又升起了火炎。
白蘭微低下頭顱看你,紫羅蘭色的眼瞳裡流淌著蜜糖般甜蜜的色彩,他靜靜望著你眼底輕飄飄搖曳的火炎,白蘭莫名感覺自己的心髒也像你眼裡的火炎一樣開始緩慢搖曳。
「……我是在某天突然覺醒了所有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同時,我也擁有了觀測平行世界的能力。」明明是那麼久遠的事情,但現在回憶起來卻仿若昨日。
「後來,自稱切爾貝洛的兩個人把瑪雷指環交給了我。得到瑪雷指環後,我又得到了新的能力——我可以從平行世界帶出任何人和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技術。」
——他是被指環選中的人。
說這話的時候,白蘭的語氣很平靜,他很難說清楚那一刻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究竟是什麼,世界虛假也好真實也好,盡管他依舊想要抓住真相,但對於現在的白蘭來說,那些所謂的游樂場早在不知不覺中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所以,之前你腦袋疼就是因為這些記憶嗎?」
你的手緩慢從他指尖的火炎移開,你抬頭看向白蘭。平行世界是無窮無盡的,任何一個選擇都能誕生出一個全新的平行世界,你難以想像一個人的大腦在一秒內爆破式擠入無數平行世界的記憶。
你:「哪怕過了這麼多年,疼痛也沒減少嗎?」
你不由想到了自己,眼底神色不明,你抬手輕輕摸上白蘭的腦袋。白蘭自然彎下腰抱著你一起坐上地毯,眼裡帶著委屈和可憐,他故意把腦袋湊近你脖子,似有若無的熱氣噴灑在你耳後,白蘭可憐兮兮地拉長尾音,「很疼呢,前不久,突然又有了一波新的記憶,來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腦子像是進了攪拌池,大腦都變得黏黏糊糊了呢。」
「但是只要在春也身邊,那些難耐的疼痛都減輕了不少。」
白蘭和你說話的時候很喜歡懶散地拖長尾音,聽上去像是在撒嬌。
你輕輕揉著白蘭的腦袋,聽到他的話,你彎了下眼睛,「我又不是什麼良藥。」
「有緩解的辦法嗎?」
「有,很簡單,好好把那些不屬於我的記憶梳理歸納就行。」白蘭說得漫不經心,「不過要小心陷在另一個自己的記憶裡出不來,畢竟每一個人都是我,萬一大腦沒分清誰才是真正的自己,那就有點棘手了呢。」
白蘭表現得輕描淡寫,但你從他短短幾句話裡看出了梳理記憶的風險。
「說起來,彭格列那群人不論是在哪一個世界,都是黑手黨呢。」白蘭像是不經意提起,假裝沒在意你悄悄豎起的耳朵,眼底笑意變淡,白蘭慢條斯理地和你分享他的情報。
「被迫卷入命運潮流的沢田綱吉,無論怎樣都無法擺脫的可悲命運,然後一步一步慢慢登上了黑手黨教父的位置。」
白蘭以完全旁觀者的角度評判,帶著微妙的憐憫和高高在上的態度,他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獄寺隼人、山本武、雲雀恭彌、笹川了平、藍波·波維諾,每條平行線上都會成為沢田綱吉最忠心的守護者。完全就是游戲固定存在的NPC,讓人激不起絲毫興趣呢。」
「不過對上他們,平行世界的我也是花費了好些功夫才分析透徹他們每一個的出招方式。」
然後,本就easy的模式變得更沒有挑戰性了。
白蘭語調散漫:「讓我想想……」
「唔,好像還差一個。」
指尖不自覺蜷縮起來,你一邊心慌焦慮,一邊又控制不住想要聽下去。明明你知道白蘭唯一沒有提到的彭格列守護者是霧守,明明你知道霧守的名字是庫洛姆,但你還是感到一陣奇異的不安。腦海裡無法抑制地浮現六道骸的身影,但六道骸是為了奪取沢田綱吉的身體才會進入彭格列臥底。
「嵐守、雨守、雲守、晴守、雷守……」
白蘭緩慢念著每一個守護者的稱號,冷淡又帶著漫不經心的語氣好似達摩克利斯之劍高高懸在你頭頂,指甲無意識掐住自己的掌心,你安靜垂下眼睛,
「啊,想起來了。」帶著磁性的聲音恍若最後一根稻草,輕飄飄壓在了你的心髒上,「最後一個——是六道骸啊。」
轟隆——
如被雷劈,你渾身冰冷。
「六道骸,彭格列的霧守,沢田綱吉手下最兢兢業業的打工人,無數平行世界裡,我看過他好幾次為了彭格列來密魯菲奧雷臥底呢。」
「不得不說,身為實力強大的幻術師,他的天賦幾乎無人能敵,臥底的偽裝到位得連我都無法在第一時間辨認出來——是覺醒了平行世界記憶的我哦。」
你沉默了一會兒後緩緩開口,「彭格列的霧守不應該是庫洛姆·髑髏嗎?」
白蘭意味不明:「不錯,春也醬還學會搶答了呢。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另一件比較特殊的事情——彭格列有兩位霧守。」
「六道骸是一個,另一位就是春也醬剛剛提到的庫洛姆·髑髏。說起來,六道骸似乎還有個同樣是幻術師的徒弟呢。」這是梳理新記憶的時候,白蘭發現的,之前的平行世界裡六道骸藏得太好了,誰能料到瓦利亞那位天賦絕倫的年輕霧守會是彭格列霧守的徒弟呢。
果然是心思深沉的幻術師。
身前是溫暖的熱源,你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暖意,腦海裡慢慢出現古伊德·古萊克的臉,六道骸的臉完全覆蓋了古伊德·古萊克,你仰頭望向慘白的天花板,恍惚間,你感覺自己的眼睛再一次被刺眼的燈光灼傷,但這一次,明明沒有任何一個人開燈。
「那是平行世界的事情。」你聽到自己平緩冷靜的聲音響起,「平行世界,不能代表我們所在的世界。」
「白蘭,你有在那無數個平行世界裡,看到過我的身影。」
白蘭沒有說話,但你已經知道了答案。
「看,這就是不同。」
「所以呢。」白蘭的聲音也冷淡了下來,手撐在你耳側,他撐起身體,淺淡的紫色眼瞳裡沒有溫度,他晦澀不明地盯著你。
「為什麼偏偏在六道骸的問題上,春也醬的態度總會顯得如此不同呢?」
「還是說,春也醬不相信我的記憶?」
「六道骸,出生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移植輪回之眼成功後一夜之間覆滅了他的家族……」白蘭一字一頓慢慢說著你知道的有關六道骸的所有經歷,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其他平行世界裡的六道骸都沒有你,所以——
「被沢田綱吉打敗後,他被復仇者重新送回了監獄,然後六道骸越獄失敗,被關進了復仇者監獄最底層的水牢裡。」
自始至終,白蘭一直看著你的眼睛說話,「你知道六道骸是怎麼為彭格列做事的嗎?」
「他找到了一具和他靈魂契合完美的身體,然後借由這具身體活動,參與指環戰打敗了瑪蒙。這十年來,他就靠著別人的身體一直為彭格列做事。」
「而那具身體的主人,就是庫洛姆·髑髏。」
「嗤。」
白蘭忽然輕笑出聲,你望過去,只看到他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你說,這該是多麼偉大的忠誠度,才能讓一個在牢裡的人都兢兢業業地為仇人打工呢?」
「很巧合的是,我也在我的基地裡發現了一位來自彭格列的臥底呢。春也醬要不要來猜一下他是誰?」
白蘭知道自己急躁了些,但看到你哪怕知道了這麼多信息也依舊是一副相信六道骸的模樣,白蘭承認,他現在感到非常的不滿。他不開心了,那自然,他也要讓別人開心不起來。
更何況,他說的可全是字字保真的實話啊。至於這個世界六道骸的真實想法和臥底的真實原因其實是為了你……誰在意呢?
反正,白蘭不會在意。
你隱隱覺察到了什麼,「和我說這個做什麼?」
白蘭這才恍然般笑道:「我還以為春也醬會好奇呢。」
你盯著白蘭半彎的眼睛看,紫色倒王冠刺青微微變了弧度,現在,你徹底明白了,白蘭早就清楚了你的目的和身份。
第134章
「白蘭。」
你叫了聲他的名字, 白蘭安靜看著你,沒有回話,但你莫名有種直覺, 他似乎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們就這樣無聲對恃了很久。
「我餓了。」
你平靜地望著他, 白蘭想要維持你們之間微妙的平衡, 你也不想在此刻打破它。你抬頭望著白蘭眼底晦澀不明的情緒, 感受到他握在你手腕想用力又松開的手,忽然, 你福至心靈。
你想, 你大概明白白蘭對你的態度為什麼這麼微妙。
語氣停頓幾秒,白蘭也自然略過了你們之間快要邁向危險的話題, 他不動聲色在心裡計算著時間,白蘭眼彎彎地看向你,「……想吃什麼?」
你在心裡思索幾秒,抬起手,你虛虛觸碰上白蘭長長地睫毛, 他沒有動,白蘭任你摸上他的睫毛, 輕微的重量讓他不自覺眨了眼。茸茸的癢意落在你指腹, 你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手,然後,你發現白蘭極其自然地向前靠近你。
你的手指碰上了他的臉,感受著掌心下的熱意,你陡然發現,在你未曾察覺到的時候,你和白蘭的相處竟不知不覺變得如此自然。
就好像制作棉花糖,一開始, 甜滋滋的糖化作的絲像朦朧虛幻的霧氣,稍不注意就會無視它。虛幻朦朧的霧氣在不知不覺中化作黏膩稠密的棉花糖,然後一圈一圈慢慢將你層層包裹住。等到你回過神想再逃離,你才發現自己已經深陷棉花糖的陷阱難以掙脫。
「什麼都可以。」過了一會兒,你又改口,「不,還是吃餃子吧。」
你只是突然想起來,來到這個世界嘗試活下去的第一頓飯,是犬、千種和骸骸親手為你包的餃子。現在想想,距離你上一次吃餃子,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你推了推白蘭,「你去做。」
「誒?我嗎?」白蘭順著你的力道起身,「唔,但是我也沒做過餃子,春也來教我吧~」
說著,白蘭拉著你一起來到了廚房。
密魯菲奧雷基地裡的廚房是全開放式,在你來之前,白蘭偏好吃甜品和速食,每日三餐比較隨意。在你來之後,白蘭照顧你的飲食,他貼心請來了會做世界各地特色美食的頂級大廚。
現在還沒到用餐的時間,廚房裡很清靜,白蘭在裡面找了一圈,然後在擺放了各種粉類的區域停下。袋子上沒有寫字,白蘭苦惱地蹲在地上,「這下糟糕了啊,我可不知道裡面哪一袋才是面粉。」
聽到白蘭的話,你剛要走過來辨別,白蘭卻比你動作更快地掏出手機,「啊,有了,古伊德·古萊克一定會知道呢。」
你慢了一步,便只能看著白蘭撥通電話,然後漫不經心地叫人過來。電話掛斷,白蘭扭過頭看你,他眯眼笑道:「春也是擔心古伊德·古萊克也會和我一樣分辨不清嗎?」
「放心,之前好幾次外出采購,我都是安排的古伊德·古萊克,每一次,他都做得很完美呢。」
基地雖然大,但趕過來不會費太長時間,很快,白蘭說話的間隙中,古伊德·古萊克出現了。
「白蘭大人,你找我?」
上次的警告似乎是有用的,這一次,古伊德·古萊克的視線完全沒有往你身上瞄。
白蘭狀似苦惱地看了過來,「春也想吃餃子了,但是我對這方面不是特別了解,剛好我想起來,雷歐對這方面似乎有點研究。」
「來,雷歐你看看,這裡面哪一袋是面粉?」
古伊德·古萊克面上無異地走了過去,經過你時,他連瞳孔的大小都沒變一下。
蹲下身,古伊德·古萊克開始認真辨認每一個袋子。你不自覺看向他的右耳,不出意料,那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手指無意識摸上自己的左耳,冰涼的耳釘好端端戴在上面,你站在旁邊看古伊德·古萊克很快地找出面粉袋子,他的臉上寫滿了公事公辦地認真。
「白蘭大人,是這一袋。」
白蘭不動聲色地誇獎,「真不愧是我一直看中的雷歐,這下事情就輕松多了呢。」
古伊德·古萊克溫順垂眼:「白蘭大人,還有別的事情需要我做嗎?」
「先留在這吧,以防過程中還需要你。」白蘭輕飄飄定住了古伊德·古萊克准備離開的身體。
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發生。
白蘭的手出乎意料得巧,跟著教程,他輕而易舉就學會了對普通人而言不算簡單的包餃子教程,考慮到你已經餓了,白蘭完全是現包現煮。他手上都是白色的面粉,煮餃子這個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古伊德·古萊克身上,或者說是六道骸。
空調風呼呼地吹,所以你們完全沒覺得熱。六道骸垂目認真煮著餃子,像一位老練的餃子大廚,他熟練掌控著餃子的溫控和生熟。
手下動作不停,白蘭抬頭看了一會兒,他忽然出聲,「沒想到雷歐煮餃子這麼熟練啊,你也喜歡吃餃子?」
古伊德·古萊克靦腆笑了下,「嗯,因為我喜歡的人很喜歡吃,所以我也喜歡吃。」
他像是沒注意到白蘭忽然沉下來的目光,古伊德·古萊克神色自若地替你盛了一碗煮好的餃子,「這些已經可以吃了,這邊調料也已經調好了。」
說著,古伊德·古萊克又拿出了他剛剛調的調料,是春也一直喜歡的口味。
「沒想到古萊克都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啊。」白蘭狀似好奇問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是我喜歡的人。」古伊德·古萊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啊,抱歉,忘記白蘭大人還沒談過戀愛了。白蘭大人不會明白我的感受的,在我眼裡,她的存在就已經奇跡本身了。」
說這話的時候,六道骸表現得天真又無辜,他完美掩飾了一個在情感上有些天然黑的人物形像。
白蘭差點笑了:奇跡?你還真敢說啊,六·道·骸,怎麼,已經開始裝不下去了嗎?
兩人一來一往間,你蘸餃子的動作頓了頓,低下頭咬了口餃子,瞬間,熟悉的味道席卷你整個味蕾——是你最愛的蘸料。
這份蘸料,只有六道骸會做。
到了現在,古伊德·古萊克的身份已經很明顯了,他甚至都沒有向你掩藏的意思,就好像,六道骸也迫切地想要你知道他的存在。
六道骸在告訴你,他來了。
他找到你了。
古伊德·古萊克是六道骸這件事塵埃落定時,你發現自己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靜。
從頭到尾,你沒有理會兩個幼稚男人的紛爭,安靜吃完餃子,微微的飽腹感傳來,你停下了進食。再次抬頭時,廚房裡只剩下了你和白蘭。
你看過去時,白蘭正單手撐著下巴眉眼含笑地看你,「春也吃飽了嗎?」
「嗯。」你看向白蘭,「我記得你說過,我們是同伴。」
「當然。」
「你會為我做任何事嗎?」
「我一直都在准備著。」
沉默了會兒,你突然開口,「十年火箭筒。」
白蘭挑了下眉,似是不解。
「我需要十年火箭筒。」你的眼神越來越堅定,「我要再看一次,我的未來。」
第135章
白蘭想擁有一樣東西的時候, 從不會失手。
沒有世界毀滅的危機,彭格列總算可以在白蘭散漫的攻擊下喘口氣。察覺到基地的氛圍沒有過去那麼沉重,藍波也是一天比一天活潑, 他甚至靠撒嬌打滾得到了一次外出機會, 然後, 可憐的藍波就被抓到了白蘭基地。
「十年火箭筒拿出來。」
「什、什麼十年火箭筒…藍波桑才不知道呢……」藍波人小, 但他明白十年火箭筒的重要程度。藍波心虛地撓著頭後退,眼看白蘭臉色沉了下來, 藍波嚇得打了個嗝。
驟然來到陌生的欺地方, 眼前還有個會變臉的壞人,藍波憋了下, 還是沒忍住哭腔。
「嗚哇!好可怕的白頭發怪人!!阿綱救我!!!」
他果然不該跟小孩廢話,白蘭伸手就要抓住藍波,後者立馬驚慌得四處逃竄。
「咚!」
慌亂間沒有看路,藍波撞到了你的腿。
藍波一個人制造的吵鬧聲就足夠大了,你剛走進門, 腿上就傳來一道重量,低下頭, 你看到了藍波捂著腦袋眼淚汪汪的可憐表情。
「發生什麼事了?」
藍波抬頭看你, 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很顯然,藍波認出了你。
「是上次看到的大姐姐!」好像還不小心被他的十年火箭筒砸到了。在陌生的地方驟然看到熟悉的人,藍波忽然有了絲心安。
「嗚哇就是他!把藍波大人抓到這裡來的大人。」藍波的小手緊緊抓著你的裙擺,像是找到了依靠,藍波和你告狀,他小小的腦仁裡根本就沒意識到你和白蘭是一伙的。
「怎麼直接把人帶來了?」你看了眼藍波,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白蘭慢慢朝你走了過來, 「你不覺得這樣方便些嗎。」
藍波仰頭看看你又看看白蘭,他想跑,但又跑不掉,最終,對比彭格列大家經常給他看的白蘭惡人臉,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藍波還是選擇呆在你旁邊。
「十年火箭筒在哪?」你蹲下身看藍波,後者下意識捂住腦袋,眼神躲閃,「什麼火箭筒?藍波桑不知道哦。」
白蘭干脆單手拎起藍波,頭朝下抖了幾下,亮晶晶的糖果、手榴彈還有各種巧克力全都掉落地面,藍波心疼地看著自己的糖果,但很快,他就沒時間思考到底掉了幾顆糖果了,白蘭加大力度,十年火箭筒終於掉出來了。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角落,十年火箭筒不小心磕了下,發出了輕微的碎響。
你上前撿起它,想起之前的經歷,你動作很快地把十年火箭筒往上一拋,粉紫色的煙霧出現,下一秒,你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
白蘭還沒來得及說話,你就離開了。他放下藍波,沒管後者可憐兮兮地捧起糖果重新塞進「西蘭花」裡,他站在原地靜靜等待十年後的你出現。
再次睜眼,你發現自己待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桌前擺放著好幾本晦澀難懂的書籍,你翻開書,驚訝發現上面的字跡是自己留下的。
「意語、日語、法語……」你認真看了幾眼,未來的自己似乎從事了翻譯的行業。你抬頭打量著房間,很明顯,這是一間工作室。
風揚起,和煦的風裹挾著花香飄到你鼻尖,被花香吸引,你起身來到窗前,往下眺望,你看到院子裡種滿了顏色各異的鮮花,最張揚的向日葵迎著太陽搖擺,恍惚間,你似乎看到它在熱烈的微笑。
這一次似乎又和上一次不一樣了。
你拉開房門准備出去,一抬頭就看到了掛在門中央的門鈴小窗戶,裡面似乎裝了什麼東西。
正在你猶豫要不要按響門鈴時,忽然,從旁邊伸出了一根干淨修長的手指,它順著你的心意按響了門鈴。
「叮——」
門鈴響了。
「師娘今天看上去和以往有點不一樣呢。」
你扭過頭,看到一只頭戴青蛙頭套的少年正面無表情地歪頭看你, 「想要按門鈴的話,直接按就好了。」
說著,青蛙頭套單手拿出玻璃窗裡的明信片遞給你,「是想要這個嗎,師娘?」
在接過明信片之前,你率先對青蛙頭套話語裡的師娘表達了疑惑,「師娘?」
青蛙頭套語氣毫無波瀾,「啊,原來這個時候的西秀還沒有追到師娘嗎。噗,西秀好遜。」
「就是有點可惜,這樣的話Me就不能早點見到師娘了呢。」
「啊,差點忘了。」青蛙頭套自顧自說著話,忽然,他看向你的眼睛,「Me的名字是弗蘭,六道骸是Me的師父。」
「唔,一想到西秀居然能擁有師娘這麼可愛的對像就好不可思議,師娘真的不需要去看看眼睛嗎?」
然後,像是意識到不對,自稱弗蘭的奇怪家伙連忙止住話題,「糟糕,要是讓西秀知道就完了呢。」
「師娘不會想要告密吧。」
嘴上說著害怕,但這家伙的臉上完全是面無表情嘛。
你搖了搖頭,弗蘭卻像是得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綠色的眼睛像翡翠一樣泛著剔透的流光,弗蘭注視著你的眼睛,你莫名覺得他的視線認真到有些專注。你看到弗蘭眨了下眼,「果然還是師娘最好了。」
你打開對折的明信片,聽著弗蘭小青蛙的稱呼,你沉默片刻後開口,「不用叫我師娘。」
弗蘭聽到後明顯愣了一秒,他立馬改口,「春也。」
你隨意應了聲,你的注意力全在明信片上的一行字上——
你選擇的方向,自由的風會貫穿一路。
是十年後的你寫下的。
你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才會獲得現在的感悟,但可以肯定的是,十年後的你過得並不糟糕。
「六道骸呢。」見弗蘭小青蛙還沒有離開,你出聲問道。
「西秀在……」話剛出口弗蘭就意識到不對,他眨巴眨巴眼睛,「其實Me也不知道西秀具體的位置。」
弗蘭在撒謊,但說實話,現在的你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十年火箭筒交換的時間只有五分鐘,你選擇先觀察這間房屋。
今天不知道是什麼日子,犬、千種和骸骸都不在家,只有一個奇怪的青蛙頭跟在你後面。你緩緩站定,青蛙頭也跟著停下,他的眼裡帶著淺顯的疑惑,像是在問你為什麼不繼續觀察了。
「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因為以前Me也是這樣一直跟著師…春也的。」弗蘭面無表情地假裝悲傷,「小時候春也可從未嫌棄過Me,果然,長大後Me人老珠黃了,春也會嫌棄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沒什麼表情地盯著他,弗蘭慢慢也不說話了,他就這樣靜靜看著你。
你惡劣一笑:「你要是能哭一聲,說不定我還會讓你跟著。」
弗蘭一本正經:「春也還是一如既往的惡趣味啊,Me會好好學習的。」
房子裡干干淨淨,並沒有出現你想像中的東西。計算著時間,忽然,你冷不丁開口問道:「你西秀現在在彭格列做什麼?」
弗蘭反應很快:「在開會。」
好像說快了,弗蘭偏頭觀察你的反應,這個時間點,西秀還苦兮兮地沒有得到原諒呢。但是話都說出口了,再把人當傻子騙就沒意思了,更何況,看你的反應,也不像是什麼都不知道。
弗蘭肯定:西秀果然是笨蛋。
掩下眸中煩亂的思緒,你面上一派平靜,「不用隱瞞我,我都知道了。」
你有預感,弗蘭會告訴你一切你想知道的東西。
弗蘭眨了下眼,「Me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為了西秀,Me真是付出了太多,弗蘭感嘆。
你拿起櫃子上的相框,上面是你和六道骸單獨的合照。六道骸看上去似乎很開心,他勾著唇,眉眼溫柔地低頭看你。視線下移,相冊裡的你拽著六道骸的領帶墊起腳尖,右手撫上他靛青色的長發。櫻花樹下,你右手上的鑽戒閃閃發光,揚起的大風吹落了一地櫻花,也吹亂了六道骸的發絲。
漂亮的靛青色遮住了你的大半張臉,你只能從模糊的發隙裡看到自己彎起的眼角。
抬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間,你發現五分鐘早就過去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沒有回去,但既然現在你還有時間……想起剛剛弗蘭嘴裡無意透露的情報,你干脆往門外走去。
就算弗蘭明確告訴你六道骸在彭格列,你想,你大概也是無法相信他的。對你而言,不管未來你和弗蘭的關系有多好,現在他對你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
在白蘭基地的時候,白蘭曾告訴過你彭格列基地的具體位置。十年的時間過去,你不清楚彭格列的基地有沒有更改地址,但至少,你要先去看一眼。
——為了你心中一直以來都無法消下去的疑問。
「你要去哪裡?」弗蘭神不知鬼不覺又跟在了你身後,和六道骸一樣。該說不說弗蘭是六道骸的徒弟。師徒兩人從某種程度上有著相似的特性。
你沒有理他,抬手攔下一輛車,你剛准備上去,下一秒,在你身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帶著懶洋洋的尾調,弗蘭一手直接關上車門,一手拉過你,「這裡可是意大利,不要隨便坐陌生人的車。」
「你想去的地方,Me也可以帶你去。」
「這不是怕你又聽不懂嗎。」說著,你還故意模仿了弗蘭之前說話的樣子。
弗蘭:……
弗蘭嘆了口氣,好吧,他對你總是沒有辦法的。
「Me發現自己突然又能聽懂了。」弗蘭不動聲色施展了一個幻術,剛才的司機眼神迷惑了一瞬間後開車離開了,弗蘭的視線重新移到你身上,「春也想要去哪裡,Me都可以幫你搞定。 」
沉默片刻,你緩緩開口:「彭格列。」
第136章
彭格列, 再次想起這個名字你還有些恍惚。
「西秀要是知道Me帶你來這,一定很生氣,所以Me給我們兩個都施展了幻術。」反正他們又不是去找西秀對恃, 稍微迷惑一下大家也是可以的, 正好也鍛煉一下彭格列的幻術抵抗能力, 這麼一想, Me還真是貼心啊。
弗蘭理直氣壯。
彭格列裡,來來往往的普通員工沒一個發現你和弗蘭身上的幻術, 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你和弗蘭的存在很正常。
「這個時間點, 大家會還沒開完呢。」發現你有在觀察四周尋找什麼,弗蘭貼心解釋, 「當然,Me不屬於彭格列,所以無法參與他們的活動。」
弗蘭面無表情地詠嘆:「Me都明白,被排擠是Me的命運。」
你扭過頭:「怎麼,你也很向往黑手黨的生活?」
哪怕站在面前是不是和自己相伴了十年的師娘, 但看到你此刻的表情,弗蘭還是頭皮一緊, 「Me才不是西秀那樣的邪惡鳳梨妖怪呢, 師娘不要認錯Me和西秀。」
對不起了西秀,對不起了彭格列,對不起了瓦利亞,比起黑手黨的生活,Me還是更想和師娘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呢。弗蘭毫無愧疚地在心裡懺悔了一秒。
彭格列開會的地點並不算難找,不過出乎你意料的是,十年後彭格列的基地看上去似乎比十年前大多了,你找了好一番功夫才看到會議的標識。期間你沒有問過弗蘭, 像是憋著一口氣,你完全靠自己發現了最終點。
找到會議室的時候,你甩丟了弗蘭小青蛙。你沒有在意這件事,看他對彭格列的熟練程度,你不覺得弗蘭有少來過這裡。
你簡單觀察了下四周,發現很少人經過這裡。會議室的隔音效果也很好,隔著門,你聽不到任何聲音。
正當你准備不動聲色靠近會議室時,不遠處傳來來清晰的腳步聲,你條件反射躲了起來,直到藏進角落,你才想起自己身上被弗蘭下過幻術,根本沒必要那麼緊張。緩緩吐出一口氣,你正要重新走出去,下一秒,會議門開了。
角落裡,偌大的綠植葉片遮擋住了你全部的身體,弗蘭的幻術模糊了你面容的同時還降低了你的存在感,一時之間,沒有人發現藏在角落裡的你。
雲雀恭彌是第一個走出來的,眉頭皺起,他看上去心情似乎不太好,冷著臉就離開了。笹川了平緊隨其後,他嘴裡喊著極限啊喝茶啊就追上了快沒影的雲雀恭彌。
雲雀委員長似乎一直沒怎麼變過。
熟悉的外套披在他肩膀當披風,轉身之際,散漫的衣擺在半空劃過凌厲的弧線,只不過他的外套由一開始的黑色校服變為了黑色西裝,雲雀恭彌的底色從未變過,他一直都是濃墨重彩地在你眼底留下淡淡、卻又無法遺忘的印記。看到他,你恍惚又回憶起了過去短暫的學生時代。
貓、滋哇亂冒泡的汽水,以及操場上沢田綱吉墊球成功時落下的第一滴汗水。
偶爾,山本武專注揮打棒球的眼神會短暫在你腦海裡泛起淺淺的漣漪,混雜著喜悅、汗水和濃烈熱意的擁抱緊緊將你裹挾。
你又想起雲雀恭彌頓下身溫柔投喂小貓的場景,夏風吹動樹葉瑟瑟,晃動的光影在雲雀恭彌身上順著風的蹤跡起舞,落日的余暉柔和了雲雀恭彌臉上鋒利的線條,你只看到搖曳的光影裡有一只屬於你的小貓。
……
那個夏天,你們一直期待著未來。
長大了不少的藍波依舊稚氣未脫,他和獄寺隼人打鬧著走了出去,你剛從他們身上移開視線,拐角處猛然響起巨大的轟鳴聲,你甚至覺得結實的房屋都晃了好兩圈。
炸藥和手榴彈爆裂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緊接著會議室裡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沢田綱吉扯了扯嘴角,他有些崩潰地抓了抓頭發,注意到被破壞的牆、天花板和地面,沢田綱吉腦袋上自然冒出火焰,他冷靜地冰封住兩個不斷搞事情的守護者的手腳。
沢田綱吉之後,你看到冷酷無情的世界第一殺手緩緩走了出來,他捏了捏帽檐後抬起,漆黑的大眼睛裡難辨心緒。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錯覺,你總感覺裡包恩惘你這邊瞥了眼。等到你再望過去時,你只聽到了他Q萌的聲音。
「為守護者善後也是身為首領的職責。蠢綱,這些損失從你零錢裡扣。」
沢田綱吉腦袋上的火焰「嗖」的一下就消失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冷酷無情的家庭教師,沢田綱吉發出絕望的吶喊:「誒?!!!」
灰頭土臉的獄寺隼人羞愧低頭,一手還拎著不斷掙扎的蠢牛,「抱歉首領,我會和這頭蠢牛一起解決這件事的!!」
「藍波大人才不要和你一起!」穿著奶牛套裝的藍波拼命扭動著身體,他企圖從獄寺大魔王的手裡逃出來。
忽略掉他們黑手黨的身份,遠遠看過去,完全就是一場溫馨的家庭劇。借著綠植大葉片中的間隙,你默默注視著他們。
——像下餃子一樣,一個一個的黑手黨接二連三從會議室裡出來。
「藍波和獄寺的關系可真好啊。」背著竹刀,山本笑容清爽地走了出來,「阿綱錢不夠的話,我也可以資助啊,畢竟我也是阿綱的左右手嘛。」
守護者到齊了五個,現在,還差最後一個。
你緊緊盯著會議室大門,明亮的光線照不亮半點大門內延伸出的漆黑深淵,但也不知為什麼,最後一位守護者遲遲沒有出現。
盯得越久,你越恍惚,就好像普普通通的門內罅隙藏著可怖的、未知的怪獸,你開始焦慮,牙齒又開始泛癢,你克制著撕咬的欲望,你在想,為什麼,為什麼庫洛姆還不出來?
「kufufufu…真是好一出大戲。」
昏暗的角落裡,你的瞳孔無意識放大,你死死盯著眼前的綠植大葉片,你甚至可以看到殘留在上面半干的水痕,你逐漸開始聽不見藍波和獄寺隼人的吵鬧聲,明明是在如此喧囂的環境下,如霧般飄渺的聲音卻在此刻異常清晰地落進你的耳內。
「哦呀,這裡居然還藏著一只小老鼠。」三叉戟憑空出現在手上,寒光閃過眼前,你不自覺瞪圓眼睛,瞳孔在激烈的情形下皺縮,你第一次看到尖銳的三叉戟對准了你。
「kufufufu…找到了。」
「噗呲!」
銳利的尖端毫不留情插入你面前的大型盆栽,其中一盆綠植扭曲成人形,在你砰砰直跳的心跳聲中,平靜毫無起伏的聲音懶散地響起,「啊,西秀好殘忍。」
你下意識抬頭,弗蘭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綠植站在你面前。現在,幻術效果消失,體型修長的少年如霧般聚攏出現在你面前,清瘦的身形恰好擋住六道骸看向你的視線。
六道骸的三叉戟完美插入弗蘭的青蛙頭套,露出的三根尖端泛著透骨的冷意,弗蘭卻完全不在意,他面癱著一張臉看六道骸,「西秀,可以把這個東西從Me腦袋上移開嗎,你嚇到Me的小青蛙了。」
「哦呀,怎麼,你的小青蛙還是有生命的嗎?」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時候你應該在家裡好好呆著。」
弗蘭一本正經:「Me只是想考察下西秀的工作環境,就算是Me,一想到西秀可能會被壓榨,Me也是很難過的。」
其實弗蘭更想說害怕西秀被壓榨成鳳梨罐罐,但為了孩子的身心著想,弗蘭機敏地選擇了最尊敬的稱呼。
六道骸眯起眼睛:「哦~是嗎?」
疑似壓榨鳳梨的沢田綱吉:「…這個指向性也太明顯了吧。」
有了弗蘭在前,你發現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你。你依舊隱蔽在昏暗的角落裡沒有出去,最初所有質問在看到六道骸的那一瞬,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說,十年前的六道骸還能說出他不是真心為彭格列打工的話,但現在的六道骸眼裡完全沒了你熟悉的光芒。
六道骸變了,甚至,有一瞬間你覺得他陌生的可怕。明明曾經的你們如此親密,在這一刻,你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委屈、難過、質問、痛苦、憤怒……所有雜亂的情緒混在一起攪拌著你的心髒,你想過直接出去,但在你即將跨出腳步的那一刻,弗蘭不小心被六道骸戳的歪了下腦袋。
就是這個瞬間,你看到了六道骸的眼睛。
輕松、歡愉、甚至還有一絲幸福從他眼角溢出,在六道骸本人都沒察覺到的時候,他變得更快樂了。
他終於從過去的痛苦中走了出來,他終於不會再執著那些人死燈滅的仇恨,他終於有了點同齡人的模樣……
你無法確定他的改變源自什麼,或許是十年裡忽然出現的弗蘭,或許是彭格列改變了他,或許是漫長的時間逐漸消磨了所有……
明亮的、再沒有任何陰霾沾染的紅藍異瞳像是終於褪去淤泥的寶石,就像過去的你。
無數個沒有光亮的夜晚,六道骸拉住了奄奄一息的你,他耐心的、一點一點消去你心底的所有陰霾和痛苦,他堅定又執著地拽起你走向另一條干淨的道路,他讓你重新變回了正常人的模樣,而現在,六道骸終於也走出來了。
你無法再去拽著好不容易走出來的骸一起沒入沉寂痛苦的深淵。你不得不承認,比任何負面情緒先湧上來的,是想要落淚的難過。
你真切地為現在的六道骸感到開心,卻也異常清醒地認知到,你無法做到和解。
猜到弗蘭在你身上施展的幻術大概是很優秀的忽略術,你一個人慢慢離開了這裡。你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回到十年前,所以趁現在,你想要先去看看犬和千種。
在你離開後,你沒注意到剩下幾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掠過了你存在的地方,然後又輕飄飄移開,只有六道骸死盯著自己不聽話的徒弟。
後續的故事你已經不會在意了,你先在彭格列謹慎地轉了一圈,沒看到犬和千種的身影後,你獨自一人離開了彭格列基地。
十年火箭筒故障的時間似乎有點長,直到你回到初始的家,你還存在於十年後的時空。
回家的途中,你遠遠就看到了家裡亮起的燈光,猶豫了下,你抬腳朝十年後你的家靠近,然後,你緩緩站定在幾米開外的大樹下。
窗簾還未拉起,隔著透明的玻璃,你輕易就能看到裡邊的場景。犬和千種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褪去了青澀的稚嫩,犬和千種看上去更成熟了,但不一會兒,犬就抱著滿懷的零食大大咧咧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犬齜牙一笑,瞬間,屬於他們過去的模樣又模糊地印在了他們未來的臉上。
千種抬起頭看了眼時間,他不經意掃過窗外,幽靜的藍眼睛在鏡片下泛起溫柔的光芒,你早就在他看過來前就藏到了樹干背後,但你還是看到他剛剛的眼睛。純粹不參雜任何雜質的溫柔在你心裡留下了淺淺的痕跡,不深,但又恰好是你無法抹去的印記。
窗內,躺在沙發上的城島犬注意到了柿本千種奇怪的反應,「怎麼了?」
柿本千種莫名盯著不遠處沒有被路燈照亮的大樹看了很久,除了樹葉偶爾的沙沙風動,柿本千種沒有發現其他存在,他疑惑地收回視線,「沒什麼,只是剛剛…總感覺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春也住的地方這麼安全,還有人敢闖進來?」城島犬像過去一樣拋起小零食,然後又張嘴叼住,「說起來,今天怎麼沒看到春也,她不是說今天要趕工完成最後一頁的翻譯內容嗎?」
「大概和之前一樣散心去了吧。」柿本千種推了推眼鏡。
城島犬嚎著嗓子:「今天大家怎麼回事,春也不在,骸大人不在,庫洛姆也不在,弗蘭…嘁,不說他了。」
「你忘了嗎?」柿本千種說,「骸大人最近在和庫洛姆搞交接儀式,庫洛姆的工作量直線上升,等今天會議開完回來,骸大人就正式從彭格列退休了。」
「那這一次春也應該不會把我們趕走了吧。」城島犬眼裡流露出期待的表情,但轉瞬,他又像是想起什麼,城島犬撇了撇嘴,「嘖,當初那只臭小子怎麼沒去瓦利亞任職霧守呢。」
「多大年紀了還整天粘著春也。」關於弗蘭,城島犬可以徹底細說他無數缺點而不閉眼。
柿本千種系好圍裙走進廚房,弗蘭那小子可聰明多了,觸你雷點的事他半點不干,完全看不出這小子平時貓嫌狗惡的樣子。
城島犬繼續叨叨:「下次就該讓和子撓死他!」
柿本千種提醒:「犬,不要虐待老人。」
和子現在已經是一只很大的大貓貓了,比起小時候精力旺盛地到處探險,它現在更喜歡龜縮在你床上安心入睡。偶爾,心情好的和子也會出去溜溜噠噠一圈再回來。
你和房子隔得有些遠,你並不能聽清犬和千種的話,但你也沒有選擇靠近。
那是十年後你選擇的家,不是你的,你分得很清楚。
十年前,你撞了一次火箭筒,你做出了改變,而現在的十年後就是過去的你所改變的後果。現在,你又一次來到了十年後,你想,你會做出新的選擇,到時候,你的十年後又會是另一種結果了。
你的身上逐漸開始冒起粉紫色的煙霧,你沒有再看犬和千種,背靠大樹,你靜靜等待著十年後的自己和你交換。無意識仰起腦袋,你望向天空。
今夜月色很美,襯得邊緣的星辰都黯淡了許多,你無聊地開始數著星星,刻意放空大腦,粉紫色的煙霧越來越多,就在它逐漸將你整個覆蓋前,你聽到了一聲小聲的咪叫。
裸露的腳踝被毛茸茸的生物噌了下,你下意識低頭,你看到了和子。
「咪~」和子顯然認出了你,它親昵地衝你喵喵叫,水汪汪的大眼睛裡盛滿了對你的愛意,「咪嗷~」
你蹲下身,剛伸出手和子就自覺地把腦袋放在了你的掌心下,你輕輕撫摸著和子,語調輕柔,「是和子呀。」
「咪嗚!」
「我們的和子真厲害,現在已經變成奶牛貓了。」蒼白的毛發不知何時一寸一寸慢慢覆蓋它漆黑的毛發,你捧起和子毛茸茸的貓臉,然後低頭蹭了蹭它的鼻尖,「告訴他們,我很愛大家,我也愛和子。」
「未來,我自己也會好好的。」
「咪——」和子懶洋洋拖長音,像是在附和你。
不管什麼的選擇,自由之風將會永遠伴隨你。
第137章
你平安回到了十年前——你的現在。
你並不知道十年火箭筒故障導致十年後的你沒有換過來, 等你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你看到的就是白蘭、古伊德·古萊克和一只專心啃糖果的小奶牛呆在一起的畫面,扭過頭, 你才發現房間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斯帕納和入江正一。
視線在古伊德·古萊克臉上停留片刻, 你抬頭看向白蘭, 「你們怎麼都聚在一起了?」
白蘭見你醒來後立刻上前查探, 確認你身體沒什麼問題後,他才開始回答你的問題, 「十年火箭筒出了故障, 恰好,我們基地有這方面的技術人員, 我讓他們加急把十年火箭筒修好了。」
白蘭握住你冰涼的手,眼尾帶上三分笑,優雅醇厚的意語經由他的口中說出時猶如告白,「我總不能讓我的春也留在我看不見的未來。」
白蘭對彭格列的雷守並不感興趣,揮了揮手, 他讓斯帕納和入江正一把藍波帶走了,連同他的十年火箭筒一起。
現場唯一還留下的只有古伊德·古萊克。
白蘭像是沒注意到一般, 他低頭看向你, 這次的十年之旅很明顯帶給了你不一樣的覺悟,白蘭能感知到你微妙的轉變。
白蘭輕輕摸了下你的腦袋,「怎麼樣,這次找到了新發現?」
古伊德·古萊克也望向你了,你收斂著情緒,笑道:「算是吧。」
見你沒有多說的意思,白蘭也沒有再問,他轉而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我們和彭格列的游戲要開始了,春也有興趣來看嗎?」
「游戲對像是沢田綱吉一個人?」
「不。」白蘭說,「我更改了游戲規則,這一次,彭格列可以全員參與。」
>>>
游戲開始前,你找到了古伊德·古萊克。
「春也小姐?」古伊德·古萊克看到你後有些驚訝,他彎起眼睛來到你身邊,「春也小姐是有什麼事嗎?」
你一抬眼就看到了古伊德·古萊克溫和的視線,目光移向他空蕩蕩的耳後,你語調平和,「沒有戴飾品嗎?」
古伊德·古萊克,或者說六道骸一下就明白了你的意思,他下意識摸上了自己的耳垂,沒有感知到熟悉的冰涼觸感,六道骸這才想起這並不是他真正的身體。
「沒有,我不太習慣冰冷的耳飾穿進身體。」古伊德·古萊克放下手,他不經意看向你的耳釘,靛青色在光線下熠熠生輝,看著它,六道骸就感覺自己永遠都陪在你的身邊。
你意味不明:「是嗎?」
你一步一步緩慢朝他靠近,距離半米處,你停下腳步,你的目光落上了他手上的資料,「彭格列?」
古伊德·古萊克:「是關於游戲的內容,白蘭大人讓我負責的。」
你:「你也想對彭格列下手嗎?」
古伊德·古萊克像是訝異你會這麼問,他抿嘴微笑,「這是白蘭大人的意思,我奉行大人的意志。」
不得不說,作為臥底,六道骸比任何人都專業,無論何時何地,他都表現得天衣無縫。現在想來也確實,無論什麼事情,六道骸總能做到最好。
六道骸倒是想再和你待一會兒,但馬上彭格列的人就該過來了,白蘭還等著古伊德·古萊克的東西呢,他只好先和你告別,「白蘭大人還在等我,我先離開了。」
路過你時,古伊德·古萊克小聲在你耳邊低語,他語速極快,「等下會很混亂,春也小姐可以先留下來。保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說完,古伊德·古萊克快步往外走去,眼看他即將消失在門口,你下意識叫住他的名字,「六道骸。」
你的聲音很輕,輕到如果不是時刻關注你的話,很容易忽略你的話。但古伊德·古萊克聽見了,你看到他停下了腳步。
古伊德·古萊克轉過身,他神色自然,「春也小姐說的這位六道骸,和我很像嗎?」
你垂眸,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在六道骸否認的這一刻,你低聲又叫了一句六道骸的名字。
「砰。」
門被輕輕關上了,你忽然有些失落,心裡空蕩蕩的,十年後與十年前的場景在你腦袋裡交錯,原本猶豫的決定在心裡慢慢變得清晰,忽然,你的耳朵響起一聲嘆息。
下一秒,你感覺自己被人擁住。你抬起頭,恰好看到古伊德·古萊克無奈的笑容。
「kufufufu…春也是這麼認出我的呢?」
古伊德·古萊克的臉緩緩變化成六道骸原本的模樣,紅藍異瞳柔和地注視著你,六道骸一手抱住你的腰,一手輕輕撫摸著你的後腦勺,還沒等你開口,已經有了自覺的六道骸開始和你解釋,「這次的臥底並不是彭格列的任務。」
「那天你一直沒回來,大家都出去找你,犬和千種拿到了監控,我們看到了白蘭站在你旁邊的畫面。」盡管隔了很久,但直到今天回想起,六道骸始終無法忘記自己看到白蘭出現在你身旁時那一瞬的恐慌感。
——他不能接受失去你的可能。
六道骸接觸過白蘭很多次,他非常清楚那家伙的本質。
「然後呢,你就來這裡找我了?」嗅著六道骸身上熟悉的氣味,你的身體不自覺開始放松,想起犬和千種給你發的消息,你相信六道骸這句話。
「春也生氣了嗎?」覺察到你語氣的變化,六道骸的動作一頓,「白蘭基地遍布監控,而白蘭本人又一直賴在你身邊不走,他還給我丟了很多工作,我很少能找到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時間。」
「白蘭的危險性太大,既然我已經來了,正好可以尋找突破點。」
「是嗎?」你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
像是妥協般,六道骸嘆了口氣,「而且,我也沒有辦法附身你。」
沉默了一會兒,六道骸緩緩出聲:「我試過附身來查看你的狀況,但是我失敗了。第一次,我發現我們之間的鏈接斷了。」
也是因為這個,六道骸失了以往的游刃有余。
這件事你還是第一次聽六道骸說過,「為什麼不能附身?」
「白蘭的基地裡的某種存在干擾了我的能力,導致我附身你失敗了。」六道骸沒有提及他當時劇烈震顫的心情,他在你面前說的輕描淡寫。
你想起了白蘭和你說過的平行世界。
如果是平行世界他帶過來的能力,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但是這樣的話……等等,你忽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事情。
你抬頭認真看向白蘭:「你說你之前不能附身我,對嗎?」
六道骸點了點頭,你繼續問:「可你現在已經來到了白蘭基地,而基地裡所有東西都沒有變過。」
六道骸:「嗯哼?」
你一臉認真:「你現在是附身在古伊德·古萊克身上,那麼,骸,你還能離開嗎?」
六道骸漫不經心笑了兩下,「kufufufu…這不是問題。」
「我會把你帶你出去的,春也。」
看來骸目前還沒找到解決的方法,想到白蘭接下來的游戲,你總覺得事情的發展可能會超出大家的想像範圍。
……而且,盡管如此,你也不太想看到骸骸受傷。
見你這幅模樣,六道骸伸手試圖撫平你皺起的眉心,「春也是在擔心我嗎?」
低啞帶著磁性的聲音隱約藏了幾分滿足,六道骸輕輕摸上你的眼睛,「不要怕,春也,我會一直在。」
不過,回憶起白蘭剛剛的話,六道骸總覺得心神不寧,他低頭看你,「說起來,春也之前去了十年後,你看到了什麼嗎?」
「我看到了和子,它長出了好多好多白毛,像一只奶牛貓。」你靠在六道骸的懷裡,「它長得太大了,我總希望它還是過去那副小小的樣子。」
「kufufu…春也的想法很可愛,但和子總會長大。」六道骸笑了兩聲,「生命的全部時光裡一直存在你的痕跡,對和子來說,這很幸福。」
六道骸靜靜望著你,手指覆在你臉頰,他輕輕撩起你垂下的發絲別在耳後,冰涼的皮手套帶著微末的涼意,大拇指摩挲著你耳垂上的靛青色寶石,遵從直覺,六道骸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聲。
「我也是。」
只要有春也,六道骸也會像每天翹著尾巴到處噠噠噠找你的和子一樣,內心充滿了濃郁的幸福感。像泡在他最愛喝的巧克力奶裡,活著的感覺輕松又愉悅。
「那,骸臥底了彭格列這麼長時間,你對他們有什麼看法?」
「彭格列?」六道骸古怪笑了兩下,語氣辨不出情緒,「一群天真愚蠢的黑手黨。不過很快,他們就會迎來最大的生存考驗了。」
看來這個時候六道骸還沒轉變為十年後的六道骸。
「這次的游戲結束後,骸要…離開意大利嗎?」你覆上他的手,眼神認真,「還是說,你想繼續在彭格列臥底?」
六道骸微妙遲疑了一秒,他剛想開口,下一秒,白蘭的電話打了進來。六道骸當即恢復成古伊德·古萊克的形像,朝你做了個手勢,他慢慢走遠了些。
屋子裡很空曠,哪怕隔了些距離,你也能聽清電話裡白蘭的聲音。
「雷歐,你還沒到嗎?」
「抱歉,白蘭大人,我剛剛找資料耽誤了點時間,很快就到。」
「是嗎?」電話那頭,白蘭傳來一聲哼笑,「哦對了,春也也還沒來呢,你去看看她有沒有出發,沒有還沒有,你就把她一起帶來,雷歐。」
白蘭最後叫了聲他的名字,視作提醒。
「是,白蘭大人。」
「嘟——」
電話掛斷,六道骸轉過身看向你,「等游戲結束,我再告訴你我的答案,可以嗎,春也?」
六道骸認為他需要好好考慮下你們未來的安排,如果……他想,他會選擇和你一起。
六道骸向來是個會吸取教訓的人,已經犯過的錯誤,他不會犯第二次。臥底的這段時間,他也想了很多。
聽到這話,罕見的,你的心底一片平靜。
你靜靜看著他完全陌生的臉,良久,你朝古伊德·古萊克笑了下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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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打敗或殺死彭格列這個目的,你更傾向白蘭在謀劃什麼,所以白蘭的終章游戲並沒有你預想得那麼殘忍,但他也沒手下留情。於是,等沢田綱吉一行人來到你面前時,你看到的就是傷痕累累的幾個人。
戰損的沢田綱吉完全看不出半點弱勢,過去總是軟綿綿的棕瞳充滿了堅毅,戰鬥時落在臉上的傷痕像小貓胡須,有一瞬間,你幻視了和子。
沢田綱吉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你。無他,實在是你太顯眼了,沢田綱吉的身體先大腦一步感知到了你的存在,他本能往你所在的位置靠近。
白蘭漫不經心撩起眼皮,他恰好看到了沢田綱吉的視線,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白蘭親昵又自然地攬過你,從沢田綱吉的視角看,就像是白蘭在強迫你。
瞬間,什麼你是主動加入白蘭的這番話完全被他拋到了腦後,幾乎瞬間,憤怒湧上他的眼睛,死氣之炎直接燃起。
酸澀晦暗的情緒混雜在一起,沢田綱吉已經分不清自己現在的真實情緒究竟是什麼。嘴角繃緊,極致的冷靜下,沢田綱吉聲音冷得幾乎要掉冰渣子,「放開她,白蘭。」
在他身後,剛結束戰鬥的獄寺隼人和山本武同時警惕地繃緊神經,盡管他們的衣服因為剛剛的戰鬥不再整潔,但這絲毫不減損獄寺隼人和山本武的氣勢。
而白蘭身後只有你和古伊德·古萊克。
「不愧是彭格列第十代首領,到了現在還有力氣站在這裡和我說話呢。」白蘭輕佻地捏起一只棉花糖遞到你嘴邊,「不過,剛剛你們打敗的僅僅只是開胃菜呢,真正的好戲,現在才開場。」
沢田綱吉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白蘭但笑不語,隨手按下開關,然後,沢田綱吉面前完好的地面突兀裂開一個口子,白色牆面拔地而起,很快遮住了沢田綱吉他們的視野。沢田綱吉下意識握拳想把眼前的障礙物毀掉,但不知道面前的牆面是用什麼材質制成的,任憑三個人怎麼攻擊,牆面也無絲毫損耗。
「祝你們好運。」白蘭輕慢的笑聲掐在牆面扣上的最後一秒飄進了沢田綱吉他們的耳朵,聽上去完全就是挑釁。獄寺隼人一拳狠狠砸在紋絲不動的牆上,他咬牙切齒,「這個白蘭!」
沢田綱吉捏緊拳頭,金屬手套碰在一起發出輕微的響聲,想起剛剛的一幕,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額頭冒起火焰,沢田綱吉理智觀察起周圍環境,「先離開這裡,不要放松警惕。」
牆面把你們分開後,白蘭打開了屏幕開關,剛才消失不見的沢田綱吉幾人重又出現在了屏幕裡,「接下來出場的可不是什麼實力一般的家伙。」
而是瑪雷剩下六枚指環的真正持有者——真六弔花。
你安靜在屏幕外觀看沢田綱吉他們的戰鬥姿態,在你不曾關注的地方,所有人都在成長。望著沢田綱吉堅毅認真的眼神,恍惚間,你在他身上看到了十年後的影子。
以沢田綱吉現在的模樣,你想,他大概很輕易就會一步步往十年後的教父形像靠攏。那麼,沢田綱吉過去的願望他有實現嗎?他真的會改變黑手黨的世界嗎?
短暫的疑問在心裡一閃而過,你垂下了眼睛,第一次開始思考起自己的未來。
——你的未來,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扭頭看向吃著棉花糖的白蘭,他懶洋洋又撕開了一個葡萄味包裝的夾心棉花糖,察覺到你的視線,白蘭把手中的棉花糖全部送到了你懷裡,他自己重新開了包新口味的。
你低頭看了眼懷裡的棉花糖,和白蘭待久了,你不知不覺也喜歡上了棉花糖的味道。捏起一個送進嘴裡,酸酸甜甜的葡萄味在口腔化開,你慢慢舒展開緊皺的眉頭。
「結束了這場游戲,你之後打算做什麼?」望著白蘭漫不經心的模樣,你忽然開口問道:「你想和彭格列一起糾纏下去嗎?」
「嗯?春也怎麼會這麼想?」
記憶全部接收完後,白蘭自然看到了自己失敗的那一幕,想來,過不了多久,平行世界的他們全部都會重置,白蘭也不過是想趁著最後的機會看看他的世界彭格列的真實實力罷了,至於輸贏,說實話,白蘭現在已經沒那麼在意了。
更何況,在彭格列勝利畫面輸送來的某個瞬間,白蘭無意窺探到了自己勝利的畫面。
那一秒,無盡的空虛和似有若無的絕望崩潰充斥著他整顆心髒,白蘭差點被這盛大的空虛衝垮精神,好在最後一刻,你出現在了他身邊,猶如抓住救命稻草,白蘭死死抓住你,等回過神,他唯一記憶清晰的是你身上淺淡的、像他喜歡的棉花糖一樣香甜好聞的氣息。
而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都不是屬於他的結局。
這次的游戲白蘭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六道骸徹底暴露在你面前。對待敵人,白蘭從不會手軟。至於結束之後,那自然是和春也一起離開這裡。白蘭不能確定重置世界後的自己是否還會有記憶,他也無法確定你的靈魂會不會對他產生共鳴,但他可以讓自己占取先機。
這一次,白蘭想要你的故事篇章裡出現他的名字。
「結束後,春也想不想去別的世界看看?」白蘭蠱惑般開口,「春也難道不想擁有一次獨屬於你自己的旅程嗎?」
你的心髒好似被撥動了下,見你臉上露出動容的神情,白蘭剛想繼續開口邀請你一起,下一秒,站在旁邊的古伊德·古萊克不小心出聲打斷了你們的交談。
「白蘭大人,彭格列他們好像要贏了。」
白蘭的臉色一下就冷淡了下來,他神色不明地瞥了眼毫無自覺的六道骸,後者露出嚴肅的神情,看上去完全是一副為了白蘭著想的模樣。
白蘭漫不經心移開視線沒有說話,手指在虛空的屏幕裡點了兩下,幾乎在手指松開的瞬間,牆面、地面開始各種變幻移動,不一會兒,你的眼前就換了個風景。
你和白蘭、六道骸一起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場景,然後,白蘭拉著你慢慢走出了門。
這是一個極其空曠的戶外場地,沢田綱吉他們將在這裡迎來最強大的終關BOSS——白蘭。
這還是你第一次看到白蘭戰鬥的模樣,你想過得到無數平行世界記憶的白蘭強大,但你沒想到他會這麼強大,就好像在普通的地球Online游戲裡開了通天掛的玩家。
看到他身後冒出的翅膀時,你原本還在思考人生的大腦宕機了好幾秒。
穿著黑白拼色的長風衣,白蘭如神明立在高空,純白的翅膀襯得他本就蒼白的睫毛和頭發更加非人。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你就在下面看著呢,白蘭可不想像另個世界的自己那樣毫不在意形像。
你仰頭望著同樣借助火焰飛到高空的沢田綱吉,刺目的太陽光下,他們兩個人打鬥爆發出的火焰竟比懸在高空的太陽還要刺眼,過快的速度下,你根本無法捕捉到兩個人的打鬥痕跡,你只能看到絢爛耀眼的火焰像煙火四散開來,美得驚心動魄。
脖子仰得太久有些酸,你小心翼翼低下腦袋,輕輕揉了揉脖子,你一抬眼就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斯帕納和入江正一出現在了這裡,然後吭哧吭哧開始搬運傷員。
掃過倒在地上已經無知覺的彭格列守護者,你緩緩收回了視線,你轉而看向六道骸,他也在關注著上的動靜,漆黑的眼睛難辨心緒,你看不出他眼底真實的想法。
戰鬥的結束出乎意料的快,對上不僅擁有平行世界記憶、甚至還擁有勝利與輸掉世界的額外記憶的加強版白蘭,哪怕沢田綱吉現在的戰鬥力強了不止一點半點,也難以戰勝像怪物一樣的白蘭。
超負荷的火焰輸出和戰鬥讓沢田綱吉的動作遲鈍了半秒,就是這半秒,如此明顯的破綻白蘭根本不可能無視,一道重擊,沢田綱吉來不及躲開,他伸出雙手企圖減免些傷害,巨大的火焰壓力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落,沢田綱吉咬著牙,下意識閉起一只眼睛,他重重砸向了地面。
劇烈的疼痛瞬間蔓延他全身,沢田綱吉想要起來繼續戰鬥,但疼痛令他無法快速站起,沢田綱吉被迫躺在了被他砸出的巨坑裡。
你第一次看到沢田綱吉這麼狼狽的樣子,你養著他的時候,沢田綱吉從來都是干干淨淨的。身體先意志一步想要向他邁步,回過神,你又硬生生抑制住了這股衝動,你看到了白蘭。
腳尖點地,白蘭輕飄飄落了下來,他慢條斯理地走向坑裡狼狽的沢田綱吉,掌心重新燃起火焰,白蘭眼底沒有絲毫情緒。
沢田綱吉艱難扭頭,周圍除了他,其他同伴都不見了,心裡不可控地升起不好的預感,沢田綱吉壓抑著怒氣看向白蘭,「白蘭,你把我的朋友都怎麼了?!」
白蘭說得漫不經心,「你說他們啊,都死了哦。」
好吧,你現在又看不太懂白蘭的做法了。想起被入江正一他們妥善安置的守護者,你不明白白蘭為什麼要繼續激怒沢田綱吉。你扭過頭,果不其然,沢田綱吉眼裡的怒火燃燒得更旺了。你又看向六道骸,他還沒有離開,六道骸神色冷靜地看著這一幕。
白蘭行事作風狠辣,沢田綱吉完全沒懷疑白蘭的話,他根本不敢想像同伴們的下場。
「白!蘭!」火焰在搖曳,沢田綱吉低著頭艱難爬了起來,單膝跪地,垂落的棕色發絲凌亂地遮擋住他的臉,聽到這話,沢田綱吉猛地抬起頭,嘴裡發出像小獸一樣的嗚咽,沢田綱吉的眼裡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決絕,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從肺裡蹦出來的一樣,「我絕對要——打敗你!」
握緊拳頭,汗水順著睫毛滑落,模糊了他的眼睛,沢田綱吉眨了下眼,視野再次變得清晰。首領的本能讓他快速恢復冷靜,戰鬥是危險的,從踏入裡世界的那一刻,沢田綱吉的覺悟就越來越深。
年幼的雄獅又一次站了起來。
「從哪步開始摧毀彭格列呢。」余光不經意掠過六道骸,白蘭回憶起平行世界自己瘋癲的表情,他眼裡流露出熟悉的惡意和瘋狂,「就先從彭格列的首領開始吧,至於剩下的守護者……」
白蘭沒說完,但誰都知道他話語裡未盡的輕蔑之意是什麼意思。
「要是再給你點時間成長,我說不定還真不是你的對手。」白蘭感嘆了一句,他意味不明道:「但誰讓你現在碰到了我呢。」
「那麼,永別了,沢田綱吉。」
雖然不清楚這邊的世界重置為什麼有延遲,但仗著世界會重置,白蘭一直都是下的死手。理所當然的,六道骸以為白蘭真的會殺了沢田綱吉。
彭格列的游戲人選排除了裡包恩,參與的人只有七個,庫洛姆也在其中,但六道骸唯獨沒想到他們會全軍覆沒。
聯想起白蘭之前幾近瘋狂的舉動,六道骸沉了下眸子。
——不管怎麼樣,贏的人絕對不能是白蘭。
在白蘭即將落下最後一擊時,六道骸及時攔下了他的攻擊。沢田綱吉眼睛微微張開,「六道骸?」
「kufufu…半路開香檳可不是個好習慣呢。」
像一陣風,你還沒反應過來,六道骸就竄了出去,古伊德·古萊克的面容逐漸開始模糊,取而代之的六道骸的臉,看著擋下攻擊的六道骸,在這一瞬間,你忽然就想通了。
出乎六道骸意外的是,白蘭沒有再繼續攻擊,他意味不明地看向六道骸,「我該叫你雷歐,還是六道骸呢?」
「kufufu…只要你想,我都可以是。」
握著三叉戟,六道骸站在白蘭面前,長久不打理頭發,他靛青色的發絲又長長了不少,超過鎖骨的發絲被他用一根發繩懶洋洋扎起,那是你過去不小心遺失的發繩。
白蘭眯起眼睛,他瞥了眼站在底下神色不明的你,白蘭不動聲色皺了下眉。
……有哪裡不對勁。
第六感一直在隱隱作祟,六道骸皺起眉,從一開始白蘭的舉動就很奇怪,似乎是在引誘什麼上鉤。
「沒想到彭格列大名鼎鼎的霧守對彭格列第十代首領這麼衷心啊,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六道骸冷笑:挑撥離間?
「kufufu…沢田綱吉死了,他的屍體對我可沒有用呢。」紅色瞳孔裡的數字開始跳動,六道骸眯眼,「你以為你的目的隱瞞得很好嗎,白蘭?」
白蘭挑眉,沒有在意六道骸挑釁的那句話,他話鋒一轉,「是嗎?我還以為你當著春也的面直接救黑手黨,已經是你投身彭格列的表現了呢。」
六道骸:罵得真髒。
他下意識扭頭看向你,但他什麼也沒看到,你早就走了。六道骸瞬間反應過來了,他冷聲道:「你算計我?」
白蘭笑了,「這怎麼能叫算計,如果你不救人,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還是說,你的內心深處已經認定了沢田綱吉是你的大空?」
」真有意思,嘴上說著最厭惡黑手黨……你的行為要是有你嘴的一半誠實就好了。「
白蘭最知道怎麼插人刀子,不出所料,六道骸臉黑了。
「kufufu…你倒是講了個好笑話。我會救人,完全是因為這場游戲誰都可以是贏家,唯獨你不可以。」
六道骸沒有被白蘭牽著鼻子走,他冷靜道:「你的那份滅世項目開展了一半突然停止,想來春也還不知道吧,你該不會是要說你實行到一半良心突然發現決定做個救世主?」
「怎麼,你不會還以為春也會對一個有著毀滅世界想法並且已經付諸過時間的怪物產生什麼好感吧?」
那份可怖陰冷、完全不在意人命的計劃書是在他拿到權限後,無意發現的,六道骸是想過覆滅所有黑手黨,也對這種充滿污垢的世界沒有好感,但六道骸自認自己遠沒白蘭那麼極端。
和白蘭一比,六道骸只覺得自己不要太善良,起碼他解決黑手黨是在為民除害,他還遠沒到為了自己的目的把整個世界的人命都不當回事。
白蘭不笑了,他的臉徹底沉了下來,冷淡的眉眼裡,白蘭的非人感越來越強烈了。
然後,白蘭和六道骸成功打了起來。
沢田綱吉聽懂了全程,垂眉思索間,斯帕納和入江正一再次出現。
「白蘭先生也沒說游戲會導致這麼多人受傷啊。」看著清醒但明顯狀態更差勁的沢田綱吉,入江正一胃又疼了。
「沒事,晴守會好好治療他們的。」斯帕納咬著棒棒糖,余光瞥了眼四周,沒有看到你的蹤跡,他淡淡收回目光,「把人帶下去吧,再不走,馬上我們也要被波及了。」
白蘭和六道骸打起來可都不是會顧及別人的主。
你早在六道骸攔在沢田綱吉面前後沒多久就先離開了,無他,你只是忽然發現自己想開了。
你先去醫務室看了眼養傷的彭格列守護者。比起你想像的快,在晴守的治療下,幾個人很快又活蹦亂跳起來,不過由於疲憊,大家都陷入了不算安穩熟睡。
你進入病床的時候,裡面除了彭格列的昏睡者,沒有其他人在。
安靜站在病床前,你看著這群和你差不大的少年,你還記得上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大家都還是青澀不成熟的小姐,沒想到短短的幾年過去,每個人都找到了各自的目標,也都為之努力奮鬥。看到他們,你忽然就聯想到了自己。
你總說,六道骸一直沉浸在過去的陣痛裡無法走出來,可現在,你後知後覺發現,其實你和六道骸一樣。你以為你走出來了,但聽到黑手黨的名詞,你依舊會從心底冒出無法消退的厭惡,然後,連帶著過去親近的人也難以再全心全意的接受。
如果這一切都未曾發生就好了,那麼你也就可以不用這麼痛苦。甚至,你說不定會很向往擁有奇異力量的異世界。
最後看了你認識的幾個人一眼,你轉過身輕輕帶上房門,你悄無聲息離開了這裡。
或許,你也該重新規劃下自己的未來了。
漫步在基地,你逐漸往出口的方向走去,腦海裡想起十年後你翻譯官的工作,你突然間就有了重新學習的動力。說起來,當年的你恰好剛考完高考呢,也不知道以你的分數能不能上你夢中的情校。一開始你是有點擺爛心思不想上學,但現在,你決定讓自己的人生重新開始。
你擁有的是意大利的戶口,雖然你對這座城市稱不上喜歡,但你也不厭惡。你可以先在意大利上學。當初你從並盛中學離開後,也不知道六道骸用了什麼方法,你擁有了並盛中學的畢業證書,至於犬、千種還有六道骸本人則是因為上學日子太短,無法拿到證書。
發現腦海裡又竄出了犬、千種和骸,你無聲嘆了口氣。你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或許未來,在漫長的時間流逝中,你會再次接受大家,但目前,你想先嘗試另一種你過去喜歡的生活方式。
來到基地大門,無聲按下開關,你又一次打開了門。
就像最初你想要一個人生活一樣,這一次,兜兜轉轉,你還是達成了自己的願望。
「春也,你想去哪兒?」
兩道不同的腳步聲從背後響起,你扭過頭,意外看到了白蘭和六道骸站在一起的畫面。他們兩個都有些狼狽,白蘭原本漂亮干淨的蓬松白發變得亂糟糟的,風衣也沾上了不少灰塵和血跡,嘴角還有道不明顯的淤青。
六道骸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凌亂的半長發隨意散在鎖骨,戴著黑手套的手輕松握住三叉戟,眼尾嘴角都帶了些淤青。你瞬間回憶起最開始六道骸出完任務總是帶傷回家都場景,你條件反射朝他走了過去,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你又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六道骸直勾勾看著你,右眼的淤青莫名有股殘損美,六道骸一步一步朝你走去,過程中,他始終牢牢盯住你的眼睛。站定在你面前,六道骸伸手握住了你的手腕,冰涼的皮質感令你不適地動了動手,六道骸卻以為你想甩開他,他的眼裡終於沒了亮光和笑意。
手指下意識用力,覆著黑手套的指腹摸上你輕緩的脈搏,他靜靜望著你,你卻感覺六道骸像是要把他的一切陷入你的骨骼和靈魂。
「你要去哪?」
三叉戟上還殘留著冰涼的紅色,你抬起頭,看到六道骸的右眼緩緩滲出血跡,紅瞳裡的數字瘋狂跳動,像是感應到什麼,剛剛打完架身體還處於應激狀態的六道骸第一次對你流露出了危險的氣息。
「你先想離開。」
六道骸盯著你時右眼滲出鮮血的那一刻,你渾身戰栗,大腦一片空白,有一瞬間,你以為危險可怖的捕食者鎖住了你的所有。
清晰的藍瞳裡倒映出你空白的眼神,六道骸閉上眼,鮮血順著他的眼睛往下流淌,他竭力保持著自己的理智,克制著大腦裡瘋狂的想法,已經料到某種結局的六道骸不動聲色握緊三叉戟,無數雜亂恐怖的想法在這一瞬間如難以退去的潮水瘋了般湧向大腦,但他依舊記得不能嚇到你。
「春也……」
六道骸重新睜開眼睛,下一秒,你的手撫上了他的臉,紅色如蛇信緩慢游動,然後抵達你溫熱的指尖,你感受到了獨屬於六道骸血液的溫度。
「我想嘗試另一種人生,不要讓我徹底討厭你,好嗎?」你溫聲開口,真正見到六道骸後,你發現自己竟然依舊無法發自內心的討厭他,「我已經無法再和你們生活在一起了。」
「六道骸,你知道原因的。」
指關節用力到泛起蒼白,六道骸眼神晦澀不明,他想張口再說些什麼,你豎起一根手指虛虛放在他唇間,「已經太遲了,我給你很多機會。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也有我的未來要走。」
「或許會有一天……但那絕不是現在。」你殘忍地推開了六道骸,他的臉唰的一下徹底失了血色。
「還有你,白蘭。」你偏頭看向神色輕松的白蘭,「你之前的話我後來仔細想了想,很有道理,未來確實還有無數風景等著我。」
沒等白蘭再開口,你同樣打斷了他,「但我決定一個人啟程,我需要整理下我的心情。」
幸災樂禍的白蘭:!
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你最後看了六道骸一眼,然後獨自踏上了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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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生活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難熬,你假裝沒有發現生活中不小心露出的靛青色和白色,偶爾還會夾雜著奇怪的犬牙和眼鏡,你也假裝沒有發現生活宛若對你開了八倍掛,你安心過著獨屬於你的生活。
偶爾,你也會覺得寂寞,這個時候,你的生活總會出現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小驚喜,也有可能會是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收到禮物的那一天,你坐在灑滿陽光的地毯上拆禮物,是你過去最喜歡的鳳梨玩偶。柔軟的玩偶大約是剛洗曬過,撲上去輕嗅還有一股淡淡的皂香和太陽公公的氣息。抱著鳳梨,你偏頭看向擺在窗口的鮮花,金色的陽光為它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恍惚間,你似乎理解了十年後的你。
有些人和事,是無法徹底割舍的,他們就像你的血你的淚,深深融入了你的骨和你的靈魂,難以徹底分離。
但不管怎樣,在你的意志下,沒有人會強迫你。
你獨自一人認認真真上完了高中,歡歡喜喜考上了心儀的大學,然後計劃往上更進一步時,你的人生出了點意外。
研究生你沒有深造成功。當然,這並不是你能力不夠,而是異世界在某一天忽然發現它居然遺忘了這個沒有重置的世界,於是,世界開始修正,但世界意識沒注意到的是,一絲邪神力量無聲無息混雜在裡面,於是,除了你,和你聯系深刻的家伙們都保留了記憶和力量。
世界開始重置,而你的幸福,才真正開始。